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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梦魇

小说:成道者作者:长虹贯月字数:4113更新时间 : 2017-05-20 23:40:00
  银娘是只银色的狐,若是没有意外,她原本该叫骆银娘。

  从小到大,骆银娘一直生活在骆加山,因为她父亲骆丘乃是骆加山之主,也是第一个一统骆加山的狐,被誉为整个狐族历史上,最为出色的一个。

  大概太过出色的生灵都有共同之处,不仅想的要比别人多得多,甚至连思考问题,也比寻常生灵更加复杂化。

  这一点在骆丘身上,得到了极为精准的体现。

  在别的狐捕食嬉闹的时候,骆丘所却早已经幻想着求神问道,所以在极早的时候,骆丘就曾离开骆加山,游走天下,而那个时候,骆丘只不过是骆加山上,一个道行低微的小妖。

  在一路跋山涉水之后,骆丘的执拗得到了回报,他重水河畔遇到了讲经授业的渡厄天尊,并且苦修数十载,终于在修行的道路上,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而那段时光,也是骆丘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次转折。

  在上古元年,诸神并起,骆丘修行几千载,也颇有成就,被冠以青狐妖圣的称号,后来,他更是一统骆山,成为了方圆万里的骆加山之主。

  骆银娘出生的时候,骆丘早已经功成名就,并且成为了黄泉道主帐下的七十二功曹之首,威名赫赫,雄霸一方。

  黄泉道主与渡厄天尊之间的恩怨,骆银娘素有耳闻,不过,那个时候,渡厄天尊已经不知所踪了,许多人都在猜测,那位在重水河畔深居简出的渡厄天尊,是不是已经栽倒了黄泉道主的手上。

  而在骆银娘成年之后,这种怀疑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因为她得到了一枚铜环。

  这枚铜环乃是黄泉道主赏赐给骆丘之女的成年礼,也是渡厄天尊赖以成名的法器,据说,这枚法器渡厄天尊从不离手,乃是一件孕育了渡厄天尊多年心血的神物。

  按照道理来讲,得到了这样一件东西,骆银娘本该很高兴才对,但事实上,骆银娘却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那个送给她东西的女人,夺走了她很多应有的东西,包括她极力摄取的一点父爱。

  骆银娘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会对那个杀死他恩师的女人,如此恭敬谨慎、竭尽心力,甚至在骆银娘的记忆里,一直找不到父女之间应有的那些记忆,甚至一年到头,连相见的机会都是寥寥无几。

  当然,若仅仅是这种淡漠的亲情,骆银娘未必会如此怨恨他。

  一切的转折点,都发生在那个女人突然暴毙之后,整个黄泉道群龙无首,天下大乱,而一伙贼人,也却趁夜攻进了骆加山。

  那个时候,骆丘正在九幽黄泉之内,处理着黄泉道的一些后事。

  身处骆加山的骆银娘之母,派人将消息送到了九幽,希望骆丘收到消息后得以回援,但骆丘受到消息后,却以黄泉道的后事为由,一直拖到骆加山被破,都未曾出现。

  那一战,骆加山毁于一旦,生灵十不存一,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而骆银娘的娘亲,就未曾逃过那一劫。

  不过,骆银娘则是慌乱之中,无意打开了铜环,进入了铜环内部的神祗世界,才最终免遭了杀身之祸。

  但进入了那片虚幻之地后,骆银娘一直在重复着一个噩梦。

  在噩梦之中,圣者被架在天柱之上,长枪刺破了圣者的躯,圣者的鲜血汩汩而流,染红了锋利的长枪。

  或许是某种神秘的力量作用下,长枪发出了哀鸣,不断在弑圣者的手上颤抖,最后,这柄长枪被弑圣者掰弯,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铜环。

  日过一日,年过一年,在铜环世界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骆银娘突然醒来,发现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曾经的骆加山,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重新融入人世间,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几万年,骆银娘恍惚迷惘,浑浑噩噩的在天下游荡了许久。

  直到六千多年前,骆银娘偶遇被太和宫追剿的黄泉掌教,曾经的记忆一发不可收拾,又从脑海深处喷薄而来。

  从那一刻起,骆银娘就再也不是曾经的骆银娘了,她将名字里的姓氏改掉,只保留母亲所起的银娘——她是银娘,只属于母亲一个人的银娘,天下间任何男子,大概都没有让她改变姓氏的资格了。

  不过,娘已经没了,但银娘觉得,若是那个人还活着的的话,对于娘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所以,银娘一路辗转,从已经破败的黄泉道内,寻到了那个人的蛛丝马迹,之后,用了几十年的事情,银娘来到了九幽黄泉,来到了万族共存的炼狱城内。

  待寻到骆丘之后,她突然发现,那个曾经丰神如玉,被称为九幽第一美男子的骆丘,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糟遢的乞丐,曾经功参造化的青狐妖圣不见了痕迹,只剩下一个木讷的乞讨者,流连于炼狱城内的大街小巷中。

  见到如此模样的骆丘,银娘满腔怨恨,却无从发泄,毕竟是她生身之父,哪怕再过恨他,也未必下得了这个手,为此,银娘决定让要亲眼看着这个人,孤苦无依的离开人世,如此说来,也算是对母亲的遭遇有个交代。

  不久之后,银娘在炼狱城内开了一间小酒馆,伶俜度日。

  起初的时候,倒也惹出不少麻烦,毕竟,她那一脸狐媚的模样,走到哪儿都是红颜祸水,不过,在渡厄环中沉睡了几万年,哪怕是一头狐,也该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狐了,她得道行已经在岁月的沉淀下突飞猛进,甚至醒来之后,已经超出寻常的妖王太多,再加上渡厄环的神异,银娘自然不怕那些接踵而来的麻烦的。

  而且靠着小酒馆的特殊之处,银娘到处打探情况,倒也被她知晓了不少关于骆丘的传闻。

  其中一则传闻,乃是从一名迦娜王醉酒后探听出来的,据它所说,上古之时,黄泉道主暴毙不久后,青狐妖圣似乎因为当年与渡厄天尊的因果,遭到了冥冥之中,渡厄天尊遗留的诅咒,自此,青狐妖圣孤苦无依,据说克天克地克亲友,整个骆加山的泯灭,就是因为诅咒之故,而他一身道行几乎尽费,只能凑巧的时候,使用一点微弱的道力,但哪怕沾染他一丝怨力,沾染的人都会倒大霉的。

  这种说法,银娘自然是不太信的,但她又想不出,骆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所幸,就权当作骆丘遭到了报应,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骆丘的憎恨,银娘一向对男子没有什么好感的,这种复杂的心理变化压抑了她内心的情感,也让她伶俜度日,终日变得恍惚迷惘。

  或者除了那些一心求道,对自己比别人更狠的家伙,才会对感情无所慰藉,寻常的生灵,哪怕是达到某种高度的家伙,大多都会寻找到感情的寄托,这种寄托有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某些事情。

  说来凑巧,一日,有一只青蛇来到了小酒馆喝酒。

  她叫了酒馆里最烈的酒,那种酒,仅仅一小坛,酒连寻常的妖王都挡不住醉意。

  青蛇一边哭一边喝酒,有时候会哈哈大笑,仿佛疯魔了一样。

  这种异常的情绪状态,自然引起了酒馆扛把子,银娘的注意,为了避免这只蛇妖在酒馆里闹事,银娘决定亲自过来招待她,甚至与她饮了几倍店里最烈的酒。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的酒呢?”银娘忽然有些好奇的想问。

  青蛇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冲着她笑笑︰“人类不是有句话嘛,借酒消愁咯。”

  “我试过。”银娘认真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她说︰“但是没用的。”

  “那是喝酒的方式不对。”她晃着脑袋,眼睛都已经快睁不开了。

  “那要怎么喝才对呢?”银娘似乎很想知道。

  “你过来。”她轻轻的勾了勾白皙的手指,吐气如兰︰“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哦。”银娘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微微将脑袋凑了过来。

  “吧嗒……”

  烈焰红唇印到了银娘的脸上,后者猛地缩回脑袋,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反观那青蛇扶额大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勾魂夺魄,竟然比银娘更显得风情万种。

  那一夜,被青蛇怂恿,银娘喝了许多酒,当天晚上,两人虚凰假凤,竟然做了一些荒唐之事。待第二日醒来,那青蛇早已经离去,银娘惶恐不知,却仿佛打开了某扇禁忌之门。

  迹这样,恍恍度日了许久,那夜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已经被银娘压在了脑海的深处,但这个时候,那青蛇又去而复返,带着一身伤痕,回到了小酒馆内。

  将青蛇带入静室,衣衫解带,银娘一边帮青蛇治疗伤势,一名问她,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

  青蛇说,她曾爱上了一名妖王,但那妖王却见异思迁,到处沾花惹草,那夜,她心中苦闷,前来酒馆饮酒,后来发生了那种事情,她思来想去,所幸提剑离去,杀了那负心的妖王,只是那妖王势大,还有几个神通广大的兄弟,青蛇被几名妖王围杀,如今逃出生天,已是幸事。

  银娘听了,不知怎的,竟然忍不住留下泪来,断了线的珍珠,滴到了青蛇的颈脖,顿时让她咬紧红唇,回头凝视了银娘一眼。

  “你在担心我?”她笑了笑,问着。

  “没错。”银娘平静的看着她︰“我在担心你。”

  自此,青蛇在酒馆内养伤,与银娘腻在一起,两人好不快活。

  大概是那段时间,让银娘的心理,发生的某些变化,也成为了她前半生中,最开始的一段日子。

  但好事不长,伤势养好之后,青蛇便要离开。

  “为何要走?”

  “被那几个家伙所伤,自然要找回场子来。”

  “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

  银娘的道行比青蛇更胜一筹,说要帮她,自然不是大话。

  “不用,这种事情,我从不假手于人。”青蛇笑了笑,勾着银娘白皙的下巴︰“安安静静的,等我回来。”

  “嗯。”

  但自那以后,青蛇就消失了,银娘曾经离开炼狱城,寻觅青蛇,但找了几百年,连尸骨都未曾寻到,银娘大概知晓,她应该是一辈子,都寻不回青蛇了。

  重新回到炼狱城后,银娘性情大变,妖媚而放浪,只是,这种变化仍然只对女子,而对男人,她依旧冷酷无情,宛如寒冬般冷彻。

  又一日,银娘与一名女子在静室内调笑的时候,终日浑浑噩噩的骆丘,却突然出现。

  “你不该……作践……自己。”

  银娘推开女子,微微愣了下,待看着骆丘好久,突然笑了︰“我还道,骆丘已经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认得我?”

  “我……”骆丘张了张嘴,木讷道︰“梦魇……睡觉……有时候……会醒……”

  听他这样说着,银娘微微一愣,她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在渡厄环中沉睡了几万年的事情,没想到,骆丘变成这样,竟然也陷入了梦魇之中,终日浑浑噩噩。

  “你醒不醒,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银娘淡淡的说︰“从我娘死的那一刻,我和你,就在也没有关系了。”

  听她这样说着,骆丘沉默了起来,好久,才指着那女子,说︰“这样,不好。”

  “我好不好,用得着你来管吗?”她看着他。

  “我说,不好。”

  “出去。”

  “不好。”

  “给我出去——”银娘怒斥。

  骆丘看着她,愣愣道︰“为你……好。”

  或许是清醒的时候,还能动的几分道法,趁着银娘恍惚之际,骆丘将那女子救走,放在了街巷内。

  银娘追来,愤怒中,动用了渡厄环,她突然发现,原来手上的渡厄环,竟然能控制骆丘体内的梦魇之力,隔断他的道法。

  但自那以后,骆丘的状态变得更加难以琢磨了,他每次醒来的时候,好像都忘记了上次发生的事情,而且,几次搅了银娘布下的桃花局。

  不过,最近几千年,骆丘的状态似乎更不稳定了,甚至苏醒的时间也愈来愈少。

  银娘猜测,他大概顶不了多久了。

  这一天夜里,有一个名叫苏鱼的女子走进了酒馆,银娘原打算留她下来,却未想到,好久未曾苏醒的骆丘,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骆丘出现在这里,不是忏悔,不是眷恋,而是因为这个名叫苏鱼的女子,与黄泉道宗,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

  这一刻,银娘的沉寂的心,宛若撕心裂肺一样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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