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灾难性的巧合（上）
回到家中，周星云有些意外地发现父亲正在客厅等着自己。
拆迁通知下来之后，周寻第一时间签署了协议，而后加紧了离开的步伐，这些天一直在外奔波，父子俩难得见上一面。
“你刚出去跟余仁见面了？”
周星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亲应该也是刚回家，凑巧看到自己跟余仁一起往这边走，途中余仁进了丰茂大厦，父亲自然也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应了一声，想了想，说道：“爸，明天我先一个人去首都熟悉一下环境吧。”
这下轮到周寻惊讶了：“我正想说明天咱俩一起走呢。多亏了余总帮忙，生意上的事提前处理完了……哦，我知道了，是余仁把这里头的事都跟你讲清楚了是吧。”
周星云点点头。
周寻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叹了口气，安慰道：“别想太多，你又没做错什么。”
周星云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情感终究无法完全靠理性压抑。正如他对余仁反复强调的，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栋楼不少人家都对他多有照顾，即使这件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联，他也很难坦然坐视他们遭受这样不公的待遇，更何况客观来说，如果没有他，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沉默片刻，他问道：“事情真的会变好么？”
周寻毫不犹豫地说道：“会。如果王华强只是想试探大伙儿的底线，压低价格牟利，以他的势力或许还真能得逞，但他这回是把人往死里逼，无论是他身后的严总还是各部门领导都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他现在是扯虎皮把下面的人唬住了，消息短时间内传不上去，但只要余总这种身份的人把事情跟上面的人一说，他立马就得自掏腰包把这事平了。”
周星云又问道：“如果我不走，余叔叔就开不了这个口？”
周寻点点头，说道：“都是在九河讨生活，哪怕有一点得罪童公子的风险，余总都不会去冒，所以你就是王华强手里最大的一张牌，是他的底气；你一走，他直接就泄气了，余总开口他根本没话说的。”
周星云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
……
这一夜，周星云罕见地失眠了。
这间老房是周寻的父母留下的唯一财产，这些年周寻是挣了些钱，但父子俩本就对物质要求不高，周寻又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扩大生意规模，所以竟是一直没顾上搬家。
对周星云来说，这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从有意识到现在，这里一直都是他的栖身之所，这里有照顾过他、关心着他的人们，还有他最珍贵的回忆。
过了今晚，他就要离开这里，而且再也不会有机会回来；而无论怎样补偿，街坊们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了。
周星云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难免有些怅然。
正当他辗转难眠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听着像是门被砸开的声音，紧接着，惊呼、喝骂、惨叫声混作一团。
他正要起身，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星云，别出去，我来报警。”
他知道父亲是对的。对方是职业暴徒，很可能持械，他这时候冲出去除了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可那是吴婶家啊。
那可是吴婶家啊！
……
……
作为与周家紧挨着的邻居，吴婶亲手喂他喝过不知道多少瓶奶粉。
他第一次走路，是吴婶牵着的。
他第一次说话，是跟吴婶的儿子学的，那个词是“妈妈”。
三岁以前，他和吴婶的儿子一样，喊吴婶“妈妈”。
他大概能猜到吴婶为什么会被找上门。吴婶的儿子念的是政法大学，多半是他想当然地建议吴婶走法律途径与那帮人对抗，才招致了对方疯狂的报复。
其实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现在正在哭喊，正在求救，正在血泊中挣扎，正在屠刀下死去的，是他的“妈妈”。
就这样缩在门后听着？
他不忍。
他不忍了。
……
……
门被父亲从外面拉住了。
第一次，他对父亲产生了近乎恨意的情绪，即便他知道父亲是对的。
他低声说道：“爸，躲开点。”
他知道父亲明白自己的意思，并且不会再挡住门，因为双方体力相近，自己有助跑优势，父亲是挡不住的。
没有任何悬念，老旧的房门被他一脚踹飞。
父亲站在一旁，沉声问道：“有什么用呢？”
他没有回答，径自向外冲去。
隔壁的惨叫声已经听不到了，但他的心却揪得更紧了。
余光戒备下，父亲似乎没有要继续阻拦他的意思。
然而就在他将要从父亲身边经过时，颈部突然遭到的重击令他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
……
混沌中，周星云像一只受伤的狼一般凄厉地咆哮。
领域急速扩张，粒子海洋波涛汹涌，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看到一片血泊中，那个对他来说与母亲无异的女人遍体鳞伤，倒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
蓦地，他的耳边又响起父亲那句质问，或者说劝阻——
“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
愤怒有什么用呢？
悲伤有什么用呢？
仇恨有什么用呢？
自己这十余年来夜夜苦修的艰辛，到底有什么用呢？
自己，有什么用呢？
没用。
……
……
没用么？
不能没用！
她真的会死的啊！
“啊——！”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恐惧。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疯狂！
他不再尝试扩张领域，转而将所有的力量都收回自己体内，而后继续压缩。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似乎是某种他从未察觉的本能，而他此刻甚至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
疼痛，剧烈的疼痛，但他绝不肯停下。
蓦地，一枚迥异于混沌的光点出现在他体内。
犹如福至心灵一般，他想也没想，便将早已被压缩到炸裂边缘的力量尽数轰入那枚光点。
下一刻，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那间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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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通知下来之后，周寻第一时间签署了协议，而后加紧了离开的步伐，这些天一直在外奔波，父子俩难得见上一面。
“你刚出去跟余仁见面了？”
周星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亲应该也是刚回家，凑巧看到自己跟余仁一起往这边走，途中余仁进了丰茂大厦，父亲自然也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应了一声，想了想，说道：“爸，明天我先一个人去首都熟悉一下环境吧。”
这下轮到周寻惊讶了：“我正想说明天咱俩一起走呢。多亏了余总帮忙，生意上的事提前处理完了……哦，我知道了，是余仁把这里头的事都跟你讲清楚了是吧。”
周星云点点头。
周寻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叹了口气，安慰道：“别想太多，你又没做错什么。”
周星云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情感终究无法完全靠理性压抑。正如他对余仁反复强调的，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栋楼不少人家都对他多有照顾，即使这件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联，他也很难坦然坐视他们遭受这样不公的待遇，更何况客观来说，如果没有他，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沉默片刻，他问道：“事情真的会变好么？”
周寻毫不犹豫地说道：“会。如果王华强只是想试探大伙儿的底线，压低价格牟利，以他的势力或许还真能得逞，但他这回是把人往死里逼，无论是他身后的严总还是各部门领导都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他现在是扯虎皮把下面的人唬住了，消息短时间内传不上去，但只要余总这种身份的人把事情跟上面的人一说，他立马就得自掏腰包把这事平了。”
周星云又问道：“如果我不走，余叔叔就开不了这个口？”
周寻点点头，说道：“都是在九河讨生活，哪怕有一点得罪童公子的风险，余总都不会去冒，所以你就是王华强手里最大的一张牌，是他的底气；你一走，他直接就泄气了，余总开口他根本没话说的。”
周星云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
……
这一夜，周星云罕见地失眠了。
这间老房是周寻的父母留下的唯一财产，这些年周寻是挣了些钱，但父子俩本就对物质要求不高，周寻又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扩大生意规模，所以竟是一直没顾上搬家。
对周星云来说，这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从有意识到现在，这里一直都是他的栖身之所，这里有照顾过他、关心着他的人们，还有他最珍贵的回忆。
过了今晚，他就要离开这里，而且再也不会有机会回来；而无论怎样补偿，街坊们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了。
周星云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难免有些怅然。
正当他辗转难眠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听着像是门被砸开的声音，紧接着，惊呼、喝骂、惨叫声混作一团。
他正要起身，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星云，别出去，我来报警。”
他知道父亲是对的。对方是职业暴徒，很可能持械，他这时候冲出去除了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可那是吴婶家啊。
那可是吴婶家啊！
……
……
作为与周家紧挨着的邻居，吴婶亲手喂他喝过不知道多少瓶奶粉。
他第一次走路，是吴婶牵着的。
他第一次说话，是跟吴婶的儿子学的，那个词是“妈妈”。
三岁以前，他和吴婶的儿子一样，喊吴婶“妈妈”。
他大概能猜到吴婶为什么会被找上门。吴婶的儿子念的是政法大学，多半是他想当然地建议吴婶走法律途径与那帮人对抗，才招致了对方疯狂的报复。
其实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现在正在哭喊，正在求救，正在血泊中挣扎，正在屠刀下死去的，是他的“妈妈”。
就这样缩在门后听着？
他不忍。
他不忍了。
……
……
门被父亲从外面拉住了。
第一次，他对父亲产生了近乎恨意的情绪，即便他知道父亲是对的。
他低声说道：“爸，躲开点。”
他知道父亲明白自己的意思，并且不会再挡住门，因为双方体力相近，自己有助跑优势，父亲是挡不住的。
没有任何悬念，老旧的房门被他一脚踹飞。
父亲站在一旁，沉声问道：“有什么用呢？”
他没有回答，径自向外冲去。
隔壁的惨叫声已经听不到了，但他的心却揪得更紧了。
余光戒备下，父亲似乎没有要继续阻拦他的意思。
然而就在他将要从父亲身边经过时，颈部突然遭到的重击令他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
……
混沌中，周星云像一只受伤的狼一般凄厉地咆哮。
领域急速扩张，粒子海洋波涛汹涌，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看到一片血泊中，那个对他来说与母亲无异的女人遍体鳞伤，倒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
蓦地，他的耳边又响起父亲那句质问，或者说劝阻——
“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
愤怒有什么用呢？
悲伤有什么用呢？
仇恨有什么用呢？
自己这十余年来夜夜苦修的艰辛，到底有什么用呢？
自己，有什么用呢？
没用。
……
……
没用么？
不能没用！
她真的会死的啊！
“啊——！”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恐惧。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疯狂！
他不再尝试扩张领域，转而将所有的力量都收回自己体内，而后继续压缩。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似乎是某种他从未察觉的本能，而他此刻甚至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
疼痛，剧烈的疼痛，但他绝不肯停下。
蓦地，一枚迥异于混沌的光点出现在他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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