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临界（3）
黄杰在聆听过程中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坐在哪儿，像个没有感情的树洞。
小野的悲惨经历显然对黄杰并无触动，他涉世深且晦暗，心上早已蒙了一层厚厚的包浆，如果还有一丝共情能力，就不会在会所里工作这么久。
第一招失败，顾渊迅速展开第二轮攻势：“我来说，你重复。”
张柏在审讯室中成了工具人，一句一句复数顾渊在耳麦中的话。
“还记得宿池吧？她已经确认小野被害当晚到过会所，所以你不承认是没有用的。
你以为这个组织仅仅是拐卖人口和组织卖YIN么？不，背后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与小野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一具女孩尸体，小野的父亲也是间接被害者。这说明人命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有一个下线叫王力，被捕之后拒不交代，虽然铁证如山不可能脱罪，但他家人的账户上却莫名多了三十万。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想是你的组织在摆姿态，告诉其他人只要不随意攀咬就能得到奖励。有奖励就会有惩罚。你被捕后供出了大半条拐卖线，他们会坐视不理么？”
“可是我交代是因为宿....”
黄杰开始不安，急切地想表达什么，他的后半句话是什么顾渊很清楚——是宿池提到了“律师”。这个女人知道“律师”，说明她与组织之间有很深的联系，甚至是组织内部的高层。他只是按照她的指示坦白交代的呀！
顾渊不会让他说出这下半句话，指挥张柏打断：
“你可以不同情别人，但你不能不顾及自己...还有家人。你能在监狱中保命，你的家人呢？去年你从老家把未成年的弟弟接到海城上学了吧？没有你的保护，他在外面就是狼嘴中的一块肉。要我说，若是干脆被除掉倒还算幸运，可你就不怕你弟弟变成第二个小野么？所以找到小野被害的真相，抓住凶手，将整个组织一网打尽不是在帮警方，而是在帮你和你弟弟。”
黄杰沉默，大脑在飞速运转，顾渊不能给他时间：
“组织里**商品的手段你再清楚不过了，你弟弟能扛多久？第一次，他或许会激烈地反抗，这恰好被当做某些人的‘情趣’。接下来，他会失去安全感，情绪崩溃，这时候是鞭打、饥饿、侮辱谩骂、肉体折磨的最佳时机，一个健康有活力的孩子会慢慢失去意志，会沦落为一只听话的宠物....”
“够了！”从被抓捕到现在，黄杰第一次开始惊慌失措。但是顾渊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这些都是你曾经做过的事，你管这叫命。既然你信命，也该相信报应不爽，你的那些手段不是在**别人，而是你弟弟！”
心理防线的崩溃只在一瞬间，只要戳中了那个点，顷刻崩塌。
“宿池！宿池在哪里！我要见宿池！”
张柏嘲讽地歪歪嘴角，翘起二郎腿不咸不淡地说：
“宿池？哦~~~你是说我们的顾警官吧？”
“警...警官？”
“啊~~忘了你一直在拘留所里消息闭塞，实话告诉你吧，你所说的宿池一直都是我们警方埋进去的一名卧底。”
这个信息让黄杰彻底震惊，他此前的所有淡定坦然都来自于宿池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律师”，他以为这是组织的安排，他以为他的坦白从宽会成为组织背后运筹减刑的一种手段。但如果宿池始终是警方的人，那么她所传达的指令就可能全部都是虚假的！
这一刻，他失去了底牌，失去了后台，甚至已经成为组织内部亟待报复的对象，他已经成为了一只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杀给其他的猴子看。
宿池....宿池！！！
于也在张柏开始成为传声筒时便放弃了阻止顾渊的意图，但他并没有放弃发力，他不想让那双柔软的手移开，他需要通过手背传来的触感侦测顾渊此时的情绪状态。
手心手心，手掌通心，紧张会冰凉，慌张会出汗，忐忑会颤抖。但他什么都没感受到。那双手始终温热干爽，仿佛那番话只是一篇干巴巴的讲稿，被她不带情绪地念出，但实际上每一个字背后都蕴藏的巨大的能量和信息。
顾渊知道这场审讯已经结束了，后面的工作张柏完全可以处理。她不易察觉地吐出一口气，抽回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回头撞进于也幽深的眼眸里。接下来攻防战的对手不再是黄杰，而是于也。
于也张了张口，瞟到一边低头沉思的张周又重新闭上。
张周围观了一场势如疾风的心理攻坚战，一时还回不过味来，满脑子都是感叹和疑问。
“那什么，顾姑娘，我能不能请教几个小问题？”
顾渊眨巴了几下眼睛：“张队客气，您说。”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么？这个组织....真有这么深？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这个案结不了啊~~~”
顾渊转身接了杯温水慢慢啜了几口，这才说：
“说实话，我不知道。会所中的人被杀了，凶手是谁还没查出，也许只是意外，不过无论如何涉及到人命，说明这个组织不止是拐卖集团和YIN窝那么简单。”
“那你是怎么知道王力家属账户上多了笔钱？我跟了这案子两个月，我都不知道！”
“哦~~瞎编的~~只是为了给黄杰压力。”顾渊说得云淡风轻，对捏造事实诈供的行为不以为然，“黄杰在拘留所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细节，这也只是个心理攻防的手段，既不是什么假证据也不影响案件事实，无伤大雅。”
张周细品，顾渊这法子虽然有些压线，但并不违规，更何况他们只是想从黄杰口中得到一些方向性线索，并非定案证据，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啧啧，精彩！精彩！”张周拍着巴掌赞叹：“三言两语突破对方心理防线，不愧是专家！”
顾渊低头浅笑，淡淡地说：“只要活着就会存在某种连接，只要有所牵挂就会有软肋。而这些都是可以一击致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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