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先礼后兵

　　
回到王家后，已是入夜时分，家中一如往常的寂然无声，温龄留朱纨在屋中用饭。吃过饭后，朱纨褪下衣裳，让温龄帮看一看她背上的伤。
朱纨骨肉匀称，身姿挺拔修长，肌肤光洁白嫩。可今日被云湛重击，她一整块背都积蓄了淤血，深浅不一的血斑密麻成团，逐渐扩散。
“哇，今日你两人去吸火罐了？”青裘挠了挠身上的鸡皮疙瘩，“我看着都害怕，你还真敢对自己下手！”
温龄轻笑一声，朱纨举起拳头在嘴边哈了哈，道：“小猫儿，不如你让我给你两拳，效果跟吸火罐也所差无几，要不试试？”
青裘嘿嘿一笑，识趣的退后几步。
“你这伤尚在散发，未到治疗时机，我只能取针灸给你稍微止一止。”温龄皱起眉头，排出银针给她下了几针。
朱纨看她严肃的样子，无甚在意道：“哪有那样严重？也无甚疼痛。”
“现在自然不觉得，再过三日你就知道了。淤血阻塞，凝滞肤下，渐而发脓溃烂……此刻你倒是风凉，到时候有你受的了。”温龄拔了几根银针，又用湿冷帕子给她止血。
事毕，朱纨穿上衣裳准备回北上阁，顺便去看看燕绝。
“你等等！”温龄喊住她，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来，“这瓶是我特地为燕护卫配置的金疮药，效用总比药台的好。这是止疼的麻沸散，剂量我已经测算过了……”
她如数家珍，将药接连塞到朱纨怀里。
朱纨含笑看着她，道：“来怡，你无须紧张愧疚。燕绝受罚并非因为你，他是为了门主。倘若换一个人，换一个原由，他也会那样做……一瓶金疮药足矣，他并非一般人，这点小伤用麻药还嫌丢人呢。”
说罢，拿着金疮药哼着曲子出门去了。温龄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第二日一大早，青裘便来叫醒温龄，说是有人上门来找她。温龄心道不好，定是庞都。
遂起身换衣洗漱，赶去了正厅。
庞都正坐在厅中，董旭站在他身旁伺候。他右手缺了手指正包着伤布，只能以左手端茶。
这时候，玉漏推着王亦阙缓缓走了进来。
“庞将军大驾光临，王家真是蓬荜生辉。不知将军此来所谓何事？”王亦阙早知会有今日，气度从容不迫，轻裘缓带。
庞都将茶杯递给董旭，粗犷狡诈的笑道：“你我虽同在松州城，却已数年未见，王门主别来无恙？哦不对，我都忘了，王门主从前也是个将军，庞都应该尊称‘王将军’才对。”
“呵呵……往事如烟，多谢庞将军记挂在心。”王亦阙轻声笑了笑，“怎么庞将军来王某府上，是特地来与王某叙旧么？”
庞都的话仿佛浪打礁头，未留下丝毫印记。
“当然不是。”庞都再不愿与他做弯子，“早十几日前，有两名要犯在潼嘉关跑脱了，昨日我这下属在松州城巡视刚好碰上，正待逮捕却被你家护卫拦了下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躲在你家里，本将军只好登门讨人了。”
“哦？不知将军要抓的人姓甚名谁？王家府中上百人丁，王某还真不知近日新进了什么人。”王亦阙装懵。
倘若真要躲藏，怎会有逆犯蠢到用真名真姓？王亦阙这样和稀泥，庞都当然心知肚明。
庞都冷哼了一声道：“王门主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那要犯可是王上通缉了十年的温家逆贼，门主总不会要违反圣令，妨碍公务吧！”
董旭倒是反应很快，贼笑道：“小的虽不知那逆犯姓名，但你家护卫名叫朱纨，这我还是记得。”
好个朱纨……王亦阙勾起一抹微笑。
“昨日朱纨与谁一起出了门，将她们一并找来。”王亦阙轻声吩咐玉漏，依旧云淡风轻，稳如泰山。
朱纨此时正候在中院里，恰巧遇见前来的温龄。正好正厅中的婢女来请她二人，两人便阔步跟着去了。
“不知门主找我们所谓何事？”朱纨笑意盈盈的大步走进来，温龄低着头跟在后面。
“就是她！”庞都立刻起身，一把抓住了温龄。温龄已有心理准备，倒不觉得害怕，只是担忧拖累了王家。
王亦阙淡淡地看了庞都一眼，声音转而冷厉，道：“这位万姑娘是我府上的贵客，还请庞将军看清楚了再作回答。”
“本将军自然不会看错！这就将她缉捕归案！”庞都拽着温龄就走。
这时候王亦阙身后的玉漏疾步而去，出招拦住了他。
“怎么？王门主要拦本将军？”庞都回过头望着王亦阙。
王亦阙卸下了彬彬有礼的面具，眼眸冷傲淡漠，嘴边含笑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将军知道，王某也知道。王某故作不知，是予将军方便，亦是予我王家方便，是予将军面子，也是予我王家面子。否则这一下撕破了脸，岂非叫将军难堪……这戏也就不好看了。”
“看来王门主是要抗旨了！那老子就不客气了！”庞都一掌推开玉漏，拔出腰间长剑，两人在厅中过起了招。
王亦阙好整以暇，啜饮了一口茶。瞧见旁边温龄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手腕微抬，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温龄微微惊讶，手中的触感微凉细腻，她似有疑惑，手上挣了挣，王亦阙却收紧了几分。
她垂目看向王亦阙，他正仰着头看她，脸上笑容和雅，眼中轻淡温柔却坚毅有力。她明白了他的好意，心中渐而安定，手一松随他去了。
庞都握不稳兵器，过了五十几招后，被玉漏击退了几步。
王亦阙笑道：“王某不知什么逆犯，只知道万姑娘为我治伤，已是王某的左膀右臂，倘若将军执意要带她走，那也请留下一条手臂。毕竟是为了王上的圣令，一条手臂换一个逆犯，怎么说都值得的，不是么？”
庞都怒火顿起，气得头顶冒烟，眼看着就要朝王亦阙冲过去，董旭立刻拦住了他。
“将军将军，消消气，消消气！今日不是得罪他的时候。咱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庞都冷静了片刻，恶狠狠地瞪着王亦阙，怒声道：“王珩之，今日就算了，以后你给我等着！”
“庞将军。”王亦阙托着下颌，漫声道，“今日您走出了我王家的门，日后可就再没有什么逆犯了，我王家只有一位万姑娘，希望你记住了。王某的下属常常意气用事，擅自行动。倘若我王家声誉受损，也许将军就不止断指这样简单了。”
说罢又挑眉，问道：“你说是吧，朱纨？”
朱纨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王亦阙。待到看见庞都吃人似的眼神瞪着她，她才发觉王亦阙又给自己找了事。
庞都压抑着喷发的愤怒，推开董旭，又冷冷看了王亦阙一眼，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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