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婚礼（1）
石露将塔楼的窗户打开，眺望着东方日出的方向。
她喜欢看日出时分的云霞，看着阳光为它们镀上一层淡金色，云间的光犹如金缕迸射而过，青、金色的巨龙在天空中相互交缠、撕扯，今天的云霞十分特别，甚至称得上惊奇。
石克没有在意窗外风景，就连他最在意的山风也在这场棋局中变得可有可无。
他的手执黑子牢牢地停悬在棋盘上方，脑海中正演练各种不同的结果，他热衷于这类游戏，在游戏里能牢牢操控棋子的走向，他觉得下棋能训练做局的细节，凡棋高一筹者，往往做局都很缜密、漂亮。
“林夕学士，你输了。”
他将黑子落下，最不起眼的士兵最终吃掉了对岸的白色国王。
“你的棋艺见长啊，竟然连赢我三局。”
石克笑了，是那种张扬的笑，谁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要笑还是在表演，那种笑实在太有戏剧般的张力了，就像杀人夺国的英雄终于得到天下，站在世界的最高处肆无忌惮地狂笑，笑那些自不量力挑战他的敌人，如今都化成了枯骨，那么的志得意满，那么的目空四海。
“这游戏除了能训练我的思维能力，还能带来前所未有的自信。”他冷静起来。
“你果然很适合玩这类游戏。”
林夕将推倒的国王放到原位，目光如梭，冷峻的侧颜渐渐暴露在微微亮起的采光器下，如同冷色的冰山。
“我所用的方法不过就是一些平常手法，以最不起眼的角色去做一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这类方法实质上就是超物化演练达到利益的最大化。”石克说，“每个熟悉棋局的棋手应该都能悟出这种本质。”
“如果将这盘棋看作是森林内部的斗争，你觉得胜算有多少？”
“这要看博弈棋手的境界高低，但是强者往往能越过界限自定规则....。”石克含蓄一笑，“我在你面前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你很有天分。说起来以目前布鲁克人的军力完全有资格成为这座森林的霸主。”
“还要多亏你们的帮助，没有红土学士的科技力量就没有布鲁克人的未来，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那你觉得棋盘上的国王和皇后谁更重要些？。”林夕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学士，你又在考验我了。”那一瞬间，石克仿佛在林夕的面容上看到冷色冰山下的暗影，虽然那些暗影仅仅只是冰山中的一角，可这一角足足令他大脑一片空白，忐忑不安的气氛在古堡中浮浮沉沉。
石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不停地微笑，不停地抚摸眼皮，试图让自己找到心中的答案。
直到他想起桌上那杯早已斟满的真露，他才说。
“布鲁克的人民就是我心中的国王，这一点当仍不让，至于王后嘛，我的首要人选当然是红土学士们，二者缺一不可。“
”棋盘内有着诸多学问，可活灵活用的就那么几种，不过你倒是用得挺不错。“林夕轻轻地王后推上了战场，一上来就用上了最大的筹码。
“林夕学士，你确定要走这一步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学士抖擞肩膀，几个小时都在玩古老的其中，实在令他有些疲累。
“在天下太平时，只要少数的士兵就能够防卫城堡。”石克转手就将手中的兵棋给推了上去。
“如果有一天，外因要你舍弃王后，你会残忍地抛弃她嘛？”林夕又冷不防地问道。
沉迷于棋局中的石克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他仿佛失去了某种进攻的动力，脑海迸发出颤颤弱弱的问答，答案令他十分肉疼。
“这要看什么情况了，如果被于无奈的前提，那我的选择就只好忍痛割爱了。”石克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我知道这一天是永远不可能到来的，所以林夕学士，你的问题算是白问了。”
“但愿吧。”林夕学士淡淡一笑，随即拿起身旁的真露，轻轻一品。
“对了，我从见习学士们那里听说，你又将化学废料投放到狂河南部的中端流域中？”
石克脸色微微抽搐，像是被拆穿了谎言。
”倒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他在心里一阵咒骂，大脑内掠过那些侍从的身影，同时思考他们的忠心程度，但显然部落中仍存有不知名的叛徒，这令他想起了父亲的话，也联想到了父亲为何而死，至少这些多年，他从未忘记过。
“儿啊，人一但懦弱，连你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会背叛你。”
每每想起这句话，石克的双拳便会紧握，脸上更会流露出暴怒的神情。可在林夕学士面前，他完好无缺地控制住情绪，内心却如同重临深渊。
在他最黑暗的那段人生里，是自己把自己拉出了深渊，因为没有人能拯救一个堕落的灵魂，所以他成为了拯救的人。
“那些化学废料是具有辐射性，你的这种做法会影响河流的生态。如果你的做法被古茵族人发现，我看终究是免不了一场恶战。”林夕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像是呲牙的老虎。
石克尴尬一笑，可他的内心仿佛在咆哮，心想那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为了我的计划所要施展的一部分安排罢了，对于敌人的死活，我们又该用什么慈善的心去善待。只要在计划之内，每一个人天生都是棋子，就连你们红土人也不例外。
可谎言终将被时间所瓦解，石克下棋的手又开始哆嗦，他感到不安、烦躁，就像某种既定好的因果线被任意破坏掉了。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无用的事情了，这样的手段只会连累到你的子民。”林夕学士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
石克没有说话，他的棋技迷乱，像是失去了某种兴趣。他讨厌被人所操控，当红土学士发现他的所作所为时，他就感觉自己还是一颗任人主宰的小兵，命里分外不由他。可他如果不按照红土人的做法，他就会失去原有的一切。
“好的。”石克下棋的手微微一缩，他在害怕。
“我听说古茵族换主人了，新任的豹子王是塔所尔最小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担任起了豹子王的角色，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林夕平静道。
“新任的豹子王的人选竟然不是他两位哥哥中的一个，塔所尔的想法倒是有些新奇。”石克缓缓地应和。
“说不定第三个儿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林夕学士随手从身旁的黑色盒子中拿出了一堆照片，清晰的照片上存留着那个十二岁的少年的容貌，那是星星在溪流中赛跑的时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红土学士拍了下来。
“你看看，这少年瘦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塔所尔。”林夕学士将照片递了过去。
石克接过照片，表情冷淡，目光甚至略带轻视。他眼中的古茵族人应该都是强壮如同山姆巨人般，可这清秀的少年仿佛一个有别于豹子的怪胎，他认为这是古茵族将来的一处软肋。
“打蛇打七寸，我觉得这孩子还没上战场就能把自己整死。”
“不要小瞧这少年，更不要小瞧古茵族，塔所尔是怎么样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夕说，“能成为豹子王的人都不能被小觑。”
林夕学士同样瘦弱，但他从小就作为天才而生，他是红土学士中最为年轻一派的支柱。至于年龄问题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窗破开的纸糊，他的经验、意识告诉所有人千万不要去小瞧任何对手。
“我的预感非常强烈，这少年说不定会成为某个局势的奇点，会像彗星般爆炸而开。”
“奇点，你的神经大发了，一个刚刚成年的豹子也值得你如此关注？”
“少年或许并不可怕，可他的背后拥有整个古茵族的战力。”
“那你这么讲的话，我们布鲁克的背后不是还有你们红土学士嘛？”
林夕学士淡淡一笑，就目前的森林势力而言，布鲁克确实无须惧怕任何种族。
“希望别出什么差错，至少我要确保协议完好无整地继续下去。”
“不用担心！”
他的左手拿起茶具，将瓶内的真露轻轻地倒入林夕学士的杯中，随后示意林夕品尝。双方细细品味着真露的味道，林夕总是忍不住地发出感慨，说这些真露是这个世界的稀宝，等任务完成后一定要带这些自然珍宝回到那个遥远的大陆。
“喜欢就多喝一些，反正目前还取之不尽。”石克边说边笑，笑声轻盈，仿佛柔丝。
“对了，林夕学士，储干的女儿是拥有森林之魂的人，你们要好好注意她的动向。”
“奇闻异事我倒听说过不少，可所谓的森林之魂却没有亲眼见过。”林夕说，“但那件古神般的武器却非同小可，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传闻。”
“石克，你觉得森林之魂是真是存在的？”
石克点点头，紫花树的传说已经萦绕在森林部落悠久，而关于这座森林的原力来源虽有大量杜撰的戏码，但最终结论还是需要见人见智，而那些见识过神迹的人往往深信不疑。
“所以我们要好好留意那个储心的动向。”他点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几个小时后就是例行周会，关于你所担忧的一切，届时都会有一项明细的抉择，”林夕说，“双方互信是基础，我知道你内心的希望，红土大陆的想法大部分还是与你相同的。”
林夕最后尝了一口真露，他望向窗户边，那里停留着他的学生。
石露在注视晴空的沉浸中回过神，目光刚好撞上林夕的眼睛，后者微微一笑，石露也礼貌性地回首一笑，一切竟在不言中。
他与林夕学士的棋局就这样结束了，在目送林夕学士离开后，他才缓缓地走向窗户，叹息道“希望一切都快一些，这样能更加安全、稳妥。”
“你的愿景终将会实现，我一直坚信着！”石露转过头，眉眼含秋。
“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你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悲伤。”石克耸耸肩，持续几小时的下棋博弈让他的肌肉有些酸痛。
“可能是想乐扎了，想着想着就有些难过。”石露转过头，轻声道。
“说起小子我就来气，他总是嚷嚷着要什么解放西泽森林，要所有部落的人民秉持合作的关系，像是吃了橄榄枝似的高喊和平，也不想想和平是怎么来的.....现实哪有这么多和平与安全可言。”他叹气道。
“所以你觉得乐扎的想法太过天真，甚至可笑。”
“我是一个领主，又不是那些天天搞形式主义的人，他不服从我的制度，当然要接受处罚。”
他的心中闷闷不乐，想起那少年的倔强，还是觉得关个四五天为好，不过溶洞大狱的环境对于一般人而言早就妥协了，可少年偏偏不吃他这一套，这让他格外头疼。
眼见石露的表情，石克只好收起一副骄傲者的容倦。
“好了，你可以去看他，顺道帮我劝劝他，这小子除了善良之外，其他的都是优点，我甚至有意想要培养他做下一任领主。”
“我可以去看他！”石露微微惊讶，但很快就喜上眉梢。
她知道按照石克的性格，像乐扎这样的自由分子是不会被轻易宽恕的，可无论如何石克也是她和乐扎的亲人，血浓于水的道理古今自有，没有哪个亲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受罪。
“去吧。”石克摆摆手，举步迈出罗门。
乐扎醒来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是风声，满耳的风声，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咆哮。
他努力地蜷了蜷手，使劲地握拳，身上有了些感觉。他摸索着身下，是有些湿的干草，再往下是冰冷湿润的石地，他把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只有黑暗，没有一丝光。
他挣扎着坐起来，眼睛模糊，身处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第一感觉就是神经疲弱，视线昏暗无比，他只能依靠听觉来感知黑暗之中的一切。
他清楚地记得这是关押犯人的溶洞大狱，这所大狱是建立在城堡之下的溶洞中，它曾关押过雅地干的人民，这里发生过太多不幸的事，唯一让他觉得幸运的便是见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女孩，可由于立场的不同，他只能默默地关注她。
风声过后，清脆的脚步声像是透石的水滴有节奏性的回荡在空间内，石露一步步走下台阶，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内心起伏不定，对大狱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钉在洞壁上作为扶手的铁链，那些铁链固定在一个个的孔洞里，以免行走的时候脚下打滑。
溶洞大狱的环境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她只能借着息油灯产生的微光看清脚下的路，但好在总算坚持下来。
“乐扎，你在嘛？”她停在高石阶上对着光亮不及的幽暗角落叫喊。
“啊！”他兴奋地忍不住喊了一声。
“姐姐是你嘛？”
“是我，你还好嘛？”石露应声道。
她举着油灯四处寻找那些屹立在石壁上的硕小火盆，然后利用息油火苗将它们一个个点燃，渐渐地，火光掩盖过黑暗。
摇曳的焰火照在通道尽头处的木桩门上，乐扎兴奋地探出了头，他笑了。石露先是一惊，随即哀怨几声。
“别吓我，我胆子小，特别是在黑暗中，我最忌讳了。”石露缓缓地说。
“姐姐，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乐扎痴傻地笑。
烛光晃动下的笑容足以抹平石露心中的歉意，她庆幸恶劣的环境并没有扼杀乐扎的赤诚、胆大。
“想你这小子了，关在这里这么久想通了没有，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我可没错，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信奉鹰的骄傲，我是自由且不被约束的。”
“你怎么这么偏执！都这副模样了还嘴硬。”石露说，“今天就是石克哥哥让我来看你的，看你回心转意了没有。”
“告诉他时间还没到，我要等森林各族的和平到来。”
“这一点不是你能决定的。”
“那我就成为下一代布鲁克首领，然后改变这一现状。”
“石克哥哥倒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位子，可你的思想令他非常反感。”
“姐姐，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在这一直荒废宝贵的时间。”
“姐姐，你们怎么就不懂我呢？”
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能够感受少年身上满骨子的赤诚，那种感觉仿佛就是石克年轻时的样子，可石克早已改变，他绝不允许下一任继承者犯下同样的错误。
有时候石露也很困惑，她觉得人很奇怪，凡是有阅历的人看到某人身上出现其年轻时候的影子时，除了缅怀，更多的却是不希望这种特质一直存在下去。
乐扎的笑容戛然而止，倦容逐渐隐没至黑暗之中。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做法是正确的。”他的声音很大。
狂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石碓的缝隙里穿过，发出低而尖锐的啸声，像是一只吐着蛇信的巨蛇。
空气温度邹然下降，寒意在空间内不停地流动。
石露用力地将衣物合实，娇滴滴的面容迎着寒风，四周的火光都被吹灭了。
乐扎只觉得胸口很闷，躺下去仰头望着漆黑的顶端。
“这段时间你就委屈在这吧，我会尽力劝说石克哥哥让他能改变心意。至少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千万别有轻生的念头。”
“你放心好了，还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我。”他说。
“保持这样的心态吧。”石露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来大狱之前她仿佛预见了少年求死的一幕，难以想象常人生活在这幽暗的地牢之中，是何等光景可言，至少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讲，这种生活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满心忧虑，胸口总是闷闷的，像是承压着千斤巨石。但好在少年满身的赤诚就像一层结实的防护服般为其保驾护航。
“我要走了。”
“石露姐，我能问你个事嘛？”乐扎叫住她。
“你说？”石露背过身子。
“那个拥有森林之魂的女孩活下来了嘛？”
“你是指储干的女儿吗？为什么连你也对她那么在意？”石露缓缓地说，“我不清楚她的生死，只知道白衣护卫没有在腹地内发现她的尸体。”
“她没死，太好了。”
“消息有好坏，没有发生她的尸体不代表她就没有死，她再逃跑的时候，身体已经满是伤痕，那是一副活不久的样子。”
“她会活下来的！”乐扎呆呆地坐在那里，扭头看着周围，周围满是触心的黑暗。
“行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石露不再说话。她扭头看着石台阶上乌漆嘛黑的路，这一步步黑色的路就像森林的未来，可她需要一步步原路返回。
沉浸在黑暗中的乐扎忽然用力扇打着脸颊，他想要通过这样的常微刺激来警示自己，千万不要放弃。
活在这样的黑色氛围内确实需要强大精神力的支撑，直到溶洞大狱再次重归于平静。
他的心也因此回到了平静的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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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执黑子牢牢地停悬在棋盘上方，脑海中正演练各种不同的结果，他热衷于这类游戏，在游戏里能牢牢操控棋子的走向，他觉得下棋能训练做局的细节，凡棋高一筹者，往往做局都很缜密、漂亮。
“林夕学士，你输了。”
他将黑子落下，最不起眼的士兵最终吃掉了对岸的白色国王。
“你的棋艺见长啊，竟然连赢我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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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游戏除了能训练我的思维能力，还能带来前所未有的自信。”他冷静起来。
“你果然很适合玩这类游戏。”
林夕将推倒的国王放到原位，目光如梭，冷峻的侧颜渐渐暴露在微微亮起的采光器下，如同冷色的冰山。
“我所用的方法不过就是一些平常手法，以最不起眼的角色去做一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这类方法实质上就是超物化演练达到利益的最大化。”石克说，“每个熟悉棋局的棋手应该都能悟出这种本质。”
“如果将这盘棋看作是森林内部的斗争，你觉得胜算有多少？”
“这要看博弈棋手的境界高低，但是强者往往能越过界限自定规则....。”石克含蓄一笑，“我在你面前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你很有天分。说起来以目前布鲁克人的军力完全有资格成为这座森林的霸主。”
“还要多亏你们的帮助，没有红土学士的科技力量就没有布鲁克人的未来，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那你觉得棋盘上的国王和皇后谁更重要些？。”林夕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学士，你又在考验我了。”那一瞬间，石克仿佛在林夕的面容上看到冷色冰山下的暗影，虽然那些暗影仅仅只是冰山中的一角，可这一角足足令他大脑一片空白，忐忑不安的气氛在古堡中浮浮沉沉。
石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不停地微笑，不停地抚摸眼皮，试图让自己找到心中的答案。
直到他想起桌上那杯早已斟满的真露，他才说。
“布鲁克的人民就是我心中的国王，这一点当仍不让，至于王后嘛，我的首要人选当然是红土学士们，二者缺一不可。“
”棋盘内有着诸多学问，可活灵活用的就那么几种，不过你倒是用得挺不错。“林夕轻轻地王后推上了战场，一上来就用上了最大的筹码。
“林夕学士，你确定要走这一步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学士抖擞肩膀，几个小时都在玩古老的其中，实在令他有些疲累。
“在天下太平时，只要少数的士兵就能够防卫城堡。”石克转手就将手中的兵棋给推了上去。
“如果有一天，外因要你舍弃王后，你会残忍地抛弃她嘛？”林夕又冷不防地问道。
沉迷于棋局中的石克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他仿佛失去了某种进攻的动力，脑海迸发出颤颤弱弱的问答，答案令他十分肉疼。
“这要看什么情况了，如果被于无奈的前提，那我的选择就只好忍痛割爱了。”石克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我知道这一天是永远不可能到来的，所以林夕学士，你的问题算是白问了。”
“但愿吧。”林夕学士淡淡一笑，随即拿起身旁的真露，轻轻一品。
“对了，我从见习学士们那里听说，你又将化学废料投放到狂河南部的中端流域中？”
石克脸色微微抽搐，像是被拆穿了谎言。
”倒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他在心里一阵咒骂，大脑内掠过那些侍从的身影，同时思考他们的忠心程度，但显然部落中仍存有不知名的叛徒，这令他想起了父亲的话，也联想到了父亲为何而死，至少这些多年，他从未忘记过。
“儿啊，人一但懦弱，连你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会背叛你。”
每每想起这句话，石克的双拳便会紧握，脸上更会流露出暴怒的神情。可在林夕学士面前，他完好无缺地控制住情绪，内心却如同重临深渊。
在他最黑暗的那段人生里，是自己把自己拉出了深渊，因为没有人能拯救一个堕落的灵魂，所以他成为了拯救的人。
“那些化学废料是具有辐射性，你的这种做法会影响河流的生态。如果你的做法被古茵族人发现，我看终究是免不了一场恶战。”林夕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像是呲牙的老虎。
石克尴尬一笑，可他的内心仿佛在咆哮，心想那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为了我的计划所要施展的一部分安排罢了，对于敌人的死活，我们又该用什么慈善的心去善待。只要在计划之内，每一个人天生都是棋子，就连你们红土人也不例外。
可谎言终将被时间所瓦解，石克下棋的手又开始哆嗦，他感到不安、烦躁，就像某种既定好的因果线被任意破坏掉了。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无用的事情了，这样的手段只会连累到你的子民。”林夕学士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
石克没有说话，他的棋技迷乱，像是失去了某种兴趣。他讨厌被人所操控，当红土学士发现他的所作所为时，他就感觉自己还是一颗任人主宰的小兵，命里分外不由他。可他如果不按照红土人的做法，他就会失去原有的一切。
“好的。”石克下棋的手微微一缩，他在害怕。
“我听说古茵族换主人了，新任的豹子王是塔所尔最小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担任起了豹子王的角色，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林夕平静道。
“新任的豹子王的人选竟然不是他两位哥哥中的一个，塔所尔的想法倒是有些新奇。”石克缓缓地应和。
“说不定第三个儿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林夕学士随手从身旁的黑色盒子中拿出了一堆照片，清晰的照片上存留着那个十二岁的少年的容貌，那是星星在溪流中赛跑的时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红土学士拍了下来。
“你看看，这少年瘦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塔所尔。”林夕学士将照片递了过去。
石克接过照片，表情冷淡，目光甚至略带轻视。他眼中的古茵族人应该都是强壮如同山姆巨人般，可这清秀的少年仿佛一个有别于豹子的怪胎，他认为这是古茵族将来的一处软肋。
“打蛇打七寸，我觉得这孩子还没上战场就能把自己整死。”
“不要小瞧这少年，更不要小瞧古茵族，塔所尔是怎么样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夕说，“能成为豹子王的人都不能被小觑。”
林夕学士同样瘦弱，但他从小就作为天才而生，他是红土学士中最为年轻一派的支柱。至于年龄问题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窗破开的纸糊，他的经验、意识告诉所有人千万不要去小瞧任何对手。
“我的预感非常强烈，这少年说不定会成为某个局势的奇点，会像彗星般爆炸而开。”
“奇点，你的神经大发了，一个刚刚成年的豹子也值得你如此关注？”
“少年或许并不可怕，可他的背后拥有整个古茵族的战力。”
“那你这么讲的话，我们布鲁克的背后不是还有你们红土学士嘛？”
林夕学士淡淡一笑，就目前的森林势力而言，布鲁克确实无须惧怕任何种族。
“希望别出什么差错，至少我要确保协议完好无整地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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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多喝一些，反正目前还取之不尽。”石克边说边笑，笑声轻盈，仿佛柔丝。
“对了，林夕学士，储干的女儿是拥有森林之魂的人，你们要好好注意她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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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克，你觉得森林之魂是真是存在的？”
石克点点头，紫花树的传说已经萦绕在森林部落悠久，而关于这座森林的原力来源虽有大量杜撰的戏码，但最终结论还是需要见人见智，而那些见识过神迹的人往往深信不疑。
“所以我们要好好留意那个储心的动向。”他点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几个小时后就是例行周会，关于你所担忧的一切，届时都会有一项明细的抉择，”林夕说，“双方互信是基础，我知道你内心的希望，红土大陆的想法大部分还是与你相同的。”
林夕最后尝了一口真露，他望向窗户边，那里停留着他的学生。
石露在注视晴空的沉浸中回过神，目光刚好撞上林夕的眼睛，后者微微一笑，石露也礼貌性地回首一笑，一切竟在不言中。
他与林夕学士的棋局就这样结束了，在目送林夕学士离开后，他才缓缓地走向窗户，叹息道“希望一切都快一些，这样能更加安全、稳妥。”
“你的愿景终将会实现，我一直坚信着！”石露转过头，眉眼含秋。
“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你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悲伤。”石克耸耸肩，持续几小时的下棋博弈让他的肌肉有些酸痛。
“可能是想乐扎了，想着想着就有些难过。”石露转过头，轻声道。
“说起小子我就来气，他总是嚷嚷着要什么解放西泽森林，要所有部落的人民秉持合作的关系，像是吃了橄榄枝似的高喊和平，也不想想和平是怎么来的.....现实哪有这么多和平与安全可言。”他叹气道。
“所以你觉得乐扎的想法太过天真，甚至可笑。”
“我是一个领主，又不是那些天天搞形式主义的人，他不服从我的制度，当然要接受处罚。”
他的心中闷闷不乐，想起那少年的倔强，还是觉得关个四五天为好，不过溶洞大狱的环境对于一般人而言早就妥协了，可少年偏偏不吃他这一套，这让他格外头疼。
眼见石露的表情，石克只好收起一副骄傲者的容倦。
“好了，你可以去看他，顺道帮我劝劝他，这小子除了善良之外，其他的都是优点，我甚至有意想要培养他做下一任领主。”
“我可以去看他！”石露微微惊讶，但很快就喜上眉梢。
她知道按照石克的性格，像乐扎这样的自由分子是不会被轻易宽恕的，可无论如何石克也是她和乐扎的亲人，血浓于水的道理古今自有，没有哪个亲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受罪。
“去吧。”石克摆摆手，举步迈出罗门。
乐扎醒来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是风声，满耳的风声，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咆哮。
他努力地蜷了蜷手，使劲地握拳，身上有了些感觉。他摸索着身下，是有些湿的干草，再往下是冰冷湿润的石地，他把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只有黑暗，没有一丝光。
他挣扎着坐起来，眼睛模糊，身处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第一感觉就是神经疲弱，视线昏暗无比，他只能依靠听觉来感知黑暗之中的一切。
他清楚地记得这是关押犯人的溶洞大狱，这所大狱是建立在城堡之下的溶洞中，它曾关押过雅地干的人民，这里发生过太多不幸的事，唯一让他觉得幸运的便是见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女孩，可由于立场的不同，他只能默默地关注她。
风声过后，清脆的脚步声像是透石的水滴有节奏性的回荡在空间内，石露一步步走下台阶，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内心起伏不定，对大狱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钉在洞壁上作为扶手的铁链，那些铁链固定在一个个的孔洞里，以免行走的时候脚下打滑。
溶洞大狱的环境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她只能借着息油灯产生的微光看清脚下的路，但好在总算坚持下来。
“乐扎，你在嘛？”她停在高石阶上对着光亮不及的幽暗角落叫喊。
“啊！”他兴奋地忍不住喊了一声。
“姐姐是你嘛？”
“是我，你还好嘛？”石露应声道。
她举着油灯四处寻找那些屹立在石壁上的硕小火盆，然后利用息油火苗将它们一个个点燃，渐渐地，火光掩盖过黑暗。
摇曳的焰火照在通道尽头处的木桩门上，乐扎兴奋地探出了头，他笑了。石露先是一惊，随即哀怨几声。
“别吓我，我胆子小，特别是在黑暗中，我最忌讳了。”石露缓缓地说。
“姐姐，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乐扎痴傻地笑。
烛光晃动下的笑容足以抹平石露心中的歉意，她庆幸恶劣的环境并没有扼杀乐扎的赤诚、胆大。
“想你这小子了，关在这里这么久想通了没有，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我可没错，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信奉鹰的骄傲，我是自由且不被约束的。”
“你怎么这么偏执！都这副模样了还嘴硬。”石露说，“今天就是石克哥哥让我来看你的，看你回心转意了没有。”
“告诉他时间还没到，我要等森林各族的和平到来。”
“这一点不是你能决定的。”
“那我就成为下一代布鲁克首领，然后改变这一现状。”
“石克哥哥倒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位子，可你的思想令他非常反感。”
“姐姐，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在这一直荒废宝贵的时间。”
“姐姐，你们怎么就不懂我呢？”
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能够感受少年身上满骨子的赤诚，那种感觉仿佛就是石克年轻时的样子，可石克早已改变，他绝不允许下一任继承者犯下同样的错误。
有时候石露也很困惑，她觉得人很奇怪，凡是有阅历的人看到某人身上出现其年轻时候的影子时，除了缅怀，更多的却是不希望这种特质一直存在下去。
乐扎的笑容戛然而止，倦容逐渐隐没至黑暗之中。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做法是正确的。”他的声音很大。
狂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石碓的缝隙里穿过，发出低而尖锐的啸声，像是一只吐着蛇信的巨蛇。
空气温度邹然下降，寒意在空间内不停地流动。
石露用力地将衣物合实，娇滴滴的面容迎着寒风，四周的火光都被吹灭了。
乐扎只觉得胸口很闷，躺下去仰头望着漆黑的顶端。
“这段时间你就委屈在这吧，我会尽力劝说石克哥哥让他能改变心意。至少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千万别有轻生的念头。”
“你放心好了，还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我。”他说。
“保持这样的心态吧。”石露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来大狱之前她仿佛预见了少年求死的一幕，难以想象常人生活在这幽暗的地牢之中，是何等光景可言，至少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讲，这种生活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满心忧虑，胸口总是闷闷的，像是承压着千斤巨石。但好在少年满身的赤诚就像一层结实的防护服般为其保驾护航。
“我要走了。”
“石露姐，我能问你个事嘛？”乐扎叫住她。
“你说？”石露背过身子。
“那个拥有森林之魂的女孩活下来了嘛？”
“你是指储干的女儿吗？为什么连你也对她那么在意？”石露缓缓地说，“我不清楚她的生死，只知道白衣护卫没有在腹地内发现她的尸体。”
“她没死，太好了。”
“消息有好坏，没有发生她的尸体不代表她就没有死，她再逃跑的时候，身体已经满是伤痕，那是一副活不久的样子。”
“她会活下来的！”乐扎呆呆地坐在那里，扭头看着周围，周围满是触心的黑暗。
“行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石露不再说话。她扭头看着石台阶上乌漆嘛黑的路，这一步步黑色的路就像森林的未来，可她需要一步步原路返回。
沉浸在黑暗中的乐扎忽然用力扇打着脸颊，他想要通过这样的常微刺激来警示自己，千万不要放弃。
活在这样的黑色氛围内确实需要强大精神力的支撑，直到溶洞大狱再次重归于平静。
他的心也因此回到了平静的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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