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活要见人
袁华知道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尤其是倪天恩大破武安城还下令屠城一事。
这事不能说是袁华造成的，可也不能说与袁华无关，所以不管吕小小说什么，袁华都沉默不语。
可是对吕小小来说，她特意找袁华来根本不是叙旧或认亲，她就是想让袁华难受。
大婚当日那妇人前来挑车帘子是一件，今日借着武安城破一事又是一件，总之能让袁华心中难受了，最好是寝食难安郁郁寡欢最好了。
可不管吕小小如何说，袁华都沉默不语，这对吕小小来说一点都不解恨。
吕小小年纪比冷清月小一些，自幼便独得父母宠爱，实则没受过什么委屈的。
偏偏吕小小又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独得父母宠爱不仅没让她生得一身骄纵气，反倒培养了她事事都要做到极致的性格特点。
说起来，吕小小跟苏清墨很像，都是那种为了自己定下的目标，哪怕再艰难也要熬下去的。
原本她和苏清墨的婚事根本就不难，不仅不难还挺顺理成章的。
表哥表妹原本就是沾了些亲的，两人俱是相貌、才学出众的，苏清墨也十分喜爱她性情温和，除了对她再没有对别的女子有过亲近的言行。
吕小小从来没想到过自己顺遂的人生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考验，虽然她知道宫中多少公主都将苏清墨视为良配，可这除了给她增加一些傲娇感外，就没想到过苏清墨会不属于她。
尤其是清月公主。
如果说清月公主前面还对苏清墨有些花痴的表现，后来数次跟自己坦诚她钟意的是陆思禹啊。
当然，吕小小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话的，所以她暗中查看过清月公主和陆思禹的来往信函。
从信函内容来看，两个人是有些夹杂不清的关系，这才让吕小小放心下来的。
真正让她感觉到有些心焦的，是苏清墨的态度。
那一声十分暧昧的“月儿”，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到清月公主手上的传家手镯。
不过，就算看到这些，吕小小也自信苏清墨不会看上清月公主这种粗俗无礼的女子，定然是清月公主从中作梗了，虽然吕小小没明白清月公主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跟苏清墨勾搭在一起的。
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圣旨一下便无力回天了。
吕小小痛苦了好些天，将三个人，应该说四个人的事来来回回想了无数遍，依然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竟然会输得一败涂地。
输是一回事，将苏清墨弄丢了又是另一回事。
别看吕小小只是个侍郎府的千金，可她对自己的容貌、才学、谋略都相当有自信，大越公主她都看不上任何一个，更不要说什么都城四大家族的那些千金小姐了。
当她意识到在跟苏清墨的婚事上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后，她彻底地将这股怨气和怒气都撒到清月公主身上了。
只要一想到清月公主几个字，就仿佛有人狠命地抽她耳光子一样。
她吕小小贵为都城第一美人，怎么沦落到败在粗俗市侩的清月公主手下了？
至于苏清墨，她更是想都不能想，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手撕清月公主。
可她到底是侍郎府花了大力气培养的世家小姐，一旦确定自己跟苏清墨再无可能后，她居然能够重整旗鼓，选了一条对自己来说最为有利的道路，成为太子妃。
大婚当日让人当街挑了清月公主的车帘子，这事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好处，就是想让清月公主丢脸。
从那一刻起，吕小小心中想的便是如何跟清月公主作对了。
今日这事，若说吕小小真心为武安城破担心、焦虑，那是没有的，即使她是太子妃，大越很有可能是她的天下，她也不在乎一两个城池被破、被屠。
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让她能够亲眼看到清月公主有多自责多愧疚。
果然，将重心放在如何折磨对方以后，看到清月公主吃瘪的样子，简直太治愈了。
冷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向自己问安，这种感觉真好，原来你也有跪拜我的一天。
其实按道理来说，袁华不必跪拜的，到底她是大越最尊贵的公主。
便是说到太子殿下处去，也不过就得一句，清月公主从来都独得父皇宠爱，于规矩这事上，历来对她并不是太严格的。
再者说，吕小小也不过是刚过门的太子妃，清月公主要跪拜呢，只是说明她知礼仪懂礼数。
她若是不跪，吕小小似乎也不敢拿她如何。
可一看到清月公主那么懂事地跪下，吕小小心中太治愈了，从知道皇上下旨赐婚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所受到的那些煎熬，如今倒是知道如何排解了。
所以吕小小特意让袁华跪了许久，就是想看她难受的。
可报复的阈值抬高以后，治愈的效果也会相应降低的。
刚开始看到袁华跪拜在地，吕小小就觉得心情舒畅，似乎将自己的痛苦、悲伤、磨折转到清月公主身上了。
可看她站起来的模样，吕小小立刻不高兴了，清月公主似乎并不在意跪拜一事。
吕小小想起从前的种种，清月公主原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粗俗无礼、任性妄为的俗人，她哪里会知道自己这是在给她下绊子呢？
所以吕小小才开口谈武安城破被屠一事，不光要谈武安城破被屠一事，还要细细地谈一谈陆思禹被困武安城一事。
她当初口口声声说对陆思禹情根深种，说特别钟意陆思禹善良厚道，如今倒想看看她如何辩解自己的无情。
说了几句武安城百姓可能的遭遇后，吕小小发现清月公主低头不语了，这怎么行呢？
若不能让你带着痛苦日夜难安，怎么对得起武安城因你而死的那些人，尤其是陆思禹。
“从前本宫与公主倒是有些交情的，也是因着跟公主有些交情，今日听说苏将军和公主一同进宫了，也就趁着这机会找公主聊一聊。武安城破，本宫心中难受。”
袁华低头归低头，她心中确实是不好受的，“太子妃心系大越子民，乃我大越之福啊。”
吕小小长长叹了口气，声音越发地慢了，“本宫记得，当初跟苏将军一同前往武安城的，还有绥宁府的陆公子。”
对于陆思禹，袁华不仅是愧疚还担心，武安城破他便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倪天恩若是将对自己的恨意转移到陆思禹身上，只怕一刀一剑都算是痛快的。
若是......倪天恩会不会看在自己的份上放了陆思禹呢？
袁华也跟着叹了口气，自己在想什么呢，既然下令屠城了，倪天恩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他想做的事哪里会心软啊。
吕小小特意控制自己说话的速度，还特意加大句与句之间的间隙，就是为了让袁华感受到种种绝望和压抑，“绥宁府的这位陆公子，本宫还记得公主曾经说过几句话，说是陆公子有情有义且宅心仁厚温暖纯良......本宫素来与陆公子并无交情，从来不知道陆公子是宅心仁厚温暖纯良之人。”
袁华正担心此事，这一声叹息更长了，“是啊，陆公子......宅心仁厚温暖纯良行事更是光明磊落......”
“本宫还记得公主曾经说过，陆公子良善......为人良善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品质......陆公子原只是一介书生，本不该以身涉险驻守武安城。一介书生，拉不开弓射不了箭提不动刀的，便是在武安城，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也是从前袁华的担心，可倪天恩停军武安城后，给了大家一种错觉，似乎战争到此为止了，陆思禹是安全的。
况且倪天恩破德宁、辛归、登亭、仓桃、临泉五城之时，都是极有纪律地入城接管，并没有屠城的先例。
也正是因为种种情况误导了所有人，太子殿下又一次失眠脱发了，袁华心中从未有过如此恐慌，都城百姓也在暗潮涌动中。
听得吕小小如此说，袁华心中一片荒凉，当初为什么不强硬一点先将陆思禹召回呢？
苏清墨都回来了，为什么非要陆思禹一直留在武安城呢？
如今只盼倪天恩对陆思禹手下留情，否则......否则......
袁华心乱如麻，否则如何呢？
不知道倪天恩如何出来的，可这个反一号明显很凶残，便是苏清墨都未必能扛得住他的铁蹄，自己又能奈他何？
不对不对，六月在自己手上，好在当初留了六月一条性命，他若是怜惜六月，就该知道留陆思禹一条性命，一命换一命。
若陆思禹活不成......若陆思禹活不成，那六月也别想活了。
不单六月别想活了，我非得将火枪、红衣大炮研制出来不可。
便是心中如此发狠，袁华眼神依然悲伤又绝望，以前这些人对她来说都只是一个个书中的角色，苏清墨也好、陆思禹也罢，便是再如何刻画得成功，那也只是个小说人物，过了也就过了。
自从自己到了这个世界，这些小说人物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虽然袁华跟陆思禹鸿雁往来已久，要说她真对陆思禹有什么男女之情，那是不能的。
可陆思禹这人，对自己有情有义且宅心仁厚温暖纯良，这么一个时时刻刻为自己、为大越考虑的书生，真要被倪天恩杀了，这都怪自己了。
袁华想了许多，第一次见到陆思禹的情形，哪怕是清月公主主动邀约他，他没有半分得意的神情，他克己守礼矜持自律......确实是个谦谦君子该有的模样。
又想到清禾之行，自己被查哈吉误掳，苏清墨一身绝世武功都假装不见，偏偏是陆思禹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躯拼死相救。
再想到自己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陆思禹表现出对自己的尊重和敬佩，尤其是倪天恩前来逼婚之时，明明可以借了自己想出的法子扬名立万的，他却实话实说保住袁华的功劳。
陆思禹是个呆子不错，可他心思纯净温暖纯良，别说他还是男二号，就算他什么都不是，也不该由自己把他送到刀剑浪口。
一个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非得到军营去接受磨难，最后还以身涉险，自己怎么就没想过他其实也会危险呢？
就算他是男二号，也该护他周全的啊，连自己这个出身便带了公主身份的人都活得如此艰难如履薄冰，跟自己有瓜葛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安生呢？
沉默中，袁华将过去与陆思禹相处的种种都闪过一遍，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放心将他留在武安城呢？
就算要跟苏清墨成婚，凭陆思禹跟苏清墨和自己的交情，也该让他在现场看一看的啊。
如果他返回都城，就算亲眼看着自己跟苏清墨成亲，至少他是安全的，还可以跟他和盘托出整个计划啊。
现在可好......
吕小小看袁华眼睛里泪光闪闪，继续慢慢地戳袁华的心窝子，“想当初，本宫以为清月公主有些赏析陆公子高洁人品呢......公主曾对本宫说过许多话，本宫一直都觉得很有道理。似陆公子这样善良温暖的人，更值得去保护和信任。人人都希望功成名就飞黄腾达，本宫只见得陆公子一个，处处为大越着想、为公主着想，一直都想着如何衬托公主的光芒、凸显他人的功绩......陆公子当得起公主这个评价啊。可惜了......”
袁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满心苦涩地抵抗了一句，“太子妃......”
“公主，本宫听说武安城破巴尔提王子下令屠城三日......唉，首先想到的便是一直坚守在武安城的陆公子，他本不该受此一难......”
“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袁华喃喃细语，将心底的恐惧硬压下去，“巴尔提王子识得他，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吕小小很会攻心，与袁华说了半天的话，都是不紧不慢地说陆思禹的宅心仁厚温暖纯良，也适时地表达了对陆思禹的关心和担忧，其实全程并没有提及到袁华跟陆思禹过去种种。
可等到袁华脸色惨白地与苏清墨汇合时，她眼睛已经直了。
袁华不知道太子殿下给苏清墨交代了什么，只一遍遍地对苏清墨说，“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陆思禹。”
若不是苏清墨特意强调月卫尚未编制成军，不能行军打仗，袁华恨不得将月卫全都遣到前线，活要见人......活要见人。
袁华说不出那半句“死要见尸”，她只能接受一个结果，活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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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能说是袁华造成的，可也不能说与袁华无关，所以不管吕小小说什么，袁华都沉默不语。
可是对吕小小来说，她特意找袁华来根本不是叙旧或认亲，她就是想让袁华难受。
大婚当日那妇人前来挑车帘子是一件，今日借着武安城破一事又是一件，总之能让袁华心中难受了，最好是寝食难安郁郁寡欢最好了。
可不管吕小小如何说，袁华都沉默不语，这对吕小小来说一点都不解恨。
吕小小年纪比冷清月小一些，自幼便独得父母宠爱，实则没受过什么委屈的。
偏偏吕小小又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独得父母宠爱不仅没让她生得一身骄纵气，反倒培养了她事事都要做到极致的性格特点。
说起来，吕小小跟苏清墨很像，都是那种为了自己定下的目标，哪怕再艰难也要熬下去的。
原本她和苏清墨的婚事根本就不难，不仅不难还挺顺理成章的。
表哥表妹原本就是沾了些亲的，两人俱是相貌、才学出众的，苏清墨也十分喜爱她性情温和，除了对她再没有对别的女子有过亲近的言行。
吕小小从来没想到过自己顺遂的人生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考验，虽然她知道宫中多少公主都将苏清墨视为良配，可这除了给她增加一些傲娇感外，就没想到过苏清墨会不属于她。
尤其是清月公主。
如果说清月公主前面还对苏清墨有些花痴的表现，后来数次跟自己坦诚她钟意的是陆思禹啊。
当然，吕小小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话的，所以她暗中查看过清月公主和陆思禹的来往信函。
从信函内容来看，两个人是有些夹杂不清的关系，这才让吕小小放心下来的。
真正让她感觉到有些心焦的，是苏清墨的态度。
那一声十分暧昧的“月儿”，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到清月公主手上的传家手镯。
不过，就算看到这些，吕小小也自信苏清墨不会看上清月公主这种粗俗无礼的女子，定然是清月公主从中作梗了，虽然吕小小没明白清月公主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跟苏清墨勾搭在一起的。
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圣旨一下便无力回天了。
吕小小痛苦了好些天，将三个人，应该说四个人的事来来回回想了无数遍，依然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竟然会输得一败涂地。
输是一回事，将苏清墨弄丢了又是另一回事。
别看吕小小只是个侍郎府的千金，可她对自己的容貌、才学、谋略都相当有自信，大越公主她都看不上任何一个，更不要说什么都城四大家族的那些千金小姐了。
当她意识到在跟苏清墨的婚事上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后，她彻底地将这股怨气和怒气都撒到清月公主身上了。
只要一想到清月公主几个字，就仿佛有人狠命地抽她耳光子一样。
她吕小小贵为都城第一美人，怎么沦落到败在粗俗市侩的清月公主手下了？
至于苏清墨，她更是想都不能想，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手撕清月公主。
可她到底是侍郎府花了大力气培养的世家小姐，一旦确定自己跟苏清墨再无可能后，她居然能够重整旗鼓，选了一条对自己来说最为有利的道路，成为太子妃。
大婚当日让人当街挑了清月公主的车帘子，这事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好处，就是想让清月公主丢脸。
从那一刻起，吕小小心中想的便是如何跟清月公主作对了。
今日这事，若说吕小小真心为武安城破担心、焦虑，那是没有的，即使她是太子妃，大越很有可能是她的天下，她也不在乎一两个城池被破、被屠。
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让她能够亲眼看到清月公主有多自责多愧疚。
果然，将重心放在如何折磨对方以后，看到清月公主吃瘪的样子，简直太治愈了。
冷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向自己问安，这种感觉真好，原来你也有跪拜我的一天。
其实按道理来说，袁华不必跪拜的，到底她是大越最尊贵的公主。
便是说到太子殿下处去，也不过就得一句，清月公主从来都独得父皇宠爱，于规矩这事上，历来对她并不是太严格的。
再者说，吕小小也不过是刚过门的太子妃，清月公主要跪拜呢，只是说明她知礼仪懂礼数。
她若是不跪，吕小小似乎也不敢拿她如何。
可一看到清月公主那么懂事地跪下，吕小小心中太治愈了，从知道皇上下旨赐婚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所受到的那些煎熬，如今倒是知道如何排解了。
所以吕小小特意让袁华跪了许久，就是想看她难受的。
可报复的阈值抬高以后，治愈的效果也会相应降低的。
刚开始看到袁华跪拜在地，吕小小就觉得心情舒畅，似乎将自己的痛苦、悲伤、磨折转到清月公主身上了。
可看她站起来的模样，吕小小立刻不高兴了，清月公主似乎并不在意跪拜一事。
吕小小想起从前的种种，清月公主原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粗俗无礼、任性妄为的俗人，她哪里会知道自己这是在给她下绊子呢？
所以吕小小才开口谈武安城破被屠一事，不光要谈武安城破被屠一事，还要细细地谈一谈陆思禹被困武安城一事。
她当初口口声声说对陆思禹情根深种，说特别钟意陆思禹善良厚道，如今倒想看看她如何辩解自己的无情。
说了几句武安城百姓可能的遭遇后，吕小小发现清月公主低头不语了，这怎么行呢？
若不能让你带着痛苦日夜难安，怎么对得起武安城因你而死的那些人，尤其是陆思禹。
“从前本宫与公主倒是有些交情的，也是因着跟公主有些交情，今日听说苏将军和公主一同进宫了，也就趁着这机会找公主聊一聊。武安城破，本宫心中难受。”
袁华低头归低头，她心中确实是不好受的，“太子妃心系大越子民，乃我大越之福啊。”
吕小小长长叹了口气，声音越发地慢了，“本宫记得，当初跟苏将军一同前往武安城的，还有绥宁府的陆公子。”
对于陆思禹，袁华不仅是愧疚还担心，武安城破他便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倪天恩若是将对自己的恨意转移到陆思禹身上，只怕一刀一剑都算是痛快的。
若是......倪天恩会不会看在自己的份上放了陆思禹呢？
袁华也跟着叹了口气，自己在想什么呢，既然下令屠城了，倪天恩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他想做的事哪里会心软啊。
吕小小特意控制自己说话的速度，还特意加大句与句之间的间隙，就是为了让袁华感受到种种绝望和压抑，“绥宁府的这位陆公子，本宫还记得公主曾经说过几句话，说是陆公子有情有义且宅心仁厚温暖纯良......本宫素来与陆公子并无交情，从来不知道陆公子是宅心仁厚温暖纯良之人。”
袁华正担心此事，这一声叹息更长了，“是啊，陆公子......宅心仁厚温暖纯良行事更是光明磊落......”
“本宫还记得公主曾经说过，陆公子良善......为人良善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品质......陆公子原只是一介书生，本不该以身涉险驻守武安城。一介书生，拉不开弓射不了箭提不动刀的，便是在武安城，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也是从前袁华的担心，可倪天恩停军武安城后，给了大家一种错觉，似乎战争到此为止了，陆思禹是安全的。
况且倪天恩破德宁、辛归、登亭、仓桃、临泉五城之时，都是极有纪律地入城接管，并没有屠城的先例。
也正是因为种种情况误导了所有人，太子殿下又一次失眠脱发了，袁华心中从未有过如此恐慌，都城百姓也在暗潮涌动中。
听得吕小小如此说，袁华心中一片荒凉，当初为什么不强硬一点先将陆思禹召回呢？
苏清墨都回来了，为什么非要陆思禹一直留在武安城呢？
如今只盼倪天恩对陆思禹手下留情，否则......否则......
袁华心乱如麻，否则如何呢？
不知道倪天恩如何出来的，可这个反一号明显很凶残，便是苏清墨都未必能扛得住他的铁蹄，自己又能奈他何？
不对不对，六月在自己手上，好在当初留了六月一条性命，他若是怜惜六月，就该知道留陆思禹一条性命，一命换一命。
若陆思禹活不成......若陆思禹活不成，那六月也别想活了。
不单六月别想活了，我非得将火枪、红衣大炮研制出来不可。
便是心中如此发狠，袁华眼神依然悲伤又绝望，以前这些人对她来说都只是一个个书中的角色，苏清墨也好、陆思禹也罢，便是再如何刻画得成功，那也只是个小说人物，过了也就过了。
自从自己到了这个世界，这些小说人物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虽然袁华跟陆思禹鸿雁往来已久，要说她真对陆思禹有什么男女之情，那是不能的。
可陆思禹这人，对自己有情有义且宅心仁厚温暖纯良，这么一个时时刻刻为自己、为大越考虑的书生，真要被倪天恩杀了，这都怪自己了。
袁华想了许多，第一次见到陆思禹的情形，哪怕是清月公主主动邀约他，他没有半分得意的神情，他克己守礼矜持自律......确实是个谦谦君子该有的模样。
又想到清禾之行，自己被查哈吉误掳，苏清墨一身绝世武功都假装不见，偏偏是陆思禹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躯拼死相救。
再想到自己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陆思禹表现出对自己的尊重和敬佩，尤其是倪天恩前来逼婚之时，明明可以借了自己想出的法子扬名立万的，他却实话实说保住袁华的功劳。
陆思禹是个呆子不错，可他心思纯净温暖纯良，别说他还是男二号，就算他什么都不是，也不该由自己把他送到刀剑浪口。
一个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非得到军营去接受磨难，最后还以身涉险，自己怎么就没想过他其实也会危险呢？
就算他是男二号，也该护他周全的啊，连自己这个出身便带了公主身份的人都活得如此艰难如履薄冰，跟自己有瓜葛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安生呢？
沉默中，袁华将过去与陆思禹相处的种种都闪过一遍，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放心将他留在武安城呢？
就算要跟苏清墨成婚，凭陆思禹跟苏清墨和自己的交情，也该让他在现场看一看的啊。
如果他返回都城，就算亲眼看着自己跟苏清墨成亲，至少他是安全的，还可以跟他和盘托出整个计划啊。
现在可好......
吕小小看袁华眼睛里泪光闪闪，继续慢慢地戳袁华的心窝子，“想当初，本宫以为清月公主有些赏析陆公子高洁人品呢......公主曾对本宫说过许多话，本宫一直都觉得很有道理。似陆公子这样善良温暖的人，更值得去保护和信任。人人都希望功成名就飞黄腾达，本宫只见得陆公子一个，处处为大越着想、为公主着想，一直都想着如何衬托公主的光芒、凸显他人的功绩......陆公子当得起公主这个评价啊。可惜了......”
袁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满心苦涩地抵抗了一句，“太子妃......”
“公主，本宫听说武安城破巴尔提王子下令屠城三日......唉，首先想到的便是一直坚守在武安城的陆公子，他本不该受此一难......”
“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袁华喃喃细语，将心底的恐惧硬压下去，“巴尔提王子识得他，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吕小小很会攻心，与袁华说了半天的话，都是不紧不慢地说陆思禹的宅心仁厚温暖纯良，也适时地表达了对陆思禹的关心和担忧，其实全程并没有提及到袁华跟陆思禹过去种种。
可等到袁华脸色惨白地与苏清墨汇合时，她眼睛已经直了。
袁华不知道太子殿下给苏清墨交代了什么，只一遍遍地对苏清墨说，“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陆思禹。”
若不是苏清墨特意强调月卫尚未编制成军，不能行军打仗，袁华恨不得将月卫全都遣到前线，活要见人......活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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