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祸起萧墙
李阿亮把6府闹了个天翻地覆，消息很快传到高墙内每一个角落，一扇扇窗户后面迅亮起了灯火，胆小的两腿筛糠，胆大的奔走相告，越传越离奇，整个6府三十亩方圆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中。
枪声一响6大维就被惊醒了，没多久就听外面乱成一团，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到院子里拦住人一问，有的说6方晓勾结土匪杀人；有的说他害人不成反被官兵抓住了；有的说不对他已经被打死了；还有的说李阿亮带着土匪来报仇，深更半夜杀进府里同官兵打起来，连夏翠夏苍都受了重伤……众说纷纭也不知哪是真哪是假，细问之下谁也没有亲眼看见。6大维呆若木鸡一颗心突突乱跳，乍听樊田说“容县不太平”他还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岂止是不太平简直是恐怖——土匪竟然嚣张到攻打官兵；他更没想到连6方晓这么有名的人物居然也暗里通匪！霎那间两个人在西花厅促膝长谈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多么谦恭有礼的君子，处处为别人着想，原来竟是一个戴着假面具的魔鬼！6大维浑身打了个冷战，这个地方太可怕了，真是一分钟也不愿呆只想赶快逃走，可从杨屋村到绣江码头有几十里蜿蜒山路，这次返乡一路风光早轰动了全县该不会让人半路绑了票吧？6大维越想越怕分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猛然间想起日前评论梅花，当时就觉得樊田似乎话里有话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他这是在苦口婆心地规劝姓6的。没错，樊田才是个正人君子早就看穿6方晓为人，看来能让我信得过能救我的人恐怕只有他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明6大维急急忙忙过到东府，樊田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你容我时间差人四下打探一下，一有可能就派兵护送你到城里上船。”老人家果然值得信赖，这天把6大维请来说是王婉兮要到城里县府办事，正好可以把他捎上。
四轮马车平稳地驶离东府大门，慢慢拐出村口。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官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车窗外几名护兵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离左右，6大维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暮春三月南国大地美得如同少女一般，两旁青山翠绿，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点缀其间，越往前景色越佳，令人如痴如醉，要不是亲身经历真不敢相信，这如同仙境一般的容县竟然危机四伏鬼魅横行，这次回乡能够全身而退逃过一劫真是幸运了，6大维想着左手按胸右手在身前飞快地画了个十字。
“怎么，你是基督徒？”王婉兮眉毛微微一扬有些惊奇地问。
“啊，我没有受过洗礼。”6大维不好意思地说，“十几年前在法国游学我最好的朋友是个虔诚的基督徒，相处久了我也就……”
“哦，这样啊。”
“我去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回容县，直觉得家乡山好水好人也好简直像天堂一样，万想不到并非如此，要是没有你们只怕这次我要到地狱走一遭了。”
王婉兮听说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同自己父亲一样也在法国留过学，顿时觉得有几分亲近，关切地说：“6公子言重了，虽说眼下世道不太平但毕竟还是好人居多，不必太过忧虑。听说这两天你连饭都用得很少，这可不好。前面不远就到十里乡码头了，我们上竹楼歇一歇，都说那家店的主人烧得一手好菜，你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山乡小吃别有风味不知喜欢不喜欢，怎么样，我做东去尝一尝？”
帅府千金彬彬有礼热情相邀焉有不从之理。转眼到了码头，6大维望一眼竹楼随着王婉兮拾级而上，才走两步王婉兮回转身向下面亲切地点了下头：“你们也都来吧。”
王婉兮秉性善良为人谦和从不摆架子在帅府有口皆碑，尽管如此可到底贵为千金，与她同桌进餐岂不是太失礼放肆了？几名护兵正散开警戒，听到招呼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陈龙笑着挥挥手：“还楞着干什么，夫人还管不起你们一顿饭吗？”
看几个兵收起枪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陈龙抿嘴一乐摇了摇头仰脸说道：“夫人，我就不上去了，早上吃得太饱懒得动想在车里眯一会儿。”
王婉兮知道陈龙担心自己安危想守在外面，这几晚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心疼地说：“你放心睡吧，我们挑个临窗的座位看着下面，不会有事的。”
竹楼上只有三四位客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围在柜台前面，阿兴正眉飞色舞地同他们吹牛。几天前王婉兮从这儿过出手大方得很，付清花费之外还有可观的赏赐，后来听过往的客人说这是6荣廷家的千金，着实把他吓得不轻：幸亏伺候得好不然的话麻烦可就大了。不过阿兴到底是阿兴，后怕也只是一刹那，眨眼间就兴奋起来，像说书一样讲开了当时的情景，什么贵夫人一眼认出六堡茶；小公子七步赋出一诗……直让满堂客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几天连生意也好了许多，常常有好几个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听这段奇遇。阿兴天性就是个爱说话的这下可如愿了，一张生花妙嘴添油加醋越讲越离谱。
这会儿阿兴的故事又有了新展：“……甘旺村夏府的总管你们都知道吧，那真是一代名流。两个人以文会友比试才学，夫人吟一诗，樊大爷当时就和一，两个人难分高下，我在一旁伺候笔墨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樊大爷到底是樊大爷，自古道‘民不与官斗’人家知道分寸，到最后哈哈一笑认输了。夫人也是打趣说‘你输我什么？我可要容县最好的东西’。你想人家是帅府千金什么好东西能放在眼里？樊大爷犯难了，一回头瞅见我有了主意，就说‘阿兴烧的石锅鸡号称容县第一美味。就输你这个怎么样’？夫人笑了，‘那还真想领教领教，只可惜我还要赶路，时间来不及了’。我说‘不要紧，看我的’。结果只用一袋烟功夫我的菜就出了厨房，夫人和小公子吃的是赞不绝口，说是名不虚传还要请我到帅府当厨师呢……”
“你又吹牛了。”一位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人不屑地撇了下嘴。
“我怎么吹牛啦？”
“石锅鸡这道菜谁没吃过，我们容县风味与众不同就是因为鸡肉要先卤过，至少浸泡一个小时才能入味，你眨眼功夫就好了骗谁呀？一袋烟功夫做的鸡也说好吃，我看这位帅府千金不是冒牌就是个蠢货。”
几位听众哈哈大笑起来把个阿兴臊得面红耳赤，尽管如此嘴上却不肯服输：“你们懂什么，我的做法与众不同是得过高人传授的，不过这是独家秘诀不能告诉你们就是了。信不信由你们，反正人家小公子临走时说了，下次来什么也不要单点我做的石锅鸡。”
一句话让高矮胖瘦四个人乐得直不起腰来。
王婉兮到了门口正听见里面在说自己，忙收住脚步把指头放到唇边做了个手势拦住身后的人，柜台旁你一言我一语全听在大家耳朵里。
“这个阿兴果然有趣又在吹牛了。”王婉兮想着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阿兴抬头一看当时眼就直了，柜台边四个人见他忽然目瞪口呆不明白怎么回事，齐刷刷掉头一看，就见一男一女在护兵簇拥下步进竹楼。6荣廷的千金到了容县早已传遍了街头巷尾，走在前面的这个女人穿着考究气度非凡想必就是她了。刚才还在骂人家是“蠢货”这还了得，顿时把几位吓得面无人色牙齿打战像中了定身法一动也动不了。
“还不快走！”阿兴压低声音喝了一句。
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
“阿兴又来打扰你了。”王婉兮笑容可掬地开口了。
十里乡码头过往的行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阿兴在这里混早练出一副厚脸皮，眨眼间就像没事人一样笑容堆到脸上：“夫人可千万别这么说，小民可担当不起，您是贵人盼还盼不来呢。”
“你这个阿兴，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还‘小民’‘小民’的，现在是民国了人人都平等的。”
“可不是平等了吗，这要在大清朝，令尊就是王爷您就是格格，我见了您连头都不敢抬，您说对不对。”
阿兴油嘴滑舌把6大维和护兵全逗乐了。
“阿兴，这位是6大维先生——南洋的富家公子——听说你烧得一手好菜，今天可是慕名而来呀。”
“哟，给6爷请安了。小的包您满意，但不知您喜欢什么样口味，是甜的辣的还是酸的；咸的鲜的还是腊的；酱的荤的还是素的……”阿兴嘴一张开话像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帅府千金抬手拦住他，“就点一样，剩下的你随意安排。”
“点什么？”
王婉兮微微一笑：“石锅鸡。”
“石，石锅鸡？！”阿兴一下窘在哪里。
“对——石锅鸡。”身后几个护兵挤眉弄眼嘻皮笑脸地起哄。
阿兴明白自己吹的牛皮全被听了去臊得无地自容：“一袋烟功夫我可做不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王婉兮见他羞得满脸通红自觉玩笑有些过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嘛，于是略带歉意地说：“好了，简单上些茶点先用着，你在厨房慢慢忙我们不着急。”，
阿兴像得了赦免令似的一溜烟跑到后面关上门，“我的妈呀。”他手捂胸口轻轻叫了一声定了定神，如释重负地擦了擦脑门的汗开始收拾瓜果茶盘。就在这时听外面咣当一响竹楼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挎双枪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站住！”6荣廷的卫队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精挑细选出来的反应奇快，刷一下起身护住王婉兮几条枪一齐顶住对方。来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四五岁上下，虽然年轻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想动武吗？”话音未落呼拉拉从外面拥进来十几人，一人一把汉阳造步枪，手扣在扳机上。双方一下僵在那里看样子只要谁略微动一动竹楼里顿时就要血肉横飞了。6大维吓得面无人色：完了，不是绑票是什么？这帮人肯定是冲我来的。他强打精神声音颤抖地说：“我想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与在座的其他人无关，只要好汉爷答应不伤害他们我这就跟你们走，要多少赎金尽管开价。”
“口气不小，确实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肥羊’。”挎双枪的汉子看来是个头儿，上下打量他一眼，“真没看出来你还挺仗义，当我们是土匪吗？”说着一挥手，身后十几个人齐刷刷把枪口垂下。
阿兴听到动静就出来了早看清来人是谁，不禁一乐：这回有好戏了。没想到他一个手势这场架好像就不准备打了，热闹看不成他心里竟有几分扫兴，脸上却是一副欣喜的样子：“哟，我在后面听得吵吵嚷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来我给引见引见。这位是6荣廷大人的千金，至于这位……”他手一指6大维，这才现竟不知是什么身份犹豫一下接着说，“是，是夫人的……”
“行了。”那个汉子不耐烦地打断他，冲王婉兮一拱手自报家门，“容县民团副团总岑有田见过夫人。”
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岑有田从都峤山下来就是打算大闹一场的。那天他派出人到杨屋村打探，几名团丁想尽办法也混不进6府，只得回来禀报，说是哪天夜里确实开来几十名官兵把宅院团团围住，全村人都看见了，后来还听见府里传出几声枪响。他们在6府前后几个门外面整整守了一天，除了官兵不见有其他人出入。
“这么说人还在杨屋村。”岑有田把桌子一拍，“阿亮，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要人。”
“你去怕是没用吧。”李阿亮犹豫地说。
“怎么没用？容县地方治安归我管，还轮不到他们千里之外来抓人。”
“他们是官军，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说出大天就是不交人你有什么办法。”
岑有田性情耿直，为人处事认死理字从不惧怕权势，听了这话一股豪气撞上来冷笑一声：“那就来硬的，我偏不让他把人带走，我还就不信了，我这民团再不济也有两百条枪，人多势众谅他们也不敢真动手，就这么僵着上头没办法自然会派人下来到时候咱们就有说话的机会了。”
“这样行吗？”
“行不行也只能这么办了。我先行一步你留在这儿，各乡的人66续续都会到，你让他们不要停留直奔杨屋村找我。就这么定了。”
岑有田带着从黎村乡跟来的十几个人直扑杨屋村，在十里乡码头一登岸有个眼尖的喊了一声：“快看！”原来竹楼下停着辆四轮马车。
前几天武鸣号抵达容县，县长领着全班人马亲往码头迎接，王婉兮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呼后拥穿城而过，这辆华丽的西洋马车谁不认得！岑有田站住脚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帅府的千金不是已经回桂林了吗，这辆车怎么会在这儿？哦，是了，怎么说6方晓的太太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说不定这辆车是专门留下来押送她一家老小的。如果是这样可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一挥手领着手下悄悄摸上了竹楼，万没想到里面没有6方晓家眷，而是6荣廷的千金大小姐。
事突然把王婉兮吓了一跳，听说从天而降的不之客是容县民团心里格登一下，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这伙人是要替6方晓出头了。既然如此怕也没有用，再说他们找上门来也好——不用我上山了。王婉兮微笑着伸手让了让：“岑团总请坐下说话。”
突然撞上6荣廷女儿岑有田毫无思想准备，茫然不知所措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坐下了，一时不知话从何说起，不由自主把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夫人不是回桂林了吗，怎么，怎么还在这儿？”
“你不知道？夏苍公子在藤县遇刺眼看一条命就没了，当地无药可救，迫不得已才返回容县。”
“遇刺！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弟兄们闯进来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一句话问得岑有田哑口无言，他原本就不是朝王婉兮来的，可不由分说冲进来就拿枪逼住人家总得给个理由吧。他楞了一下只好实话实说：“这是个误会，我们是打算去杨屋村要人的。”
王婉兮明白了，抬手理了理鬓边一缕头：“是6方晓的家眷吧，你和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什么要把人交给你呢？”
岑有田八岁入戏班专工武生扮演过不少英雄角色，豪杰人物那种嫉恶如仇不畏权势的性格颇对他脾气，在舞台上每每将角色与自身融为一体忘了是演戏，二十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造就了他刚正不阿的品格，在他听来王婉兮的话半似好奇半似讥讽，心头火腾一下冒起来：这分明是不打自招——人就是被你们扣起来了。岑有田一伸手从口袋里扯出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就凭这个！”
王婉兮伸手拿过来眼睛一扫：这是一封“托孤”书信。看来这个副团总深得6方晓信任，这个时候如果他执意作梗事态可就严重了。王婉兮皱了下眉：“6方晓是什么样人你了解吗？”
“他什么样和我要人没关系。”
“这话怎么讲？”
“民团职责就是维护治安保护一方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6方晓的家眷既然是容县治下的百姓自然也在受保护之列。你们在藤县动武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又追到杨屋村斩草除根，我岑有田斗胆问夫人，他家女人孩子究竟犯了什么法请说个明白，如果没有即便6老爷犯下万恶不赦的死罪与他们有何相干？你们不经地方许可深夜闯入6府拿人依据的是民国哪条律法？这些说不清楚休想把人带离容县一步。”
岑有田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看来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一怒之下什么激烈的事都可能做出来。怎么才能说服他呢？王婉兮暗叫自己要镇定，她点点头：“好，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都说出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等等，岑先生我有个问题。”6大维突然开口了。
“你？”岑有田斜眼打量他一下。
“我和方晓兄是远房兄弟，才从南洋回来，刚才你说他在藤县被抓了这是真的？”
“当然，有人亲眼看见这些官兵不但抓了人还开枪伤了他。”
原来他不知情看来像是受人蒙蔽了，王婉兮松了一口气：“你说的证人指的是李阿亮吧，他讲得不对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从容县走的时候你身边只有十几条枪，半夜三更悄悄带回来六七十人马，想干什么？”岑有田冷笑一声，“为了救人‘迫不得已返回容县’，你骗谁呢？”
“我从藤县带回来一个排的士兵的确不假，可事出有因，你愿意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我洗耳恭听。”
“那我就告诉你。我的车夫陈龙八年前被沈鸿英绑上姑婆山，妹妹惨死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他亲眼看见6方晓与土匪相互勾连沆瀣一气，前些天认出了他。6方晓怕他通匪的事情败露竟然企图杀人灭口。老天有眼让他没有得逞凶手当场被抓住。在返回藤县码头的路上，李阿亮恼羞成怒又对夏苍下黑手，刀上有剧毒眼看性命难保，万般无奈只好返回容县，我父亲怕再生意外这才急调一个特务排护送我。至于6方晓他畏罪潛逃至今下落不明。这些事信不信由你。”
岑有田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些话敢和李阿亮当面对质吗？”
“当然可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当然有，半夜三更闯到西府抓人又怎么解释。”
“到西府不是抓人是因为要解救东府大奶奶。”
“解救？”
“对，我的护兵赶到的时候李阿亮正用刀逼住她，迫不得已开了枪，就这样大奶奶还中了一刀。”
王婉兮的讲述大出意外岑有田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在他印象里6方晓和李阿亮一向忠厚老实，这一主一仆的为人颇有几分相像，怎么可能坏到这种地步，可这位夫人言辞凿凿，到底是真是假岑有田心里乱了，不行，我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刚说在藤县抓到个人，问出什么口供吗？”
“他什么也不肯说。”
“那你现在带我去见他行吗？”
“当然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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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一响6大维就被惊醒了，没多久就听外面乱成一团，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到院子里拦住人一问，有的说6方晓勾结土匪杀人；有的说他害人不成反被官兵抓住了；有的说不对他已经被打死了；还有的说李阿亮带着土匪来报仇，深更半夜杀进府里同官兵打起来，连夏翠夏苍都受了重伤……众说纷纭也不知哪是真哪是假，细问之下谁也没有亲眼看见。6大维呆若木鸡一颗心突突乱跳，乍听樊田说“容县不太平”他还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岂止是不太平简直是恐怖——土匪竟然嚣张到攻打官兵；他更没想到连6方晓这么有名的人物居然也暗里通匪！霎那间两个人在西花厅促膝长谈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多么谦恭有礼的君子，处处为别人着想，原来竟是一个戴着假面具的魔鬼！6大维浑身打了个冷战，这个地方太可怕了，真是一分钟也不愿呆只想赶快逃走，可从杨屋村到绣江码头有几十里蜿蜒山路，这次返乡一路风光早轰动了全县该不会让人半路绑了票吧？6大维越想越怕分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猛然间想起日前评论梅花，当时就觉得樊田似乎话里有话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他这是在苦口婆心地规劝姓6的。没错，樊田才是个正人君子早就看穿6方晓为人，看来能让我信得过能救我的人恐怕只有他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明6大维急急忙忙过到东府，樊田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你容我时间差人四下打探一下，一有可能就派兵护送你到城里上船。”老人家果然值得信赖，这天把6大维请来说是王婉兮要到城里县府办事，正好可以把他捎上。
四轮马车平稳地驶离东府大门，慢慢拐出村口。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官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车窗外几名护兵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离左右，6大维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暮春三月南国大地美得如同少女一般，两旁青山翠绿，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点缀其间，越往前景色越佳，令人如痴如醉，要不是亲身经历真不敢相信，这如同仙境一般的容县竟然危机四伏鬼魅横行，这次回乡能够全身而退逃过一劫真是幸运了，6大维想着左手按胸右手在身前飞快地画了个十字。
“怎么，你是基督徒？”王婉兮眉毛微微一扬有些惊奇地问。
“啊，我没有受过洗礼。”6大维不好意思地说，“十几年前在法国游学我最好的朋友是个虔诚的基督徒，相处久了我也就……”
“哦，这样啊。”
“我去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回容县，直觉得家乡山好水好人也好简直像天堂一样，万想不到并非如此，要是没有你们只怕这次我要到地狱走一遭了。”
王婉兮听说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同自己父亲一样也在法国留过学，顿时觉得有几分亲近，关切地说：“6公子言重了，虽说眼下世道不太平但毕竟还是好人居多，不必太过忧虑。听说这两天你连饭都用得很少，这可不好。前面不远就到十里乡码头了，我们上竹楼歇一歇，都说那家店的主人烧得一手好菜，你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山乡小吃别有风味不知喜欢不喜欢，怎么样，我做东去尝一尝？”
帅府千金彬彬有礼热情相邀焉有不从之理。转眼到了码头，6大维望一眼竹楼随着王婉兮拾级而上，才走两步王婉兮回转身向下面亲切地点了下头：“你们也都来吧。”
王婉兮秉性善良为人谦和从不摆架子在帅府有口皆碑，尽管如此可到底贵为千金，与她同桌进餐岂不是太失礼放肆了？几名护兵正散开警戒，听到招呼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陈龙笑着挥挥手：“还楞着干什么，夫人还管不起你们一顿饭吗？”
看几个兵收起枪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陈龙抿嘴一乐摇了摇头仰脸说道：“夫人，我就不上去了，早上吃得太饱懒得动想在车里眯一会儿。”
王婉兮知道陈龙担心自己安危想守在外面，这几晚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心疼地说：“你放心睡吧，我们挑个临窗的座位看着下面，不会有事的。”
竹楼上只有三四位客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围在柜台前面，阿兴正眉飞色舞地同他们吹牛。几天前王婉兮从这儿过出手大方得很，付清花费之外还有可观的赏赐，后来听过往的客人说这是6荣廷家的千金，着实把他吓得不轻：幸亏伺候得好不然的话麻烦可就大了。不过阿兴到底是阿兴，后怕也只是一刹那，眨眼间就兴奋起来，像说书一样讲开了当时的情景，什么贵夫人一眼认出六堡茶；小公子七步赋出一诗……直让满堂客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几天连生意也好了许多，常常有好几个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听这段奇遇。阿兴天性就是个爱说话的这下可如愿了，一张生花妙嘴添油加醋越讲越离谱。
这会儿阿兴的故事又有了新展：“……甘旺村夏府的总管你们都知道吧，那真是一代名流。两个人以文会友比试才学，夫人吟一诗，樊大爷当时就和一，两个人难分高下，我在一旁伺候笔墨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樊大爷到底是樊大爷，自古道‘民不与官斗’人家知道分寸，到最后哈哈一笑认输了。夫人也是打趣说‘你输我什么？我可要容县最好的东西’。你想人家是帅府千金什么好东西能放在眼里？樊大爷犯难了，一回头瞅见我有了主意，就说‘阿兴烧的石锅鸡号称容县第一美味。就输你这个怎么样’？夫人笑了，‘那还真想领教领教，只可惜我还要赶路，时间来不及了’。我说‘不要紧，看我的’。结果只用一袋烟功夫我的菜就出了厨房，夫人和小公子吃的是赞不绝口，说是名不虚传还要请我到帅府当厨师呢……”
“你又吹牛了。”一位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人不屑地撇了下嘴。
“我怎么吹牛啦？”
“石锅鸡这道菜谁没吃过，我们容县风味与众不同就是因为鸡肉要先卤过，至少浸泡一个小时才能入味，你眨眼功夫就好了骗谁呀？一袋烟功夫做的鸡也说好吃，我看这位帅府千金不是冒牌就是个蠢货。”
几位听众哈哈大笑起来把个阿兴臊得面红耳赤，尽管如此嘴上却不肯服输：“你们懂什么，我的做法与众不同是得过高人传授的，不过这是独家秘诀不能告诉你们就是了。信不信由你们，反正人家小公子临走时说了，下次来什么也不要单点我做的石锅鸡。”
一句话让高矮胖瘦四个人乐得直不起腰来。
王婉兮到了门口正听见里面在说自己，忙收住脚步把指头放到唇边做了个手势拦住身后的人，柜台旁你一言我一语全听在大家耳朵里。
“这个阿兴果然有趣又在吹牛了。”王婉兮想着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阿兴抬头一看当时眼就直了，柜台边四个人见他忽然目瞪口呆不明白怎么回事，齐刷刷掉头一看，就见一男一女在护兵簇拥下步进竹楼。6荣廷的千金到了容县早已传遍了街头巷尾，走在前面的这个女人穿着考究气度非凡想必就是她了。刚才还在骂人家是“蠢货”这还了得，顿时把几位吓得面无人色牙齿打战像中了定身法一动也动不了。
“还不快走！”阿兴压低声音喝了一句。
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
“阿兴又来打扰你了。”王婉兮笑容可掬地开口了。
十里乡码头过往的行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阿兴在这里混早练出一副厚脸皮，眨眼间就像没事人一样笑容堆到脸上：“夫人可千万别这么说，小民可担当不起，您是贵人盼还盼不来呢。”
“你这个阿兴，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还‘小民’‘小民’的，现在是民国了人人都平等的。”
“可不是平等了吗，这要在大清朝，令尊就是王爷您就是格格，我见了您连头都不敢抬，您说对不对。”
阿兴油嘴滑舌把6大维和护兵全逗乐了。
“阿兴，这位是6大维先生——南洋的富家公子——听说你烧得一手好菜，今天可是慕名而来呀。”
“哟，给6爷请安了。小的包您满意，但不知您喜欢什么样口味，是甜的辣的还是酸的；咸的鲜的还是腊的；酱的荤的还是素的……”阿兴嘴一张开话像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帅府千金抬手拦住他，“就点一样，剩下的你随意安排。”
“点什么？”
王婉兮微微一笑：“石锅鸡。”
“石，石锅鸡？！”阿兴一下窘在哪里。
“对——石锅鸡。”身后几个护兵挤眉弄眼嘻皮笑脸地起哄。
阿兴明白自己吹的牛皮全被听了去臊得无地自容：“一袋烟功夫我可做不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王婉兮见他羞得满脸通红自觉玩笑有些过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嘛，于是略带歉意地说：“好了，简单上些茶点先用着，你在厨房慢慢忙我们不着急。”，
阿兴像得了赦免令似的一溜烟跑到后面关上门，“我的妈呀。”他手捂胸口轻轻叫了一声定了定神，如释重负地擦了擦脑门的汗开始收拾瓜果茶盘。就在这时听外面咣当一响竹楼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挎双枪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站住！”6荣廷的卫队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精挑细选出来的反应奇快，刷一下起身护住王婉兮几条枪一齐顶住对方。来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四五岁上下，虽然年轻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想动武吗？”话音未落呼拉拉从外面拥进来十几人，一人一把汉阳造步枪，手扣在扳机上。双方一下僵在那里看样子只要谁略微动一动竹楼里顿时就要血肉横飞了。6大维吓得面无人色：完了，不是绑票是什么？这帮人肯定是冲我来的。他强打精神声音颤抖地说：“我想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与在座的其他人无关，只要好汉爷答应不伤害他们我这就跟你们走，要多少赎金尽管开价。”
“口气不小，确实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肥羊’。”挎双枪的汉子看来是个头儿，上下打量他一眼，“真没看出来你还挺仗义，当我们是土匪吗？”说着一挥手，身后十几个人齐刷刷把枪口垂下。
阿兴听到动静就出来了早看清来人是谁，不禁一乐：这回有好戏了。没想到他一个手势这场架好像就不准备打了，热闹看不成他心里竟有几分扫兴，脸上却是一副欣喜的样子：“哟，我在后面听得吵吵嚷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来我给引见引见。这位是6荣廷大人的千金，至于这位……”他手一指6大维，这才现竟不知是什么身份犹豫一下接着说，“是，是夫人的……”
“行了。”那个汉子不耐烦地打断他，冲王婉兮一拱手自报家门，“容县民团副团总岑有田见过夫人。”
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岑有田从都峤山下来就是打算大闹一场的。那天他派出人到杨屋村打探，几名团丁想尽办法也混不进6府，只得回来禀报，说是哪天夜里确实开来几十名官兵把宅院团团围住，全村人都看见了，后来还听见府里传出几声枪响。他们在6府前后几个门外面整整守了一天，除了官兵不见有其他人出入。
“这么说人还在杨屋村。”岑有田把桌子一拍，“阿亮，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要人。”
“你去怕是没用吧。”李阿亮犹豫地说。
“怎么没用？容县地方治安归我管，还轮不到他们千里之外来抓人。”
“他们是官军，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说出大天就是不交人你有什么办法。”
岑有田性情耿直，为人处事认死理字从不惧怕权势，听了这话一股豪气撞上来冷笑一声：“那就来硬的，我偏不让他把人带走，我还就不信了，我这民团再不济也有两百条枪，人多势众谅他们也不敢真动手，就这么僵着上头没办法自然会派人下来到时候咱们就有说话的机会了。”
“这样行吗？”
“行不行也只能这么办了。我先行一步你留在这儿，各乡的人66续续都会到，你让他们不要停留直奔杨屋村找我。就这么定了。”
岑有田带着从黎村乡跟来的十几个人直扑杨屋村，在十里乡码头一登岸有个眼尖的喊了一声：“快看！”原来竹楼下停着辆四轮马车。
前几天武鸣号抵达容县，县长领着全班人马亲往码头迎接，王婉兮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呼后拥穿城而过，这辆华丽的西洋马车谁不认得！岑有田站住脚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帅府的千金不是已经回桂林了吗，这辆车怎么会在这儿？哦，是了，怎么说6方晓的太太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说不定这辆车是专门留下来押送她一家老小的。如果是这样可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一挥手领着手下悄悄摸上了竹楼，万没想到里面没有6方晓家眷，而是6荣廷的千金大小姐。
事突然把王婉兮吓了一跳，听说从天而降的不之客是容县民团心里格登一下，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这伙人是要替6方晓出头了。既然如此怕也没有用，再说他们找上门来也好——不用我上山了。王婉兮微笑着伸手让了让：“岑团总请坐下说话。”
突然撞上6荣廷女儿岑有田毫无思想准备，茫然不知所措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坐下了，一时不知话从何说起，不由自主把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夫人不是回桂林了吗，怎么，怎么还在这儿？”
“你不知道？夏苍公子在藤县遇刺眼看一条命就没了，当地无药可救，迫不得已才返回容县。”
“遇刺！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弟兄们闯进来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一句话问得岑有田哑口无言，他原本就不是朝王婉兮来的，可不由分说冲进来就拿枪逼住人家总得给个理由吧。他楞了一下只好实话实说：“这是个误会，我们是打算去杨屋村要人的。”
王婉兮明白了，抬手理了理鬓边一缕头：“是6方晓的家眷吧，你和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什么要把人交给你呢？”
岑有田八岁入戏班专工武生扮演过不少英雄角色，豪杰人物那种嫉恶如仇不畏权势的性格颇对他脾气，在舞台上每每将角色与自身融为一体忘了是演戏，二十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造就了他刚正不阿的品格，在他听来王婉兮的话半似好奇半似讥讽，心头火腾一下冒起来：这分明是不打自招——人就是被你们扣起来了。岑有田一伸手从口袋里扯出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就凭这个！”
王婉兮伸手拿过来眼睛一扫：这是一封“托孤”书信。看来这个副团总深得6方晓信任，这个时候如果他执意作梗事态可就严重了。王婉兮皱了下眉：“6方晓是什么样人你了解吗？”
“他什么样和我要人没关系。”
“这话怎么讲？”
“民团职责就是维护治安保护一方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6方晓的家眷既然是容县治下的百姓自然也在受保护之列。你们在藤县动武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又追到杨屋村斩草除根，我岑有田斗胆问夫人，他家女人孩子究竟犯了什么法请说个明白，如果没有即便6老爷犯下万恶不赦的死罪与他们有何相干？你们不经地方许可深夜闯入6府拿人依据的是民国哪条律法？这些说不清楚休想把人带离容县一步。”
岑有田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看来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一怒之下什么激烈的事都可能做出来。怎么才能说服他呢？王婉兮暗叫自己要镇定，她点点头：“好，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都说出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等等，岑先生我有个问题。”6大维突然开口了。
“你？”岑有田斜眼打量他一下。
“我和方晓兄是远房兄弟，才从南洋回来，刚才你说他在藤县被抓了这是真的？”
“当然，有人亲眼看见这些官兵不但抓了人还开枪伤了他。”
原来他不知情看来像是受人蒙蔽了，王婉兮松了一口气：“你说的证人指的是李阿亮吧，他讲得不对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从容县走的时候你身边只有十几条枪，半夜三更悄悄带回来六七十人马，想干什么？”岑有田冷笑一声，“为了救人‘迫不得已返回容县’，你骗谁呢？”
“我从藤县带回来一个排的士兵的确不假，可事出有因，你愿意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我洗耳恭听。”
“那我就告诉你。我的车夫陈龙八年前被沈鸿英绑上姑婆山，妹妹惨死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他亲眼看见6方晓与土匪相互勾连沆瀣一气，前些天认出了他。6方晓怕他通匪的事情败露竟然企图杀人灭口。老天有眼让他没有得逞凶手当场被抓住。在返回藤县码头的路上，李阿亮恼羞成怒又对夏苍下黑手，刀上有剧毒眼看性命难保，万般无奈只好返回容县，我父亲怕再生意外这才急调一个特务排护送我。至于6方晓他畏罪潛逃至今下落不明。这些事信不信由你。”
岑有田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些话敢和李阿亮当面对质吗？”
“当然可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当然有，半夜三更闯到西府抓人又怎么解释。”
“到西府不是抓人是因为要解救东府大奶奶。”
“解救？”
“对，我的护兵赶到的时候李阿亮正用刀逼住她，迫不得已开了枪，就这样大奶奶还中了一刀。”
王婉兮的讲述大出意外岑有田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在他印象里6方晓和李阿亮一向忠厚老实，这一主一仆的为人颇有几分相像，怎么可能坏到这种地步，可这位夫人言辞凿凿，到底是真是假岑有田心里乱了，不行，我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刚说在藤县抓到个人，问出什么口供吗？”
“他什么也不肯说。”
“那你现在带我去见他行吗？”
“当然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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