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疑神疑鬼
回到越秀雅苑的家里,电话沟通过的二老早就已经在了。
萧芳华一脸福气相,自然是略胖的,身体好,精力好。
她因此相当地能干,自是准备了一顿平时绝不可能有的丰盛午餐,并且一切收拾停当,只等大家就座入席。
潘妙妍想都不想,轻易就拒绝了这方丰盛的好意,在车里头终究是睡不够,也睡不好。
她懒洋洋地又爬去她的床,自己的被窝里。
潘其飞只得苦口婆心地给女儿说些不着边际的软话,又量体温。
别看他地地道道的正县级干部,伺候起女儿来倒也像模像样。
最终确认潘妙妍是低热。
萧芳华只好又去熬粥。
冷然完完全全成了看客。
捱过午饭后。
他更是得闲下来。
喂完鱼后。
冷然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阳台的贵妃榻上,虽然没有什么阳光好晒,打发下时间总还是可以的。
肯定要比凑在客厅里强太多。
因为难免要遭遇潘其飞,沉默太久便会尴尬。
不沉默的话,翁婿两人会有共同爱好的话题么?
显然没有。
冷然又不是傻子,会喜欢被一大通臭道理左右侍候着,更何况,实实在在也没有什么好心情。
就好像此时的天空。
仍旧是此起彼伏、茫茫无际的浓云,将下未下的雨,让人感受到沉闷无孔不入。
冷然突然一跃而起。
他这回,看得真切。
客厅里那暗红色的落地长帘,真的无风簌簌。
冷然很快抖起长帘,又掀开白色的窗纱,还是什么也没有捞到。
他终于惊魂不定地死心,把那一络白色细碎结结实实地抛掉。
紧跟着,又像是预谋了很久似的,防盗网上突如其来,一阵有如骤雨般地声响。
终于下雨了吗?
冷然探头四处张望。
一股舒畅的滋味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换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惊惧。
“下雨了?”
潘其飞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报,也在这时候发话了。
“没……”
冷然心里清楚自己失态得很,脸也一阵白一阵红,返身过来游魂般地说,“没有……”
“那是什么声音?”潘其飞终究有些诧异。
“可能……是猫吧。”冷然苦笑。
“哦,小区里还有人养猫?”
潘其飞摘下老花镜,折起小报随手放入手包里,随口问的话也根本不需要答案似的,淡淡地又说,“时间差不多了,一起走吧。妍妍这里……有你妈照看,应该可以了。”
他磨擦着手背,终于站了起来。
冷然“嗯”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样子,好像又犟住了。
好吧,他的表情其实是无比奇异的,竟被面前的立式鱼缸牢牢地吸附住了,也就两眼发直。
也巧,萧芳华正好走了过来,连忙摸了摸他的前额,随口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
冷然潜意识里拼命地摇晃着头,更是睁了睁眼睛,敛了敛心神,强行声辩说,“没有……”
他方待要起步,到底还是有些抖颤地俯下身来,惊疑不定地又自言自语起来:“不……不是有九条鱼的吗?”
他不放心,接连着又仔细地清点了两遍,还是差一条。
萧芳华忍不住也凑过头来关切问:“嗯……有什么问题呢?”
冷然仿佛悬崖峭壁上抓住了一颗救命的青藤,连忙问:“是不是死了一条,你们捞掉了?”
这话里的“你们”自然包括了二老。
萧芳华很肯定地回复说没有,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还会有这份闲功夫?
潘其飞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在和潘其飞去上班的车上。
一条鱼儿的匿迹潜形变成了巨大的问号,充斥着冷然的满脑子。
他浑浑噩噩却又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潘其飞的身旁,本来就无话可说。
这会儿的沉闷,更使得他仿佛鱼刺梗棘,一路默默无声了去。
而悬在空中的雨,竟有如旧时的闺阁淑女,始终不肯抛下真面目。
终于到新建路的办公大楼时,更是云也散了,天也开了。
冷然习惯了留后几步。
直等潘其飞嘉许的目光,点点头也就走了。
冷然这才拨通黎婷的电话。
他先是照例胡乱地扯了两句,便问有没有消息?
黎婷做了那么多年刑警,敏感得很,当然清楚他所指为何。
她略作思索,便说排查了一些人,自然都是男性,似乎嫌疑也都不大,至少没有盛靖樱与冷怡共同的认识者。
冷然好一阵失落,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秘男子。
他忽然记起了越秀雅苑的原房主赵文君,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帮忙,等会儿上Q再聊。
那头二话没说,自是答应。
冷然这才匆匆上楼,楼梯蹬得有些响,甚至有几个同事点头招呼,也没有留意到。
回到办公位置上后。
冷然就匆匆打开笔记本电脑,匆匆把上午放进抽屉里的那个文件袋取了出来,再匆匆登录Q名,输入安全密码。
反正,原来一切可以慢条斯理的事,现在全变了节奏。
“赵文君,女,高山族,1982年9月9日出生,住址华闽省沧桑市桑田区越秀雅苑9栋2004室……”
冷然越敲越心惊。
敲到后来,竟完完全全怔住,除了名字和性别外,这个身份证基本上就和他一模一样。
他胆颤心惊地便把身份证复印件凑近前来,瞧了个仔细。
竟不去理会黎婷在那头拼命敲打着:“女人……这女人怎么了……什么情况……有问题吗……咦……人呢……”
身份证上的赵文君由于复印效果不是挺好。
显得模糊,倒也可以分辨出是个一般性的美人儿。
冷然也就打字,告诉黎婷:“她……她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而且和我一定有什么关系。”
“哦?”
“你说这世上怎么可能这么巧,她和我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是高山族的……”
“同年同月同日生,嗯……这个巧……但……我跟你一样,也是高山族的,那能说明什么?”
“你……看看吧,能不能找到有关她的一切资料,比如……什么家庭背景?近况如何?嗯,好像已经结过婚,那她的老公又是谁?据说是个画家,他的近况又如何?”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她可能已经死掉了,她的老公估计……也差不多……”
“那……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越秀雅苑那套,恰巧是她两年前卖给我的,如果……她要是死得不明不白的话……”
……
“那好吧,不说了,每次说话都跟老太婆一样没完没了……明天给你,有事了。”
黎婷说走就走。
一下子她的图像也暗成了灰色。
冷然不及感谢,整个人瘫软下来。
按理说周启丽没有来,他完完全全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工作,可一想到就要不做了,哪还有心思去理会,那些本来就没有什么头绪的事情?
他几乎呆坐了一个下午。
只是断断续续地打了一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辞职信。
直到下班。
冷然才发现苏瑞似乎一个下午都没有来。
办公室里更是人影廖廖。
他索性也拎起手包,趁早走人。
在回家的路上。
冷然既没有搭公交,也没有打的士。
多少年过去了,他头一次尝尽失魂落魄的滋味。
倒是快到地一大道的时候。
周启丽闲着无事,打了一个电话来问候。
冷然多少回了点阳,就把潘妙妍后来大致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好好好……人没事就好。”
周启丽很自然善意地说,“你……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去陪她了?”
“嗯……你呢?换地方了没?现在跟谁在一起?”冷然随口问。
“没,还在水岸华亭,就我一个人,看了一天的光盘,原来刻的,嗯,挺有意思的。”周启丽如实说。
“你……你不要命了,马上,马上走,换一个地方,人多的地方!”
冷然大惊,抑制不住地喝斥过去。
他软绵绵的前半生里极少有用这样的语气,这段时间真是变得太多,连他自己都能觉得出。
当然,他也十分肯定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接下去,一定百分之百的还有更多的凶险在黑暗中伺机而来。
而这些凶险除了会关照他以外,必定还会累及身边的人,包括他的妻子以及情人们么?
他惶恐不安中,更是理不出任何头绪。
偏偏就在这当口。
冷然无意中看到前方涌动的人群中似乎有个背影极熟,极像苏瑞,唇齿蠕动之间,终于确实了准备喊出她的全名。
他之所以这时要喊出她的全名,是因为她身旁还有一位靠得相当近的男性同胞。
但他终于哑住。
只瞧背影,他都能十分地肯定,这位男性同胞正是相当讲究的老男人潘其飞,也正是他的岳父大人。
冷然一手拎着包,另一手此刻还举着手机悬在耳边。
一时呆若木鸡。
只任凭,人来人往地不住穿梭,甚至也不知道是何时,又是如何地与周启丽说了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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