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善恶
世间任何行当或者人的活法，都有『善恶』之别。
服务员也一样，有善路子赚钱的道理，也有恶路子的道道。
比如梦尘歌厅的倒闭的确是被服务员架空而黄掉的。但没有人怜惜它，服务员赚钱的黄金时代也不是只有一家两家的歌厅，多了去了。
之所以会倒闭，还是因为老板选择的赚钱方针本身就是『恶路子』的，但他自己却不够恶，所以才会导致作茧自缚，最后倒闭。——否则你为什么要招那么多妖魔鬼怪还许以许多『暗套路』的特权推销呢？……这些见不得光的路数，他们会用了，不给你上供，这也怪不得服务员。
你指望全世界就你一个是唯利是图的恶人，其他全是送温暖送钱的**……这现实吗？
——
那什么是『恶路子』的服务员之道呢？
简单说就是『踩着别人的脑袋来攀高赚钱、还有吸血鬼一样的寄生别人的血汗里赚钱』，举例子说的话：
先说公司层面吧。比如老板有规章制度，不可以狸猫换太子的『对缝儿』，就是比如，歌厅里一盒软中华卖一百三十元，你按照这个价钱卖给顾客香烟，转身却跑出去在烟摊里买了一盒六十五元的把货给补上。……这就是恶路子了，因为你损失了公司的利益，你的行为没有给公司创造效益，而是中饱私囊。
再比如服务员里比较普遍的恶路子是『野鸡之道』，简单说，就是和一个或几个小姐私下里处好关系，然后可以进行暗地交易，比如你帮忙小姐多出台，向坐台客人特别介绍她，而她则帮你多要小费或者暗地里给你提成，当然还有晚上下班后的陪睡……这也是恶路子的赚钱法。同样损坏了公司的运营，甚至如小姐之道，专门拉皮条的龟公一样的赚小姐的卖皮肉那钱的抽成……这都是恶路子的道道。
——
而我遇见的师傅们和我本人则都是走的『善路子』赚钱之道。
简单说就是『共赢』，在我个人获得经济收入增加的同时，公司与她人也能赚取更多利益。
再比如：以公司而言，我们赚取小费不依靠投机取巧，而是投其所好。简单说就是要客人『爽』。
本来嘛，客人们跑来歌厅玩，就是为了开心的。所以只要能够察言观色好顾客的需求，犹如嘘寒问暖雪中送炭一般，无论是漂亮话还是同时的漂亮服务，都会增加客人的愉悦，当他十分满意的时候，结帐时给小费是很正常的现象。而同时他也会乐于再次到本歌厅消费，增加了歌厅的回头客，公司运营更好，我们不仅赚到了钱，饭碗也更牢靠。
——其实恶路子在国有企业才是最多的，那里『生产力是第一动因』完全就是扯淡，所以各种走关系贪污腐败，也就显而易见了。
——
同样的，我们善路子的服务员一样可以对『小姐』好，也有不少和小姐谈恋爱的、甚至结婚的。但不同点在于，小姐不会帮我们要小费，而是帮我们推销酒水，也就是我们一起配合起来服务好客人，这样一边软玉温香、一边关怀备至，客人自然舍得消费，心情爽嘛。到后来，哪怕不给小费，我们单单一桌下来的酒水提成和瓶盖收入，就足以顶数个小费收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是我到了真正城市里数一数二的大歌厅之后才学习到的知识。
眼下这小歌厅，仅仅只是让我见见世面罢了。当然，认识人性的道路，已然开启了。
——
仔细想了很久，也没记清那位解放路歌厅里的当红小姐的名字……我甚至怀疑我可能从来都没问起也没知道过。
我和她从来没有任何私交。
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实在是人生里第一次走进小姐的『真实世界』，被震惊到了。
原因是因为一个男客人，一个其貌不扬、穿着也邋遢、但却被所有服务员见了都热情喊『爷』的中年男人。
他的确算是和善的，至少没有把我们服务员当狗看。
早年的服务行业在一些人眼里是极端被看不起的，尤以那些所谓的『铁饭碗』为主。理由也很简单，伺候人的，像是下人一样。
……当然，我没有要粉饰这份真实的意思。服务行业的确是一个『贩卖服务』的职业，绝大多数的服务员呢，家里都是穷的。
穷苦人家里的孩子，依靠自己的勤劳和辛苦赚钱或拼搏，这无可厚非。
谁家里若有花不完的钱，都愿意做大爷，这是人生正常现象。
——但服务员并非下人也是真的，所谓的『低声下气』，实际上只是表象，真实也许是截然相反的。
最根本服务员不可能是下人的原因就是『没有卖身契』。
社会文明已经不是封建社会，所谓签了卖身契，一辈子做下人。
现在的社会最多就是签个劳务合同，这东西随时随地可以提出辞职，当然也能被开除。……简单说就是『不存在长久关系』。
老人们喜欢说做工作一做就是一辈子。但在我们这些改革开放后才投入社会与工作的年轻一代眼中，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我们换工作的频率特别快。
尤其服务行业，人员流动率非常大，几乎你去问问看，十家服务型公司，有八家都在缺人招工中。
——
而在没有互联网的我才刚刚十八岁这个时期，服务员行业就更加缺人了。因为老板找不到途径招人。介绍所里，多得是愿意当工人的。一听服务员这工作，都本能的排斥摇头，给再多钱也不干。
也有几个肯吃苦的老实人想去服务行业不怕做低，赚钱就行。结果去了就被那里龙蛇混杂、尤其是来一伙『大混子』的聚会，那酒池肉林和喊打喊杀的气氛给吓跑了，根本不敢去服务。
——因此，那年代，能做服务员的人比做小姐的人还少。
先要胆子大，敢冲敢上，必定那时候去消费的客人素质普遍不高也绝对是真实的，基本上以三种人群为主，国企贪污的、社会大小混、成群的骗子。随便哪一种客人，都是绝对的在人情世故里摸索成精的家伙，服务起来，你想耍点小心思，赚他们的钱，没那么容易。
弄不好挨一顿打，也是听说过的。
当然，只是听说，我没遭遇过。
——
那个中年邋遢的男客人，来了后就进入大厅的一个包厢里，见到我是新服务员，还很和善的对我微笑，谈话也非常实在。完全不像是其他那些大部分的客人们。
那时候喊人也是有说法儿的，不是见谁都可以喊『爷』的。
比如国企那些个贪污花公款的，你若喊爷，一准儿被人骂死，因为把人家喊的『低贱』了，人家都是早年次的『大学毕业生』，心里那股子骄傲劲儿大着呢，你把人家往流氓头头上喊，人家听着就不爽。当然，你也不能喊『总』，但这个倒不是因为被喊低了，而是被喊『真实』了。人家是来花公款的，不是来谈工作的，就是放松就是玩就是挥霍来的，你不能喊人身份职务，万一被哪个好事之徒留心上给撞见了，之后客人惹了一身麻烦，我们也会被找麻烦。简单说，花公款的都是假牛逼，不能见光的，不敢见人。
至于骗子们也不喜欢被喊『爷』，但理由却是，爷把他们给喊『真实』了，他们也不喜欢。骗子不喜欢被戳破真实心理和身份。在他们眼里，别人都是傻逼和用来骗钱花的羊羔，他们心里都是把自己当爷的。但你却不能喊，要喊『总』，类似总经理的意思，这样喊的他好像很有身份的样子，但其实和他半毛钱真实关系也没有，但他就爽了。
真正能被喊『爷』的，都是混混。和北京那地界儿不同。这里的爷是『爷爷』的意思。
一般通常是打架时候，一方被打怕了或快被打死了的时候，求饶的时候习惯说：『爷爷！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所以这『爷』字根本意思就是俩字——『凶狠』。
但我眼前这邋遢的中年男人明显和凶狠二字不沾边儿的。
我躲开他之后，躲起来小声问张斌：“师傅，他很牛逼吗？为什么你们都喊他爷？”
张斌听完轻笑了下，笑容里全是轻蔑，拉我到一边，各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几口后，对我解释道：“那就是个被小姐耍着玩儿的傻逼。喊他「爷」是因为他每次来都会给我们服务员小费。人是不错，就是太傻逼了。”
“傻逼？他怎么了？”我听完不由得更好奇了。
张斌继续解释道：“千万别相信女人，女人的心肠最他吗黑！尤其是做小姐的这些货……刚刚跟你笑着打招呼那个，她就是这位爷的「相好」，他每次来都给我们服务员小费，就是她帮忙要的。她很会做人。”
“啊？听起来她不错啊。”我听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斌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鄙视道：“那是她要堵住我们服务员的嘴巴。因为我们不是客人，我们知道她的真实，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怎么说？”
“……那男人基本一星期里能跑来我们这里五天，比上班还勤劳。我们这虽然消费不算高，可也不低。你知道他的钱都是哪来的吗？”
我摇头。
“是他把家里的两室一厅的房子给卖了，才有钱消费的。都是为了那个小姐。”
“啊？这事儿那小姐知道吗？”
“我都他吗知道了，那小姐能不知道？……但人家不在乎，她就是要他兜里的钱，等这几个逼钱花光了，她那所谓的情份和逼，也就不见了。”
“……那男人被骗了？这么惨……”我那时候以为，我这种好好念书半路家里破产，念不起书跑出来打工的已经算是人间惨剧了，没想到，这世上比我惨的人，大有人在。
张斌用力的吸了一口烟，解释道：“他是真惨。他最傻逼的地方就是跑来歌厅里谈情说爱，这种地方和古代的青楼没区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地方的女人和客人，就是女支女和女票客的关系，嫖完散了就行。他偏喜欢上了这里的小姐，还是她那逼样的……”张斌一口又一口抽着烟，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了其他的什么，但他没说出来，只是依然说着这个男人的事情：“他因为这事儿，家里原来的老婆跑了，和他离婚了；存款也被他天天来这里找小姐给败光了；现在连唯一的房子都卖了……工作听说也因为总不去上班快下岗了……再多两年，这位「爷」估计就要去上大街上「要饭」去了。”
张斌说到这，一拍我肩膀：“今天他做你包厢，肯定会给你小费的。”
“真的？”我还是第一天上班，小费这东西完全不敢置信呢。
“肯定给，要是不给，她会帮你要。”张斌说到这，点醒我：“她是要堵住你的嘴。那钱也不是她的。但你收了小费，就没道理坏了她的好事。她就是要骗那男人，骗到他倾家荡产，然后再换一个傻逼男人，继续一样的套路。”
……
那晚，我果不其然的收到了那位中年邋遢的『爷』给的小费，四十块钱！
说真的，收到小费后，我拿在手里的感觉特别不真实，当然，心情的确愉快。只是这愉快夹杂在那小姐对他的甜言蜜语里、还有他对我和善的笑容里、……以及那个令人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的真相与那男人最后必将悲催的结局……
我拿着那四十块钱跑去烟摊，买了一盒在我眼里已经很贵的烟，是新出的，红色硬盒很喜气很高档样子的七匹狼，要十七块钱一盒。
在技校时我都是抽两三块钱一盒的香烟，还时常『烟屁烫手，紧裹两口』的拮据着。
而现在，刚刚做服务员的第一天，我抽烟的档次已经一下子拔高到了十七元的高度，并且自此没回落过……
这烟草的质感无疑是好的。
可是，我却也不知道这个当下里，我抽起它的滋味……
这个四十块钱的小费里，装满了太多不光彩的东西了。
至于道德……
哪里还有影子。
——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我去戳破那小姐的谎言，有用吗？有意义吗？……他真的不知道她是骗他的吗？
他的老婆已经没了、存款也没了、房子也卖了……
这小姐的确不是他的……但若连她也失去了……
就像是『饮鸠止渴』，明知道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继续喝下去吧……直到彻底玩完儿为止。
——
原来这就是社会。
原来这就是女人。
原来这就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真实意思。
……
当然，
任何行业都有善恶的两面性。坏人里一样有好人存在，好人里也一定有坏蛋深藏。小姐里的确有好的……那真的是心灵非常好的女孩，我后来曾有幸遇见过几个。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性情中人』。
——
但那不过极少的几个人罢了。
绝大多数的，没有那么复杂的矛盾的命运，她他就是坏、就是依靠恶路子赚钱的，靠吸食其他人的血汗钱为生……就像是有着獠牙满口血腥碎肉的妖魔。
那是一个『骗子遍地走，流氓多如狗』的时代。
胆子小的人，根本都不敢走进社会里的真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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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也一样，有善路子赚钱的道理，也有恶路子的道道。
比如梦尘歌厅的倒闭的确是被服务员架空而黄掉的。但没有人怜惜它，服务员赚钱的黄金时代也不是只有一家两家的歌厅，多了去了。
之所以会倒闭，还是因为老板选择的赚钱方针本身就是『恶路子』的，但他自己却不够恶，所以才会导致作茧自缚，最后倒闭。——否则你为什么要招那么多妖魔鬼怪还许以许多『暗套路』的特权推销呢？……这些见不得光的路数，他们会用了，不给你上供，这也怪不得服务员。
你指望全世界就你一个是唯利是图的恶人，其他全是送温暖送钱的**……这现实吗？
——
那什么是『恶路子』的服务员之道呢？
简单说就是『踩着别人的脑袋来攀高赚钱、还有吸血鬼一样的寄生别人的血汗里赚钱』，举例子说的话：
先说公司层面吧。比如老板有规章制度，不可以狸猫换太子的『对缝儿』，就是比如，歌厅里一盒软中华卖一百三十元，你按照这个价钱卖给顾客香烟，转身却跑出去在烟摊里买了一盒六十五元的把货给补上。……这就是恶路子了，因为你损失了公司的利益，你的行为没有给公司创造效益，而是中饱私囊。
再比如服务员里比较普遍的恶路子是『野鸡之道』，简单说，就是和一个或几个小姐私下里处好关系，然后可以进行暗地交易，比如你帮忙小姐多出台，向坐台客人特别介绍她，而她则帮你多要小费或者暗地里给你提成，当然还有晚上下班后的陪睡……这也是恶路子的赚钱法。同样损坏了公司的运营，甚至如小姐之道，专门拉皮条的龟公一样的赚小姐的卖皮肉那钱的抽成……这都是恶路子的道道。
——
而我遇见的师傅们和我本人则都是走的『善路子』赚钱之道。
简单说就是『共赢』，在我个人获得经济收入增加的同时，公司与她人也能赚取更多利益。
再比如：以公司而言，我们赚取小费不依靠投机取巧，而是投其所好。简单说就是要客人『爽』。
本来嘛，客人们跑来歌厅玩，就是为了开心的。所以只要能够察言观色好顾客的需求，犹如嘘寒问暖雪中送炭一般，无论是漂亮话还是同时的漂亮服务，都会增加客人的愉悦，当他十分满意的时候，结帐时给小费是很正常的现象。而同时他也会乐于再次到本歌厅消费，增加了歌厅的回头客，公司运营更好，我们不仅赚到了钱，饭碗也更牢靠。
——其实恶路子在国有企业才是最多的，那里『生产力是第一动因』完全就是扯淡，所以各种走关系贪污腐败，也就显而易见了。
——
同样的，我们善路子的服务员一样可以对『小姐』好，也有不少和小姐谈恋爱的、甚至结婚的。但不同点在于，小姐不会帮我们要小费，而是帮我们推销酒水，也就是我们一起配合起来服务好客人，这样一边软玉温香、一边关怀备至，客人自然舍得消费，心情爽嘛。到后来，哪怕不给小费，我们单单一桌下来的酒水提成和瓶盖收入，就足以顶数个小费收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是我到了真正城市里数一数二的大歌厅之后才学习到的知识。
眼下这小歌厅，仅仅只是让我见见世面罢了。当然，认识人性的道路，已然开启了。
——
仔细想了很久，也没记清那位解放路歌厅里的当红小姐的名字……我甚至怀疑我可能从来都没问起也没知道过。
我和她从来没有任何私交。
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实在是人生里第一次走进小姐的『真实世界』，被震惊到了。
原因是因为一个男客人，一个其貌不扬、穿着也邋遢、但却被所有服务员见了都热情喊『爷』的中年男人。
他的确算是和善的，至少没有把我们服务员当狗看。
早年的服务行业在一些人眼里是极端被看不起的，尤以那些所谓的『铁饭碗』为主。理由也很简单，伺候人的，像是下人一样。
……当然，我没有要粉饰这份真实的意思。服务行业的确是一个『贩卖服务』的职业，绝大多数的服务员呢，家里都是穷的。
穷苦人家里的孩子，依靠自己的勤劳和辛苦赚钱或拼搏，这无可厚非。
谁家里若有花不完的钱，都愿意做大爷，这是人生正常现象。
——但服务员并非下人也是真的，所谓的『低声下气』，实际上只是表象，真实也许是截然相反的。
最根本服务员不可能是下人的原因就是『没有卖身契』。
社会文明已经不是封建社会，所谓签了卖身契，一辈子做下人。
现在的社会最多就是签个劳务合同，这东西随时随地可以提出辞职，当然也能被开除。……简单说就是『不存在长久关系』。
老人们喜欢说做工作一做就是一辈子。但在我们这些改革开放后才投入社会与工作的年轻一代眼中，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我们换工作的频率特别快。
尤其服务行业，人员流动率非常大，几乎你去问问看，十家服务型公司，有八家都在缺人招工中。
——
而在没有互联网的我才刚刚十八岁这个时期，服务员行业就更加缺人了。因为老板找不到途径招人。介绍所里，多得是愿意当工人的。一听服务员这工作，都本能的排斥摇头，给再多钱也不干。
也有几个肯吃苦的老实人想去服务行业不怕做低，赚钱就行。结果去了就被那里龙蛇混杂、尤其是来一伙『大混子』的聚会，那酒池肉林和喊打喊杀的气氛给吓跑了，根本不敢去服务。
——因此，那年代，能做服务员的人比做小姐的人还少。
先要胆子大，敢冲敢上，必定那时候去消费的客人素质普遍不高也绝对是真实的，基本上以三种人群为主，国企贪污的、社会大小混、成群的骗子。随便哪一种客人，都是绝对的在人情世故里摸索成精的家伙，服务起来，你想耍点小心思，赚他们的钱，没那么容易。
弄不好挨一顿打，也是听说过的。
当然，只是听说，我没遭遇过。
——
那个中年邋遢的男客人，来了后就进入大厅的一个包厢里，见到我是新服务员，还很和善的对我微笑，谈话也非常实在。完全不像是其他那些大部分的客人们。
那时候喊人也是有说法儿的，不是见谁都可以喊『爷』的。
比如国企那些个贪污花公款的，你若喊爷，一准儿被人骂死，因为把人家喊的『低贱』了，人家都是早年次的『大学毕业生』，心里那股子骄傲劲儿大着呢，你把人家往流氓头头上喊，人家听着就不爽。当然，你也不能喊『总』，但这个倒不是因为被喊低了，而是被喊『真实』了。人家是来花公款的，不是来谈工作的，就是放松就是玩就是挥霍来的，你不能喊人身份职务，万一被哪个好事之徒留心上给撞见了，之后客人惹了一身麻烦，我们也会被找麻烦。简单说，花公款的都是假牛逼，不能见光的，不敢见人。
至于骗子们也不喜欢被喊『爷』，但理由却是，爷把他们给喊『真实』了，他们也不喜欢。骗子不喜欢被戳破真实心理和身份。在他们眼里，别人都是傻逼和用来骗钱花的羊羔，他们心里都是把自己当爷的。但你却不能喊，要喊『总』，类似总经理的意思，这样喊的他好像很有身份的样子，但其实和他半毛钱真实关系也没有，但他就爽了。
真正能被喊『爷』的，都是混混。和北京那地界儿不同。这里的爷是『爷爷』的意思。
一般通常是打架时候，一方被打怕了或快被打死了的时候，求饶的时候习惯说：『爷爷！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所以这『爷』字根本意思就是俩字——『凶狠』。
但我眼前这邋遢的中年男人明显和凶狠二字不沾边儿的。
我躲开他之后，躲起来小声问张斌：“师傅，他很牛逼吗？为什么你们都喊他爷？”
张斌听完轻笑了下，笑容里全是轻蔑，拉我到一边，各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几口后，对我解释道：“那就是个被小姐耍着玩儿的傻逼。喊他「爷」是因为他每次来都会给我们服务员小费。人是不错，就是太傻逼了。”
“傻逼？他怎么了？”我听完不由得更好奇了。
张斌继续解释道：“千万别相信女人，女人的心肠最他吗黑！尤其是做小姐的这些货……刚刚跟你笑着打招呼那个，她就是这位爷的「相好」，他每次来都给我们服务员小费，就是她帮忙要的。她很会做人。”
“啊？听起来她不错啊。”我听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斌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鄙视道：“那是她要堵住我们服务员的嘴巴。因为我们不是客人，我们知道她的真实，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怎么说？”
“……那男人基本一星期里能跑来我们这里五天，比上班还勤劳。我们这虽然消费不算高，可也不低。你知道他的钱都是哪来的吗？”
我摇头。
“是他把家里的两室一厅的房子给卖了，才有钱消费的。都是为了那个小姐。”
“啊？这事儿那小姐知道吗？”
“我都他吗知道了，那小姐能不知道？……但人家不在乎，她就是要他兜里的钱，等这几个逼钱花光了，她那所谓的情份和逼，也就不见了。”
“……那男人被骗了？这么惨……”我那时候以为，我这种好好念书半路家里破产，念不起书跑出来打工的已经算是人间惨剧了，没想到，这世上比我惨的人，大有人在。
张斌用力的吸了一口烟，解释道：“他是真惨。他最傻逼的地方就是跑来歌厅里谈情说爱，这种地方和古代的青楼没区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地方的女人和客人，就是女支女和女票客的关系，嫖完散了就行。他偏喜欢上了这里的小姐，还是她那逼样的……”张斌一口又一口抽着烟，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了其他的什么，但他没说出来，只是依然说着这个男人的事情：“他因为这事儿，家里原来的老婆跑了，和他离婚了；存款也被他天天来这里找小姐给败光了；现在连唯一的房子都卖了……工作听说也因为总不去上班快下岗了……再多两年，这位「爷」估计就要去上大街上「要饭」去了。”
张斌说到这，一拍我肩膀：“今天他做你包厢，肯定会给你小费的。”
“真的？”我还是第一天上班，小费这东西完全不敢置信呢。
“肯定给，要是不给，她会帮你要。”张斌说到这，点醒我：“她是要堵住你的嘴。那钱也不是她的。但你收了小费，就没道理坏了她的好事。她就是要骗那男人，骗到他倾家荡产，然后再换一个傻逼男人，继续一样的套路。”
……
那晚，我果不其然的收到了那位中年邋遢的『爷』给的小费，四十块钱！
说真的，收到小费后，我拿在手里的感觉特别不真实，当然，心情的确愉快。只是这愉快夹杂在那小姐对他的甜言蜜语里、还有他对我和善的笑容里、……以及那个令人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的真相与那男人最后必将悲催的结局……
我拿着那四十块钱跑去烟摊，买了一盒在我眼里已经很贵的烟，是新出的，红色硬盒很喜气很高档样子的七匹狼，要十七块钱一盒。
在技校时我都是抽两三块钱一盒的香烟，还时常『烟屁烫手，紧裹两口』的拮据着。
而现在，刚刚做服务员的第一天，我抽烟的档次已经一下子拔高到了十七元的高度，并且自此没回落过……
这烟草的质感无疑是好的。
可是，我却也不知道这个当下里，我抽起它的滋味……
这个四十块钱的小费里，装满了太多不光彩的东西了。
至于道德……
哪里还有影子。
——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我去戳破那小姐的谎言，有用吗？有意义吗？……他真的不知道她是骗他的吗？
他的老婆已经没了、存款也没了、房子也卖了……
这小姐的确不是他的……但若连她也失去了……
就像是『饮鸠止渴』，明知道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继续喝下去吧……直到彻底玩完儿为止。
——
原来这就是社会。
原来这就是女人。
原来这就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真实意思。
……
当然，
任何行业都有善恶的两面性。坏人里一样有好人存在，好人里也一定有坏蛋深藏。小姐里的确有好的……那真的是心灵非常好的女孩，我后来曾有幸遇见过几个。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性情中人』。
——
但那不过极少的几个人罢了。
绝大多数的，没有那么复杂的矛盾的命运，她他就是坏、就是依靠恶路子赚钱的，靠吸食其他人的血汗钱为生……就像是有着獠牙满口血腥碎肉的妖魔。
那是一个『骗子遍地走，流氓多如狗』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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