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安顿流民
岁月如梭，一转眼间, 已是南庆十八年。
这五年, 大明王朝极不好过。先是天灾，西北、东南两个方向先后遭遇了很是罕见的旱灾, 百姓颗粒无收；后是人祸, 朝廷官员贪污，救灾不及，一些自认为义士之人聚集饥民，喊着杀大户要口粮的口号, 打下一个不受旱灾影响的小城池, 自此又分出各类以教为名的‘良善之军’，想要‘清君侧’！
大明王朝之势虽如日坠西山，但也不是手无寸铁, 没有任何军队纪律的百姓随意推翻的。
朝廷迅派出大将率领军队镇压, 但因军队凶狠, 乱砍人头邀功、以慰劳军队之名洗劫路过之地的无辜百姓, 造成一大批百姓流离失所, 真正成了流民。
这些流民又无城池收留、安顿, 真正被逼上绝路，便聚集起来成了强盗，朝廷又派人攻打......成了一个死循环。
大明王朝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但这些, 都未波及到连城地界。
在这五年里, 连城、邝城、北府, 这三处已全部落入张家手中。
张家有人有钱有权，直接将此地打造得犹如铁桶一般。
城墙高大巍峨；用砂石压实的路四通八达；三地的平原全部集中起来，成了农庄集团；连城码头再次修建，生意再次繁荣......
而张家村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镇，在天灾人祸后，闻名而来投靠、定居之人以日增近百户的度扩张着，这样的度虽给这里带来了压力，但没产生混乱，治安依旧极好。
这要归功于张家这些年培养出的家丁，那些家丁有的年纪到了或是其他原因退役下去后，便被张瑛编排成乡勇队；每个堡垒入住户数固定，根据户数配齐乡勇人数，而乡勇之下便是村长、生产队长等基层，一层接着一层，就好似树的枝干，入住的百姓成了枝干所托着的叶子。
还没见过叶子会压垮枝干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张瑛其实心里也怵，来的百姓实在过她预期，基层人员实实在在不够用，她手上能谈的上事的人更是没几个！
如今，跟着她多年的老人基本是一个人当两三个再用，忙得脚不沾地。
.......
“徐先生，不成啊，这个月入私塾的学子近两百人，私塾容纳不了了！”一个瘦弱年轻的男先生捧着一本册子，额头直冒汗。
正在处理私塾事务的徐婉柔，头也没抬直接道：“再扩建！这些日子来的人不是很多吗？让他们按之前的规矩来，以工带赊。”如今的她已成了私塾的三把手，处理私塾琐事及教书。
男先生一听这个，急忙道：“这个月私塾的开销太高了，这样下去，家主那边会不会不同意？”他叫张敛，是土生土长的张家村人。
从私塾毕业后他便一直在私塾任职，对张瑛那是极为敬佩。
往常遇到这样的事，徐先生一说他照做就成，但这两三个月，私塾开销高得让他忍不住替张瑛感到心疼，才忍不住再多说一句。
徐婉柔手中毛笔一顿，抬头道：“家主看中下一代，这开销是避不得的。”这几年的历练下来，她已褪去了身为舞姬的柔媚之气，眉眼间多了抹英气，外人瞧了总会说上一句，徐先生行事作风有些像家主。
往往听到这话，她都会高兴半天。
家主啊......是她心里崇高的存在。
“可是......”张敛想到最近猛增的人数，还想说些什么。
“这事我今日会上报给家主，由家主裁定。”徐婉柔当即下了决定，“但新报名过来的学子都要安排好。”
张敛听此，急忙应下：“是。”
徐婉柔见他走后，也连忙起身，拿上账本，赶往张府。
一路上看到许多陌生面孔，他们穿着的都是张府统一送出去的灰色麻衣，一看便知是刚过来安顿的百姓。
“爹，以后都有馒头吃吗？”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一手拿着个馒头，一手拉着脸色疲倦却带喜色，手也拿着馒头的男子，从施粮处走出：“好吃，有甜味。”
男子憨笑着：“有的有的。”应完就啃了口馒头，接着他便红了眼眶，哽咽起来。
小男孩不知所措，却以为自己父亲没吃饱，他念念不舍的看着手里咬了两口的馒头，然后他踮起脚尖，把馒头想往上递：“爹，给你吃，木儿不饿了。”
这话让男子猛的哭了起来，蹲下身把男孩抱进怀里：“爹不饿，木儿吃啊，以后咱们都有得吃了。”说完这话，他认真的看着男孩的眼一字一顿的说：“张家家主是个大好人，她答应收留我们，给我们吃的，还给我们田，木儿以后还有书读......这是恩，木儿千万要记恩啊！”
徐婉柔听了这么几句，眼角都忍不住湿润起来，她想起家主常说的，这些百姓终年劳作不过是为口吃的，可是却往往被人祸所波及。
而他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劳作者居有所屋，劳有所得，病有所医，幼有所教，老有所依。
想到这里，她浑身又好像灌满了力气。
当她到张府门口时，就看到骑着马风尘仆仆的林管家和已晋升成连长的叶孤令。
“林管家，叶连长。”看他们下马后，徐婉柔走过去微微福了身。
林管家、叶孤令却是连忙避开。
林管家笑说：“徐先生咱们都是同僚，这礼就不用了。”
叶孤令一向少话，他目光落在徐婉柔脸上片刻又移开了去。
徐婉柔却没把这话听心里去，只笑道：“林管家、叶连长，咱们进府吧？”在她眼里，他们这些府里老人都是自个的前辈，另外家主重武，叶连长自也是排在她前头的，自该行礼。
“对，可别耽误事了。”林管家想到事，脸色便变得焦急，边走边说：“这人来得多了，麻烦事也来了！”
“什么麻烦事？”徐婉柔疑惑。
叶孤令这下才出声：“长登城知县要上告朝廷，家主私下募兵，收买民心。”长登城虽是个小城，但属于庆王的封地。
而庆王和张瑛的交集，他们底下的人也有所了解，毕竟邝城那事最后查贺午都查到庆王那头去了。
“总有人想多管闲事。”徐婉柔秀眉微微皱起。
注意着她神情变化的叶孤令唇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不少。
“私下募兵，收买民心这个时候被上告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林管家无奈的摇头，“朝廷现在是听风是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惶恐不安。”说完这话，他看向前头在走廊上休息的人便没往下继续说。
如今张府前院扩建，成了处理公事和会客之地，底下办事的人多了，进出张府前院的人也跟着多起来。
原本的堂屋被改造成张瑛办事的地方，里面配了四个文书、四个总账房，还有负责接待来访十个小厮，领头的是升为小管事的小桂。
人来的多，往往就得排队，小桂便在走廊放了长椅，还让底下的人警醒点，人一落座就倒茶上去，倒弄得像模像样。
林管家他们这三个属于主管级的，是直接见张瑛汇报事宜，无需排队，直接跟着小桂进了办事大厅，绕过一堵墙到内书房去。
一进门，他们就看到玉冠束，身着青色男装，一脸严肃的张瑛在伏案工作。
目前十八岁的张瑛，身量高挑，肤色白皙，长得非常清丽，但人们一看到她，往往不是感叹她的容颜，而是被她的气质深深吸引。
她就好似一块玉，温和美丽又散着光彩，令人着迷又令人敬畏。
“见过家主！”林管家带头行礼。
张瑛抬起头来，笑道：“可是有事？”她放下毛笔，边上候着的阿翠立马捧了湿润的手帕递了过去。
“是，长登城知县要上告朝廷，家主收买民心，私下募兵之事。”林管家直接说道，“但这口风也不知如何传来，想来与庆王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张瑛一边擦手一边说道：“这事不急，口风既然能传来，必然是要等着我们下一步反应。”庆王当年没得趁长生教反，沉淀了几年，还学着她这边展他的封地——长登城、庆城。
因钱财不足，又不舍得花在普通百姓上，学了个四不像，但总归那边百姓日子好过了许多。
这几个月来，流民也有一部分流往庆城，倒也缓解了她这地界的人口压力。
“家主是有其他打算？”叶孤令想了想，问道。
张瑛笑了笑，说：“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他若想要借朝廷动咱们，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想先拉她下水，也要看看他遮不遮得住——他作为藩王私下展势力的事！
那可比她严重多了，她还能说得上一句仁慈，而庆王呢，被掀开后看到的只有野心。
林管家见张瑛这般笃定，心下一松笑道：“是小的多虑，有家主在，庆王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话说的......”张瑛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接着道：“不管外头如何，咱们这里定要经营好了。”话毕，停顿了下，看了看他们三个，继续说：“刚好你们过来，坐吧，有事跟你说说。”
林管家他们三人听话坐下，认真的看向张瑛。
张瑛这才开口：“目前流入咱们地界的人确实多，目前还好，能以工带赊来让这些百姓得温饱，但事情总有做完的时候；田庄又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想问问林管家你这边如何想。”
林管家思索了会，回道：“这人咱们还得继续收。”说这话时，他看了眼张瑛，见她微点了下头，便继续道：“俗话说靠海吃海，田庄安顿不下的人，可分出部分到盐田、渔村那一块，水性好的，又不晕船，可跟船出海做海上生意去。”这海上生意还是前几年，因鲁商婉拒并入闽商后，又寻求的一项与郑家的合作。
连城这一块多木材，郑家造船航海又厉害，便合作起来，连城出木材出银钱，郑家接生意造船，并划分好海域，相安无事的做自个生意。
如今来说，海上生意做得很是不错，利润也大得很。
“除此之外，还可到咱们底下的铺子做伙计或是织布厂干活，想来还是能安顿得了。”林管家说完后，便看向张瑛，等待她话。
张瑛点头又摇头，笑道：“这样，最后人员的压力又落在咱们身上了。”
林管家一愣，徐婉柔则思索起来，叶孤令则喝着茶，什么也不想，对于生意上的他可不懂。
“我想到个法子。”张瑛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缓缓道：“咱们这边还有不少商人，商人趋利，有足够利润就会拼命去做。”
林管家点头。
张瑛继续道：“咱们其他生意都被瓜分完，唯独海上生意他们没有那么多银两以及人员，只能看着眼红。”
林管家似有所悟：“家主的意思是......”
张瑛扬眉一笑：“以他们的家底，他们造不了大船，家丁又不多，做不了海上生意。”说到这里，她的笑容露出些傲气，“那么我给他们出船出银子出人，让他们去做！”
叶孤令听了，本能的说句：“那咱们不是亏本了？”
听得正入迷的林管家、徐婉柔一愣，随即看了眼叶孤令，忍不住弯起嘴角。
叶孤令尴尬的低头，继续喝茶，家主的茶真是好茶......
徐婉柔开口：“借银子都需几分利呢。”
“对，银子在手上，你不动它就是死的，你动它就是活的。”张瑛这几年下来，屯了一大笔黄金白银，6地上她能做的生意，真的做得差不多了，一个接一个集团，把蛋糕瓜分完了，总要寻一个出路。
“想做生意银子不够可以，拿地契或房契等固定资产抵押借银子，算利息；想做海上生意没船没人可以，拿田契房契等做担保，并签合同借船......”张瑛说了几个后，接着又道：“我打算借此契机，再开设一个钱庄，可存可借。”真正将此地财政纳入手中。
这番话听得林管家、徐婉柔连连点头，他们明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利润！极为可观的利润！
且有了钱庄，日后张家如何运作，银钱绝不会成一个绊脚石！
“这样一来，鼓励从商，生意繁荣，从田地脱离出去的人也会很多......”徐婉柔越想越是激动，眼都亮了起来，“田地空出来就能安顿其他地方来的流民了！”
林管家点点头后，想到张瑛日后要做的事，有些不安道：“史书上，历代王朝都是重农抑商，若是......”
张瑛微微挑眉，淡淡的笑道：“所以他们成了‘历代王朝’。”这话说罢，她环看了下他们三人，缓缓说道：“汉纪有言，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抑制不了土地兼并，才是王朝灭亡之因。”
张瑛此话一出，震得徐婉柔好半响没回过神。
当她回神后，看着张瑛的目光所含敬意，浓到几乎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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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年, 大明王朝极不好过。先是天灾，西北、东南两个方向先后遭遇了很是罕见的旱灾, 百姓颗粒无收；后是人祸, 朝廷官员贪污，救灾不及，一些自认为义士之人聚集饥民，喊着杀大户要口粮的口号, 打下一个不受旱灾影响的小城池, 自此又分出各类以教为名的‘良善之军’，想要‘清君侧’！
大明王朝之势虽如日坠西山，但也不是手无寸铁, 没有任何军队纪律的百姓随意推翻的。
朝廷迅派出大将率领军队镇压, 但因军队凶狠, 乱砍人头邀功、以慰劳军队之名洗劫路过之地的无辜百姓, 造成一大批百姓流离失所, 真正成了流民。
这些流民又无城池收留、安顿, 真正被逼上绝路，便聚集起来成了强盗，朝廷又派人攻打......成了一个死循环。
大明王朝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但这些, 都未波及到连城地界。
在这五年里, 连城、邝城、北府, 这三处已全部落入张家手中。
张家有人有钱有权，直接将此地打造得犹如铁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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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家村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镇，在天灾人祸后，闻名而来投靠、定居之人以日增近百户的度扩张着，这样的度虽给这里带来了压力，但没产生混乱，治安依旧极好。
这要归功于张家这些年培养出的家丁，那些家丁有的年纪到了或是其他原因退役下去后，便被张瑛编排成乡勇队；每个堡垒入住户数固定，根据户数配齐乡勇人数，而乡勇之下便是村长、生产队长等基层，一层接着一层，就好似树的枝干，入住的百姓成了枝干所托着的叶子。
还没见过叶子会压垮枝干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张瑛其实心里也怵，来的百姓实在过她预期，基层人员实实在在不够用，她手上能谈的上事的人更是没几个！
如今，跟着她多年的老人基本是一个人当两三个再用，忙得脚不沾地。
.......
“徐先生，不成啊，这个月入私塾的学子近两百人，私塾容纳不了了！”一个瘦弱年轻的男先生捧着一本册子，额头直冒汗。
正在处理私塾事务的徐婉柔，头也没抬直接道：“再扩建！这些日子来的人不是很多吗？让他们按之前的规矩来，以工带赊。”如今的她已成了私塾的三把手，处理私塾琐事及教书。
男先生一听这个，急忙道：“这个月私塾的开销太高了，这样下去，家主那边会不会不同意？”他叫张敛，是土生土长的张家村人。
从私塾毕业后他便一直在私塾任职，对张瑛那是极为敬佩。
往常遇到这样的事，徐先生一说他照做就成，但这两三个月，私塾开销高得让他忍不住替张瑛感到心疼，才忍不住再多说一句。
徐婉柔手中毛笔一顿，抬头道：“家主看中下一代，这开销是避不得的。”这几年的历练下来，她已褪去了身为舞姬的柔媚之气，眉眼间多了抹英气，外人瞧了总会说上一句，徐先生行事作风有些像家主。
往往听到这话，她都会高兴半天。
家主啊......是她心里崇高的存在。
“可是......”张敛想到最近猛增的人数，还想说些什么。
“这事我今日会上报给家主，由家主裁定。”徐婉柔当即下了决定，“但新报名过来的学子都要安排好。”
张敛听此，急忙应下：“是。”
徐婉柔见他走后，也连忙起身，拿上账本，赶往张府。
一路上看到许多陌生面孔，他们穿着的都是张府统一送出去的灰色麻衣，一看便知是刚过来安顿的百姓。
“爹，以后都有馒头吃吗？”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一手拿着个馒头，一手拉着脸色疲倦却带喜色，手也拿着馒头的男子，从施粮处走出：“好吃，有甜味。”
男子憨笑着：“有的有的。”应完就啃了口馒头，接着他便红了眼眶，哽咽起来。
小男孩不知所措，却以为自己父亲没吃饱，他念念不舍的看着手里咬了两口的馒头，然后他踮起脚尖，把馒头想往上递：“爹，给你吃，木儿不饿了。”
这话让男子猛的哭了起来，蹲下身把男孩抱进怀里：“爹不饿，木儿吃啊，以后咱们都有得吃了。”说完这话，他认真的看着男孩的眼一字一顿的说：“张家家主是个大好人，她答应收留我们，给我们吃的，还给我们田，木儿以后还有书读......这是恩，木儿千万要记恩啊！”
徐婉柔听了这么几句，眼角都忍不住湿润起来，她想起家主常说的，这些百姓终年劳作不过是为口吃的，可是却往往被人祸所波及。
而他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劳作者居有所屋，劳有所得，病有所医，幼有所教，老有所依。
想到这里，她浑身又好像灌满了力气。
当她到张府门口时，就看到骑着马风尘仆仆的林管家和已晋升成连长的叶孤令。
“林管家，叶连长。”看他们下马后，徐婉柔走过去微微福了身。
林管家、叶孤令却是连忙避开。
林管家笑说：“徐先生咱们都是同僚，这礼就不用了。”
叶孤令一向少话，他目光落在徐婉柔脸上片刻又移开了去。
徐婉柔却没把这话听心里去，只笑道：“林管家、叶连长，咱们进府吧？”在她眼里，他们这些府里老人都是自个的前辈，另外家主重武，叶连长自也是排在她前头的，自该行礼。
“对，可别耽误事了。”林管家想到事，脸色便变得焦急，边走边说：“这人来得多了，麻烦事也来了！”
“什么麻烦事？”徐婉柔疑惑。
叶孤令这下才出声：“长登城知县要上告朝廷，家主私下募兵，收买民心。”长登城虽是个小城，但属于庆王的封地。
而庆王和张瑛的交集，他们底下的人也有所了解，毕竟邝城那事最后查贺午都查到庆王那头去了。
“总有人想多管闲事。”徐婉柔秀眉微微皱起。
注意着她神情变化的叶孤令唇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不少。
“私下募兵，收买民心这个时候被上告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林管家无奈的摇头，“朝廷现在是听风是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惶恐不安。”说完这话，他看向前头在走廊上休息的人便没往下继续说。
如今张府前院扩建，成了处理公事和会客之地，底下办事的人多了，进出张府前院的人也跟着多起来。
原本的堂屋被改造成张瑛办事的地方，里面配了四个文书、四个总账房，还有负责接待来访十个小厮，领头的是升为小管事的小桂。
人来的多，往往就得排队，小桂便在走廊放了长椅，还让底下的人警醒点，人一落座就倒茶上去，倒弄得像模像样。
林管家他们这三个属于主管级的，是直接见张瑛汇报事宜，无需排队，直接跟着小桂进了办事大厅，绕过一堵墙到内书房去。
一进门，他们就看到玉冠束，身着青色男装，一脸严肃的张瑛在伏案工作。
目前十八岁的张瑛，身量高挑，肤色白皙，长得非常清丽，但人们一看到她，往往不是感叹她的容颜，而是被她的气质深深吸引。
她就好似一块玉，温和美丽又散着光彩，令人着迷又令人敬畏。
“见过家主！”林管家带头行礼。
张瑛抬起头来，笑道：“可是有事？”她放下毛笔，边上候着的阿翠立马捧了湿润的手帕递了过去。
“是，长登城知县要上告朝廷，家主收买民心，私下募兵之事。”林管家直接说道，“但这口风也不知如何传来，想来与庆王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张瑛一边擦手一边说道：“这事不急，口风既然能传来，必然是要等着我们下一步反应。”庆王当年没得趁长生教反，沉淀了几年，还学着她这边展他的封地——长登城、庆城。
因钱财不足，又不舍得花在普通百姓上，学了个四不像，但总归那边百姓日子好过了许多。
这几个月来，流民也有一部分流往庆城，倒也缓解了她这地界的人口压力。
“家主是有其他打算？”叶孤令想了想，问道。
张瑛笑了笑，说：“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他若想要借朝廷动咱们，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想先拉她下水，也要看看他遮不遮得住——他作为藩王私下展势力的事！
那可比她严重多了，她还能说得上一句仁慈，而庆王呢，被掀开后看到的只有野心。
林管家见张瑛这般笃定，心下一松笑道：“是小的多虑，有家主在，庆王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话说的......”张瑛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接着道：“不管外头如何，咱们这里定要经营好了。”话毕，停顿了下，看了看他们三个，继续说：“刚好你们过来，坐吧，有事跟你说说。”
林管家他们三人听话坐下，认真的看向张瑛。
张瑛这才开口：“目前流入咱们地界的人确实多，目前还好，能以工带赊来让这些百姓得温饱，但事情总有做完的时候；田庄又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想问问林管家你这边如何想。”
林管家思索了会，回道：“这人咱们还得继续收。”说这话时，他看了眼张瑛，见她微点了下头，便继续道：“俗话说靠海吃海，田庄安顿不下的人，可分出部分到盐田、渔村那一块，水性好的，又不晕船，可跟船出海做海上生意去。”这海上生意还是前几年，因鲁商婉拒并入闽商后，又寻求的一项与郑家的合作。
连城这一块多木材，郑家造船航海又厉害，便合作起来，连城出木材出银钱，郑家接生意造船，并划分好海域，相安无事的做自个生意。
如今来说，海上生意做得很是不错，利润也大得很。
“除此之外，还可到咱们底下的铺子做伙计或是织布厂干活，想来还是能安顿得了。”林管家说完后，便看向张瑛，等待她话。
张瑛点头又摇头，笑道：“这样，最后人员的压力又落在咱们身上了。”
林管家一愣，徐婉柔则思索起来，叶孤令则喝着茶，什么也不想，对于生意上的他可不懂。
“我想到个法子。”张瑛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缓缓道：“咱们这边还有不少商人，商人趋利，有足够利润就会拼命去做。”
林管家点头。
张瑛继续道：“咱们其他生意都被瓜分完，唯独海上生意他们没有那么多银两以及人员，只能看着眼红。”
林管家似有所悟：“家主的意思是......”
张瑛扬眉一笑：“以他们的家底，他们造不了大船，家丁又不多，做不了海上生意。”说到这里，她的笑容露出些傲气，“那么我给他们出船出银子出人，让他们去做！”
叶孤令听了，本能的说句：“那咱们不是亏本了？”
听得正入迷的林管家、徐婉柔一愣，随即看了眼叶孤令，忍不住弯起嘴角。
叶孤令尴尬的低头，继续喝茶，家主的茶真是好茶......
徐婉柔开口：“借银子都需几分利呢。”
“对，银子在手上，你不动它就是死的，你动它就是活的。”张瑛这几年下来，屯了一大笔黄金白银，6地上她能做的生意，真的做得差不多了，一个接一个集团，把蛋糕瓜分完了，总要寻一个出路。
“想做生意银子不够可以，拿地契或房契等固定资产抵押借银子，算利息；想做海上生意没船没人可以，拿田契房契等做担保，并签合同借船......”张瑛说了几个后，接着又道：“我打算借此契机，再开设一个钱庄，可存可借。”真正将此地财政纳入手中。
这番话听得林管家、徐婉柔连连点头，他们明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利润！极为可观的利润！
且有了钱庄，日后张家如何运作，银钱绝不会成一个绊脚石！
“这样一来，鼓励从商，生意繁荣，从田地脱离出去的人也会很多......”徐婉柔越想越是激动，眼都亮了起来，“田地空出来就能安顿其他地方来的流民了！”
林管家点点头后，想到张瑛日后要做的事，有些不安道：“史书上，历代王朝都是重农抑商，若是......”
张瑛微微挑眉，淡淡的笑道：“所以他们成了‘历代王朝’。”这话说罢，她环看了下他们三人，缓缓说道：“汉纪有言，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抑制不了土地兼并，才是王朝灭亡之因。”
张瑛此话一出，震得徐婉柔好半响没回过神。
当她回神后，看着张瑛的目光所含敬意，浓到几乎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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