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魂入胎3
我自然是吓了一跳，满肚子的疑惑，不想把孩子生下来，这算啥意思?先不去讲原因，前面就说了，生门主要的手段，就是靠“忽悠”。既然要忽悠，势必得抓到对方的弱点，你到庙里面去向和尚兜售生发灵，把天说下来，也不会有一点效果。用到这里也是一样，我们以为只是潘海燕上了李娜的身，是生前的遗愿未了，所以“借腹产子”，然而还有一位的目的恰恰相反，岂不是顾了头却顾不了尾?
说到这里，有人不禁要问了，你们生门，偷摸的靠骗靠忽悠来糊弄鬼，不上台面就不提了；效果也并不理想嘛，不像别的方术里，念个咒，使个手诀，管你是神是鬼，是何方神圣，全都一网打尽，不必像如今骗错了对象，贻笑大方。
乍一听，质疑好像是有道理的，我当时也这样认为，这个问题后来，许月萍特地与我解释过，生门确实有它的局限性，但生门打交道的都是害喜的病妹，孕妇本就八字薄，体弱，经不起折腾，是药三分毒，做一场法事，不管结果如何，但对于法师和施法对象，多少会有伤害，一旦出现差池，就一尸两命，所以生门里的方术，多倾向于稳健。
这就好比，遇到一个身形彪悍的歹徒，势不均力不敌，正面交锋而两败俱伤不是上策，而是要智取。这里的智取，指的就是不和鬼正面冲突，通过“诱导”的方式，让其自行离开，这也是稳婆这个行当，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经验，颇有点不怕误解、忍辱负重的意思。
当然了，就像李娜这个例子，如果“诱导”出现意外，真到了这一步，终归还是会有点其它办法的。
李娜对着墙咯咯傻笑，压根就没在意我们的存在。她的卧室并不大，我和许月萍又不是死人，看来她果然邪乎的厉害。
咱们剥丝抽茧，推理侦查的一通，结果全都白费？心中的疑问憋到嗓子口，许月萍显然没工夫搭理我，她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李娜的身后。这个时候我倒开始心虚起来，生怕李娜突然回头，出现一张血渍拉忽的脸。
好在臆想并没有发生，许月萍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搭住了李娜的肩膀，李娜依旧咯咯咯的傻笑，压根没有在意身后的许月萍。借着这个机会，许月萍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房间里顿时有了一股清香，渐渐地，李娜安静下来，身体往后仰，像被抽掉了精气神似的，倒在了许月萍的怀里。
许月萍连忙叫我上去帮忙，我们联手将李娜扶到了床上躺下。许月萍这才说道，这是生门专门安神的香囊，过去妇女生产时，以防意外的一种类似麻醉剂的中药包。许月萍依旧把那香囊放在了李娜的额头，然后回到原处，从包里开始一件件的往外拿东西。
这些东西倒也平常，先是九个白色的小碟子，但是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白中泛黄，碟子的中央还有一些辨不清颜色的污渍，像是装了什么油腻的东西，没有洗干净。碟口处大都有豁口，她把碟子分成三份，床的左右两边，外加床尾，一边三个把床包围起来；然后又拿出了九根蜡烛，每个碟子上，摆上一根蜡烛。
我知道这又是生门里某些独特的方术了，问她要干什么。
许月萍的神情肃然，我们要看看缠上李娜的另一位，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算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要引鬼出来嘛。听说和亲眼见鬼其实是两个概念，尽管已经有了好几次经验告诉我，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看不见的神秘力量，但毕竟没有眼见为实。没见着，你可以选择回避，但是这玩意一旦被勾出来了，只能面对，求一个结局，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好奇也是假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倒真想见见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概人都有探索未知的本能吧。
我指了指她摆设的这些小碟子和蜡烛问道，就靠这个？
许月萍这回没卖关子，你不要小看这些玩意儿，一件件可都是宝贝，她回答着，然后向我继续解释。
碟子叫贡碟，但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既不是皇上的御用，也不是宗庙里的器皿，所谓的贡碟只是讨个口彩。到底怎么来的呢，其实就是早些年，稳婆进门接生，东家用来招待用的小碟子。稳婆在旧时的地位并不高，但终归能左右生死，妇家必定也是笑脸相迎，平衡下来，不会大鱼大肉，但是瓜果蜜饯、糕点瓜子一些小吃食，还是要准备的。
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呢？许月萍接着解释道，碟子其实是没啥大用处的，但是有心的稳婆，临走前会问东家要取这些碟子，本就值不了几个钱，生孩子大喜，一般东家都会答应。稳婆拿回去之后，等到下一次新的主顾家，稳婆就会把碟子放出来，让他们把小吃食放在旧的碟子里。这么做的用处，大有讲究，是为了收集自己的唾沫。
这个听上去又比较悬了，只“生门”独一家，一开始确实很难理解的，但经许月萍细说，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稳婆本就有变天助为人助的能力，自带光环，但单个稳婆毕竟不比得道的高僧和有修为的道士，怎么办，她们有自己的办法，就是积少成多，不停将自己的唾沫经由吃小食的过程中，积累在这些碟子上。稳婆整天游走在生死之门，说穿了，就是在和神鬼打交道，寺院里的油灯都有灵性，更何况活生生的人？稳婆将带有神性的唾沫积累起来，然后一代一代传下去，量变有了质变，这个沾有历代稳婆的唾沫的小碟子，就有了念力。就好比一个没修为的小和尚念经屁事不顶，但二千多个小和尚一块念经，其法力和佛力，并不比高僧差的原因。
还有这个蜡烛也有说法，它是甜蜡，所谓的甜蜡，不是说蜡烛里掺和了糖，但又能这样认为。因为确实掺和了甜性物质，不过不是纯粹的糖，而是灶王爷嘴上的那层泥屑。旧时，各家各户都会在家安了一个泥塑的灶王爷，以求风调雨顺、年年有吃食。按照传统的说法，灶王爷是天帝排下凡间，监视人间善恶的，每年腊月二十三到除夕，都是灶王爷上天禀报这一家德行举止的日子，所以老百姓都会在它的嘴唇上抹上关东糖，封住他的嘴，以免向天帝告状。
然后接下来的事理，就和贡碟有点相似了。灶王爷是家神，本身没什么大本事，然而历代稳婆都是出入一个家庭，最隐私的地方，偷摸的刮一些沾着糖分的木屑，一点点存起来，最后和蜡混在一起，制成带有神力的甜蜡。
说到此，我似乎有点明白了，生门里的稳婆，并不会设坛扶乩，耍关公刀、使辟邪铜剑，也不会汲天地之灵气，布设法阵，弄出多大生猛的动静，她们所用的无非是生产时的一些必需品，以及每家每户都有的司空见惯的玩意儿。东西都不值钱，但细琢磨，要找到费时费力，需要几代人上百年，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积累起来，最后借着它们身上的念力，达到驱鬼伏魔的作用。
初看似乎有点窝囊，但这也符合女性柔软的生理和性格特点，男人征服世界靠得是力量，而女人在男权世界里，只能靠手段和身段，借力打力。君不见无数的傻老爷们，浴血奋战，最后却倒在了石榴裙下，正是这种耐心和隐忍，才成就了女性的一片天地。由生门里独特的方术，便可知其一二，看来世界万物，归根结底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许月萍解释完了之后，逻辑上非常有道理的，至于是不是能有效果，那就要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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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听，质疑好像是有道理的，我当时也这样认为，这个问题后来，许月萍特地与我解释过，生门确实有它的局限性，但生门打交道的都是害喜的病妹，孕妇本就八字薄，体弱，经不起折腾，是药三分毒，做一场法事，不管结果如何，但对于法师和施法对象，多少会有伤害，一旦出现差池，就一尸两命，所以生门里的方术，多倾向于稳健。
这就好比，遇到一个身形彪悍的歹徒，势不均力不敌，正面交锋而两败俱伤不是上策，而是要智取。这里的智取，指的就是不和鬼正面冲突，通过“诱导”的方式，让其自行离开，这也是稳婆这个行当，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经验，颇有点不怕误解、忍辱负重的意思。
当然了，就像李娜这个例子，如果“诱导”出现意外，真到了这一步，终归还是会有点其它办法的。
李娜对着墙咯咯傻笑，压根就没在意我们的存在。她的卧室并不大，我和许月萍又不是死人，看来她果然邪乎的厉害。
咱们剥丝抽茧，推理侦查的一通，结果全都白费？心中的疑问憋到嗓子口，许月萍显然没工夫搭理我，她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李娜的身后。这个时候我倒开始心虚起来，生怕李娜突然回头，出现一张血渍拉忽的脸。
好在臆想并没有发生，许月萍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搭住了李娜的肩膀，李娜依旧咯咯咯的傻笑，压根没有在意身后的许月萍。借着这个机会，许月萍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房间里顿时有了一股清香，渐渐地，李娜安静下来，身体往后仰，像被抽掉了精气神似的，倒在了许月萍的怀里。
许月萍连忙叫我上去帮忙，我们联手将李娜扶到了床上躺下。许月萍这才说道，这是生门专门安神的香囊，过去妇女生产时，以防意外的一种类似麻醉剂的中药包。许月萍依旧把那香囊放在了李娜的额头，然后回到原处，从包里开始一件件的往外拿东西。
这些东西倒也平常，先是九个白色的小碟子，但是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白中泛黄，碟子的中央还有一些辨不清颜色的污渍，像是装了什么油腻的东西，没有洗干净。碟口处大都有豁口，她把碟子分成三份，床的左右两边，外加床尾，一边三个把床包围起来；然后又拿出了九根蜡烛，每个碟子上，摆上一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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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月萍的神情肃然，我们要看看缠上李娜的另一位，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算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要引鬼出来嘛。听说和亲眼见鬼其实是两个概念，尽管已经有了好几次经验告诉我，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看不见的神秘力量，但毕竟没有眼见为实。没见着，你可以选择回避，但是这玩意一旦被勾出来了，只能面对，求一个结局，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好奇也是假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倒真想见见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概人都有探索未知的本能吧。
我指了指她摆设的这些小碟子和蜡烛问道，就靠这个？
许月萍这回没卖关子，你不要小看这些玩意儿，一件件可都是宝贝，她回答着，然后向我继续解释。
碟子叫贡碟，但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既不是皇上的御用，也不是宗庙里的器皿，所谓的贡碟只是讨个口彩。到底怎么来的呢，其实就是早些年，稳婆进门接生，东家用来招待用的小碟子。稳婆在旧时的地位并不高，但终归能左右生死，妇家必定也是笑脸相迎，平衡下来，不会大鱼大肉，但是瓜果蜜饯、糕点瓜子一些小吃食，还是要准备的。
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呢？许月萍接着解释道，碟子其实是没啥大用处的，但是有心的稳婆，临走前会问东家要取这些碟子，本就值不了几个钱，生孩子大喜，一般东家都会答应。稳婆拿回去之后，等到下一次新的主顾家，稳婆就会把碟子放出来，让他们把小吃食放在旧的碟子里。这么做的用处，大有讲究，是为了收集自己的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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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个蜡烛也有说法，它是甜蜡，所谓的甜蜡，不是说蜡烛里掺和了糖，但又能这样认为。因为确实掺和了甜性物质，不过不是纯粹的糖，而是灶王爷嘴上的那层泥屑。旧时，各家各户都会在家安了一个泥塑的灶王爷，以求风调雨顺、年年有吃食。按照传统的说法，灶王爷是天帝排下凡间，监视人间善恶的，每年腊月二十三到除夕，都是灶王爷上天禀报这一家德行举止的日子，所以老百姓都会在它的嘴唇上抹上关东糖，封住他的嘴，以免向天帝告状。
然后接下来的事理，就和贡碟有点相似了。灶王爷是家神，本身没什么大本事，然而历代稳婆都是出入一个家庭，最隐私的地方，偷摸的刮一些沾着糖分的木屑，一点点存起来，最后和蜡混在一起，制成带有神力的甜蜡。
说到此，我似乎有点明白了，生门里的稳婆，并不会设坛扶乩，耍关公刀、使辟邪铜剑，也不会汲天地之灵气，布设法阵，弄出多大生猛的动静，她们所用的无非是生产时的一些必需品，以及每家每户都有的司空见惯的玩意儿。东西都不值钱，但细琢磨，要找到费时费力，需要几代人上百年，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积累起来，最后借着它们身上的念力，达到驱鬼伏魔的作用。
初看似乎有点窝囊，但这也符合女性柔软的生理和性格特点，男人征服世界靠得是力量，而女人在男权世界里，只能靠手段和身段，借力打力。君不见无数的傻老爷们，浴血奋战，最后却倒在了石榴裙下，正是这种耐心和隐忍，才成就了女性的一片天地。由生门里独特的方术，便可知其一二，看来世界万物，归根结底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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