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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阳开泰

小说:不知先生少年行作者:不知老先生字数:6607更新时间 : 2021-03-09 16:29:00
“我听一个干那活儿的姑娘说,曾经有位客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外面儿看着也挺光鲜的,没什么不一样。

  脱了衣服,往床上一趟,说自己心脏折腾不动了。让姑娘在床边儿自己摸自己给他看,他过过眼瘾就成。就这还气喘吁吁,脸都憋紫了。

  你说,我们也会有那么一天么?”

  ——吴越(2016)

  

  吴越是梁续高中时的死党,也是梁续唯一的一任同桌。

  他们来自同一所初中,之前虽不认识,但都彼此听说过。不过真正拉近距离的,还是两人的家庭背景,让彼此在境遇上,有些惺惺相惜。

  不同于梁续家的陡然而富,吴越的老子,是当初市里举足轻重的官儿。

  

  吴越属羊,吴越的老子也属羊。

  有些迷信的人说属羊的命苦,吴越小时候从没觉得。

  从他记事以来,家里似乎是不大需要买什么东西的,从应季的蔬菜,粮油,到些平时少见的黄鱼,虾蟹,热带水果,他老子隔三差五就会用那辆黑色普桑拉回家。

  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车牌号前面有两个零,和车玻璃下的一摞通行证,便是身份的象征。有的时候父母不在家,他还要在家里等着来送东西的远房亲戚。多数时间人家见只有孩子在家,也不会多呆,说几句客套话便放下东西走了。

  

  不过也出过几次问题,比如那一只小金羊。

  那是他第一个本命年,那一年的烟台并没有沾染上非典的恐慌,人和人之间的来往还算频繁。

  正值寒假,吴越的心情本是很好的,早上爸妈给他留了十块钱便出门“办事”去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四驱兄弟研究了自己的车子,不知道为什么安上了长刺的越野胎,还是没法跑完院里的花坛。

  十一点多了,他有些饿,开始盘算起要买哪些炸串儿,鸡架是不能买的,别的都五毛,鸡架一块,顶两串儿豆腐卷了。而且妈妈说过,那些鸡肉很脏,都是得了病的鸡,才会卖的那么便宜。

  就在构思着合理分配资金的时候,门响了。

  

  “谁啊?”趴在床上的他习惯性的喊了一句。

  “大哥过年好!给您送福的——”

  这是吴越从没有听过的回答方式,他听着纳闷。但出于习惯,还是跑下床,怯生生的的把门拉开一条缝。

  是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年轻人,来推销袜子。在吴越家被敲响之前,他已经敲过了整栋机关住宅楼里大部分的门,表情并不阳光。吴越的开门是他们有些没想到的,他欣喜的朝里看去,却扑了个空,低头,才看见这个穿着灰色秋衣秋裤的男孩儿。

  “谁啊?”吴越怯怯的探出头来。

  

  门口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他穿着与自己身体不相符的大西装,灰黑色,垫肩在上面撑着,像唱戏的一样。

  “大哥过年好,”年轻人看来从没遇到小孩开门的情况,对着穿着秋衣的小男孩,言语有些不知所措。但手也没有停下,慌忙的打开巨大的蓝色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鼓鼓的真空袋,里面有三双袜子。年轻人的嘴里不停的叨叨念念,都是背熟了的成片大套的吉祥话,什么穿好袜子走好路,脚舒服了人就顺了。

  吴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的表演,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他想赶紧结束眼前的一切,但却被青年人堵住了所有说话的气口。

  “您拿一双吧,大哥您大人做大事,新年交好运,小老弟我天天走东奔西不容易,祝您羊年发大财——”说着,他将一包袜子顺着门缝向下塞进吴越的手里。

  看吴越接了过去,年轻人表情瞬间激动的静止了。

  吴越以为这混乱的,打乱他科研思路的事情总算能结束了。于是拿过袜子,匆忙的把门关上,重新趴回到父母卧室的床上,打开电视机。

  

  门外的青年应该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行为,愣了大约有半分钟后,他便能在门外听到四驱兄弟的主题曲了。

  “咚咚咚,”他又敲起门。

  “谁啊?”吴越赶忙又关了电视,不开心的跑下床,一集动画片,除去两头片头片尾曲,再刨去看不懂的煽情部分,本就不剩多少了。

  “大哥——呃,还是我。”

  

  门又一次被拉开了,吴越略带不悦的看着他。

  “大哥,五块钱。”青年尴尬的笑了笑。

  “啊?”吴越傻了。

  “大哥您新年交好运,大哥您羊年多福报。”年轻人又开始了,每说一次便将腰弓成90度,吴越感觉好几次他的脑袋都要进来了。

  “——怎么还要钱?”吴越有些警惕的问道。

  “大哥您看我们大学生做推销,也不容易,勤工俭学。您可怜可怜我们,大哥您住这么好的小区,不差钱的。”

  “可是我只有十块钱。”吴越两眼垂下,暗暗思索着,说话的声音很小。

  “大哥我这有五块的,”青年弯着腰说,他的脸始终努力抬起来一些,眼睛是笑的,而抬头纹却让人看着紧张。

  

  吴越还是付了钱,而后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喘着气,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厮杀。他看着透明塑胶包里的袜子,五块钱三双,便宜么,思索半晌,才发现自己真没有这个概念。

  只是中午的炸串儿数量要半儿劈了,但愿这几双袜子真能带来好运吧。

  

  还挺灵验的,动画片看完,吴越便赶紧关了电视,套上外套,一拉开门,却又发现了两个正走上来的人。

  两个人三十多的样子,女人打扮的很精致,穿着一身红色毛茸茸的外衣,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小燕子一样。两人比起刚才的青年,看着要富态的多。

  两个人看见吴越开门也是吓了一跳,而后男人赶忙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确认无误之后,反客为主的笑脸问道:

  “小朋友,这是吴书记家么?”

  吴越听的出来,这次的人想必是真认识他老爸的,于是笑着点点头。

  “哎呀,原来是吴公子。”

  笑颜如花的女人补充道,吴越头一次听到这种称谓,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吴公子,你爸他在家么?”男人蹲下身子,笑嘻嘻的说。吴越摇摇头,男人和女人对了个眼神,从背后掏出来一个红色小方盒子。

  “我们是顺路帮你爸捎东西的,这不是么,在这呢,”他说着将方盒子轻轻放在门里的地上。

  又补充了几句:

  “记着跟吴书记,不是,跟你爸说,羊年送吉祥,三羊开泰,金羊纳福——”

  吴越听见这些吉祥话,瞬间紧张起来,不知这次会不会又要花钱。好在男人说完这些之后,便摸摸他的头,转身向楼下走去。

  “记得跟你爸说啊。”

  吴越赶忙焦急的将男人刚刚说的吉祥话在心里默念几遍。临到楼梯拐弯儿处,打扮时髦的女人还转头向他做了个时髦的飞吻手势。

  

  人走远了,吴越拎着盒子回到家里,他将盒子放在茶几上,拆开外面的红绒布包装。那是一只小金羊,被装在玻璃罩子里,大小大约有十几厘米高,浑身金灿灿的,鬃毛的地方还做成了磨砂的质感,看着很高级。羊背上铺着红色的丝绒,上面有五种颜色的宝石。

  虽不知这指甲盖大小的宝石真假,但从小金羊趾高气昂的踩着金币的样子,应该不会便宜。吴越将它摆在平时用来放小而精美东西的博古架上,就在自己的高达和妈妈的花瓶中间,转了转,摆了个好看的方向。

  

  吴越属羊,吴越的老子也属羊。等他回家,应该会喜欢的。

  妈妈回来之后,当然最关心的是吴越中午吃饭的问题。吴越不敢隐瞒,除了说自己没买炸鸡架以外,也将袜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妈妈拿起袜子,表情并没有像青年人描述的那么开心。

  她问了问上门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好在吴越没出什么事情,也没饿着,便没多责备。

  

  “以后还是得先问明白了再开门,这年底了,小偷多,”妈妈将袜子塞进木头衣柜下面的抽屉里,“就这玩意儿,都不是棉的,化纤的,简直就是骗子。”

  “他说他是勤工俭学的。”吴越有些不敢相信。

  “啥破学校能出来干这事儿,”爸爸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脸红扑扑的,估计中午又没少喝。

  “吴越你可得争气,别他妈的将来干这几巴东西。”

  “说的啥啊你!”妈妈撇了他一眼。

  

  吴越爸爸嘿嘿一笑,伸手解开了浅蓝色条纹的衬衫,将里面的白色背心儿漏出来。深吸一口气后,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丢给吴越,又拿了一个在衬衫上蹭了蹭,吭哧吭哧的吃起来。

  “还有人来么?”

  吴越抬抬头,表情得意的看向架子上放的小金羊,小金羊昂首挺胸,真的像是好预兆。

  吴越爸爸顺着看过去,看的呆了,慢慢停下了嘴里的动作。

  吴越赶紧将两口子教的吉祥话背了一遍。

  “他说他是谁了么?”他打断吴越问道。

  吴越摇摇头,只能尽可能的描述这两个人的穿着和长相。二十分钟后,吴越爸爸又披上了外套,拿起红绒布包,将小金羊放了回去,起身打开门。

  “吴越,你跟老子去一趟。”

  

  吴越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见父亲没好气儿的将小金羊塞了回去,穿红色外套的女人没有了刚才电影明星般的洒脱,低着头羞红了脸。

  那年过年的时候,烟台第一次搞了海上放礼花的活动,巨大的金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港城。父亲教育他说,长大了,还是要活的光明正大,要正直,要勇敢,一身铁骨铮铮响,别跟那个“小金羊”似的,净整些歪门邪道。

  

  久而久之,“小金羊”成了他们家的暗语,有两重含义,一重指的是那个满脸堆笑的中年人,另一重则专指些看不上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吴越看着架子上空着的一格,被母亲放上了玻璃板压着的小猫装饰画。他时不时还会想起那只小金羊昂首挺胸的样子,不知道它现在,在谁家里。

  那只小金羊吴越再也没见到过,但没想到,四年之后,便又与那个“小金羊”见面了。

  

  这次,是在“小金羊”的家里。

  “老吴你这是做什么,”小金羊指着吴越抱着的牛奶说道,“没意思了啊。”

  “哎呀,都自家人,不碍事。”吴越爸爸笑着说道,“小越,快放下。”

  “给我吧,”小金羊的女人边说边接了过来,过程中他们的手碰在一起,吴越看着她,觉得似乎她和三年前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依然很爱笑,笑起来也依然很好看,比母亲老的慢了很多。

  吴越一家三口在小金羊夫妇的对面落了座,顷刻之间便唠起了家常。

  这一年科比拿了单场的八十一分,萨达姆还是被送上了绞刑架,可他家里更明晰的变化,是这一年来家里串门的人少了许多,吴越变得经常和妈妈去旁边儿的“振华”量贩超市买东西。父亲在家的时间变得多了些,家里的电视总在播着球赛,欢呼声很吵,家里的三个人却不常笑了。

  

  他们聊到了一个姓宋的人,说到他,吴越是有印象的,以前坐在一起吃过饭。宋家也有个儿子,印象里跟自己一样个子不高,带个眼镜。饭桌上还有几家的孩子,姓宋的同学全都认识。父母们在桌上聊事情,孩子就在包间里聊水浒卡,或是去前台拿一副扑克牌,玩儿小猫钓鱼。

  吴越想起来,似乎自从前两年这个宋同学转了学,就再也没有和他们一家见过了了。他隐约听父母聊天时提起过,好像是宋家出了些不好的事情。

  “嗯,”吴越爸爸的身子还是向前倾着,只是把眼神低了低,“唉,小孩儿是叫宋书文是吧,本来学习不错的。”

  哦对,宋书文,吴越想起来了,那是宋同学的名字。

  “——不应该啊,”小金羊说道这里的时候把声音压的很低,身子都往前探了探。

  “就说是么。”吴越爸爸也把头凑过去,比小金羊还低一点儿。

  小金羊往后把身子仰在沙发上,肚子上的赘肉多了不少,叹了口气:“还真是闭门家中坐——唉——”

  

  “小越啊,”小金羊抬头,总算说起了正文,他眯着眼看着吴越:

  “书念的怎么样。”

  吴越妈妈赶紧捅了捅吴越的胳膊:“快跟你叔说说。”

  “呦,不冷么?”漂亮女人看着吴越的破洞牛仔裤关切的说道。

  “这什么裤子这是!”吴越爸爸不满的看了一眼,临出门之前他嘱咐了让吴越换条裤子的,但吴越还是怀着侥幸心理穿上了。

  “都他妈,净给孩子买这些破烂东西穿。”

  “嗯,不冷,不冷。”吴越略带羞涩的说道。

  “考多少名啊?”小金羊又问。

  吴越爸爸回头严肃的看着吴越:“上次月考排名挺考前的吧,是哪一科来着,地理是吧,多少分来着。”

  “呃——”吴越想了想,“一百三十五。”

  “挺好,”小金羊接过话头,“我从小就看这孩子聪明,”他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哎呀咱不知道怎么回事,”吴越妈妈似乎有些不高兴,手抱在膝盖上说到。“本来挺好的,初中一直是前几名,都不用管,这也不知道怎么了,大了大了,反倒不好好学了。”

  “没有,没有。”吴越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倒是也没掉队啊,哎呀,可是,就说这二中啊,”吴越妈妈接着说道,“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打去年开始偏要搞什么高二分班,分文理也就罢了,还搞什么大实验小实验平行班。你说这叫什么啊,都一样交学费,要是给分到平行班那还得了,那这辈子不就完了么。”

  “就是说啊,”漂亮女人跟着应和道。

  话说至此,小金羊点了根烟,半天没吭声,屋里一时间净都沉默了。

  “喝水,喝水。”漂亮女人招呼着说。

  “大实验不行,”小金羊仰在沙发背儿上摇摇头,“那个太难了,早都定完了。现在这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家家都着急。每个班就要前五名,最后还要在年级里画条线,谁都进不去。”

  “小实验呢?”吴越爸爸殷切的问道。

  “嗯——小实验,”小金羊又沉默了半晌,弹了弹烟灰,慢慢吐了口气,“这个,小实验嘛,看看吧。我只能说尽力,现在递tiao子的人太多了。”

  “真的么?”

  “那肯定的,”小金羊再次将身子直起来,“谁家都一个孩儿,三分之一的实验班,谁去谁不去。”

  “咱本来的分儿也差不多的。”吴越妈妈看小金羊面露危难之色,及时补充到。

  “小越啊,年级能排多少?”小金羊眯着眼问到。

  “二百多,”吴越小声答道,他知道自己若是能说出一百多,可能便不用在这了。

  “现在一级多少人啊?”小金羊扭头看向自己媳妇。

  “小一千人呢,”吴越妈妈向前挺了挺身子,主动回答道,“孩子还是挺努力的。”

  “小实验也挺好,”小金羊自顾自嘟囔着说,“我听说王校长自己的闺女就在小实验。争的人少,好操作一些。”

  “哎呀!”吴越妈妈激动的说道。“那可太好了。我也听说了,这文科小实验的主课老师,那跟大实验都一样的。”

  “当然了,”小金羊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挠了挠肚皮。转头看向吴越,“是文科吧?”

  “是文科是文科。”吴越爸爸抢着答道。

  “唉,孩子的事儿可是大事,tiao子是好递,”小金羊将烟掐了,双手交叉在一起:“但是吧,早听说王校长都躲起来了,关键的时候,你们得配合。”

  “那是一定的。”吴越妈妈开心的不行。

  

  临走的时候,小金羊将他们来时带的麦片儿和安利蛋□□又塞了回去。说话时的样子,似与吴越父亲是亲兄弟一般,吴越父亲反复叮嘱了几句外面冷,小金羊便目送着他们下了楼。

  吴越下楼梯的时候走的很快,他不喜欢那里的气氛。

  

  好在烟台的春天傍晚,雪还没彻底消失,薄薄的铺在冬青带的顶上,离近了闻有一股冷硬的味道。

  他站在楼道口,家里的红色高尔夫前面,突然有一阵风,吹的他向后拧了拧身子。

  父亲出单元门儿的时候拍了拍吴越的脑袋,没说话。

  

  回家的路上,吴越坐在后排,把头靠在玻璃上,看着方块分割的万家灯火,有些人家已经坐在桌前吃饭,其乐融融。路有点儿滑,还有些薄冰,在这座起起伏伏的城市里,车开的很慢。

  他很喜欢看傍晚时的灯光,橘黄色,暗暗的,似乎只是装饰。它们照到的地方是一片片的昏黄,照不到的地方,时不时会蹿过一只野猫。

  

  吴越妈妈问了句什么,只是吴越和他爸谁都没有听清,也无人回答。

  “操,”过了许久,吴越爸爸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吴越啊。”

  吴越抬头看向前排的镜子,却发现父亲只是开着车,并没有向后看他的意思。

  “你得好好学啊,走正道,”父亲慢慢的说道,不知为何,声音越说越小。

  “走正道啊。”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些豪迈的话了,也很久没有带他和妈妈去海边玩儿,时常还要撕一小块纸,贴在眼皮上。

  那天回家之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三个人脱了外套,母亲还是进厨房做饭去,父亲还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吴越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挽了挽毛衣的袖子。因为刚才回家时摸了把雪,袖口有些湿,像小时候的衣服似的,总有些口水的味道。楼上,楼下的电视声音都听得清楚,有的是新闻,有的是曲苑杂坛。孩子们吆喝着在楼下打雪仗,还有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

  吴越站起身,把留着清凉用的窗户缝关上,再坐到桌子前一会儿,便闻到了米饭的香气。

  

  “家里的事儿你不要管。”

  吴越爸爸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伸筷子夹了一块儿芸豆中间的鱼,“你就学好你的就行了。”

  他知道父亲所说的“家里的事”,应该与自己猜测的不差。

  好在,他本来也不怎么喜欢父亲高高在上的身份,从幼儿园到初中,每个老师在家长会之后都把他宠的比亲儿子还亲。不少老师都手写过信件让吴越带回家,当着全班的面夸奖他也是经常事。

  也有懂事儿早些的同学们,时不时便会去揶揄他两句:

  “吴书记家里今年吃没吃月饼啊”,“你家肯定发螃蟹了吧”,“谁像你爸啊,是大官儿。”他们每次看到吴越害羞的低低头,都能开心的笑起来。

  他不喜欢这些无聊的揶揄,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害羞,只是觉得无能为力,局促不安。

  

  所以此刻的吴越心中,并没有太过伤痛。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慢慢夹着碗里的米粒。

  分班结果公示了,他心中知道自己抄了捷径,不敢多言。那个暑假里,他在家里预习了许多。他要向这个未来这个“小实验班”里的那些好学生们看齐,不能再向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了。他知道自己一开始估计是会考倒数的,心中给自己打着气:一定要抗住。

  这种奋勇前进的精神一直坚持到他踏进高二八班,这个传说中优秀班级的门儿。

  直到他看见梁续坐在门口的位置上。

  

  “我当时一看见你,”吴越很多年后还经常这么说,“我进门一看见你这个傻逼,”他指指梁续,“我一看你跟那坐着呢,我就知道了。”

  “嘁——又来了。哈哈哈。”

  “连你都能上,那都他妈是一回事。”吴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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