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坐井观天
邺城内有一条全城闻名的小巷,名为柳花,寓意为“柳暗花明”。在早些时候,柳花巷居住的可都是邺城的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比如稳坐冀州富位置多年的曹新河,其府邸坐北朝南,房檐上悬挂着两个红色灯笼,并且用金粉写下“曹府”两字。在朱红大门前,则摆有两尊威武雄狮,一排参天榆树横列在墙外。那时候看起来,是要有多风光,便有多风光。
可惜的是,没过几年曹新河便因为疾病撒手离世,当时名誉冀州的曹家也走上了衰败的道路,从此一蹶不振,淡出了百姓的视野之内。
在曹府隔壁,则居住着官拜三品的冀州巡抚王玉石,比起曹府的磅礴大气,王府看起来则要低调上许多。不过,当你走进王府后,你会现里面大有乾坤: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圆形湖泊,在湖泊中间,建有一栋三层楼阁,其内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瓷器珠宝。不仅如此,在湖泊底部,则扔有数十万贯的铜钱。再往后看,便是王府的厢房,其建造房屋用的木材,乃是从扬州远运而来的金丝楠木,一间厢房建造下来,足够五万军队一年的粮饷。
相传,王府的建造格局,出自于一位隐居山林的奇人,那个湖泊的寓意着“聚宝盆”。也不知是冀州的龙运太过旺盛,还是王玉石的祖上坏了门德。王玉石还未在王府享受满三年的光阴,因为无意间得罪了一位王爷,被贬去了官职,其府中的财宝,皆被充入国库。
在曹新河与王玉石出事之后,一时之间楚歌四起,邺城内流传着柳花巷犯了风水忌讳,谁住在这里,如果没有祖上保佑,便会倒霉透顶。原先居住在柳花巷的富绅官员,因为惧怕,皆搬了出去,其名下的府邸,更是放到了集市上贱卖。
无独有偶,苦苦考了十年都未能考进品言书院的樊凉,便居住在柳花巷,而他居住府邸,正是王玉石的那一座。
一路之上,听闻樊凉讲起柳花巷的趣事,项遥和虞清皆露出了苦笑。两人的本意是跟随孔善到品言书院拜访学习,也算是尽了师命,可是谁知刚进了邺城,樊凉便蹲在地上拉着项遥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半天,才让两人改变了主意,跟随樊凉前往自己的家中居住一夜。美言是叙旧,其实樊凉就是怕两人跑了不带自己前往京城。
在告别孔善之后,项遥一行三人便跟随着樊凉走街串巷地来到了柳花巷巷口。路上,每当看到哪家的漂亮小 姐,樊凉总会故意大声吹起口哨,引得那小姐红着脸小声骂道一声“登徒子”。每当遇此,樊凉便会嘻哈笑着,留给那小姐一个“风流倜傥”的眼神后,招呼着项遥迅离开。
如今,柳花巷风光不在,居住于此的,大多数为因为欠债前来邺城避难的赌徒或者商人。进入柳花巷后,项遥与虞清好奇地看着两旁,因为长时间无人打扫,道路两旁堆放着臭气熏天的废品,偶尔间还有几条流浪狗从两旁跑出来,吓得虞清连忙钻进项遥的怀中。
在路过曹府之时,樊凉看到在曹府门前居然坐着一位男子,那男子看到樊凉到来,脸上充满了感激之情,连忙起身朝樊凉走来并询问道:“这位小哥,我叫顾行念,想买下这一座府邸,请问你知道怎么联系上出售这位府邸的人吗?”
在那男子话落,樊凉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如同看到一个怪物一般,眼中也生出了一丝好奇。要知道,这曹府放在集市上售卖,已经有五十年的时间没人过问,就连来此避难的人,也不敢去沾染这一分晦气。今日突然听到有人要买曹府,心中的震惊,恐怕一时半会都难以表达清楚。
樊凉在略微思考之后,便用着从街上学来的京腔朝顾行念说道:“知道是知道,不过在买这府邸之前,你可知道这柳花巷生的怪事?本着宁交一友,不毁一人的原则,小爷我劝你还是打听一下为好。”
“感谢小哥的好意,在来之前,我便听说这邺城柳花巷,乃是出了名的大忌之地。不过,我乃是一介书生,所读的乃是圣贤书,对于这些歪门邪道,根本不屑一顾。所以,如果小哥知晓,还请慷慨说来,我这里…”顾行念得知樊凉知晓后,眼中充满了惊喜,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元宝,当着项遥三人的面,递到了樊凉身前说道。
“银子就不用了,既然你已经知晓并且有了决定,那小爷告诉你又有何妨?你从柳花巷走出去之后,一直往南走,便会看到一间名为‘御福斋’的当铺,只要你进去后说明你的目的并交了银子,那掌柜自然会把曹府的地契给你,只怕啊,那张地契早已成了一张黄纸咯。”
“谢过小哥,在下这就依照小哥所说去找那掌柜。如果小哥不嫌弃,明日正午我在京福楼订好厢房,还请
小哥能够赏脸到来,以此来表达我心中的感激之情。”
在顾兴念走后,樊凉望着门前已经荒芜数十年的曹府不禁出一声轻笑,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其上的“曹府”两字早已被邺城的百姓给撕去,如今只剩得一个灯笼架子,还被避雨的鸟儿作为了家。而门前的两尊石狮,因为有人忌讳上面带着曹家的晦气,并未被百姓搬离。只不过经历了五十年的风吹雨打,此时早已没有了雄伟的气势。看到这里,樊凉触景生情,不由来地念道一句:“府若在深,有风则灵”。
樊凉说过之后,便转过身带着满脸的歉意朝项遥三人露出笑脸,随后继续往前走去。在樊凉转身离去之时,慧善眉头紧皱,其怀中的钵盂在不停地颤动着,而虞清腰间的七彩葫芦,此时也出了一阵阵淡光。见此异象,项遥不禁伸手摸了摸头看向了慧善,在看到慧善点头笑意后,便不再理会这些,跟随着樊凉朝前方走去。
在看到樊凉在前方停下脚步时,项遥才想起樊凉的家就在曹府隔壁,期间,虞清也问过樊凉为何他的爷爷泛着忌讳买下了王府。回答她的则是樊凉一脸的苦笑,在他出生之时,他的爷爷就离开了人世,如今樊父也病入膏肓,常年卧床不起。其娘亲在樊父生病之后,更是撇下了他们父子俩改嫁,知道此事的,每当看到樊凉时,便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离他远远的,更有小孩跟随在他身后骂他是灾星。
偌大的王府如今只有樊氏父子两个人居住,想想觉得可笑。当樊凉推开大门之时,因为长时间未修理,大门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声,见此,樊凉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朝项遥三人报以歉意。而虞清和项遥,此时最关心的便是王府内的湖泊和楼阁,当樊凉推开门后,两人便绕过樊凉朝院内走去,可是眼前的情景,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两人头上。
那建于湖泊中间的三层楼阁,如今已倒塌在了湖泊之中面目全非,在楼阁之上,有着一匹匹被风撕碎的白布,看上去格外诡异。湖泊也早已干枯,樊凉所说的湖底堆满了铜钱的场景,恐怕两人是难以看到了。再往远处看去,金丝楠木柱子早已不在,如今只剩下几处坍塌的厢房,唯一一间完好的,想必就是樊氏父子的居住之所了。
“那三层楼阁,在王玉石被贬官之后,便被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下令推倒了,湖中的铜钱,可是派了百名官兵,足足搬运了三天三夜才搬运完。还有那金丝楠木,本来是要留在王府的,可是却被一位富商花大价钱给买了去,其用途恐怕也是制作成家具再次贩卖。朝野之中常说人走茶凉,之前依靠着王玉石这棵大树的官员,在他出事之后,便将他府里的丫鬟美妾抢夺一空,并且在阁楼之上留下了白布,美名其曰是为了记住王玉石对他们的恩情…”樊凉走到了项遥身旁,看着愣的两人,于是便缓缓开口朝两人说道,言语之中,带着数不尽的悲凉与叹息。
项遥两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自樊凉身上传来的悲伤之情,两人转过身看向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慧善,眼中充满了祈求,在看到慧善会意地点头之后,虞清便走到樊凉身前指着那座完好的房间朝他问道:“樊大哥,你们居住在那一间屋子里吗?慧善大师可是个活佛,给人看病可灵验了,要不让慧善大师给樊伯伯看一看?”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听闻虞清的话,樊凉便低下头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慧善大师以普渡众生为己任,佛家有一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一来一去,你们算是互帮互助呢。”
“那,那好吧,小生在此先行谢过慧善大师了。”看着满脸纯真的虞清,樊凉感觉到内心深处像是被一双手触碰了一下,随即便转过身朝慧善弯腰作揖答谢道,至于虞清的恩情,恐怕目前还不能道谢…
跟随着樊凉进入房屋后,一进门便有一阵夹杂着臭味的潮湿之气迎面扑来,放眼看去,此时屋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屋中角落之处传来一阵阵低声的痛吟声。樊凉连忙走上前,慌乱之中像是碰到了什么,传来一阵阵东西落地的声响,随即,伴随着一阵磨石的声响,屋中便亮起了一丝烛光。
片刻之后,项遥三人便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只见角落之处,由木板与残缺的青石砖拼起了一张床,在床上躺着一位白苍苍的老人,身上盖着一床已经露出棉花的破旧棉被,身下铺的,则是编织的草席,因为离得远,三人并未看清老人的模样。紧挨着木板床的,是一张完好的石桌,在石桌上整齐地放着一本本书籍,地上则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个个药罐,整间屋子,除了这一床桌,再无任何家具。
见到此景,项遥陷入了恍惚之中,一时之间,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
跳声,而身旁的虞清,更是流下了两行热泪。至于慧善,则双手合十低下头平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樊施主,还请你离开些许,让贫僧为樊父把脉瞧上一番。”
在慧善说完之后,樊凉便起身走到了一旁,随后跑出屋子,不消片刻便又跑了回来,怀里还抱着三个木桩。樊凉先是在项遥和虞清面前放了两人,并用空着的一只手在木桩上反复擦了三遍,待两人坐下之后,他才安心地走到床前,将怀里的木桩放到了慧善身前。
望着此行举止的樊凉,慧善再一次低下头念起了佛经,并且双手合十朝樊凉行礼。随即,慧善便坐在了床前,将樊父的一只手缓缓地从棉被里抽了出来,并将左手搭在了手腕之处。片刻之后,慧善便将樊父的手放了回去,缓缓起身朝樊凉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刚才查看了一番后,现樊施主只是受到了恐慌,才使得神色萎靡不振,并不是你在路上所说的病入膏肓。只须找出原因,想要不了两三日,樊施主便可以下床走路了。”
“大师的意思是,之前郎中所说的都是假的了?我爹并没有什么大碍?”慧善的话让樊凉脸上生出了一分喜色,随即便朝慧善激动地说道。
“是也不是,樊施主所得的病症,属于心病,一般的郎中,恐怕难以医治好。要想除病,先得让樊父搬离这里,此地虽未外界传言那般是风水忌讳之地,但是,在来的路上,贫僧通过一番查看,现在临近府中埋着一个冤魂。我想,樊施主的心病,可能会与那个冤魂有关,等今晚夜过三更,贫僧将那冤魂普渡进入轮回,想必樊施主便会药到病除。”
“啊?”慧善话音刚落,身后的项遥,虞清以及樊凉皆露出了震惊之情,附近的府邸,难道是隔壁的曹府?
就在三人震惊之时,虞清腰间的七彩葫芦出了一阵金色的淡光,光芒逐渐充满了整个屋子,片刻之后,便见诸葛悟忘出现在了虞清面前。随后,诸葛悟忘像是多年没有活动一般,在屋里走了两步,在到慧善面前时,突然转过身一脸鄙夷地朝三人说道:“哎呀,你们三个小毛孩子,只要有慧善大师在,哪怕是千年的鬼王,也逃不出慧善大师的魔爪,哦,不对,是佛掌!”
“你…你是神仙?”诸葛悟忘的出现,再一次震惊到了樊凉,随即便指着诸葛悟忘颤声说道,身子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老弟,白天见你油嘴滑舌,舌战群儒的,怎么一到晚上就鸣金收兵了?实不相瞒,老夫正是你从书中看到的神仙!”望着战战兢兢的樊凉,诸葛悟忘似乎有意要捉弄他一番,绕着他走了一圈之后,便一跃跳到他的肩膀上,趴在他的耳旁神秘地说道。
樊凉在思考之后,猛然间抓住了诸葛悟忘的双腿,将他倒挂在身前,随后便一脸讥笑地对他说道:“你这个老顽童,如果你真的是个神仙,怎么会被虞姑娘挂在腰间当水壶使用?而且,方才我见你瞧虞姑娘时,眼中划过了一丝慌张,怎么?神仙也会怕凡人?”
“你这个凡夫俗子!哎哟,你轻点,好了好了,今日老夫算是遇上对手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还要厚颜无耻之人,快点松开我。今晚对付的那个冤魂,慧善大师还要依靠我的神通困住他呢!”倒挂着的诸葛悟忘不停地嚷嚷着,脸上伴着沮丧,失落。
“阿弥陀佛,诸葛施主此话不假,那怨灵在此已经修行了数百年,对于此地极为熟悉,为了能够度他,还需要诸葛施主在旁边封住他。此时天色已晚,稍后我会用佛印将此地封印,你们只需呆在其中,便不会有什么危险。”慧善走到了房屋中央,将手中的佛珠取下,默念经咒,如那夜保护项遥虞清一般,佛珠缓缓停至在了空中。随即,他又将怀中的钵盂取了出来放在了地面上,随着一阵淡淡的金光,那钵盂缓缓变大,最后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哟,慧善大师,连‘金钟罩’这般绝妙的防御手段都拿出来了,那个冤魂当真有那么可怕?”诸葛悟忘在看到钵盂消失之后,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随即便问向了慧善。
可是慧善却对诸葛悟忘置之不理,觉得无趣的诸葛悟忘,只得耷拉着脑袋跟随慧善走了屋子。到达院中之后,慧善双手合十缓缓升至了半空之中,随即,他便如履平地般朝旁边的曹府走去,最后在一处枯井旁落了下来。
望着这一口干枯了至少五十多年的枯井,慧善缓缓念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便平声说道:“坐井观天,以此等葬法来惩罚,施主生平,是犯了什么罪孽?”
当慧善话音落后,只见那枯井中缓缓飘出了一道黑烟,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鬼叫之声,一位身披软甲的白男子出现在了慧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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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没过几年曹新河便因为疾病撒手离世,当时名誉冀州的曹家也走上了衰败的道路,从此一蹶不振,淡出了百姓的视野之内。
在曹府隔壁,则居住着官拜三品的冀州巡抚王玉石,比起曹府的磅礴大气,王府看起来则要低调上许多。不过,当你走进王府后,你会现里面大有乾坤: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圆形湖泊,在湖泊中间,建有一栋三层楼阁,其内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瓷器珠宝。不仅如此,在湖泊底部,则扔有数十万贯的铜钱。再往后看,便是王府的厢房,其建造房屋用的木材,乃是从扬州远运而来的金丝楠木,一间厢房建造下来,足够五万军队一年的粮饷。
相传,王府的建造格局,出自于一位隐居山林的奇人,那个湖泊的寓意着“聚宝盆”。也不知是冀州的龙运太过旺盛,还是王玉石的祖上坏了门德。王玉石还未在王府享受满三年的光阴,因为无意间得罪了一位王爷,被贬去了官职,其府中的财宝,皆被充入国库。
在曹新河与王玉石出事之后,一时之间楚歌四起,邺城内流传着柳花巷犯了风水忌讳,谁住在这里,如果没有祖上保佑,便会倒霉透顶。原先居住在柳花巷的富绅官员,因为惧怕,皆搬了出去,其名下的府邸,更是放到了集市上贱卖。
无独有偶,苦苦考了十年都未能考进品言书院的樊凉,便居住在柳花巷,而他居住府邸,正是王玉石的那一座。
一路之上,听闻樊凉讲起柳花巷的趣事,项遥和虞清皆露出了苦笑。两人的本意是跟随孔善到品言书院拜访学习,也算是尽了师命,可是谁知刚进了邺城,樊凉便蹲在地上拉着项遥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半天,才让两人改变了主意,跟随樊凉前往自己的家中居住一夜。美言是叙旧,其实樊凉就是怕两人跑了不带自己前往京城。
在告别孔善之后,项遥一行三人便跟随着樊凉走街串巷地来到了柳花巷巷口。路上,每当看到哪家的漂亮小 姐,樊凉总会故意大声吹起口哨,引得那小姐红着脸小声骂道一声“登徒子”。每当遇此,樊凉便会嘻哈笑着,留给那小姐一个“风流倜傥”的眼神后,招呼着项遥迅离开。
如今,柳花巷风光不在,居住于此的,大多数为因为欠债前来邺城避难的赌徒或者商人。进入柳花巷后,项遥与虞清好奇地看着两旁,因为长时间无人打扫,道路两旁堆放着臭气熏天的废品,偶尔间还有几条流浪狗从两旁跑出来,吓得虞清连忙钻进项遥的怀中。
在路过曹府之时,樊凉看到在曹府门前居然坐着一位男子,那男子看到樊凉到来,脸上充满了感激之情,连忙起身朝樊凉走来并询问道:“这位小哥,我叫顾行念,想买下这一座府邸,请问你知道怎么联系上出售这位府邸的人吗?”
在那男子话落,樊凉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如同看到一个怪物一般,眼中也生出了一丝好奇。要知道,这曹府放在集市上售卖,已经有五十年的时间没人过问,就连来此避难的人,也不敢去沾染这一分晦气。今日突然听到有人要买曹府,心中的震惊,恐怕一时半会都难以表达清楚。
樊凉在略微思考之后,便用着从街上学来的京腔朝顾行念说道:“知道是知道,不过在买这府邸之前,你可知道这柳花巷生的怪事?本着宁交一友,不毁一人的原则,小爷我劝你还是打听一下为好。”
“感谢小哥的好意,在来之前,我便听说这邺城柳花巷,乃是出了名的大忌之地。不过,我乃是一介书生,所读的乃是圣贤书,对于这些歪门邪道,根本不屑一顾。所以,如果小哥知晓,还请慷慨说来,我这里…”顾行念得知樊凉知晓后,眼中充满了惊喜,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元宝,当着项遥三人的面,递到了樊凉身前说道。
“银子就不用了,既然你已经知晓并且有了决定,那小爷告诉你又有何妨?你从柳花巷走出去之后,一直往南走,便会看到一间名为‘御福斋’的当铺,只要你进去后说明你的目的并交了银子,那掌柜自然会把曹府的地契给你,只怕啊,那张地契早已成了一张黄纸咯。”
“谢过小哥,在下这就依照小哥所说去找那掌柜。如果小哥不嫌弃,明日正午我在京福楼订好厢房,还请
小哥能够赏脸到来,以此来表达我心中的感激之情。”
在顾兴念走后,樊凉望着门前已经荒芜数十年的曹府不禁出一声轻笑,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其上的“曹府”两字早已被邺城的百姓给撕去,如今只剩得一个灯笼架子,还被避雨的鸟儿作为了家。而门前的两尊石狮,因为有人忌讳上面带着曹家的晦气,并未被百姓搬离。只不过经历了五十年的风吹雨打,此时早已没有了雄伟的气势。看到这里,樊凉触景生情,不由来地念道一句:“府若在深,有风则灵”。
樊凉说过之后,便转过身带着满脸的歉意朝项遥三人露出笑脸,随后继续往前走去。在樊凉转身离去之时,慧善眉头紧皱,其怀中的钵盂在不停地颤动着,而虞清腰间的七彩葫芦,此时也出了一阵阵淡光。见此异象,项遥不禁伸手摸了摸头看向了慧善,在看到慧善点头笑意后,便不再理会这些,跟随着樊凉朝前方走去。
在看到樊凉在前方停下脚步时,项遥才想起樊凉的家就在曹府隔壁,期间,虞清也问过樊凉为何他的爷爷泛着忌讳买下了王府。回答她的则是樊凉一脸的苦笑,在他出生之时,他的爷爷就离开了人世,如今樊父也病入膏肓,常年卧床不起。其娘亲在樊父生病之后,更是撇下了他们父子俩改嫁,知道此事的,每当看到樊凉时,便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离他远远的,更有小孩跟随在他身后骂他是灾星。
偌大的王府如今只有樊氏父子两个人居住,想想觉得可笑。当樊凉推开大门之时,因为长时间未修理,大门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声,见此,樊凉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朝项遥三人报以歉意。而虞清和项遥,此时最关心的便是王府内的湖泊和楼阁,当樊凉推开门后,两人便绕过樊凉朝院内走去,可是眼前的情景,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两人头上。
那建于湖泊中间的三层楼阁,如今已倒塌在了湖泊之中面目全非,在楼阁之上,有着一匹匹被风撕碎的白布,看上去格外诡异。湖泊也早已干枯,樊凉所说的湖底堆满了铜钱的场景,恐怕两人是难以看到了。再往远处看去,金丝楠木柱子早已不在,如今只剩下几处坍塌的厢房,唯一一间完好的,想必就是樊氏父子的居住之所了。
“那三层楼阁,在王玉石被贬官之后,便被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下令推倒了,湖中的铜钱,可是派了百名官兵,足足搬运了三天三夜才搬运完。还有那金丝楠木,本来是要留在王府的,可是却被一位富商花大价钱给买了去,其用途恐怕也是制作成家具再次贩卖。朝野之中常说人走茶凉,之前依靠着王玉石这棵大树的官员,在他出事之后,便将他府里的丫鬟美妾抢夺一空,并且在阁楼之上留下了白布,美名其曰是为了记住王玉石对他们的恩情…”樊凉走到了项遥身旁,看着愣的两人,于是便缓缓开口朝两人说道,言语之中,带着数不尽的悲凉与叹息。
项遥两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自樊凉身上传来的悲伤之情,两人转过身看向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慧善,眼中充满了祈求,在看到慧善会意地点头之后,虞清便走到樊凉身前指着那座完好的房间朝他问道:“樊大哥,你们居住在那一间屋子里吗?慧善大师可是个活佛,给人看病可灵验了,要不让慧善大师给樊伯伯看一看?”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听闻虞清的话,樊凉便低下头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慧善大师以普渡众生为己任,佛家有一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一来一去,你们算是互帮互助呢。”
“那,那好吧,小生在此先行谢过慧善大师了。”看着满脸纯真的虞清,樊凉感觉到内心深处像是被一双手触碰了一下,随即便转过身朝慧善弯腰作揖答谢道,至于虞清的恩情,恐怕目前还不能道谢…
跟随着樊凉进入房屋后,一进门便有一阵夹杂着臭味的潮湿之气迎面扑来,放眼看去,此时屋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屋中角落之处传来一阵阵低声的痛吟声。樊凉连忙走上前,慌乱之中像是碰到了什么,传来一阵阵东西落地的声响,随即,伴随着一阵磨石的声响,屋中便亮起了一丝烛光。
片刻之后,项遥三人便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只见角落之处,由木板与残缺的青石砖拼起了一张床,在床上躺着一位白苍苍的老人,身上盖着一床已经露出棉花的破旧棉被,身下铺的,则是编织的草席,因为离得远,三人并未看清老人的模样。紧挨着木板床的,是一张完好的石桌,在石桌上整齐地放着一本本书籍,地上则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个个药罐,整间屋子,除了这一床桌,再无任何家具。
见到此景,项遥陷入了恍惚之中,一时之间,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
跳声,而身旁的虞清,更是流下了两行热泪。至于慧善,则双手合十低下头平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樊施主,还请你离开些许,让贫僧为樊父把脉瞧上一番。”
在慧善说完之后,樊凉便起身走到了一旁,随后跑出屋子,不消片刻便又跑了回来,怀里还抱着三个木桩。樊凉先是在项遥和虞清面前放了两人,并用空着的一只手在木桩上反复擦了三遍,待两人坐下之后,他才安心地走到床前,将怀里的木桩放到了慧善身前。
望着此行举止的樊凉,慧善再一次低下头念起了佛经,并且双手合十朝樊凉行礼。随即,慧善便坐在了床前,将樊父的一只手缓缓地从棉被里抽了出来,并将左手搭在了手腕之处。片刻之后,慧善便将樊父的手放了回去,缓缓起身朝樊凉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刚才查看了一番后,现樊施主只是受到了恐慌,才使得神色萎靡不振,并不是你在路上所说的病入膏肓。只须找出原因,想要不了两三日,樊施主便可以下床走路了。”
“大师的意思是,之前郎中所说的都是假的了?我爹并没有什么大碍?”慧善的话让樊凉脸上生出了一分喜色,随即便朝慧善激动地说道。
“是也不是,樊施主所得的病症,属于心病,一般的郎中,恐怕难以医治好。要想除病,先得让樊父搬离这里,此地虽未外界传言那般是风水忌讳之地,但是,在来的路上,贫僧通过一番查看,现在临近府中埋着一个冤魂。我想,樊施主的心病,可能会与那个冤魂有关,等今晚夜过三更,贫僧将那冤魂普渡进入轮回,想必樊施主便会药到病除。”
“啊?”慧善话音刚落,身后的项遥,虞清以及樊凉皆露出了震惊之情,附近的府邸,难道是隔壁的曹府?
就在三人震惊之时,虞清腰间的七彩葫芦出了一阵金色的淡光,光芒逐渐充满了整个屋子,片刻之后,便见诸葛悟忘出现在了虞清面前。随后,诸葛悟忘像是多年没有活动一般,在屋里走了两步,在到慧善面前时,突然转过身一脸鄙夷地朝三人说道:“哎呀,你们三个小毛孩子,只要有慧善大师在,哪怕是千年的鬼王,也逃不出慧善大师的魔爪,哦,不对,是佛掌!”
“你…你是神仙?”诸葛悟忘的出现,再一次震惊到了樊凉,随即便指着诸葛悟忘颤声说道,身子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老弟,白天见你油嘴滑舌,舌战群儒的,怎么一到晚上就鸣金收兵了?实不相瞒,老夫正是你从书中看到的神仙!”望着战战兢兢的樊凉,诸葛悟忘似乎有意要捉弄他一番,绕着他走了一圈之后,便一跃跳到他的肩膀上,趴在他的耳旁神秘地说道。
樊凉在思考之后,猛然间抓住了诸葛悟忘的双腿,将他倒挂在身前,随后便一脸讥笑地对他说道:“你这个老顽童,如果你真的是个神仙,怎么会被虞姑娘挂在腰间当水壶使用?而且,方才我见你瞧虞姑娘时,眼中划过了一丝慌张,怎么?神仙也会怕凡人?”
“你这个凡夫俗子!哎哟,你轻点,好了好了,今日老夫算是遇上对手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还要厚颜无耻之人,快点松开我。今晚对付的那个冤魂,慧善大师还要依靠我的神通困住他呢!”倒挂着的诸葛悟忘不停地嚷嚷着,脸上伴着沮丧,失落。
“阿弥陀佛,诸葛施主此话不假,那怨灵在此已经修行了数百年,对于此地极为熟悉,为了能够度他,还需要诸葛施主在旁边封住他。此时天色已晚,稍后我会用佛印将此地封印,你们只需呆在其中,便不会有什么危险。”慧善走到了房屋中央,将手中的佛珠取下,默念经咒,如那夜保护项遥虞清一般,佛珠缓缓停至在了空中。随即,他又将怀中的钵盂取了出来放在了地面上,随着一阵淡淡的金光,那钵盂缓缓变大,最后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哟,慧善大师,连‘金钟罩’这般绝妙的防御手段都拿出来了,那个冤魂当真有那么可怕?”诸葛悟忘在看到钵盂消失之后,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随即便问向了慧善。
可是慧善却对诸葛悟忘置之不理,觉得无趣的诸葛悟忘,只得耷拉着脑袋跟随慧善走了屋子。到达院中之后,慧善双手合十缓缓升至了半空之中,随即,他便如履平地般朝旁边的曹府走去,最后在一处枯井旁落了下来。
望着这一口干枯了至少五十多年的枯井,慧善缓缓念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便平声说道:“坐井观天,以此等葬法来惩罚,施主生平,是犯了什么罪孽?”
当慧善话音落后,只见那枯井中缓缓飘出了一道黑烟,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鬼叫之声,一位身披软甲的白男子出现在了慧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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