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骑虎
裴青仲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自老爷从青州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话少了，看得书也少了，就连院中种的花草也很少去看了。每当看到老爷那落寞的身影，裴青仲心中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也曾想过要去劝一劝老爷，或者至少问个缘由出来，可是在开口的时候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在齐安州身边呆的时长，就连裴青仲自己都忘记了，在齐安州的耳融目染下，裴青仲对于朝廷内明争暗涌的斗争，心里也是多少清楚一些。这些日子齐安州的落寞，裴青仲猜想可能是老爷在朝中失宠了？或者是被那尉迟无极抢了风头？可是这也说不通啊，那尉迟无极被齐安州死死按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压了老爷一筹？在这恍惚的瞬间，裴青仲想到了最后一种可能-皇上。
在裴青仲的记忆中，皇上责备，或者说对老爷不满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的封赏却不计其数，这巨大的落差也让裴青仲觉得老爷可以称之为完美。
可是这一次，老爷怎么就像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样，一蹶不振了呢？
而对于陈乘风的这一次突然造访，裴青仲心里有了一点慌张，而最可怕的，是这种慌张裴青仲说不出是从哪里来的。而对于陈乘风这个人，裴青仲心中说不出来的厌恶，而这厌恶的根源，就是裴青仲将齐安州和陈乘风心里作了一个比较。关于他谋划平定辽东的事，裴青仲也是知道的，可是就因为这一件事就把他封为帝师？而辛辛苦苦为朝廷操心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只能得到丞相这一官位？按照裴青仲的想法，老爷至少也能做到国公这一个层次，可是那皇上是昏了眼还是装作没看见？
在门口迎接陈乘风的时候，裴青仲虽然脸上道着欢迎，可是心里却将陈乘风设想成了一个沽名钓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瞧一瞧，那走路的姿势，看一看，那脸上的孤傲，还真的以为自己是这冬日的腊梅？在陈乘风走的时候，按照礼仪，裴青仲应当送至门外，并吩咐马车或者轿子，将陈乘风送回府中，可是裴青仲却将心中的不满泄了出来，将陈乘风送至门口的时候，便关上了大门，连一句告别也没有。
在裴青仲眼中，无论陈乘风怎样，他都是一个外人…
“裴大哥，最后一道菜炒好了，快给老爷端去吧，趁热才好吃。”裴青仲在屋檐下胡思乱想着，一阵喊声从左侧传来，裴青仲转过身，便看到那胖得如同一个肉球儿的李过河，颠着一身肥肉晃悠悠地朝自己走来，手中还端着一道冒着热气的菜，不过那菜散出的香味，很快被寒风吹散到了空中。
“客人已经走了，老爷最近身心情况不是太好，我一个人也无法开口问，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将这道菜端上去询问一下？”裴青仲上前接过李过河手中的菜，朝李过河说道。
“我，我怕老爷又将大道理，裴大哥你也知道，我最怕老爷讲大道理了，每次都会睡着被老爷罚去浇花…”李过河伸出如同裴青仲大腿粗的胳膊摸着耳垂说道，眼神里有着一丝恐慌。
“你怕什么？老爷还能吃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仔细想想即使你犯错，老爷可曾罚过你？你这没良心的，刚进府的时候那是多么俊俏的男子，可是这才几年过去，你看看你，胖得都跟那蹴鞠一样了。你去不去，给句痛快话！”裴青仲对于李过河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腾出一只手揪着李过河的耳朵说道。
“轻点…裴大哥…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裴青仲似乎是怕李过河跑掉，揪着他的耳朵，到了书房的时候才放下，裴青仲轻轻敲了敲门，在听到齐安州的答复后，在背后悄悄向李过河摆了摆手。李过河会意，走到裴青仲身前率先走进了屋子，而裴青仲则紧随其后。
进了屋子之后，裴青仲先是给炉子里加了一些木炭，而李过河则端着菜放到了桌子上，也许是内心惧怕齐安州，刚才裴青仲对自己说过的话，此刻记不得一个字，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齐安州叫住了：“你俩别忙了，我们一起用膳。”
齐安州话音落下之后，已经加过木炭的裴青仲悄悄看向了齐安州，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对上了齐安州的眼神，裴青仲慌忙地转过头，定了定神后关上了屋门，拉着还在怵的李过河坐到了齐安州对面。
“你俩可记得跟随我有多久了？”齐安州似乎心情不错，拿出两个酒杯放到了裴青仲和李过河身前，亲自为两人斟满了酒。
“老爷，我…我的记得了…”面对齐安州的询问，裴青仲低下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而身旁的李过河则更说不出话来，虽然他记得跟随齐安州已经九年八个月零三
天。
“不记得也好，这是好事，说实话，我也忘记了。一个人在这世间，要记得的是很多，要忘记的也不少，孰轻孰重，自己心中清楚就好。青仲，你以后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是好事，可是一些小节，却要时刻铭记在心，老爷这么说，你明白吗？
还有你，过河。以后如若不在我身边了，就回到益州，寻一个心性善良的女子，开个小饭馆，无忧无虑，也是不错的选择。到时候老爷我再给你写上一个牌匾，挂在饭馆内。”齐安州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后对两人缓缓说道。
“老爷，我以后还要跟着你，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你说是吧，过河？”齐安州此番话让裴青仲心中顿时一惊，暗道一声不妙慌忙说道，同时将手放到桌底下碰了碰李过河，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李过河转过头看向裴青仲，看到裴青仲又使了使眼色，慌忙坐直了身子朝齐安州说道：“老爷，我也想一直跟着你，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出去了被别人欺负了，就没人帮我说理了…”
“哈哈哈，你们啊你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有一天，你们也要离开我自己去外面闯荡的。来，一起喝一杯，这么多年，我还没和你们坐在一起用过膳，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啊。”齐安州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酒杯。有些木讷的李过河见裴青仲已经举起了酒杯，也慌忙将酒杯举起。
三人在碰完饮过一杯之后，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一向喜爱吃麻辣味儿的齐安州，今日却只挑些清淡的菜来吃，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裴青仲觉得此刻嘴里的美味如同嚼腊一般难以下咽，反倒看李过河，却吃得津津有味，辣得满头大汗。
“老爷，朝中是不是生什么事了？”始终觉得心不安的裴青仲放下了碗筷，朝齐安州轻轻问道。
“朝中自然没事，国泰民安，如今边境三方敌军已经撤军，今天又是一个大雪之年，明年百姓田里的收成肯定会比今年好上很多。而且，明年皇上会亲自监考，选拔一批文人，顶替一些不作为的官员。今年所有没有迈过去的坎儿，过完年都会迎刃而解。”齐安州放下筷子，先是给裴青仲和李过河倒满了酒，然后又为自己倒满。
“老爷，我想问的是您，这几日看你神色不对，是不是朝中出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听完齐安州的回答，裴青仲心中知晓，齐安州答非所问，狠下了心朝齐安州质问道。
“呵呵，还是被你俩看出来了，老爷我年纪大了，也累了，想辞官回乡安度晚年了。这些年，你跟随我也学了不少，本想在我辞官之前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可是又想到人言可畏，推荐了你，你的身上就会有我的影子，即使你做了官，以后在朝中的路途也是坎坷，还不如让你自己去闯荡。”齐安州低下头轻声笑了笑，拿起酒杯看着杯中的酒，即使溢出来滴到了身上，也丝毫没有在意。
“老爷，这是你自愿的吗？前些时日曹大人被皇上留在清风观，美名是做道士，其实就是罢了他的官，并且是一罢到底，前往并州的孟大人还有回京的可能，可是他却连一点希望都不会有。从这以后，我便感到了此中的蹊跷，文武大臣皆知，文阁与贤阁是在您的管制下得，曹大人与孟大人更是老爷您的左膀右臂，两位大人先后被革职，如今看来，皇上对于这一切早有谋划！老爷，我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留，可是就是为您感到不平啊。”裴青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又倒满，在喝第四杯的时候被齐安州拦了下来。
“老爷，皇上就不能体谅下您这么多年来为朝廷做的，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这么让你辞官回乡，皇上于心何忍啊？还让陈乘风这个小人来给老爷您传递这个消息，如果是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被齐安州夺去了酒杯，裴青仲便夹起那最后一道菜，不顾热烫放进了嘴里，眼泪从脸颊两侧缓缓滑落。李过河见此，完全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拿出怀中的手帕递到了配青州的手中。
“青仲啊，如果你不觉得老爷嗦，老爷今日就与你说上一说，至于其中的道理，你能明白也好，不能明白的，有朝一日你也会想明白。先呢，老爷提下你，在我身旁这么多年了，遇到大事，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跟愣头青一般，这点你以后可要好好改一下啊，不然会吃大亏的。
再者，皇上为何暗示让我辞官回乡？我说简单点，这朝中丞相的位置，就如同一只山上的猛虎，你可明白？至于为何皇上为何选择这个时候，是因为接一下一些举动，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阻碍。”
“但是，即使是这样，皇上也要让老爷能够有一个善终啊。”
“我活
着，就是最好的善终。刚才听你的话，你对陈帝师不满？”齐安州将夺过来的酒杯又放到了裴青仲桌前，一旁的李过河连忙起身给裴青仲倒满了酒。
“是，我对陈帝师不满！而这不满就是皇上对于他与老爷您的不公！为何他只凭着平定辽东，就能获得世人难以得到的荣誉，而默默无闻为朝廷操劳这么多年的老爷，却只得了一个丞相这个徒有虚名的官职？”裴青仲心中的气氛似乎还未消尽，对着齐安州大声吼道，吓得李过河连忙拉住了裴青仲的衣袖。
“一计定辽东，放到现在，老爷也自认做不到，我说这个，你明白吗？当年陈乘风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平定辽东，缓解了山海关外的战事危机，并且阻止了鲜卑族的南下！你可知道在那长白山处，有一条隐藏着的龙脉？如果没有他陈乘风献计，那鲜卑族与满族得到了那条龙脉，你可知后果吗？山海关被打开一道口子，整个风剑王朝都会陷入危机之中！你看不起他对他不满，那是你不知道这个人的惊艳绝才！”看着裴青仲的举动，齐安州似乎也动了火，这火不是因为自己，而是眼前的裴青仲：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后人，通过今日的这一番谈话，让齐安州意识到当初可能真的看走了眼。
“老爷，我…”齐安州的话如同这冬日的一道惊雷在裴青仲脑中经过，看到齐安州眼中划过的那一抹失望，裴青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累了，先去歇息了，过河，用完膳后，你我们三人的行李收拾一下。”齐安州缓缓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李过河说道。在说完之后，齐安州抬头看向那漫天的飞雪，也许是因为惧冷，缩了缩身子，然后朝房中走去。而一直望着齐安州的李过河，在齐安州缩身子的那一刻，感觉到曾经身影伟岸的老爷，是真的老了…
虽说是冬季，这一场雪也下得突然，可是百官对于上朝这一事却不敢耽搁。这一大早，鸡还未打鸣，吕兵鸿便穿好朝服准备出门上朝。秦粟在临行前似乎是不放心，特意嘱托了吕兵鸿路上小心，待早朝过后早日回府。
今日的京城，雪依旧下个不停，因为是早晨，大街上并无太多的行人。冷清的街道上只有寒风呼啸的声响，过往的行人，或者赶去做事的，或是刚从青楼赌场出来回家的。坐在轿子中，吕兵鸿闭目思考，在想着昨日的批文和奏折是否有纰漏。手中握着一封关于徐州总督谢丰年贪污军款的折子，今日是要交于皇上的，只不过吕兵鸿到现在还未想好措辞。
轿子很快到达了午门，感觉到轿子停下后，吕兵鸿走下了轿子。此时午门还未有人到来，只有留守午门的守卫，看到吕兵鸿到来，两个眼熟的守卫都走上前主动与吕兵鸿问好，吕兵鸿笑着应答，闲来无事，便与他们说着城中趣事。守卫说，吕兵鸿听，偶尔还会提问几句，使得午门的守卫心中对吕兵鸿都生出了不同程度的好感。
“吕尚书，告诉你一件事，今日早晨，还未过四更，皇上便出了这门，看方向是朝南城门走去了。”一名守卫见暖场差不多了，便朝吕兵鸿开口说道，在说完之后，还小心地观察着吕兵鸿的脸色。
“哦？还有此事？皇上出宫可能是去城外看田间的庄稼去了，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一场下了这么久，那庄稼可能承受不了这场雪的重量。”吕兵鸿先是一愣，然后便微微笑道，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过一般。
“多谢吕尚书提醒。”能够在午门守门的守卫，各个都生得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在看到吕兵鸿的脸色，还有他眼中先是闪过的惊讶，然后是那一丝不满，都被守卫瞧进了眼里，而吕兵鸿的话，更是提醒了这名守卫。
随后，三人便有一言没一言地说道着，而周围也相继来了不少的官员，这寒雪天气，众官员都冒着寒风大雪在午门外等候，没有一人提前进入，只因当朝丞相齐安州还未到来。吕兵鸿在与两位守卫谈话的时候，脑中回想着昨日自上朝到下朝，皇上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下朝后齐安州周围的人。忽然间，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吕兵鸿脑中闪过，联系到今日皇上的所作所为，吕兵鸿顿时心中明朗。
吕兵鸿悄悄观察了一番，待文武百官到齐之后，便转身走向了宫内，看到吕兵鸿的举动，文武百官皆是在议论，这今日齐丞相还未到，这吕兵鸿怎么就先行了？在百官议论之时，又有一人跟上了吕兵鸿的步子走进了宫内，百官定眼一看，正是那前些时日才进京的户部六品刘志京。
看到有人带头，而这风雪天，谁也不愿意站在宫外等候，一行人相继走进了宫内
而这雪势，似乎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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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齐安州身边呆的时长，就连裴青仲自己都忘记了，在齐安州的耳融目染下，裴青仲对于朝廷内明争暗涌的斗争，心里也是多少清楚一些。这些日子齐安州的落寞，裴青仲猜想可能是老爷在朝中失宠了？或者是被那尉迟无极抢了风头？可是这也说不通啊，那尉迟无极被齐安州死死按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压了老爷一筹？在这恍惚的瞬间，裴青仲想到了最后一种可能-皇上。
在裴青仲的记忆中，皇上责备，或者说对老爷不满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的封赏却不计其数，这巨大的落差也让裴青仲觉得老爷可以称之为完美。
可是这一次，老爷怎么就像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样，一蹶不振了呢？
而对于陈乘风的这一次突然造访，裴青仲心里有了一点慌张，而最可怕的，是这种慌张裴青仲说不出是从哪里来的。而对于陈乘风这个人，裴青仲心中说不出来的厌恶，而这厌恶的根源，就是裴青仲将齐安州和陈乘风心里作了一个比较。关于他谋划平定辽东的事，裴青仲也是知道的，可是就因为这一件事就把他封为帝师？而辛辛苦苦为朝廷操心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只能得到丞相这一官位？按照裴青仲的想法，老爷至少也能做到国公这一个层次，可是那皇上是昏了眼还是装作没看见？
在门口迎接陈乘风的时候，裴青仲虽然脸上道着欢迎，可是心里却将陈乘风设想成了一个沽名钓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瞧一瞧，那走路的姿势，看一看，那脸上的孤傲，还真的以为自己是这冬日的腊梅？在陈乘风走的时候，按照礼仪，裴青仲应当送至门外，并吩咐马车或者轿子，将陈乘风送回府中，可是裴青仲却将心中的不满泄了出来，将陈乘风送至门口的时候，便关上了大门，连一句告别也没有。
在裴青仲眼中，无论陈乘风怎样，他都是一个外人…
“裴大哥，最后一道菜炒好了，快给老爷端去吧，趁热才好吃。”裴青仲在屋檐下胡思乱想着，一阵喊声从左侧传来，裴青仲转过身，便看到那胖得如同一个肉球儿的李过河，颠着一身肥肉晃悠悠地朝自己走来，手中还端着一道冒着热气的菜，不过那菜散出的香味，很快被寒风吹散到了空中。
“客人已经走了，老爷最近身心情况不是太好，我一个人也无法开口问，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将这道菜端上去询问一下？”裴青仲上前接过李过河手中的菜，朝李过河说道。
“我，我怕老爷又将大道理，裴大哥你也知道，我最怕老爷讲大道理了，每次都会睡着被老爷罚去浇花…”李过河伸出如同裴青仲大腿粗的胳膊摸着耳垂说道，眼神里有着一丝恐慌。
“你怕什么？老爷还能吃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仔细想想即使你犯错，老爷可曾罚过你？你这没良心的，刚进府的时候那是多么俊俏的男子，可是这才几年过去，你看看你，胖得都跟那蹴鞠一样了。你去不去，给句痛快话！”裴青仲对于李过河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腾出一只手揪着李过河的耳朵说道。
“轻点…裴大哥…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裴青仲似乎是怕李过河跑掉，揪着他的耳朵，到了书房的时候才放下，裴青仲轻轻敲了敲门，在听到齐安州的答复后，在背后悄悄向李过河摆了摆手。李过河会意，走到裴青仲身前率先走进了屋子，而裴青仲则紧随其后。
进了屋子之后，裴青仲先是给炉子里加了一些木炭，而李过河则端着菜放到了桌子上，也许是内心惧怕齐安州，刚才裴青仲对自己说过的话，此刻记不得一个字，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齐安州叫住了：“你俩别忙了，我们一起用膳。”
齐安州话音落下之后，已经加过木炭的裴青仲悄悄看向了齐安州，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对上了齐安州的眼神，裴青仲慌忙地转过头，定了定神后关上了屋门，拉着还在怵的李过河坐到了齐安州对面。
“你俩可记得跟随我有多久了？”齐安州似乎心情不错，拿出两个酒杯放到了裴青仲和李过河身前，亲自为两人斟满了酒。
“老爷，我…我的记得了…”面对齐安州的询问，裴青仲低下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而身旁的李过河则更说不出话来，虽然他记得跟随齐安州已经九年八个月零三
天。
“不记得也好，这是好事，说实话，我也忘记了。一个人在这世间，要记得的是很多，要忘记的也不少，孰轻孰重，自己心中清楚就好。青仲，你以后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是好事，可是一些小节，却要时刻铭记在心，老爷这么说，你明白吗？
还有你，过河。以后如若不在我身边了，就回到益州，寻一个心性善良的女子，开个小饭馆，无忧无虑，也是不错的选择。到时候老爷我再给你写上一个牌匾，挂在饭馆内。”齐安州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后对两人缓缓说道。
“老爷，我以后还要跟着你，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你说是吧，过河？”齐安州此番话让裴青仲心中顿时一惊，暗道一声不妙慌忙说道，同时将手放到桌底下碰了碰李过河，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李过河转过头看向裴青仲，看到裴青仲又使了使眼色，慌忙坐直了身子朝齐安州说道：“老爷，我也想一直跟着你，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出去了被别人欺负了，就没人帮我说理了…”
“哈哈哈，你们啊你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有一天，你们也要离开我自己去外面闯荡的。来，一起喝一杯，这么多年，我还没和你们坐在一起用过膳，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啊。”齐安州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酒杯。有些木讷的李过河见裴青仲已经举起了酒杯，也慌忙将酒杯举起。
三人在碰完饮过一杯之后，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一向喜爱吃麻辣味儿的齐安州，今日却只挑些清淡的菜来吃，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裴青仲觉得此刻嘴里的美味如同嚼腊一般难以下咽，反倒看李过河，却吃得津津有味，辣得满头大汗。
“老爷，朝中是不是生什么事了？”始终觉得心不安的裴青仲放下了碗筷，朝齐安州轻轻问道。
“朝中自然没事，国泰民安，如今边境三方敌军已经撤军，今天又是一个大雪之年，明年百姓田里的收成肯定会比今年好上很多。而且，明年皇上会亲自监考，选拔一批文人，顶替一些不作为的官员。今年所有没有迈过去的坎儿，过完年都会迎刃而解。”齐安州放下筷子，先是给裴青仲和李过河倒满了酒，然后又为自己倒满。
“老爷，我想问的是您，这几日看你神色不对，是不是朝中出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听完齐安州的回答，裴青仲心中知晓，齐安州答非所问，狠下了心朝齐安州质问道。
“呵呵，还是被你俩看出来了，老爷我年纪大了，也累了，想辞官回乡安度晚年了。这些年，你跟随我也学了不少，本想在我辞官之前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可是又想到人言可畏，推荐了你，你的身上就会有我的影子，即使你做了官，以后在朝中的路途也是坎坷，还不如让你自己去闯荡。”齐安州低下头轻声笑了笑，拿起酒杯看着杯中的酒，即使溢出来滴到了身上，也丝毫没有在意。
“老爷，这是你自愿的吗？前些时日曹大人被皇上留在清风观，美名是做道士，其实就是罢了他的官，并且是一罢到底，前往并州的孟大人还有回京的可能，可是他却连一点希望都不会有。从这以后，我便感到了此中的蹊跷，文武大臣皆知，文阁与贤阁是在您的管制下得，曹大人与孟大人更是老爷您的左膀右臂，两位大人先后被革职，如今看来，皇上对于这一切早有谋划！老爷，我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留，可是就是为您感到不平啊。”裴青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又倒满，在喝第四杯的时候被齐安州拦了下来。
“老爷，皇上就不能体谅下您这么多年来为朝廷做的，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这么让你辞官回乡，皇上于心何忍啊？还让陈乘风这个小人来给老爷您传递这个消息，如果是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被齐安州夺去了酒杯，裴青仲便夹起那最后一道菜，不顾热烫放进了嘴里，眼泪从脸颊两侧缓缓滑落。李过河见此，完全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拿出怀中的手帕递到了配青州的手中。
“青仲啊，如果你不觉得老爷嗦，老爷今日就与你说上一说，至于其中的道理，你能明白也好，不能明白的，有朝一日你也会想明白。先呢，老爷提下你，在我身旁这么多年了，遇到大事，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跟愣头青一般，这点你以后可要好好改一下啊，不然会吃大亏的。
再者，皇上为何暗示让我辞官回乡？我说简单点，这朝中丞相的位置，就如同一只山上的猛虎，你可明白？至于为何皇上为何选择这个时候，是因为接一下一些举动，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阻碍。”
“但是，即使是这样，皇上也要让老爷能够有一个善终啊。”
“我活
着，就是最好的善终。刚才听你的话，你对陈帝师不满？”齐安州将夺过来的酒杯又放到了裴青仲桌前，一旁的李过河连忙起身给裴青仲倒满了酒。
“是，我对陈帝师不满！而这不满就是皇上对于他与老爷您的不公！为何他只凭着平定辽东，就能获得世人难以得到的荣誉，而默默无闻为朝廷操劳这么多年的老爷，却只得了一个丞相这个徒有虚名的官职？”裴青仲心中的气氛似乎还未消尽，对着齐安州大声吼道，吓得李过河连忙拉住了裴青仲的衣袖。
“一计定辽东，放到现在，老爷也自认做不到，我说这个，你明白吗？当年陈乘风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平定辽东，缓解了山海关外的战事危机，并且阻止了鲜卑族的南下！你可知道在那长白山处，有一条隐藏着的龙脉？如果没有他陈乘风献计，那鲜卑族与满族得到了那条龙脉，你可知后果吗？山海关被打开一道口子，整个风剑王朝都会陷入危机之中！你看不起他对他不满，那是你不知道这个人的惊艳绝才！”看着裴青仲的举动，齐安州似乎也动了火，这火不是因为自己，而是眼前的裴青仲：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后人，通过今日的这一番谈话，让齐安州意识到当初可能真的看走了眼。
“老爷，我…”齐安州的话如同这冬日的一道惊雷在裴青仲脑中经过，看到齐安州眼中划过的那一抹失望，裴青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累了，先去歇息了，过河，用完膳后，你我们三人的行李收拾一下。”齐安州缓缓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李过河说道。在说完之后，齐安州抬头看向那漫天的飞雪，也许是因为惧冷，缩了缩身子，然后朝房中走去。而一直望着齐安州的李过河，在齐安州缩身子的那一刻，感觉到曾经身影伟岸的老爷，是真的老了…
虽说是冬季，这一场雪也下得突然，可是百官对于上朝这一事却不敢耽搁。这一大早，鸡还未打鸣，吕兵鸿便穿好朝服准备出门上朝。秦粟在临行前似乎是不放心，特意嘱托了吕兵鸿路上小心，待早朝过后早日回府。
今日的京城，雪依旧下个不停，因为是早晨，大街上并无太多的行人。冷清的街道上只有寒风呼啸的声响，过往的行人，或者赶去做事的，或是刚从青楼赌场出来回家的。坐在轿子中，吕兵鸿闭目思考，在想着昨日的批文和奏折是否有纰漏。手中握着一封关于徐州总督谢丰年贪污军款的折子，今日是要交于皇上的，只不过吕兵鸿到现在还未想好措辞。
轿子很快到达了午门，感觉到轿子停下后，吕兵鸿走下了轿子。此时午门还未有人到来，只有留守午门的守卫，看到吕兵鸿到来，两个眼熟的守卫都走上前主动与吕兵鸿问好，吕兵鸿笑着应答，闲来无事，便与他们说着城中趣事。守卫说，吕兵鸿听，偶尔还会提问几句，使得午门的守卫心中对吕兵鸿都生出了不同程度的好感。
“吕尚书，告诉你一件事，今日早晨，还未过四更，皇上便出了这门，看方向是朝南城门走去了。”一名守卫见暖场差不多了，便朝吕兵鸿开口说道，在说完之后，还小心地观察着吕兵鸿的脸色。
“哦？还有此事？皇上出宫可能是去城外看田间的庄稼去了，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一场下了这么久，那庄稼可能承受不了这场雪的重量。”吕兵鸿先是一愣，然后便微微笑道，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过一般。
“多谢吕尚书提醒。”能够在午门守门的守卫，各个都生得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在看到吕兵鸿的脸色，还有他眼中先是闪过的惊讶，然后是那一丝不满，都被守卫瞧进了眼里，而吕兵鸿的话，更是提醒了这名守卫。
随后，三人便有一言没一言地说道着，而周围也相继来了不少的官员，这寒雪天气，众官员都冒着寒风大雪在午门外等候，没有一人提前进入，只因当朝丞相齐安州还未到来。吕兵鸿在与两位守卫谈话的时候，脑中回想着昨日自上朝到下朝，皇上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下朝后齐安州周围的人。忽然间，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吕兵鸿脑中闪过，联系到今日皇上的所作所为，吕兵鸿顿时心中明朗。
吕兵鸿悄悄观察了一番，待文武百官到齐之后，便转身走向了宫内，看到吕兵鸿的举动，文武百官皆是在议论，这今日齐丞相还未到，这吕兵鸿怎么就先行了？在百官议论之时，又有一人跟上了吕兵鸿的步子走进了宫内，百官定眼一看，正是那前些时日才进京的户部六品刘志京。
看到有人带头，而这风雪天，谁也不愿意站在宫外等候，一行人相继走进了宫内
而这雪势，似乎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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