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选择
“现在，你的选择是什么？”胤道又重新背过身去，看着那柄被他亲手插在那里的末日之刃。
沃山重沉默许久，最后他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知道。”
“逃避解决不了战争，他只会解决你自己。”胤道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可是你的选择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害怕。”沃山重有些无措，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目光是不是地飘向那柄被插在那里的魔剑。
他知道那柄剑会给他带来什么！
即使当时第一次握住这柄剑的时候他是因为无路可退，即使他在握住之后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但是他就靠着最后那重新掌控躯体斩下最后一剑的那短短的几分钟，他仍然能感觉到那时候他身体里那种呼啸奔腾能够诛仙弑神的的力量。
简直不像是握住了剑柄，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
但是，他更清楚那种力量不属于他。他记得那种力量，他更记得那种大脑一片空白被一个不知所名的灵魂占据躯体的感觉。
所以他犹豫不定。
打个比方说，你很喜欢拿破仑。如果有人从天而降说能让你成为拿破仑，让你经历拿破仑的一切，让你完完全全成为拿破仑，生活在他那个时代，有他那些经历，你愿意吗？
你当然会很愿意，你要抄诗抄词抄兵书，造枪造炮造肥皂，然后一统欧洲，让后人把你的经历写成一本书，就叫《寻法记》要不就叫《回到法国当皇帝》。
但是要是那个人再问你：让你从身体到灵魂整个儿都变成他，你也愿意吗？这下你犹豫了，会这么想：整个儿变成了他，不就是没有我自己了？
你不愿意了。
因为这意味着世界上曾经有过拿破仑，这个事实没有改变，唯一的变化是你压根儿不存在了。
沃山重现在就是这个感觉。他不想去赌一把自己这次握住剑柄之后还能不能是自己。
“如果我握住剑柄，我还会是我吗？”沃山重向着那负手而立看着那柄剑胤道轻呼一声，“如果我不握住剑柄，我又会怎样？”
“如果我没有和我那个老朋友谈过，你一旦握住剑柄，你便不再仅仅只是你。所以我说你原本没有选择……”胤道叹了口气，仿佛有无限缅怀和万般心绪，“可是，我现在觉得，这样也许做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所以，我决定让你有一个选择的权利。”
胤道说完，终于再次转过身来，可他刚刚还显得肃冷而威严的年轻脸庞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经是老态龙钟。
“你原本会传承下一段记忆，现在我决定让这段记忆随风而去。”
“为什么呢？”
“因为有些人代表着你的过去，如果你想要忘记过去，你就必须和他们斩断联系。因为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能留下的只有记忆。而记忆它是摸不着看不到，但它却又是那样沉重的铭记在心里……”
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个凄惨而悲凉的笑：“我背负的太重了，我想给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沃山重没怎么听懂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但是他大概理解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说，我握住剑之后就能获得力量，而且我还是我？”
胤道忽然就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和贪婪：“世界上哪有能平白无故得来的力量？既然你是完完全全的你，那你便只能有你自己原本的力量。”
“那我拔剑还是离开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这一次，我想知道你在没有责任肩负的情况下，内心中最本真的想法。这柄剑不会再次给你力量，但是会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选择重新握住这柄剑，那你便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你将会面对那些原来只存在你的幻想里的东西；你将会像是一个与同类不同的面具怪混迹在这你以前习以为常的世界里；将会像是披着羊皮的狼行走在这个遍地羔羊的世界；你将会得到力量带来的快感，也会有不同带来的孤独感。
而且你应该能够明白，“不同”带来的是更大的危机：当你在一个种群中显得特别显眼的时候，你就必须变得比别人更强，也更谨慎。
你可以明白人类的本性：人类对于不公正的行为必将加以指责，并非因为他们愿意而是因为唯恐自己也成为这种行为的牺牲者——而你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不公正的行为。
而且，你将要背负上一些使命，承担一些责任，那个时候你就必须握住你手上的剑——握住剑的人一旦放下剑，死亡便会如约而至。”
胤道的面容显得更加苍老了。但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淡。
“如果，你选择离开，你便会回到你以前的生活之中。
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吗？你本身的人生轨迹仍然有着无限可能，并不是说你今天放弃了这里就会碌碌无为一辈子。你本来便不必非得在这个背后的世界里挣扎的，你本身的人生也是同样值得一过的。
你现在面对的，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转折点，打个比方说，只不过是让你在高考结束之后选择一下是去当兵还是读书……两条路并没有什么高低，只是看你自己意愿而已。”
沃山重再一次沉默了。他的世界观崩塌了，以前的生命历程全部作废!之前所相信的一切完全破灭，世界根本不是他一厢情愿的那样!
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就能回到他那个如鱼得水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他几乎拥有了同龄人所梦想的一切！优秀的高考成绩，通情达理的父母和比较优渥的生活条件，即便不在折腾，就沿着他的人生轨迹这样走下去他也会有着理想的生活！
可是己经窥视到了隐藏于背后的真实世界，真的想就此退出吗?在看过这样宏大而壮阔的世界之后，真的能再次狠下心来一脚把自己踹回那平移的生活里吗?即便在这个奇绝诡幻的世界里，不为人知阴影张牙舞爪，准备吞噬血的盛宴……
胤道看着沉默下来的沃山重，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道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一副古老的画面从他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一个眼睛里满是火焰的少年伸手握住剑柄，淋漓的血从他的手掌上缓缓流淌在他面前的剑柄上。少年的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怜悯看向少年：“值得吗？”那少年执拗地回答：“我没有选择。”
不要说机会从来没有出现过，它曾经出现过，只是你舍不得放下自己那时拥有的东西。
“啊！你他妈的给老子出来！”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回忆。胤道循着声音望去，看见沃山重正站在那柄魔剑旁边，双手握住剑柄，正在奋力把那柄剑从那颗黑天元之上拔出来。
胤道惊讶地看着他，然后一丝由衷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还是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吗……看来，我背负的不是一场空。”
他身上的战甲开始逐渐地风化，渐渐地化为光点从他的身上飘散而去。而他本身苍老的身躯也开始慢慢地变淡，仿佛为了一点执念等待千年的一个幽灵终于得到了答案，便放下了一切。
刚刚那双越来越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沃山重在那里努力地拔剑，现在终于缓缓闭上。片刻后又重新睁开，一道精光爆闪。那副老态的躯壳并未重新变回年轻，却爆发出了无上的锋锐之气。
“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总有一天，它都是你们的。”胤道看着握住剑柄的沃山重，一道冷芒从他眼中闪过，一道冲霄的剑气呼啸而上，那诸神的棋盘之上天空中的一朵白云被无形的剑气斩裂。
这样的力量却是让他轻轻的叹息，“那一天，你们就会代替我们站在战场。”
阳光刺目而又灿烂地从那朵被斩裂的云层投射而下，仿佛如滚滚烈焰如红莲业火燃烧三界。
胤道眯起了双眼，“每个人都会有些理由，让你把命豁出去……那个时候就会发现，你留着这一条命的时候，就是等待着把它豁出去的那一天啊！”
胤道的话在空气中缓缓消散，连同着消散的，还有那道曾经身穿战甲的身影。
这是他的选择，他不后悔。
只是不知道那个现在已经做出选择的沃山重，会不会后悔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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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山重沉默许久，最后他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知道。”
“逃避解决不了战争，他只会解决你自己。”胤道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可是你的选择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害怕。”沃山重有些无措，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目光是不是地飘向那柄被插在那里的魔剑。
他知道那柄剑会给他带来什么！
即使当时第一次握住这柄剑的时候他是因为无路可退，即使他在握住之后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但是他就靠着最后那重新掌控躯体斩下最后一剑的那短短的几分钟，他仍然能感觉到那时候他身体里那种呼啸奔腾能够诛仙弑神的的力量。
简直不像是握住了剑柄，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
但是，他更清楚那种力量不属于他。他记得那种力量，他更记得那种大脑一片空白被一个不知所名的灵魂占据躯体的感觉。
所以他犹豫不定。
打个比方说，你很喜欢拿破仑。如果有人从天而降说能让你成为拿破仑，让你经历拿破仑的一切，让你完完全全成为拿破仑，生活在他那个时代，有他那些经历，你愿意吗？
你当然会很愿意，你要抄诗抄词抄兵书，造枪造炮造肥皂，然后一统欧洲，让后人把你的经历写成一本书，就叫《寻法记》要不就叫《回到法国当皇帝》。
但是要是那个人再问你：让你从身体到灵魂整个儿都变成他，你也愿意吗？这下你犹豫了，会这么想：整个儿变成了他，不就是没有我自己了？
你不愿意了。
因为这意味着世界上曾经有过拿破仑，这个事实没有改变，唯一的变化是你压根儿不存在了。
沃山重现在就是这个感觉。他不想去赌一把自己这次握住剑柄之后还能不能是自己。
“如果我握住剑柄，我还会是我吗？”沃山重向着那负手而立看着那柄剑胤道轻呼一声，“如果我不握住剑柄，我又会怎样？”
“如果我没有和我那个老朋友谈过，你一旦握住剑柄，你便不再仅仅只是你。所以我说你原本没有选择……”胤道叹了口气，仿佛有无限缅怀和万般心绪，“可是，我现在觉得，这样也许做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所以，我决定让你有一个选择的权利。”
胤道说完，终于再次转过身来，可他刚刚还显得肃冷而威严的年轻脸庞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经是老态龙钟。
“你原本会传承下一段记忆，现在我决定让这段记忆随风而去。”
“为什么呢？”
“因为有些人代表着你的过去，如果你想要忘记过去，你就必须和他们斩断联系。因为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能留下的只有记忆。而记忆它是摸不着看不到，但它却又是那样沉重的铭记在心里……”
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个凄惨而悲凉的笑：“我背负的太重了，我想给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沃山重没怎么听懂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但是他大概理解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说，我握住剑之后就能获得力量，而且我还是我？”
胤道忽然就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和贪婪：“世界上哪有能平白无故得来的力量？既然你是完完全全的你，那你便只能有你自己原本的力量。”
“那我拔剑还是离开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这一次，我想知道你在没有责任肩负的情况下，内心中最本真的想法。这柄剑不会再次给你力量，但是会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选择重新握住这柄剑，那你便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你将会面对那些原来只存在你的幻想里的东西；你将会像是一个与同类不同的面具怪混迹在这你以前习以为常的世界里；将会像是披着羊皮的狼行走在这个遍地羔羊的世界；你将会得到力量带来的快感，也会有不同带来的孤独感。
而且你应该能够明白，“不同”带来的是更大的危机：当你在一个种群中显得特别显眼的时候，你就必须变得比别人更强，也更谨慎。
你可以明白人类的本性：人类对于不公正的行为必将加以指责，并非因为他们愿意而是因为唯恐自己也成为这种行为的牺牲者——而你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不公正的行为。
而且，你将要背负上一些使命，承担一些责任，那个时候你就必须握住你手上的剑——握住剑的人一旦放下剑，死亡便会如约而至。”
胤道的面容显得更加苍老了。但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淡。
“如果，你选择离开，你便会回到你以前的生活之中。
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吗？你本身的人生轨迹仍然有着无限可能，并不是说你今天放弃了这里就会碌碌无为一辈子。你本来便不必非得在这个背后的世界里挣扎的，你本身的人生也是同样值得一过的。
你现在面对的，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转折点，打个比方说，只不过是让你在高考结束之后选择一下是去当兵还是读书……两条路并没有什么高低，只是看你自己意愿而已。”
沃山重再一次沉默了。他的世界观崩塌了，以前的生命历程全部作废!之前所相信的一切完全破灭，世界根本不是他一厢情愿的那样!
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就能回到他那个如鱼得水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他几乎拥有了同龄人所梦想的一切！优秀的高考成绩，通情达理的父母和比较优渥的生活条件，即便不在折腾，就沿着他的人生轨迹这样走下去他也会有着理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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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道看着沉默下来的沃山重，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道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一副古老的画面从他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一个眼睛里满是火焰的少年伸手握住剑柄，淋漓的血从他的手掌上缓缓流淌在他面前的剑柄上。少年的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怜悯看向少年：“值得吗？”那少年执拗地回答：“我没有选择。”
不要说机会从来没有出现过，它曾经出现过，只是你舍不得放下自己那时拥有的东西。
“啊！你他妈的给老子出来！”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回忆。胤道循着声音望去，看见沃山重正站在那柄魔剑旁边，双手握住剑柄，正在奋力把那柄剑从那颗黑天元之上拔出来。
胤道惊讶地看着他，然后一丝由衷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还是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吗……看来，我背负的不是一场空。”
他身上的战甲开始逐渐地风化，渐渐地化为光点从他的身上飘散而去。而他本身苍老的身躯也开始慢慢地变淡，仿佛为了一点执念等待千年的一个幽灵终于得到了答案，便放下了一切。
刚刚那双越来越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沃山重在那里努力地拔剑，现在终于缓缓闭上。片刻后又重新睁开，一道精光爆闪。那副老态的躯壳并未重新变回年轻，却爆发出了无上的锋锐之气。
“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总有一天，它都是你们的。”胤道看着握住剑柄的沃山重，一道冷芒从他眼中闪过，一道冲霄的剑气呼啸而上，那诸神的棋盘之上天空中的一朵白云被无形的剑气斩裂。
这样的力量却是让他轻轻的叹息，“那一天，你们就会代替我们站在战场。”
阳光刺目而又灿烂地从那朵被斩裂的云层投射而下，仿佛如滚滚烈焰如红莲业火燃烧三界。
胤道眯起了双眼，“每个人都会有些理由，让你把命豁出去……那个时候就会发现，你留着这一条命的时候，就是等待着把它豁出去的那一天啊！”
胤道的话在空气中缓缓消散，连同着消散的，还有那道曾经身穿战甲的身影。
这是他的选择，他不后悔。
只是不知道那个现在已经做出选择的沃山重，会不会后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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