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014
我蒙着脑袋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白纻来了。
她站在床前踌躇良久，才鼓起勇气轻轻地推了推我，唤道：“阏氏，膳房送来烤羊羔，说是阏氏最喜欢吃的，还热乎着，要不妾身给您梳洗一下……”
我没理会她。
他们不知，我之所以定下每天要吃一只烤羊羔的规矩，是想要尽快恢复身体元气找宋庆安报仇，并非因为喜欢。
如今希望破灭，知道这辈子都没法打败他，我还吃这玩意作甚？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见我没反应，又叫了两遍，在床前站了好一会，才出去。
没多久，我听到两个咿咿呀呀童稚声传进耳里。
“阿妈阿妈……”
我感觉到有人在爬床，伸手哒哒哒拍打着我身上的棉被，咯咯地笑：“阿妈在这，我找到阿妈啦！”
俩孩子在床上闹腾起来。
他们时而强行掀开被子，时而笑嘻嘻伸手扣我的眼耳口鼻。
我紧了紧怀中被子，将脸埋进去。
我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也不知道他们在床上闹腾多久，醒来的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只觉整个人天旋地转，饥渴难耐。
可我已经下定决心，就不会有所退缩。
我继续抱紧被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已经第三天了。”
门外传来窸窣的说话声。
碰地一下，房门被暴力打开。
盖在身上的被子猛然掀起，一阵冷风灌进，我不禁抖了抖。
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拎起，莫干比耶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说啊！你怨的，你恨的，你先逛什么，说出来，你说出来我才能满足你！你什么都不说，这算什么，算什么啊！”
他使劲摇晃着，我晕得厉害，四肢沉如铁铅，就连思想都已不受控制……
“放手……”
我好不容易打开麻木的唇，却发现声音细微到连自己都清不清楚。
莫干比耶双眼一亮，仿佛看到希望，凑到我跟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我没再说话。
他的希望落空了。
我知道，按着这状况，不出两日，我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我的阿爹阿娘，也不知他们见了我会不会骂我。
想来这天底下，除了我，也不会有谁的会把自己的父母坑成这样，唉……
莫干比耶低着头，双肩抖动，竟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莫干比耶的眼泪却比女子还要多，动不动就哭。
他大概是我见到过最爱哭，最窝囊的帝王了吧……
他忽然松开我，摔门而去。
我连坐稳的力气都没了，身子摇摇晃晃，倒在床上，像极了没有主线的木偶人。
乌姑白纻还有伊格从门外走进，看到我，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将我扶起，帮我把四肢摆放整齐。
“阏氏……”
乌姑忽然握着我的手，声音哽咽。
白纻伊格的眼睛鼻子也都红起来。
这场面，像极了弥留之际的亲人告别。
伊格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阏氏，你不要死好不好？我阿兀阿妈都不在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要死……”
“说什么呢！”乌姑呵斥：“阏氏这样年轻，怎么会……”
“我阿妈也很年轻……”伊格驳斥：“她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们大人说的话，都不算话！都是大骗子……”
“好了好了……”白纻柔声安慰：“阏氏只是累了，想多睡一会，等休息好，就好了……”
“阏氏啊……”乌姑抹了抹眼角，“我不知道你跟可汗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之前，是那样的恩爱。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与可汗成亲三年，少说也做了千日夫妻，有什么心结是不能坐下来，慢慢谈，好好解的？”
她长叹了声，似是在下定决心：“或许吧，可汗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那都是很久以前了，很多事，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哎……别人不知，我却清楚得很，当年太后是极不愿意出兵去攻打一个兵强马壮的国家的……只能说，可汗他是真的很爱你……我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一个男人愿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月亮山那会，他明明身中剧毒，我们看着都觉得难受，他却愣是亲自带人在山上搜了三天三夜，后来又差点横跨腾格沙漠，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他浑身伤痕累累，没一处是好的，可他却坚持守着你，一直到你醒来……后来，太后要处置你……他明明尚处昏迷，却凭着本能从床上爬了下来，爬进雨中，爬到坑里……他的执着触动了太后，更是触动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像这样的事，太多太多……就拿今年的金秋大祭来说。秋祭于北凉而言有多重要，我不说，阏氏也知道。可就是这样，在看到你的遇险信号时，他依旧能二话不说掉转马头狂奔数十里赶回来……阏氏啊，你们中原的女子，都喜欢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汗为你做了这么多，还不足够你原谅他吗？还有乌朵拉……对了，乌朵拉！她也快满月了，还没见过她阿妈一面，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小殿下长什么样么？”
乌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乌朵拉长得可漂亮了。”伊格附和道，“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娃娃，比巴图鲁珠珠儿小时候还要漂亮！”
在伊格的一顿夸赞声中，冠有草原幸运女神称号的女娃娃被抱到了我的跟前。
伊格没说谎，那孩子长得真好看！软软糯糯，像极了糯米团子。她肌肤白皙，莹润通透，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夜空里的星，眉眼弯呀弯，总是在笑呀笑……
乌朵拉啊乌朵拉，真希望你能永葆笑脸，成为草原最幸运最幸福的孩子。
莫要像你阿妈，她的这一生，几乎把人生所有不幸，都经历了遍……
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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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床前踌躇良久，才鼓起勇气轻轻地推了推我，唤道：“阏氏，膳房送来烤羊羔，说是阏氏最喜欢吃的，还热乎着，要不妾身给您梳洗一下……”
我没理会她。
他们不知，我之所以定下每天要吃一只烤羊羔的规矩，是想要尽快恢复身体元气找宋庆安报仇，并非因为喜欢。
如今希望破灭，知道这辈子都没法打败他，我还吃这玩意作甚？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见我没反应，又叫了两遍，在床前站了好一会，才出去。
没多久，我听到两个咿咿呀呀童稚声传进耳里。
“阿妈阿妈……”
我感觉到有人在爬床，伸手哒哒哒拍打着我身上的棉被，咯咯地笑：“阿妈在这，我找到阿妈啦！”
俩孩子在床上闹腾起来。
他们时而强行掀开被子，时而笑嘻嘻伸手扣我的眼耳口鼻。
我紧了紧怀中被子，将脸埋进去。
我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也不知道他们在床上闹腾多久，醒来的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只觉整个人天旋地转，饥渴难耐。
可我已经下定决心，就不会有所退缩。
我继续抱紧被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已经第三天了。”
门外传来窸窣的说话声。
碰地一下，房门被暴力打开。
盖在身上的被子猛然掀起，一阵冷风灌进，我不禁抖了抖。
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拎起，莫干比耶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说啊！你怨的，你恨的，你先逛什么，说出来，你说出来我才能满足你！你什么都不说，这算什么，算什么啊！”
他使劲摇晃着，我晕得厉害，四肢沉如铁铅，就连思想都已不受控制……
“放手……”
我好不容易打开麻木的唇，却发现声音细微到连自己都清不清楚。
莫干比耶双眼一亮，仿佛看到希望，凑到我跟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我没再说话。
他的希望落空了。
我知道，按着这状况，不出两日，我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我的阿爹阿娘，也不知他们见了我会不会骂我。
想来这天底下，除了我，也不会有谁的会把自己的父母坑成这样，唉……
莫干比耶低着头，双肩抖动，竟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莫干比耶的眼泪却比女子还要多，动不动就哭。
他大概是我见到过最爱哭，最窝囊的帝王了吧……
他忽然松开我，摔门而去。
我连坐稳的力气都没了，身子摇摇晃晃，倒在床上，像极了没有主线的木偶人。
乌姑白纻还有伊格从门外走进，看到我，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将我扶起，帮我把四肢摆放整齐。
“阏氏……”
乌姑忽然握着我的手，声音哽咽。
白纻伊格的眼睛鼻子也都红起来。
这场面，像极了弥留之际的亲人告别。
伊格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阏氏，你不要死好不好？我阿兀阿妈都不在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要死……”
“说什么呢！”乌姑呵斥：“阏氏这样年轻，怎么会……”
“我阿妈也很年轻……”伊格驳斥：“她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们大人说的话，都不算话！都是大骗子……”
“好了好了……”白纻柔声安慰：“阏氏只是累了，想多睡一会，等休息好，就好了……”
“阏氏啊……”乌姑抹了抹眼角，“我不知道你跟可汗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之前，是那样的恩爱。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与可汗成亲三年，少说也做了千日夫妻，有什么心结是不能坐下来，慢慢谈，好好解的？”
她长叹了声，似是在下定决心：“或许吧，可汗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那都是很久以前了，很多事，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哎……别人不知，我却清楚得很，当年太后是极不愿意出兵去攻打一个兵强马壮的国家的……只能说，可汗他是真的很爱你……我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一个男人愿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月亮山那会，他明明身中剧毒，我们看着都觉得难受，他却愣是亲自带人在山上搜了三天三夜，后来又差点横跨腾格沙漠，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他浑身伤痕累累，没一处是好的，可他却坚持守着你，一直到你醒来……后来，太后要处置你……他明明尚处昏迷，却凭着本能从床上爬了下来，爬进雨中，爬到坑里……他的执着触动了太后，更是触动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像这样的事，太多太多……就拿今年的金秋大祭来说。秋祭于北凉而言有多重要，我不说，阏氏也知道。可就是这样，在看到你的遇险信号时，他依旧能二话不说掉转马头狂奔数十里赶回来……阏氏啊，你们中原的女子，都喜欢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汗为你做了这么多，还不足够你原谅他吗？还有乌朵拉……对了，乌朵拉！她也快满月了，还没见过她阿妈一面，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小殿下长什么样么？”
乌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乌朵拉长得可漂亮了。”伊格附和道，“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娃娃，比巴图鲁珠珠儿小时候还要漂亮！”
在伊格的一顿夸赞声中，冠有草原幸运女神称号的女娃娃被抱到了我的跟前。
伊格没说谎，那孩子长得真好看！软软糯糯，像极了糯米团子。她肌肤白皙，莹润通透，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夜空里的星，眉眼弯呀弯，总是在笑呀笑……
乌朵拉啊乌朵拉，真希望你能永葆笑脸，成为草原最幸运最幸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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