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试药

　　
当凌霜看出了那个蒙面之人是谁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隔着夜色，虽然周围的空气冰冷，可她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能把这黑夜映白，还有那比这空气更加冰冷的四肢，她僵硬在那里简直不能说话了。
那个蒙面的人也渐渐地放弃了挣扎，她像只被猫堵在一角而得老鼠，纵算想逃也无处可逃了。她颓废地靠在了墙的一角儿，一只仍手紧紧地护着胸前放药的地方，另一只手缓慢地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那圆圆的脸蛋儿，那圆圆的双眼，那嘟嘟的嘴唇，那因害怕羞愧而发呆的神色不是傲雪又会是谁？
屋子里没有一点儿声音，似乎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地听到，良久，凌霜张开口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你怀里揣的是……”
傲雪没有回答，她咬着嘴唇，将那粉红色都咬出了白色的印记，凌霜真的担心她再这么用力下去嘴唇就会冒出血来。可傲雪丝毫不在乎，她那手仍旧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胸前，一双望着凌霜的无辜大眼睛里却闪现了泪花，眼看泪花凝结成泪珠从眼角儿扑簌簌地落下，泪珠终于连成了一线，再想抑制已是不可能的了。
凌霜的心头猛然一紧，她们本是毫无瓜葛的路人，只因为那心存的善念而成了师徒姐妹。那样的缘分至今已经将近十年，傲雪的武功是她亲自传授，傲雪的文化是她亲手教传，傲雪的懂事是她亲自开化，虽然她是傲雪的师傅，可在傲雪的心里，她和母亲别无二差。
她见过这个天真烂漫的妹妹颓废的模样，看过她喜笑颜开的天真童颜，她见过她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更看过她犟嘴掷气时候的可爱脸庞。她们相伴了八年，却从未有一刻的感觉像此刻这般心酸。
凌霜轻轻地走到了傲雪的近前，缓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她发抖的脊背，良久问道，“你怀里的可是断魂丹？”
傲雪猛地一惊，她抬眼看着凌霜，惨白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的血色，傲雪自认对凌霜没有过任何的隐瞒，对整个沈府更没有什么二心，这是第一次，她做了沈府的贼，她觉得羞愧至极，可她心里知道，她不这么做一定会后悔。
雨敲打房门的声音是那么的有节奏，可在傲雪的心里，却给她烦乱的心思再增添几分凌乱。
傲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乞怜，她看着凌霜，她紧张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知道，只要她动手，她没有任何胜算的把握。
“我在问你话！”凌霜的语气带了一些训斥和责怪，傲雪胆怯了半晌，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凌霜一声长叹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府的孩子们都变得这样的倔强起来。
“你……听到了什么？”凌霜找了一张椅子坐了过去。
“我……”傲雪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捂着瓶子的手仍旧没有松弛。
“你知道这个断魂丹的威力吗？你知道吃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吗？没错，当时谷主是试验成功了，可那也只是在阿猫阿狗的身上，对于人，他从来没有实验过！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断魂丹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原因！白天少爷来这里谷主都断然没有答应，如今，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凌霜一抹凄厉的眼神射向傲雪，这个丫头从来没有看到凌霜对她如此的严厉，浑身不禁抖动了一下，可也只是转瞬间，又恢复了那个倔强的模样。
“我不管，只要可以……帮助……少爷……我什么都愿意。”最后几个字，傲雪都听不清了，她只觉得满脸都在发涨，这是第一次她顶撞了凌霜，为了黎陆！
凌霜并没有生气，她仍旧是那样凄惨地笑着，这样的感觉她何尝不知？
“不论为了谁谷主都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听话，把药给我。”凌霜只是把手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她在等着傲雪将药瓶奉上。
“我……不……”傲雪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是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和勇气。
凌霜颇感震惊，可她只是瞧了一眼傲雪，那分明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小丫头，只不过她的眼里，心里甚至生命里都住进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这辈子或许都无法从心底拔出的人。
凌霜叹息了一声，她落寞地起身，脚步再次走向傲雪，那个墙角萎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儿满眼忐忑地看着凌霜，她想喊叫，她想求饶，可她知道，这一切似乎都不太奏效。眼见凌霜的脚步越来越近，傲雪已经平息的身体再次发起抖来，她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膛，那个冰冷的瓷瓶似乎都已经被她捂热。
凌霜仍旧没有说话，可傲雪此刻明白，这时候的凌霜最是无法反驳。她的心在咚咚地作响，她的手在微微地发抖，她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一片空白中一个灵光突然闪现，只见她忽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瓷瓶，豁然打开，从里面倒出一粒丸药，不假思索地放入了口中，嘴巴一闭，用力一咽，双眼瞬间睁圆，喉结处鼓息之间，一粒断魂丹已经被傲雪吞下了肚去。
这一连贯的动作发生的太过迅速，或者是太过突然，凌霜都没有反应过来，确切地说她竟没有想到，傲雪就在她眼前生生地将那断魂丹给吞了下去！
时间仿佛都在静止，傲雪的脸上却现出了慧心的微笑，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凌霜，看着她惊呆，继而不顾一切地奔到她的面前，她使劲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她用力在她的身上发功，她想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将那丸药从傲雪的身体中被逼迫出来。可傲雪就那样屏住一切气息死死地抵着凌霜的发功。
良久，凌霜放弃了这样的逼迫，因为她看出，她逼迫得越紧，傲雪反抗得越顽固，这样或许对她更加得不利。
“傻丫头！你这样或许会害死你自己？”凌霜突然坐在了傲雪的近旁哭了起来。她哭得有些凄惨，可傲雪却觉得分外的美丽！的确，凌霜是一个美人，可因为她常年冷峻的脸庞无人敢正面仔细地观瞧，傲雪也是一样，可此刻，她有了这样的勇气，她发觉了她的美！那个冷面冰人的美，原来另有一番韵味。
“不尝试，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不在乎生命的长短，我只希望不留下遗憾！”傲雪嘴角儿咧着微笑，她那样安详地看着凌霜，眼角眉梢儿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她努力地想恢复它们的原貌。凌霜知道，药似乎已经发生了效力。
傲雪那圆圆的眼睛开始现出闪烁的神色，她那惨白的脸蛋儿此刻有些发青，她平缓的呼吸有些紧促，她柔软的四肢开始慢慢的僵硬。凌霜抹了抹脸上的泪，她猛地抱起傲雪，将那个全身冰冷但内心却火热的姑娘抱在怀里。
沈府的夜晚注定因为傲雪的吞咽断魂丹而变得不再平静，为了不惊动更多的人，凌霜把傲雪抱进了自己的房间。那张圆鼓鼓的脸蛋儿已经成了青灰色，嘟嘟的嘴唇此刻紧紧的闭着，四肢已经冰冷，凌霜还在那里用力的握着，可无论她怎么握怎样揉搓，都无法唤醒已经面如死灰的傲雪。
凌霜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惧，这种恐惧在九年前她经历过，那是生离死别的恐惧，那是失去至亲的痛彻心扉，她觉得自己也呼吸困难，她的大脑也出现了迷雾，她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成了大河。
凌霜无法再这样安坐下去，虽然有些胆颤，虽然有些不忍，可凌霜还是悄悄地来到了沈凌风的房间，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他或许能安慰她此刻茫然无助的内心。
虽然震惊，可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沈凌风来不及将衣衫穿好就跟随着凌霜来到了她的房间，这是第一次，他亲眼看到自己研制的密丸在任的身上发挥了效力。
沈凌风没有说话，他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傲雪，凌霜双手不住地揉搓，她多么希望傲雪能在这样的注视中猛然醒来，燃后咯咯地笑着对她说，“干嘛这样看着我？”可良久良久，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声音！
沈凌风叹息了一声靠近了凌霜，凌霜无主的眼神在他的脸上认真地端详，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或好……或……好！
“对不起！我……”第一次，凌霜看到了沈凌风那样落寞的神色，她慌忙地抓起了他的手努力地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凌霜的手是那样的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沈凌风温柔地将自己的掌心覆盖住了那只玉手，轻柔地放在掌心。
“除了这样等着，我们还能做什么吗？”凌霜掉下了泪来，那泪是晶莹的，那泪是剔透的，那泪砸在沈凌风的心里，原来，他的心也这样的不堪一击。
“她一定会好的！之前我做过那么多次实验，从来没有失败过。”沈凌风将那双手悄悄地攥紧，可此刻的凌霜已经全然没有了感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半个身子已经失去了支撑，她只知道自己靠在了一个坚强的躯体之上，只是那样靠着，就能叫她慌乱的心得到支撑。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靠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需要说话，他们只是那样的看着傲雪，彼此给彼此依靠，彼此给彼此信心，彼此给彼此力量。
窗外的雨仍旧下着，或许下得更猛烈了些，两个人彼此依靠的姿势却始终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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