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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波澜(下)

小说:星梦本纪作者:自在俗人字数:2124更新时间 : 2021-06-09 04:22:00
执法预备役,秦梦影正在专门为她订制的宿舍内观看光影作品。

虽然尚未真正觉醒,但她已经是这一代执法预备役最富盛名的学员之一,丝毫不逊于身为邱卓尔亲传弟子的叶正行,而这一切还要从当初那个对她来说犹如噩梦般的事件说起。

宝瓶事件后,秦梦影因为特殊的表现引起邱卓尔与阳欢的注意,在他们的询问下,龙力不得不说出了秦梦影的来历。

真灵的本质是承载着生灵本命法则的灵子团,但承载着法则的灵子团并不一定都能诞生意识;所谓的本命法则,最基本的条件是要具有对应天道五大本源的全部五系法则,在此基础上,对于法则的内容和组合还有更进一步的要求。

正是基于这一规则,人类掌握了制作灵器的方法,即,向灵子团内注入法则时刻意不掺杂某一系法则,通常为虚无系;除此之外,为了维系灵子团本身的存在,灵系法则是必须的。

秦梦影最初是一块用于实验的灵子团,其中蕴含的法则均为灵系,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诞生意识的。

可她偏偏就诞生了意识。

问题是,缺乏其它四系法则的她根本没有魂魄,更无法形成自己的躯壳,不得已,龙力和李婧只能自己动手,给她做了一副躯壳。

躯壳相对简单,但无论龙力和李婧怎样尝试,都无法造出一对能够将她的真灵与躯壳连接起来的魂魄,因为她的真灵对灵系产物之外的一切都会产生绝对的排斥;最终,他们只能将本质上是灵器的灵子丝植入秦梦影的躯壳内,勉强将这副躯壳与秦梦影的真灵联系起来。

这种联系是相当有限的,只能将一些基础且清晰的指令传达到躯壳的神经系统,而像情绪这样相对复杂且暧昧的信息则会被封闭在秦梦影的真灵内,所以当初在凡间时,她本质上就是一个提线人偶。

除了无法表达情绪,真正的问题在于,由于没有自己的魂魄和躯壳,她只有在真灵强度达到通灵境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真正觉醒,这也是为什么最初龙力和李婧会认为她几乎不可能踏上修行之路。

虽然在这个时代,一步通灵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幻想,但且不说生而通灵的怪物明无尘,无论是千笑笑还是流薰风,她们的真灵在各方面都远远超出一般水准,而秦梦影最初不过是个灵子团,比一般的凡人肯定要强一些,但在修行者中只能算中等水平,根本不能与那几位相提并论。

然而,宝瓶事件后,龙力等人惊奇地发现,秦梦影的真灵强度已经堪堪达到了魂魄境的水准。

经过研究,大人物们认为,这是受到强烈情绪刺激的结果。

一般来说,情绪生于真灵,本身也有刺激真灵、提升其强度的作用,但那不过是附带的副作用,最多只能作为推动觉醒的临门一脚,无法与按部就班且具有可持续性的修行相提并论,仅凭情绪让真灵提升到通灵境更是天方夜谭。

然而秦梦影的情绪强度似乎远超常人,且由于无法表达,她的情绪会在真灵内存在相当长的时间,并持续刺激真灵,期间如果产生新的、较为激烈的情绪,还会与之前的情绪形成叠加,这意味着对她来说,产生情绪成为了一种类似修行的过程,而她真的有可能依靠这种方法达到通灵境,从而真正觉醒。

更重要的是,由于真灵内仅含有灵系法则,她的真灵纯净到无与伦比的地步,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能够直接感知到他人的真灵和情绪,而这种能力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不仅如此,由于真灵过于强大而纯粹,当她的情绪激动到一定程度时,会形成近似于灵压的波动,当初那个人渣就是死于这种波动之下。

考虑到秦梦影的特殊情况,将她放回凡间无论对她还是对她周遭的凡人都是极不负责任的,最终,在龙力执意追查异族踪迹的情况下,邱卓尔决定特事特办,将秦梦影带回执法总部,由预备役教官们负责教导和照顾她。

当然,他并未将秦梦影的真实来历告诉其他人,只是大致说明了秦梦影的一些特别之处,并将其归结为“天赋异禀”;更妙的是,他还强调了秦梦影严格来说依然是凡人,根据《公约》,教官们在与她接触时严禁使用修行者的手段,自然不可能直接探测她的体内情况。

……

……

按照邱卓尔亲自制定的计划,教官们除了需要借鉴凡间的教育设计,教导秦梦影逐步认识世界,掌握一些基本的知识和技能,还需要传授她基础的修行理论,至少要让她能够大致理解自身的情形,在此基础上,适当地对她施加刺激,以期她能够真正觉醒。

教官们当然不可能像《公约》时代前那些宗门或者世家那样通过各种各样的痛苦折磨强行刺激秦梦影的情绪,但情绪也并不是只有负面的那些。

简而言之,教官们需要想方设法地让秦梦影处于强度较高的正面情绪当中,而这其实并不容易,尤其是对教官们来说,毕竟他们几乎个个都以严厉著称。

最初一段时间进行得很不顺利。

秦梦影本身还沉浸在与父母生离死别的悲伤情绪中,教官们又哪里懂得如何哄小姑娘,轮番上阵之下,不仅没有起到什么积极效果,反而意外地发现,与这孩子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自己开始发自内心地怜爱这个看上去并不可爱的小姑娘。

更令人崩溃的是,这孩子明明内心一直在难过,却还总是努力地做出假笑,试图安抚那些对她心存善意的叔叔阿姨们,而她只要一假笑,教官们就心疼到真灵都在发颤,某位被学员们私下里称为“无情审判长”的教官甚至曾因此道心不稳,破天荒地请了假来调整自身心态。

邱卓尔虽然很少直接与秦梦影接触,但对她的事相当上心,在了解到这种情况后着实苦恼了一阵子,最终下定了决心。

按照从学院流传出来的说法,为了这个小姑娘,一向对学院不满的队长大人亲自到学院向院长及诸位高级讲师、甚至是一些比较受学生欢迎的讲师求教,回到执法后又亲自给教官们培训,这才一举扭转了颓势,不仅迅速安抚住了秦梦影的情绪,同时也稳住了教官们的心态。

那段时间,执法预备役的学员们私下里都在说教官们好像变温柔了。

……

……

从那以后,秦梦影的“修行”逐渐走上正轨,而等到她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修行的基础理论之后,邱卓尔开始安排她与学员们一同接受执法预备役的一些正规的课程。

这些课程大多并不是关于修行本身,而是更偏向于思想、道德、社会,以及执法的工作内容等方面,其中有一门课,主要负责传授学生们辨别言语真伪的技巧,就是在这门课的实践环节,身为旁听生的秦梦影一战成名。

所有学员,没有一人能骗过她。

这是只能用天赋来形容的能力,但它并不讨人喜欢,因为适当的、大多数时候并不带有恶意的谎言既是个人的保护膜,也是社会的润滑剂,而能够洞穿这一切的慧眼必然招致孤独。

然而当学员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秦梦影时,身为助教的叶正行亲身示范了与秦梦影相处的技巧。

他对她说了三句话,这三句话至今仍是执法预备役学员们津津乐道的传说:

“梦影,你是个真正的天才,你的能力是天道赐给我们执法的瑰宝。

“或许你已经注意到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害怕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大家的错。

“当你感到孤独时,你可以来找我交流;叶正行此生从未说谎,以后也不会。”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能说出让秦梦影点头的漂亮话,那就真的很了不起,因为句句真心。

与秦梦影相处没有技巧,也不需要技巧,坦诚相待就是唯一有用的技巧。

道理很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人。很快学员们之间开始流传一句话:“叶正行是秦梦影注定孤独的命运中唯一的漏洞。”

这个说法一度深受学员们认可,直到御出现在秦梦影身边。

……

……

在教官们和总队高层反复确认过秦梦影的能力之后,邱卓尔再次为秦梦影破例,让她以实习生的身份加入了总队直属的调查支队;在这里,秦梦影的天赋得到了最适合发挥的舞台,也正是从调查支队的前辈们口中,秦梦影得知了御的存在。

作为被执法关押的最特殊的囚徒之一,御的来历与秦梦影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在诞生后曾经轰动一时,甚至惊动议会专门为其召开特别听证会,也正是在这场听证会上,他与议会达成了协议,修行界允许他在不承诺服从《公约》的情况下留在中央星域,但其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并由执法负责监控。

出于同情和好奇,秦梦影主动提出与御接触,在得到邱卓尔亲自批准后,秦梦影在数位圆满境修行者的保护下见到了御。

出乎她的意料,传闻中敌视人类、桀骜不驯的御,在见到她之后,不等她开口便主动化成人形,拜倒在她的脚边,虔诚说道:“终于与您相会了,我的主。”

此后,御签署同意书,宣誓服从《公约》,正式成为修行界的一分子,但依旧拒绝与创造出他的御灵师一族有任何瓜葛,反而执意加入从他诞生后不久便一直囚禁着他的执法,只为守护在秦梦影身边,而他的到来,让秦梦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

在此之前,执法为了让秦梦影以凡人之躯在修行界行动自如,专门为她订制了一套灵器,用于调节她身处的环境,以及对接由灵器构建的基建系统,而她居住的宿舍也经过了特殊的改造,日常生活称得上舒适。

问题是,执法的一贯作风注定了他们不可能专门为秦梦影打造适合她使用的娱乐设备,而御则十分细心地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为了让秦梦影的生活变得更加有趣,御借鉴凡人的科技,为她打造了大量用于娱乐和享受的灵器,这些灵器使得秦梦影得以在最顶级的光影盛宴中品尝一个个精彩的故事,而非像过去那样只能通过阅读的方式来消遣,其中某些精心设计的故事甚至还允许她亲身扮演其中的角色,通过自身的选择改变故事的走向,享受浸入式的体验。

对于能够运用魂魄乃至灵力的修行者来说,这种娱乐设施实在过于低级,严重缺乏真实感,但对于来到修行界之后就没再看过电视,从小也没玩过游戏机的秦梦影来说,被御改造过的宿舍无异于天国,而在确认适度娱乐对秦梦影的情绪具有相当可观的积极影响后,内心早已对秦梦影宠爱有加的教官们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在仔细研究后为其重新规划了时间安排,确保其劳逸结合。

此刻正是娱乐时间,秦梦影在观看一部在某个凡间非常火爆的长篇动漫。动漫的主人公离开家乡后一路在海上漂荡,经过各种各样的地方,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一些与主人公非常投缘的人物会来到主人公的船上,与主人公一起踏上旅程。

在当前的篇章中,主人公一行来到了一座被恶徒夺取的小小岛国,岛上原本的王族遭到恶徒陷害,只剩下一位拥有王族血统的少女在努力奋斗,试图推翻恶徒的统治。最终,在主人公一行的帮助下,少女成功战胜了恶徒,她的外祖父也得以重回王座。

不仅如此,少女更是惊喜地发现,那个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玩具士兵,竟然就是这个国家曾经最强大的战士,同时也是她这些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父亲!

原来,在那场颠覆王权的阴谋中,少女的父亲为了保护老国王而与恶徒激战,不幸中了恶徒中一位邪恶女巫的诅咒,而随着恶徒一伙被打倒,诅咒也随之解开,父亲变回原样,而她被蒙蔽的记忆也重新复苏。

之前看到这里的时候,秦梦影原以为在经历了这一切磨难之后,这对历尽艰辛的父女会迎来美好的团圆,从此相互陪伴、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然而故事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由于出身卑微,且过往人生中曾有过污点,这位战士本没有资格迎娶尊贵的公主,而在老国王的女儿执意下嫁于他之后,为了保全王室的体面,夫妻二人不得不隐姓埋名,在乡间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而在女儿出生以后,一家三口的生活虽然愈发清贫,但却也其乐融融。

直到那一夜,王宫烧起的火焰点燃了整片夜空,男人义无反顾地冲入王宫,再也没有回来,而已经不再是公主的女人则在随后的混乱中为了保护女儿而死于非命。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男人决定孤身离开那座小岛,希望自幼受尽苦难的女儿能够以公主的身份留在王宫内,享受本应属于她的幸福生活。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梦影情不自禁地低声说道:“不对,不对。失去了你的陪伴,她怎么可能得到幸福呢?”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故事里的少女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在主人公的帮助下,她逃出了王宫,向着一家人曾经栖身的乡间小屋跑去。

一路跌跌撞撞、穿林过野,少女终于赶在父亲离开前来到了父亲面前,此时的她衣衫褴褛、满身尘土,却比过往的任何时刻都更加光彩照人。

面对依旧想要逃避的父亲,少女强忍泪水,告诉他自己从不奢求所谓的权势地位、荣华富贵,更不在乎父亲的出身与过往,对她来说,父亲比其他的一切都更加重要。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两颗彼此关爱的真心终于相互理解,当父女二人相拥而泣,秦梦影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

这些年,她偶尔能从教官们那里收到父亲给她的留言,而在御为她制作了能够播放光影的灵器后,队长大人会在与父亲交流公务之余充当信号中继器,让她得以与父亲聊上一会儿,每到这时,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而在看完那段故事之后,她不由又开始思念自己的父亲。

就在这时,播放器接收的信息源被拥有更高权限的人物替换,画面骤然一变,她的父亲赫然出现在画面的正中央,看背景似乎是悬浮在宇宙空间当中。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正在做什么,但在秦梦影的眼中,却是那样地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她并不知道,她的父亲此刻也正在思念着她,而只要他的计划能够成功,他们很快就能真正地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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