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诀别
听着女儿一句句的叮咛，程楚汐只觉五脏俱裂，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又好像没什么可说，只趴在病床上，一手越过女儿的身体，脸深埋在被子里哭泣。
芊芊终于抬起了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妈妈，我想回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我们的家了，你带我回家好吗？”
……
在医生的帮助，程楚汐把芊芊带回了家。
这屋子，曾经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港湾，如今冷冷清清，不见家的气息。
程楚汐把芊芊带回了卧室，陪着她躺下。
芊芊问：“妈妈，我想见爸爸，你能打电话给他吗？”
程楚汐“嗯”了一声，便找来手机给陆淮之打电话，可惜一连两个都没有人接。
她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这几日他每天都来，有时白天，有时黑夜，虽然没有交流，她亦能看出他的憔悴和疲惫。
“爸爸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合作要谈，一早就出差了……”
程楚汐随口说了个谎言，可还没说完，楼下就有门锁解开的声音。
是陆淮之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瞧见芊芊虚弱地躺在床上，好似随时都会离去的样子，心头如千刀万剐。
“爸爸。”芊芊惊喜地喊他。
陆淮之笑着点头，在床边坐下，摸了摸芊芊消瘦的脸蛋，轻声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会起不来的。”
芊芊笑得眯起了眼，“我在等爸爸。”
“爸爸现在回来了。”
“我想听爸爸给我讲故事。”
“想听什么故事？”
“听爸爸和妈妈的故事。”
“好，爸爸给你讲。”
陆淮之开始讲故事，从两人初次相遇，到恋爱遭到程母反对，再到程楚汐偷走户口本和他偷偷领证结为夫妻……一幕幕，他讲得那么细致，记得那么清楚。
程楚汐陪在另一侧，听到过往，只觉得恍惚。
故事讲到办婚礼，陆淮之忽而一顿，恍然记起程楚汐身披白纱，徐徐向他走去的画面，那样清晰，犹如置身于当时。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好像要跳出胸膛。
原来他曾经那样热烈地爱过她。
再看眼前，他曾经热爱的女人面容憔悴，冷清的眼神中透着绝望，倚靠在床的另一侧。
他们中间，躺着他们的女儿，属于他们共同的结晶，曾给他们带来数不尽欢乐的小天使，如今是气息虚弱，即将重回天堂。
程楚汐后知后觉地发现卧室静了下来，她第一时间看向芊芊，见她闭着眼，面容平静，顿时被吓了一跳，忽见她难受地皱眉，心才放下。
陆淮之瞧着芊芊睡着，也不再出声。
两人就这样，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人躺在一侧，陪着女儿，陪着彼此。
只是今晚，谁都不能入睡。
漫漫长夜分分秒秒流去，当清晨的第一丝阳光投进窗时，芊芊睁开了眼。
“妈妈。”她轻轻地喊。
程楚汐立时凑近身，微笑着问：“醒了，饿了吗？要吃什么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做。”
“芊芊想吃什么？要吃爸爸煮的粥吗？”陆淮之亦在一旁追问。
芊芊笑得露出了一排齐齐的白牙，眼睛都笑弯了。
她伸出手，一边牵住一个的手，糯糯地说：“爸爸，妈妈，我好开心，生病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听闻这话，程楚汐鼻尖发酸。
芊芊继续说：“昨晚我睡得很好，这段时间以来，从没有睡得这么安稳，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幸福。”
陆淮之紧握着芊芊的手，温声道：“爸爸妈妈有你这样的乖宝贝，也觉得很幸福。”
芊芊与他相视而笑，又转而看向程楚汐，“妈妈。”
“嗯？”程楚汐回应，眼中压着泪。
“妈妈，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傻孩子，想说什么就说，妈妈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听你说，好吗？”
芊芊却是轻轻摇头，“妈妈想去哪儿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年来，你为了我的身体，为了爸爸的工作，已经做出了太多的牺牲。”
“那都是妈妈愿意的。”
“不，妈妈，不要再那样了，你是好妈妈，也是好妻子，可是，你不是好的你自己。”
泪再忍不住，滴落在被子上，却好似落在了心鼓，和女儿的话语一同用力地敲打着心房。
“爸爸。”芊芊侧脸，看向陷入沉默的陆淮之。
陆淮之露出一抹微笑，温柔地看着她。
芊芊说：“爸爸，这些年来，尤其是最近，我总是想到以前。那时，你还不是公司的副总，你有很多时间陪我和妈妈，我最喜欢看你念妈妈，你总说她每天忙得连家都顾不上。”
若不是芊芊说起，陆淮之都快忘了那段时间。
他想起芊芊在无菌仓和他说的话，她让他不要和程楚汐争吵，让他像以前一样。
他以为她说的以前是经常带着她四处玩耍，原来，她是希望他能和程楚汐回到以前。
陆淮之说不出话来。
芊芊又对程楚汐说：“妈妈，你给我唱首歌好吗？”
“芊芊想听什么歌？”
“手术的时候，我听到的那首。”
程楚汐定了两秒，想到是那首，便开始轻轻哼唱。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唱到中途，芊芊也跟着哼唱起来。
“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我松开时间的绳索……”
只是再次唱到那句“原来你生来就属于天际”时，芊芊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黯淡，消失。
程楚汐顿住，听见陆淮之喊了一声“芊芊”，并未得到回应。
她皱了皱眉，眼泪滑落时，压下哽咽继续唱：“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时间定格，泪落无声无止。
……
芊芊的后事由程楚汐一手操办，陆淮之有意主办，奈何程楚汐不答应，要他鲜少参与。
程楚汐不知心中究竟作何感想，痛到极致，她有时会产生一种什么都可以舍弃，想要陪着女儿离去的冲动。
但她又不甘心。
凭什么夺走的是她的女儿？
每每想及此，心中不畅，便也不想其他人舒畅，包括陆淮之。
芊芊最后对陆淮之说的那番话，程楚汐当时没作声，却将每一个遗憾、惋惜，甚至抱怨听进心里。
她相信她的女儿不怕死，可放不下的，是那念念不舍的一家温暖。
自生病以来，陆淮之给的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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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终于抬起了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妈妈，我想回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我们的家了，你带我回家好吗？”
……
在医生的帮助，程楚汐把芊芊带回了家。
这屋子，曾经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港湾，如今冷冷清清，不见家的气息。
程楚汐把芊芊带回了卧室，陪着她躺下。
芊芊问：“妈妈，我想见爸爸，你能打电话给他吗？”
程楚汐“嗯”了一声，便找来手机给陆淮之打电话，可惜一连两个都没有人接。
她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这几日他每天都来，有时白天，有时黑夜，虽然没有交流，她亦能看出他的憔悴和疲惫。
“爸爸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合作要谈，一早就出差了……”
程楚汐随口说了个谎言，可还没说完，楼下就有门锁解开的声音。
是陆淮之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瞧见芊芊虚弱地躺在床上，好似随时都会离去的样子，心头如千刀万剐。
“爸爸。”芊芊惊喜地喊他。
陆淮之笑着点头，在床边坐下，摸了摸芊芊消瘦的脸蛋，轻声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会起不来的。”
芊芊笑得眯起了眼，“我在等爸爸。”
“爸爸现在回来了。”
“我想听爸爸给我讲故事。”
“想听什么故事？”
“听爸爸和妈妈的故事。”
“好，爸爸给你讲。”
陆淮之开始讲故事，从两人初次相遇，到恋爱遭到程母反对，再到程楚汐偷走户口本和他偷偷领证结为夫妻……一幕幕，他讲得那么细致，记得那么清楚。
程楚汐陪在另一侧，听到过往，只觉得恍惚。
故事讲到办婚礼，陆淮之忽而一顿，恍然记起程楚汐身披白纱，徐徐向他走去的画面，那样清晰，犹如置身于当时。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好像要跳出胸膛。
原来他曾经那样热烈地爱过她。
再看眼前，他曾经热爱的女人面容憔悴，冷清的眼神中透着绝望，倚靠在床的另一侧。
他们中间，躺着他们的女儿，属于他们共同的结晶，曾给他们带来数不尽欢乐的小天使，如今是气息虚弱，即将重回天堂。
程楚汐后知后觉地发现卧室静了下来，她第一时间看向芊芊，见她闭着眼，面容平静，顿时被吓了一跳，忽见她难受地皱眉，心才放下。
陆淮之瞧着芊芊睡着，也不再出声。
两人就这样，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人躺在一侧，陪着女儿，陪着彼此。
只是今晚，谁都不能入睡。
漫漫长夜分分秒秒流去，当清晨的第一丝阳光投进窗时，芊芊睁开了眼。
“妈妈。”她轻轻地喊。
程楚汐立时凑近身，微笑着问：“醒了，饿了吗？要吃什么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做。”
“芊芊想吃什么？要吃爸爸煮的粥吗？”陆淮之亦在一旁追问。
芊芊笑得露出了一排齐齐的白牙，眼睛都笑弯了。
她伸出手，一边牵住一个的手，糯糯地说：“爸爸，妈妈，我好开心，生病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听闻这话，程楚汐鼻尖发酸。
芊芊继续说：“昨晚我睡得很好，这段时间以来，从没有睡得这么安稳，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幸福。”
陆淮之紧握着芊芊的手，温声道：“爸爸妈妈有你这样的乖宝贝，也觉得很幸福。”
芊芊与他相视而笑，又转而看向程楚汐，“妈妈。”
“嗯？”程楚汐回应，眼中压着泪。
“妈妈，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傻孩子，想说什么就说，妈妈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听你说，好吗？”
芊芊却是轻轻摇头，“妈妈想去哪儿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年来，你为了我的身体，为了爸爸的工作，已经做出了太多的牺牲。”
“那都是妈妈愿意的。”
“不，妈妈，不要再那样了，你是好妈妈，也是好妻子，可是，你不是好的你自己。”
泪再忍不住，滴落在被子上，却好似落在了心鼓，和女儿的话语一同用力地敲打着心房。
“爸爸。”芊芊侧脸，看向陷入沉默的陆淮之。
陆淮之露出一抹微笑，温柔地看着她。
芊芊说：“爸爸，这些年来，尤其是最近，我总是想到以前。那时，你还不是公司的副总，你有很多时间陪我和妈妈，我最喜欢看你念妈妈，你总说她每天忙得连家都顾不上。”
若不是芊芊说起，陆淮之都快忘了那段时间。
他想起芊芊在无菌仓和他说的话，她让他不要和程楚汐争吵，让他像以前一样。
他以为她说的以前是经常带着她四处玩耍，原来，她是希望他能和程楚汐回到以前。
陆淮之说不出话来。
芊芊又对程楚汐说：“妈妈，你给我唱首歌好吗？”
“芊芊想听什么歌？”
“手术的时候，我听到的那首。”
程楚汐定了两秒，想到是那首，便开始轻轻哼唱。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唱到中途，芊芊也跟着哼唱起来。
“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我松开时间的绳索……”
只是再次唱到那句“原来你生来就属于天际”时，芊芊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黯淡，消失。
程楚汐顿住，听见陆淮之喊了一声“芊芊”，并未得到回应。
她皱了皱眉，眼泪滑落时，压下哽咽继续唱：“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时间定格，泪落无声无止。
……
芊芊的后事由程楚汐一手操办，陆淮之有意主办，奈何程楚汐不答应，要他鲜少参与。
程楚汐不知心中究竟作何感想，痛到极致，她有时会产生一种什么都可以舍弃，想要陪着女儿离去的冲动。
但她又不甘心。
凭什么夺走的是她的女儿？
每每想及此，心中不畅，便也不想其他人舒畅，包括陆淮之。
芊芊最后对陆淮之说的那番话，程楚汐当时没作声，却将每一个遗憾、惋惜，甚至抱怨听进心里。
她相信她的女儿不怕死，可放不下的，是那念念不舍的一家温暖。
自生病以来，陆淮之给的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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