第8章 008
世界上会有人无所图地对另一个人好吗？
岑格非自记事起，就知道父亲——他厌恶这个称呼——对他不好，还比不上对待家门口那条狗。
母亲早早就去世，冰冷屋里剩他和常年酗酒岑田。岑田从不做饭，心情好时候，丢给岑格非几块钱或几个馒头；心情差时候，粗粝手随便一挥，打翻岑格非泡好方便面。
老家堂姐岑莲比岑格非大三岁多，粗麻花辫挂在肩上，两颊有晒出来红。春节拜年期间，她对岑格非笑，拉他说话，给他塞了几块乡下糖果和饼干。
她说：以后寒暑假，你都回爷爷家，来找我玩呗？
岑格非点点头。到了假期，自己背着小书包坐大巴去乡下。
爷爷家一栋三层小青砖楼，岑格非住在岑田原来房间，二楼最西边。岑莲住三楼东边。
好几个晚上，岑莲闯进岑格非睡房，挤上他床。
她夸岑格非长得俊俏，嘴巴像山里野莓果。
她闭着眼凑近，让他亲亲自己嘴。
岑格非年纪小不知事，但看过电视里放肥皂剧片段，亲嘴是大人才能做事。
八岁半他摇头拒绝十二岁堂姐。
岑莲不死心，赖在他床上说：亲一次，给两块糖。
岑格非不愿意。
岑莲不依不饶，软不行来硬，撅着屁股拱过去要亲他，岑格非躲开。她抓住他手，要往自己胸脯放。
摸一摸我呗，很好玩。岑莲用陌生神□□哄。
岑格非潜意识抗拒这种行为，在被按着摸到堂姐身体之前，用力挣脱她手。
后来岑格非再也没有给过岑莲好脸色，再也没有让她近过身。顺便让她“意外”摔断了手。
所以，岑格非笃定，不会有人不带目地对另一个人好。
国庆中秋双节小长假过后，徐枝月隔三岔五地给岑格非送早饭。
岑格非不收，不理睬。
徐枝月眨巴着眼轻声说：“特意为你带，感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多题。”八天假期里有三天下午当面给她讲题呢。
“比起你帮忙，这些早饭不算什么。”
“你就收下嘛。”
“不然我非常过意不去。”
“再说啦，你讲题讲得这么好，我以后要继续请教你呢。”
岑格非垂着眼睑，笔直睫毛笼住寡凉眸光。
是吗，他不过是一个学生，比他讲解得好人大有人在。她为什么不去找其他同学，或者找专业教师？
“谢谢。”岑格非说。
“啊不，不用谢，”徐枝月愣了下，“那么，早饭放你桌上啦？再见~”
岑格非低“嗯”了声，一手撑住额头。
她目到底是什么？
她神态以及眼神，丝毫没有岑莲那种恶心欲念，也没有栗梅或某些人那种遮掩觊觎。岑格非可以确定，她对他这副皮囊没有什么兴趣。
钱，饮料，早饭。
虚伪。岑格非扯了下嘴角。
看他贫穷就想救济？看他可怜就想救赎？
善心漫溢，同情心泛滥，她这样行为，摆明了他们之间关系——她是施舍者，他是被施舍者。
岑格非知道很多“上等人”喜欢看“下等人”对他们感激涕零。
想来她大概也是这样。
……
隔天，徐枝月再次在晨日初升时送来早饭。
“早上好，岑同学。”
“今天我带了水晶虾饺、糯米鸡和萝卜糕，你要哪些？”
徐枝月正打算强送，一句“不选那就都给你”没来得及说出口。
“虾饺。”坐着岑格非抬眼。
“好。”徐枝月忙不迭，“那饮料要橙汁还是豆浆？”
“豆浆。”岑格非顿了下，“谢谢你。”
漂亮苍白面孔低垂，刘海遮住稍显凌厉眉，话音里带了点哽咽。
看上去感激到有些诚惶诚恐。
“不用谢不用谢。”徐枝月惊懵地连连摆手，“我该回座位了。”
等人背过身离去，岑格非神色冷淡地打开练习册。
温热早饭被冷漠丢到桌肚角落。
教室东南角。
徐枝月揉揉眼睛又捏捏耳朵，刚才是她看错听错了吗？
总觉得岑格非有那样神态和语气有点违和。今早之前，他分明冷淡、疏离和萦绕着几分与生俱来骄矜。
……有点奇怪。
“统计没？多少句话了？”徐枝月问系统。
【离任务达标差四十七句话。】
草，任务时间过去一个半月，才完成任务一半。徐枝月往课桌上一瘫。
接下来十五天，她每天都得给岑格非送早饭找机会搭讪？
上午有节英语课，外教让全班分小组进行主题讨论。
每个小组二至四个人，可以自由组合。
徐枝月往岑格非方向望去，他一个人安静坐在原位。没有人找他，他也没有找别人组队。
通常到最后，他要么是和其他没有队伍人自动成组，要么是落单。
徐枝月英语不好，纠结了片刻，完成任务紧迫感压过面子，和叶莎说了声她要和岑格非组队，“你要一起吗？”
“不要，”叶莎退避三舍，“我和别人组吧。”
徐枝月“噢”了声，抱上英语活动材料去找岑格非。
半路，一只手大剌剌地横来拦住她。
“那天是你和老胡告状啊？”廖华凯舌尖抵了下颊内侧。
徐枝月一头雾水，“告什么状？不知道你说什么。”
“国庆那天，不是碰到你了？我和朋友去酒——”廖华凯话头一转，“真不是你告老胡啊？”
剑明高中对学生生活作风管理比较严，不允许学生去酒吧、歌厅等营业场所。估计他是被老胡请去办公室“喝茶”了。
徐枝月往边上走，没空和他聊，“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现在才知道。
“成，我相信你。”廖华凯情不自禁跟上两步，“咳，这什么英语小组，咱们组一块儿呗？”
徐枝月摇头，“我有组队人选了。”
“谁啊？加我一个啊？”
“不好意思，你找别同学吧。”
徐枝月心里其实不确定岑格非会同意和自己一组，他这个人那么孤僻，很有可能会无视她。
唉，先上再说吧。徐枝月轻声：“岑同学，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大不了到时候和外教说没有任何小组要她，顺势就能和同样无组属岑格非凑一起了。
岑格非幽棕眸抬起，目光在徐枝月脸上逡巡顷刻，“嗯。”
嗯嗯？同意了？徐枝月晃晃手中资料，“那，现在开始？”
“这次讨论主题是（意为：金钱是否能买来幸福？）can oney buy ha……”徐枝月不怎么会读这个单词，“haess？”
岑格非不作声。
徐枝月指甲搔了搔粉润腮，用英语磕磕巴巴地说：“我认为金钱不能买到幸福，因为……因为……”
因为她这个马大哈没注意看清主题就拿来同岑格非讨论；因为她现在人设比岑格非有钱，若是说“金钱能买到幸福”，恐怕有炫富或者秀优越嫌疑。
“金钱能买到幸福。”岑格非冷如碎冰嗓音。
吐字清晰，音调准确，词句流利。
徐枝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陈述理由，微偏着脑袋：“为什么？”
“物质基础是人类生活基本条件。”岑格非淡声，“没有这个条件，人类一切都无从谈起。”
对对对，非常对。勉强将他话转换成中文听明白徐枝月非常同意。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视金钱如垃圾人，否则也不会心动于系统开出“八百万”奖励。
问题是她现在已表明自己观点，为了讨论必须得继续站定。
“人有了钱有了物质，不一定会幸福。”徐枝月说，“嗯……比如，我很喜欢带月亮吊坠手链不见了，买了几条类似……我依旧很遗憾不快乐。”
词汇用得很初级，语法好像有错误，举例子也并不怎么能作为论据。
岑格非瞥了眼徐枝月没有饰物细白手腕，扯了下嘴角。
短促，或许可以称之为“笑”表情像是从天空飘坠雪瓣。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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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格非自记事起，就知道父亲——他厌恶这个称呼——对他不好，还比不上对待家门口那条狗。
母亲早早就去世，冰冷屋里剩他和常年酗酒岑田。岑田从不做饭，心情好时候，丢给岑格非几块钱或几个馒头；心情差时候，粗粝手随便一挥，打翻岑格非泡好方便面。
老家堂姐岑莲比岑格非大三岁多，粗麻花辫挂在肩上，两颊有晒出来红。春节拜年期间，她对岑格非笑，拉他说话，给他塞了几块乡下糖果和饼干。
她说：以后寒暑假，你都回爷爷家，来找我玩呗？
岑格非点点头。到了假期，自己背着小书包坐大巴去乡下。
爷爷家一栋三层小青砖楼，岑格非住在岑田原来房间，二楼最西边。岑莲住三楼东边。
好几个晚上，岑莲闯进岑格非睡房，挤上他床。
她夸岑格非长得俊俏，嘴巴像山里野莓果。
她闭着眼凑近，让他亲亲自己嘴。
岑格非年纪小不知事，但看过电视里放肥皂剧片段，亲嘴是大人才能做事。
八岁半他摇头拒绝十二岁堂姐。
岑莲不死心，赖在他床上说：亲一次，给两块糖。
岑格非不愿意。
岑莲不依不饶，软不行来硬，撅着屁股拱过去要亲他，岑格非躲开。她抓住他手，要往自己胸脯放。
摸一摸我呗，很好玩。岑莲用陌生神□□哄。
岑格非潜意识抗拒这种行为，在被按着摸到堂姐身体之前，用力挣脱她手。
后来岑格非再也没有给过岑莲好脸色，再也没有让她近过身。顺便让她“意外”摔断了手。
所以，岑格非笃定，不会有人不带目地对另一个人好。
国庆中秋双节小长假过后，徐枝月隔三岔五地给岑格非送早饭。
岑格非不收，不理睬。
徐枝月眨巴着眼轻声说：“特意为你带，感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多题。”八天假期里有三天下午当面给她讲题呢。
“比起你帮忙，这些早饭不算什么。”
“你就收下嘛。”
“不然我非常过意不去。”
“再说啦，你讲题讲得这么好，我以后要继续请教你呢。”
岑格非垂着眼睑，笔直睫毛笼住寡凉眸光。
是吗，他不过是一个学生，比他讲解得好人大有人在。她为什么不去找其他同学，或者找专业教师？
“谢谢。”岑格非说。
“啊不，不用谢，”徐枝月愣了下，“那么，早饭放你桌上啦？再见~”
岑格非低“嗯”了声，一手撑住额头。
她目到底是什么？
她神态以及眼神，丝毫没有岑莲那种恶心欲念，也没有栗梅或某些人那种遮掩觊觎。岑格非可以确定，她对他这副皮囊没有什么兴趣。
钱，饮料，早饭。
虚伪。岑格非扯了下嘴角。
看他贫穷就想救济？看他可怜就想救赎？
善心漫溢，同情心泛滥，她这样行为，摆明了他们之间关系——她是施舍者，他是被施舍者。
岑格非知道很多“上等人”喜欢看“下等人”对他们感激涕零。
想来她大概也是这样。
……
隔天，徐枝月再次在晨日初升时送来早饭。
“早上好，岑同学。”
“今天我带了水晶虾饺、糯米鸡和萝卜糕，你要哪些？”
徐枝月正打算强送，一句“不选那就都给你”没来得及说出口。
“虾饺。”坐着岑格非抬眼。
“好。”徐枝月忙不迭，“那饮料要橙汁还是豆浆？”
“豆浆。”岑格非顿了下，“谢谢你。”
漂亮苍白面孔低垂，刘海遮住稍显凌厉眉，话音里带了点哽咽。
看上去感激到有些诚惶诚恐。
“不用谢不用谢。”徐枝月惊懵地连连摆手，“我该回座位了。”
等人背过身离去，岑格非神色冷淡地打开练习册。
温热早饭被冷漠丢到桌肚角落。
教室东南角。
徐枝月揉揉眼睛又捏捏耳朵，刚才是她看错听错了吗？
总觉得岑格非有那样神态和语气有点违和。今早之前，他分明冷淡、疏离和萦绕着几分与生俱来骄矜。
……有点奇怪。
“统计没？多少句话了？”徐枝月问系统。
【离任务达标差四十七句话。】
草，任务时间过去一个半月，才完成任务一半。徐枝月往课桌上一瘫。
接下来十五天，她每天都得给岑格非送早饭找机会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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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小组二至四个人，可以自由组合。
徐枝月往岑格非方向望去，他一个人安静坐在原位。没有人找他，他也没有找别人组队。
通常到最后，他要么是和其他没有队伍人自动成组，要么是落单。
徐枝月英语不好，纠结了片刻，完成任务紧迫感压过面子，和叶莎说了声她要和岑格非组队，“你要一起吗？”
“不要，”叶莎退避三舍，“我和别人组吧。”
徐枝月“噢”了声，抱上英语活动材料去找岑格非。
半路，一只手大剌剌地横来拦住她。
“那天是你和老胡告状啊？”廖华凯舌尖抵了下颊内侧。
徐枝月一头雾水，“告什么状？不知道你说什么。”
“国庆那天，不是碰到你了？我和朋友去酒——”廖华凯话头一转，“真不是你告老胡啊？”
剑明高中对学生生活作风管理比较严，不允许学生去酒吧、歌厅等营业场所。估计他是被老胡请去办公室“喝茶”了。
徐枝月往边上走，没空和他聊，“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现在才知道。
“成，我相信你。”廖华凯情不自禁跟上两步，“咳，这什么英语小组，咱们组一块儿呗？”
徐枝月摇头，“我有组队人选了。”
“谁啊？加我一个啊？”
“不好意思，你找别同学吧。”
徐枝月心里其实不确定岑格非会同意和自己一组，他这个人那么孤僻，很有可能会无视她。
唉，先上再说吧。徐枝月轻声：“岑同学，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大不了到时候和外教说没有任何小组要她，顺势就能和同样无组属岑格非凑一起了。
岑格非幽棕眸抬起，目光在徐枝月脸上逡巡顷刻，“嗯。”
嗯嗯？同意了？徐枝月晃晃手中资料，“那，现在开始？”
“这次讨论主题是（意为：金钱是否能买来幸福？）can oney buy ha……”徐枝月不怎么会读这个单词，“haess？”
岑格非不作声。
徐枝月指甲搔了搔粉润腮，用英语磕磕巴巴地说：“我认为金钱不能买到幸福，因为……因为……”
因为她这个马大哈没注意看清主题就拿来同岑格非讨论；因为她现在人设比岑格非有钱，若是说“金钱能买到幸福”，恐怕有炫富或者秀优越嫌疑。
“金钱能买到幸福。”岑格非冷如碎冰嗓音。
吐字清晰，音调准确，词句流利。
徐枝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陈述理由，微偏着脑袋：“为什么？”
“物质基础是人类生活基本条件。”岑格非淡声，“没有这个条件，人类一切都无从谈起。”
对对对，非常对。勉强将他话转换成中文听明白徐枝月非常同意。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视金钱如垃圾人，否则也不会心动于系统开出“八百万”奖励。
问题是她现在已表明自己观点，为了讨论必须得继续站定。
“人有了钱有了物质，不一定会幸福。”徐枝月说，“嗯……比如，我很喜欢带月亮吊坠手链不见了，买了几条类似……我依旧很遗憾不快乐。”
词汇用得很初级，语法好像有错误，举例子也并不怎么能作为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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