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肉包子
泫渊在篝火旁盘膝运功了一夜，阿文、黄平在车厢内睡了一夜。孩子和大白两人在车厢内，也是一夜香甜。
早晨黄平跳下马车，伸了个拦腰，回身进车厢把大白抱了下来。仿佛不再给这条狗与他儿子抢奶水的机会。
泫渊一夜之内，按古图上所记载的心法运行了三十六个周天，不仅不觉得疲累，还觉得浑身舒爽。雪地之中，也不觉得太过寒冷。反而身体温暖如春。大白眯着一双狗眼，脚步踉跄的走来依偎在泫渊大腿之侧。泫渊摸了摸大白，笑着，眼光却也学着大白眯起，看向了远处的一棵树木。
“三师兄，还记得那里吗？”泫渊的神情有些低沉。
“哪里，哪里？”还不待黄平说话，阿文当先抱着孩子从车厢内跳出，随着泫渊的眼神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颗树木，上面有一道宽宽的豁口，豁口之上隐约有一些浅浅的红色。自出了罗刹之后，好奇心变得奇重的阿文，抱着孩子向那颗树木走了过去。
依然是漫山的雪，广袤的林。
“咦，这不是我修罗魔寨的标志吗？”阿文发出略惊叹的声音。
黄平也向那树缓步而行。出声问道：“魔族人为什么要在标志之下砍出豁口呢？”
阿文答道：“这标记是代表修罗魔寨，这豁口代表前方是魔族地盘。如要擅闯格杀勿论。”
黄平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说呢，本来魔族也不是见人就杀，怎么当初却要伏击我们。”
阿文疑惑的问道：“谁伏击你们？我修罗寨的标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泫渊把大白抱起，从怀中取出干粮，用水泡软喂与大白，掌心中边感受着大白软软的小舌头，边说：“无事，也许是曾经有个修罗寨的人到过这里。”泫渊心中也是不愿再提及已经死去的人。
三人简单的吃过一些干粮，熄灭了篝火，又架起马车上路了。侧身坐在马车外的泫渊，扭头又看了看，那棵带有豁口的树。
一路风雪渐少，白色已无，马车已经进了辽西郡地界。来时荒无人烟，如今的归路之上，看到远处的山中村落，偶有炊烟升起。山中林木之中，夹杂着村落屋顶。那屋顶上的茅草与阿文的头发颜色一致，显然是刚铺不久。
马车绕辽东城而过，当初的辽东城，已是废墟。三人曾在辽东寻了一夜，也不见一个活人，城外与城墙持平的高度所堆积的尸体，已然不见。城墙上站满了黑甲森森的幽州军，幽州军军旗随风猎猎作响，不知是在欢迎，还是在欢送。
阿文抱着孩子，带着黑纱，偷偷的从车窗看着辽东城墙，不仅惊叹：“你们中土的寨墙原来是用石头垒的，还挺整齐。只是罗刹太冷，石料太硬，无法用这种巨石筑墙。”
泫渊、黄平无奈的笑容中，耳边又传来了阿文的声音：“你们中土的军队，把铁片片穿在身上，怎么打仗？行动多不方便。”
“中土士兵也跟乌丸一样，用长矛啊。”
黄平倒是不忍让她一个人喋喋不休，插嘴道：“那叫戈。”
阿文恍然大悟状，说道：“噢！对了，师弟以前教我读中土的书，里面有个词叫做金戈铁马。可是，我看那武器，也不像是金子做的。”
泫渊一声叹息，说道：“那是比喻而已。”
不知阿文听到没有，又说道：“难怪中土繁华，连武器都用金子打造。”
泫渊笑出声来，略一扭头冲着黄平言道：“你儿子，以后还是放在雷霆居抚养吧……”
行了数日，到达渔阳郡，渔阳城外。泫渊、黄平架不住吵闹的阿文，非要进得中土的“寨子”游玩一番。泫渊思索，赶路已有月余，过了渔阳城，就是昌黎，再行几日，就到了州府。这次战争始终没有波及到州府，定然如以往繁华，人多眼杂，阿文相貌与中土迥异，难免不妥。这渔阳被乌丸占领了有一年半之久，城中百姓全遭屠杀，如今才恢复一年，总比州府人迹要少，不如就让阿文去渔阳城内逛逛。如遇危险可绕过昌黎城，奔昌黎城南的山中一躲。如是在州府遇到危险，州府周围全是平原，无山无林，跑都不好跑。
泫渊拇指摩擦着腰间的虎切剑柄，说道：“三师兄，你就带着阿文去渔阳城内逛逛吧，找个酒楼好好吃喝一番，让阿文尝一尝中土美食。把孩子交于我半日，我驾车在城南等你们。”
阿文虽说不上胡闹，性格却也不是如孟倩那样温柔顺从。黄平又对这个魔族妻子疼爱非常，早就动了心思。这孩子蓝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太引人注目，而且带个孩子也不方便逛街、游玩。
黄平装作为难的点头，阿文则是一脸兴奋道：“好呀，好呀，好呀。”而后阿文看着黄平装出的一脸为难的样子，用白眼珠子瞥了他一眼。
阿文把孩子喂足了奶水，交与泫渊，带好了面纱随黄平步行而去。相约傍晚在渔阳城南见面。
泫渊把大白踹进怀里，抱着孩子，逗弄着孩子的小脸。见二人已经进得渔阳城北门，便驾车绕城而过，奔城南而去。孩子也不哭闹，倒也听话。
马车缓行，不久，泫渊见官道之旁，有一茶棚。再近一看，乃是一卖包子的铺子，泫渊自养母重病哪里还吃过包子。估摸着阿文见都没见过这种包馅的食物。
遂低头对怀中的婴孩说道：“我们去给你爹娘买点包子尝尝好不好？”
那孩子微闭着双眼，依稀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嘴巴徒自撇了撇。泫渊再仔细一看，孩子竟是睡着了。泫渊苦笑，再一抬头，注意到远处的城墙之下，有一乞丐仰面倚城墙而坐。那乞丐的前面有一光头和尚，跟那乞丐一样的衣衫褴褛，趴在乞丐身前，不知在干什么。只是那和尚身后背着一巨大木匣，甚是引人注目。
泫渊想着，原来是一苦行僧人。不如多买几个，给他们送去。战争刚过，很多人还是无家可归、衣食无着。
刚想到这里，只见那僧人，背着大木匣，快步向包子铺跑来，边跑着，伸手入怀，在满是漏洞的僧袍之内摸索着什么。举手投足之间甚是滑稽。只不过，那僧袍破烂的，放进去什么，恐怕也要掉出来吧？
等那衣衫褴褛的僧人跑近，泫渊大惊出声：“清源寺老方丈！”
泫渊随即打算抱着孩子前去招呼，泫渊的性命有一大半可是那老方丈救的，都不曾亲自道谢。可是泫渊转念一想，清源寺僧众已然全部战死，只剩下这老方丈一人，他背着个大木匣，怎么跟乞丐混到一起了？难道不去重建寺庙吗？
这一思索间，只见那老和尚，脚步虽然杂乱，奔跑速度倒也快速。跑到包子铺的老板身前，双手合十，不知说着什么。
泫渊抱着孩子快步而去，等离的近了，才听到老和尚说：“施主，行行好吧。给我两个肉包子吧。贫僧实在没钱。阿弥陀佛。”
店老板不耐烦的道：“大师，小本生意，可以算你便宜，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我实在不能给你。”
那老和尚哀求道：“阿弥陀佛，哪怕就一个。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店老板刚要发怒，发现身侧有一少年，抱着孩子，掌心之中有几文铜钱，在他面前举着。
“我替这位大师付了。”泫渊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几文铜钱继续言道：“也给我来几个，谢谢老板。”
老和尚转过头来，看到泫渊也不显惊讶，笑呵呵的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这才一年光景，你的伤便好啦？”而后又看了看泫渊怀中的孩子又笑呵呵的道：“哎呦，想不到孟大侠，都已是外公了。”
泫渊略一躬身答道：“方丈，我这性命多亏了您，还没来得及道谢。这孩子，是我三师兄的。”
老和尚言道：“那公主都生了孩子？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那包子铺老板，已经手脚麻利的用油纸包好了两个包子，正要递上前来。那老和尚也不管这是给谁的，直接拿过，向那乞丐跑去。边跑着边扭头大声言道：“谢过施主。”
店老板又向泫渊递过来已经又包裹好的包子言道：“客官，这是您的。”等泫渊接过，那老板望向老和尚越跑越远的背影言道：“哎，这世道，和尚都吃肉包子咯。”说罢，摇着头进了屋中。
泫渊向马车方向快行了几步，手一扬，那被包裹好的包子飞进了车厢。而后，他又抱着孩子，向老和尚走去。刚走到老和尚身后，便看见，那乞丐哪还有气息？翻着白眼，耷拉着脑袋，身下是热气腾腾的两个肉包子。
老和尚叹息一声，盘腿而坐，慢慢的把那大木匣放到身旁，双手合十，一声低沉的佛号再度响起：“阿弥陀佛，最终你还是没吃到嘴。”
泫渊言道：“世道如此。”
慢慢的响起来，老和尚的诵经之声。泫渊只是站在老和尚身后，也不言语，感受着经文之中的慈悲佛力。
不知多久，这老和尚的经总算是诵完了，站起身来，双手捧着肉包子递给泫渊，肃穆的表情忽又裂开嘴笑了。当泫渊再看向那已经死去的乞丐，眼已微闭，表情甚是祥和。
泫渊表情恭敬，抱着孩子躬身言道：“方丈也饿了吧，还是您吃吧。”
老和尚嬉皮笑脸的道：“你知道的，我不吃荤。这本就是你买的，还是小施主吃了吧。”
泫渊也不矫情，单手接过，言道：“谢谢方丈，一直还未得机会请教方丈法号。”
老和尚的一双老手，背起那乞丐的尸体，又抱起那巨大木匣。仿佛这尸体倒有千金的重量，把这修为高深的老僧压得把背深深的驼了下去。被压得弓下身子的老迈身体，费力的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泫渊言道：“贫僧法号‘方丈’”。
泫渊一滞，憋住笑意说道：“我还以为，您是清源寺的方丈。没成想……”
老和尚背着尸体，抱着木匣，向西走去，头也不回言道：“贫僧是清源寺方丈不假，法号也是方丈。”
“可是您背着尸体去哪里？”
脚步略显沉重的老和尚答道：“回寺，不远，来不来？”
泫渊抬头看了看天色，略一沉吟，高声答道：“来！”
返回取过车后，赶上了老和尚，心中感叹，数百乌丸军都不曾把你压住，一个乞丐的尸体，倒把你压的驼起了背。泫渊表情依旧恭谨言道：“老方丈，上车，您给指个路。”
“阿弥陀佛，再好不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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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渊略一躬身答道：“方丈，我这性命多亏了您，还没来得及道谢。这孩子，是我三师兄的。”
老和尚言道：“那公主都生了孩子？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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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渊言道：“世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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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这老和尚的经总算是诵完了，站起身来，双手捧着肉包子递给泫渊，肃穆的表情忽又裂开嘴笑了。当泫渊再看向那已经死去的乞丐，眼已微闭，表情甚是祥和。
泫渊表情恭敬，抱着孩子躬身言道：“方丈也饿了吧，还是您吃吧。”
老和尚嬉皮笑脸的道：“你知道的，我不吃荤。这本就是你买的，还是小施主吃了吧。”
泫渊也不矫情，单手接过，言道：“谢谢方丈，一直还未得机会请教方丈法号。”
老和尚的一双老手，背起那乞丐的尸体，又抱起那巨大木匣。仿佛这尸体倒有千金的重量，把这修为高深的老僧压得把背深深的驼了下去。被压得弓下身子的老迈身体，费力的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泫渊言道：“贫僧法号‘方丈’”。
泫渊一滞，憋住笑意说道：“我还以为，您是清源寺的方丈。没成想……”
老和尚背着尸体，抱着木匣，向西走去，头也不回言道：“贫僧是清源寺方丈不假，法号也是方丈。”
“可是您背着尸体去哪里？”
脚步略显沉重的老和尚答道：“回寺，不远，来不来？”
泫渊抬头看了看天色，略一沉吟，高声答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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