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社会
其实很多事都是零落在青春的那些无法描述的罅隙里的。
就如同我和魏飞的关系，我们曾经『滴血结兄弟』过，所谓拜把子。
我们都割破手、滴血、喝下有彼此血的酒。
——而多年以后，我们并没有因此而真正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依然和普通关系没多少分别。……形式主义的无聊。
……
但在当时，我算是他哥哥，他助拳给我，无论对错，都是待我好，我必须要待他好才行，这是我为兄的责任。
所以当我舅舅家的姐夫把很多冠冕堂皇的所谓前途放在我面前，但告诉我，你必须放弃你的『兄弟』。
那在我眼里，是对兄弟的背叛。
的确，我若理智应该是先答应下来，然后在自己站稳脚跟后，再想办法拉兄弟一把。
但，我不是那种个性的人。
青春更不是那样子的。
我们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儿。
今天的背叛，可能在明天代表的就是血光之灾、或永世的仇恨、或自此陌路。
……我的确不在意和任何人陌路。但我绝不是那个『辜负别人的人』。
我的活法是『顶天立地』的，我俯仰无愧于天地、无愧我的本心、无愧挚友。
——所以，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区区前程，不要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总之，我绝不背叛亲人、也绝不做人生的逃兵。
——
尽管，哪怕我因此要承受许许多多的哀伤的青春印记，……但我的青春——无悔。
——
职业介绍所里，我迷茫的看着那个给了他钱后，介绍给我一份小歌厅服务员工作的人。
……其实类似的工作根本不需要找什么介绍所，自己到那些歌厅进门询问一下，很多地方都是缺人的，直接就可以有工作，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
……但没办法，我的父母离开了工厂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了，他们的社会知识，可能和没有走出过校门的我，基本相同。
没人给我意见，我也只能从这些途径来寻找我的『出路』。
但不得不说，介绍所虽然提供的工作都是你自己去找也一样的工作机会，但他们提供的信息的广泛性是好的。非常多。但那时候工作机会匮乏，除了服务行业，就只剩下工厂，和一些偏门儿的几乎不靠谱的临时性工作。
——而我的原则就只有一点：不去工厂。
……为什么我如此偏执不当工人呢？
因为我父母就等于被工厂坑了后半辈子。
我若不是因为家里没钱了，怎么会舍弃学业？……若单位开工资，我父母怎么会没了钱？……若还有钱，我父亲又怎么会走上沉迷电子麻将以为可以以此致富来养家的昏路子……
我不赌博和不愿意当工人，基本都是源自于父母一生的写照所警醒的。
哪怕我在社会上生活的再苦再难，也没有听从过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意见，要我去工厂工作。
国有企业又怎么了呢？我父亲就是……
在我眼里，这名号没用。毫无意义。
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而不相信其他任何。
——
拿着介绍所的证明信，我走进了那间距离我家几乎相隔一整条直径的城市距离的遥远的歌厅。
那歌厅的名字有点意思，叫做『解放路歌厅』。
我读起来喜欢读成『解放喽』歌厅……
其实它这名字毫无新奇，只是因为地处解放路而已。但在那时候的我眼里，就像是一场人生新冒险的开启，从此我将彻底告别校园，走进社会。
简直冰火两重天。
这里，将是我受『冰与火洗礼』之地。
我新生的开启。
我终于『长大』了。
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大人了。
——
老板只是简单的看过介绍信，就聘用了我，然后把我交给了一名老服务员，要他来带我学习。
——
好昏暗啊……
当我走进那个被称为『大厅』的开放式群体包厢里时，第一个感觉就是黑暗。
尽管还是下午，外面阳光万丈，可这里面，却连一丝阳光的丝毫都无法穿透进来。
我的眼睛仿佛瞎了一样的在黑暗里泛着白光，足足过了五六秒钟才适应了一些黑暗，至少看得到那条狭长的『走廊』小道，至于那些旁边的『小包厢』，看不见……我的眼睛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样子，感觉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张着黑色巨口的『魔兽』，总之不是人也并非野兽的东西……或许是魔鬼和野兽本能的合成品吧……我姑且就在心里称呼了它一声：魔兽。
师傅取笑的笑了出来，他看着我完全陌生的样子，笑着问：“第一次来？”
我摇摇头，不是。
的确不是，之前做生意的时候，我的确到过类似的歌厅里，只是那时候身边都是师傅和哥哥们，也没对环境多敏感，再一个也确实不一样。
尽管形容起来是小歌厅，但其实远比我之前去的那种仿佛不比三室两厅的家庭房大多少的小歌厅大了很多，这间歌厅有上下两层楼，差不多也算是复式公寓型大房子了，可能会有三四百平左右吧？——其实单独一楼这个大厅就应该有一百多平米了。
只是实在太黑，我根本看不见。
——
最初带我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皮鞋，很帅但气质也很冷漠的人，他对我简单的介绍了大厅里的基本工作后，就去忙其他的了。
我一个人在那里面，四周一个人也看不见，谁也不认识，没有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只能安静的站在那里，因为是下午，所以除了一些我听起来仿佛儿时父母亲才会听的老歌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以外，我一个下午什么都没有做，就是那样子站了一下午，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黑暗。
当然，这并不能让我感觉慌张或害怕。
因为童年的那两部恐怖鬼片影响，我怕鬼是不假，但却并不怕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工作的第一重考验，反正傍晚时分，我被叫去吃工作餐，领班和经理都似乎对我还算满意。吃过饭还有半个钟头，就要6续上客人，领班给我换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和我同姓，很开朗也很健谈的男人，比我好像也只大了一岁而已，他的名字叫张斌，是我真正踏入社会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师傅。
他虽然不是教导我最好的那个师傅，但却是带我认识了真实社会的好师傅。
我有时候想，我人生最大的运气，可能就是总能遇见这些善良的愿意教导我知识的好师傅吧？
多亏有他们，我才能不停不停的学习着、成长着……尽管仔细想起来，我都不记得自己的人生有停下来真正的好好『不务正业』一次的休息过。
我就像是那种没有脚的飞鸟，活着就永远的飞翔……飞翔……唯一的一次停下来，就是死亡的时候。
我会不会也只有死亡才能停下脚步呢？
或许吧……
——
在黑暗的大厅里，他找了间靠近门洞口的包厢，拉着我坐到里面，张斌递给我一支烟，笑着说：“进来感受一下。其实没啥，就是个小包厢，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只是因为包厢里灯光太暗，然后还有两块黑帘子挡着，所以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但也没啥好看的，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点逼事儿。——来这里的男人，基本都是为了找小姐爽的。”
“啊？”我听到这惊讶极了，忍不住问：“我们这里不是歌厅吗？怎么会有鸡？”
“我们这儿当然不让了。但客人和小姐间熟了，人家出去干……咱们就管不着了。”张斌说到这儿忽然对我『嘿嘿』一声怪笑，别有深意的看着我，两三秒后，和我说了一句悄悄话：“告诉你，就在这包房里，也有人在这里直接干！”
“啊？你怎么知道？”
“有味儿。”
“什么味儿？”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等遇见多了，你就知道了。——记住，这时候遇见别放过，那可是我们「赚小费」的好机会！没事儿就过去敲敲门、或者进去加茶水，那时候，基本上都要给小费，不给就不让他消停。”
“小费？”我还根本不知道小费是什么东西。
“小费就是客人给你的钱，一般都是十块二十块的，遇见敞亮的（出手阔绰的意思），给你甩个五十或者一百的，也是有的。”
“啊？我们工资不是有四百五十元一个月？……”
张斌笑了，告诉我，“你看下我给你的烟。”
我这才想起来看一下，一看，大惊失色，小声叫道：“万宝路！？这烟十一二块呢吧！……这么贵的烟，我不知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张斌笑着摇摇手，对我说：“这就是我平常抽的烟，真要是出门玩儿装逼的时候都是抽软包中华的。”
“天啊！那烟好像要五十多块吧？”
“六十五，在我们歌厅里，卖一百三。”张斌说。
“这么贵！？”
张斌脸上的笑容里一阵舒爽，他又递给我一根万宝路，然后问我：“你说，一个月四百五十块钱那点儿工资，能够我抽烟钱就不错了。”
我点头称是，一阵子沉默……
事实上，那时节，我父亲就算能开工资，也就这么多钱一个月。我母亲是市政单位的，属于市里就业的小集体企业，一个月拼死拼活也就三百多元。
我以为四百五十元一个月已经很不少了，哪里想到，这根本在张斌眼里，连抽烟钱都不够！
“好好做吧！在歌厅里工作，一个月要是赚不到两千块钱，那就是垃圾！”张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当时已然呆住了……
两千元？
“但先你要先学会来呼事儿（类似做生意的推销），懂得察言观色。还有，尽快把价目表记下来，结帐之前，想办法把钱控制在距离整数差五块到十块钱，这样一般那钱就是你的了。”
接下来，6续的近三个月里，张斌教给我很多歌厅里的赚钱之道。那对我最直接的影响是，我抽起了当时刚刚新出的烟，红色的盒子，很喜气的『七匹狼』。
红狼当时一盒十七元钱。
都说『女怕轮j，烟怕分圈』，我那时候虽然抽烟还不是太凶，一天仍然要抽一盒烟，偶尔出去玩的话，可能会抽一盒半，也就是说，每天烟钱均一下，比我整月工资还多……
但谁在乎呢，那时节，真的是穿上了一身『定制西装』，每天在擦鞋匠那里和师傅一边抽着红狼一边谈笑风生的看着别人给我们擦鞋。
我们的皮鞋永远是光亮的，鞋子的价钱显然也过了我们一个月的工资。
若不说，任谁看见我们，也想象不出，我们的工作是服务员，……因为实在是活的太嚣张了。
挥金如土。
但按着张斌的话来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和服务员的『黄金时代』差远了。
他说『现在连老实孩子都能当服务员了。原来那时代是根本不行的。在学校时打架不是个头目的，你能当服务员？你敢当服务员？——要知道，歌厅这就是个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来消费的多的是大混子（类似黑社会老大），遇见这种人，老实人都能给直接吓尿了！哈哈哈哈哈。』
张斌笑过后接着说，『最辉煌的那时候，我哥赶上了，他同学那时候做服务员，在市中心一个叫梦尘的歌厅，是个大歌厅，比我们这大多了。那里有二十多个服务员，我们这才加上领班经理一共六个人。……那二十多个服务员当时完全把歌厅给霸占了，不管小费还是房费或者酒水钱全部都落服务员的兜里。老板连半毛钱都收不到。最后歌厅活活被服务员给干黄了。……之后那二十个服务员里出来十几个小老板，五六个人是开车上班当服务员的，牛逼吧。
——那时候的车比较公道便宜的就是rb车，但少的也要七八万，人均工资四百元左右的时代……
当服务员买车上班……
我记得当时我就觉得自己抽着红狼都像是个『要饭的乞丐』。
——后来我在其他师傅口中印证了服务员的黄金时代真实性，只是很可惜，我也没赶上那个『不是妖孽就做不了服务员』的最赚钱的黄金时代。
——但能赶上末期，我也还算挺满足的。
实话。
——
当然，在刚刚进入服务行业的时刻，无论红狼还是定制西装或者听起来就贵到吓人的皮鞋，都是我不敢奢望的。
我还只是个听师傅话的小徒弟。
——
当一个蛮漂亮的姐姐和我热络的聊天后。
我知道了她也算是我的『同事』，职业是一个『小姐』，也就是三陪。
陪酒陪唱陪聊，简称三陪小姐。
——“记住！别相信女人。尤其是这里的女人。”
张斌的这句话，惹来了我人生里的严格意义上的第一场：『认识女性』的认知与探索。
或者更准确的说：认识人性。
——那的确像极了『狗娘养』的日子。
狗娘养的青春、狗娘养的时代下、狗娘养的岁月……和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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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我和魏飞的关系，我们曾经『滴血结兄弟』过，所谓拜把子。
我们都割破手、滴血、喝下有彼此血的酒。
——而多年以后，我们并没有因此而真正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依然和普通关系没多少分别。……形式主义的无聊。
……
但在当时，我算是他哥哥，他助拳给我，无论对错，都是待我好，我必须要待他好才行，这是我为兄的责任。
所以当我舅舅家的姐夫把很多冠冕堂皇的所谓前途放在我面前，但告诉我，你必须放弃你的『兄弟』。
那在我眼里，是对兄弟的背叛。
的确，我若理智应该是先答应下来，然后在自己站稳脚跟后，再想办法拉兄弟一把。
但，我不是那种个性的人。
青春更不是那样子的。
我们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儿。
今天的背叛，可能在明天代表的就是血光之灾、或永世的仇恨、或自此陌路。
……我的确不在意和任何人陌路。但我绝不是那个『辜负别人的人』。
我的活法是『顶天立地』的，我俯仰无愧于天地、无愧我的本心、无愧挚友。
——所以，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区区前程，不要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总之，我绝不背叛亲人、也绝不做人生的逃兵。
——
尽管，哪怕我因此要承受许许多多的哀伤的青春印记，……但我的青春——无悔。
——
职业介绍所里，我迷茫的看着那个给了他钱后，介绍给我一份小歌厅服务员工作的人。
……其实类似的工作根本不需要找什么介绍所，自己到那些歌厅进门询问一下，很多地方都是缺人的，直接就可以有工作，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
……但没办法，我的父母离开了工厂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了，他们的社会知识，可能和没有走出过校门的我，基本相同。
没人给我意见，我也只能从这些途径来寻找我的『出路』。
但不得不说，介绍所虽然提供的工作都是你自己去找也一样的工作机会，但他们提供的信息的广泛性是好的。非常多。但那时候工作机会匮乏，除了服务行业，就只剩下工厂，和一些偏门儿的几乎不靠谱的临时性工作。
——而我的原则就只有一点：不去工厂。
……为什么我如此偏执不当工人呢？
因为我父母就等于被工厂坑了后半辈子。
我若不是因为家里没钱了，怎么会舍弃学业？……若单位开工资，我父母怎么会没了钱？……若还有钱，我父亲又怎么会走上沉迷电子麻将以为可以以此致富来养家的昏路子……
我不赌博和不愿意当工人，基本都是源自于父母一生的写照所警醒的。
哪怕我在社会上生活的再苦再难，也没有听从过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意见，要我去工厂工作。
国有企业又怎么了呢？我父亲就是……
在我眼里，这名号没用。毫无意义。
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而不相信其他任何。
——
拿着介绍所的证明信，我走进了那间距离我家几乎相隔一整条直径的城市距离的遥远的歌厅。
那歌厅的名字有点意思，叫做『解放路歌厅』。
我读起来喜欢读成『解放喽』歌厅……
其实它这名字毫无新奇，只是因为地处解放路而已。但在那时候的我眼里，就像是一场人生新冒险的开启，从此我将彻底告别校园，走进社会。
简直冰火两重天。
这里，将是我受『冰与火洗礼』之地。
我新生的开启。
我终于『长大』了。
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大人了。
——
老板只是简单的看过介绍信，就聘用了我，然后把我交给了一名老服务员，要他来带我学习。
——
好昏暗啊……
当我走进那个被称为『大厅』的开放式群体包厢里时，第一个感觉就是黑暗。
尽管还是下午，外面阳光万丈，可这里面，却连一丝阳光的丝毫都无法穿透进来。
我的眼睛仿佛瞎了一样的在黑暗里泛着白光，足足过了五六秒钟才适应了一些黑暗，至少看得到那条狭长的『走廊』小道，至于那些旁边的『小包厢』，看不见……我的眼睛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样子，感觉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张着黑色巨口的『魔兽』，总之不是人也并非野兽的东西……或许是魔鬼和野兽本能的合成品吧……我姑且就在心里称呼了它一声：魔兽。
师傅取笑的笑了出来，他看着我完全陌生的样子，笑着问：“第一次来？”
我摇摇头，不是。
的确不是，之前做生意的时候，我的确到过类似的歌厅里，只是那时候身边都是师傅和哥哥们，也没对环境多敏感，再一个也确实不一样。
尽管形容起来是小歌厅，但其实远比我之前去的那种仿佛不比三室两厅的家庭房大多少的小歌厅大了很多，这间歌厅有上下两层楼，差不多也算是复式公寓型大房子了，可能会有三四百平左右吧？——其实单独一楼这个大厅就应该有一百多平米了。
只是实在太黑，我根本看不见。
——
最初带我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皮鞋，很帅但气质也很冷漠的人，他对我简单的介绍了大厅里的基本工作后，就去忙其他的了。
我一个人在那里面，四周一个人也看不见，谁也不认识，没有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只能安静的站在那里，因为是下午，所以除了一些我听起来仿佛儿时父母亲才会听的老歌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以外，我一个下午什么都没有做，就是那样子站了一下午，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黑暗。
当然，这并不能让我感觉慌张或害怕。
因为童年的那两部恐怖鬼片影响，我怕鬼是不假，但却并不怕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工作的第一重考验，反正傍晚时分，我被叫去吃工作餐，领班和经理都似乎对我还算满意。吃过饭还有半个钟头，就要6续上客人，领班给我换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和我同姓，很开朗也很健谈的男人，比我好像也只大了一岁而已，他的名字叫张斌，是我真正踏入社会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师傅。
他虽然不是教导我最好的那个师傅，但却是带我认识了真实社会的好师傅。
我有时候想，我人生最大的运气，可能就是总能遇见这些善良的愿意教导我知识的好师傅吧？
多亏有他们，我才能不停不停的学习着、成长着……尽管仔细想起来，我都不记得自己的人生有停下来真正的好好『不务正业』一次的休息过。
我就像是那种没有脚的飞鸟，活着就永远的飞翔……飞翔……唯一的一次停下来，就是死亡的时候。
我会不会也只有死亡才能停下脚步呢？
或许吧……
——
在黑暗的大厅里，他找了间靠近门洞口的包厢，拉着我坐到里面，张斌递给我一支烟，笑着说：“进来感受一下。其实没啥，就是个小包厢，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只是因为包厢里灯光太暗，然后还有两块黑帘子挡着，所以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但也没啥好看的，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点逼事儿。——来这里的男人，基本都是为了找小姐爽的。”
“啊？”我听到这惊讶极了，忍不住问：“我们这里不是歌厅吗？怎么会有鸡？”
“我们这儿当然不让了。但客人和小姐间熟了，人家出去干……咱们就管不着了。”张斌说到这儿忽然对我『嘿嘿』一声怪笑，别有深意的看着我，两三秒后，和我说了一句悄悄话：“告诉你，就在这包房里，也有人在这里直接干！”
“啊？你怎么知道？”
“有味儿。”
“什么味儿？”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等遇见多了，你就知道了。——记住，这时候遇见别放过，那可是我们「赚小费」的好机会！没事儿就过去敲敲门、或者进去加茶水，那时候，基本上都要给小费，不给就不让他消停。”
“小费？”我还根本不知道小费是什么东西。
“小费就是客人给你的钱，一般都是十块二十块的，遇见敞亮的（出手阔绰的意思），给你甩个五十或者一百的，也是有的。”
“啊？我们工资不是有四百五十元一个月？……”
张斌笑了，告诉我，“你看下我给你的烟。”
我这才想起来看一下，一看，大惊失色，小声叫道：“万宝路！？这烟十一二块呢吧！……这么贵的烟，我不知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张斌笑着摇摇手，对我说：“这就是我平常抽的烟，真要是出门玩儿装逼的时候都是抽软包中华的。”
“天啊！那烟好像要五十多块吧？”
“六十五，在我们歌厅里，卖一百三。”张斌说。
“这么贵！？”
张斌脸上的笑容里一阵舒爽，他又递给我一根万宝路，然后问我：“你说，一个月四百五十块钱那点儿工资，能够我抽烟钱就不错了。”
我点头称是，一阵子沉默……
事实上，那时节，我父亲就算能开工资，也就这么多钱一个月。我母亲是市政单位的，属于市里就业的小集体企业，一个月拼死拼活也就三百多元。
我以为四百五十元一个月已经很不少了，哪里想到，这根本在张斌眼里，连抽烟钱都不够！
“好好做吧！在歌厅里工作，一个月要是赚不到两千块钱，那就是垃圾！”张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当时已然呆住了……
两千元？
“但先你要先学会来呼事儿（类似做生意的推销），懂得察言观色。还有，尽快把价目表记下来，结帐之前，想办法把钱控制在距离整数差五块到十块钱，这样一般那钱就是你的了。”
接下来，6续的近三个月里，张斌教给我很多歌厅里的赚钱之道。那对我最直接的影响是，我抽起了当时刚刚新出的烟，红色的盒子，很喜气的『七匹狼』。
红狼当时一盒十七元钱。
都说『女怕轮j，烟怕分圈』，我那时候虽然抽烟还不是太凶，一天仍然要抽一盒烟，偶尔出去玩的话，可能会抽一盒半，也就是说，每天烟钱均一下，比我整月工资还多……
但谁在乎呢，那时节，真的是穿上了一身『定制西装』，每天在擦鞋匠那里和师傅一边抽着红狼一边谈笑风生的看着别人给我们擦鞋。
我们的皮鞋永远是光亮的，鞋子的价钱显然也过了我们一个月的工资。
若不说，任谁看见我们，也想象不出，我们的工作是服务员，……因为实在是活的太嚣张了。
挥金如土。
但按着张斌的话来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和服务员的『黄金时代』差远了。
他说『现在连老实孩子都能当服务员了。原来那时代是根本不行的。在学校时打架不是个头目的，你能当服务员？你敢当服务员？——要知道，歌厅这就是个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来消费的多的是大混子（类似黑社会老大），遇见这种人，老实人都能给直接吓尿了！哈哈哈哈哈。』
张斌笑过后接着说，『最辉煌的那时候，我哥赶上了，他同学那时候做服务员，在市中心一个叫梦尘的歌厅，是个大歌厅，比我们这大多了。那里有二十多个服务员，我们这才加上领班经理一共六个人。……那二十多个服务员当时完全把歌厅给霸占了，不管小费还是房费或者酒水钱全部都落服务员的兜里。老板连半毛钱都收不到。最后歌厅活活被服务员给干黄了。……之后那二十个服务员里出来十几个小老板，五六个人是开车上班当服务员的，牛逼吧。
——那时候的车比较公道便宜的就是rb车，但少的也要七八万，人均工资四百元左右的时代……
当服务员买车上班……
我记得当时我就觉得自己抽着红狼都像是个『要饭的乞丐』。
——后来我在其他师傅口中印证了服务员的黄金时代真实性，只是很可惜，我也没赶上那个『不是妖孽就做不了服务员』的最赚钱的黄金时代。
——但能赶上末期，我也还算挺满足的。
实话。
——
当然，在刚刚进入服务行业的时刻，无论红狼还是定制西装或者听起来就贵到吓人的皮鞋，都是我不敢奢望的。
我还只是个听师傅话的小徒弟。
——
当一个蛮漂亮的姐姐和我热络的聊天后。
我知道了她也算是我的『同事』，职业是一个『小姐』，也就是三陪。
陪酒陪唱陪聊，简称三陪小姐。
——“记住！别相信女人。尤其是这里的女人。”
张斌的这句话，惹来了我人生里的严格意义上的第一场：『认识女性』的认知与探索。
或者更准确的说：认识人性。
——那的确像极了『狗娘养』的日子。
狗娘养的青春、狗娘养的时代下、狗娘养的岁月……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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