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喝牛肉汤的日子里
朴智英是带着另外的心思只身下船的，但在她独自面对眼前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黄色皮肤的少年时，她的心头也是紧张的。甚至于她非常敬畏那个少年的一切，或者说，流淌在那个少年血脉里的鲜红的血液，真实地踩在地球的土地上，与一位纯粹的传承了所有旧文化的黄色皮肤少年面对，朴智英的心头涌起了极其深邃又热烈的冲动，她内心早已泪流不止。
旧夜鲁人与新夜鲁人的年轻人们，在浅浅的夜色中，无声对视。
朴智英缓缓挪动脚步，像是接近荒野中的野畜一般，很耐心很有节奏地慢慢接近。看到一步一步接近的朴智英，田村的眼神反而回归了冷静，这个正在接近他的人，并不是电视上完美的女主播，而是不知目的的猎人。是的，他不知道这位来自于首都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如此耐心地搜寻他的痕迹。
冷静下来之后，浇灭汹涌的荷尔蒙火焰。朴智英的出现，甚至于比动物保护局那些冷如坚冰的官员还让人恐惧。
朴智英蹲在田村面前，静静地观察着田村。当那容颜如此接近时，田村还是不禁摒住了呼吸，因为没有上妆，并不如电视上如此完美，但它是如此真实，更代表了某种跨越层层隔离的深埋心底的无尽渴望。
于是田村也仔细但不放肆地观察着朴智英的一切。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之后。
朴智英“扑哧”地笑了一声，原地坐下，说道：
“你还蛮冷静的。认识我啊？”
田村强作平静地说道：
“地球上的人类都认得你。”
但是颤抖的左手出卖了他，为什么没有右手，因为已经痛得没知觉了。朴智英瞥了一眼田村的右臂，神态宁静却又微微带着一点点女性独有的同情和关心，让田村再次狠狠地揪心了一把，朴智英说道：
“受伤了啊，要不要跟我走？”
田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缺随从吗”，抑或是某种奇妙的癖好“您需要宠物吗”，但是田村很好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本能，田村侧了侧身子，迟疑地说道：
“可以吗？要付钱吗？”
“哈哈。”
朴智英捂嘴笑着，神情自然地扶起田村，一边说道：
“免费的，顺便送你回去吧。”
田村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他也完全不想拒绝。这艘飞梭配备了地球上的最高科技，所以完全是田村无法想象的设备，自从上了飞梭之后、接受治疗、下飞梭，他就再也没有见到一个人类，全程都是由三台机器人服务。没过多久，完完整整甚至还有点精神抖擞的田村就在好听的机器声音指引下，下了飞梭，离自己那个破公寓也就三五分钟的步程。
于是田村只能干巴巴地目送着飞梭干脆地离去，更是一头雾水。有些遗憾的是，朴智英就像是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一眨眼就不见了，而可怜的观星客田村，则要在心里念叨许久了。
田村步伐轻盈地穿过狭窄的巷子、绕过脏乱的不明物体，略显浑浊的空气，弥漫着可疑的甜腻与焦油的味道，脚落在锈迹斑斑的金属制路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空间极度压缩的十一区，拥有与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格格不入的各种元素。
十一区的蜂巢公寓是典型的星际时代初期的建筑，因为资源极度匮乏，科技倾斜，而对于贫困的人民来说，最合理且能满足大多数人类需求的，就是蜂巢。一块块巨型的长方体大铁块，拥挤地塞在有限的空间之内，像是一幢幢密不透风的丑陋楼房，管道及维持系统杂乱却朴实有效地焊在蜂巢的外侧，通过设计独特的各种通道，能够保证每一户居民能够直接通向自己的公寓。
星际时代初期，地球的环境浑浊不堪，三教九流横行霸道，在这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蜂巢既能解决大量人口的居住问题，也能尽可能地减少接触带来的安全隐患。
一如既往的，阿强早就等待在公寓通道口等着田村，他诧异地看着田村像个没事人一样，田村也不知如何解释，便说道：
“先回去再说。”
“什么！你见到朴智英了，那个女主播？”
阿强像是见到珍稀巨兽了一般震惊地盯着田村，田村摸了摸鼻子，装作一脸无所谓地看着阿强，一般细细嚼着炖好的牛肉块。
阿强瞪着充满血丝的饥渴目光，一旁的凛子也像兔子一样“吭哧吭哧”啃着薯片、目不转睛地盯着田村，田村就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全过程。
阿强抓着田村被朴智英牵过的手掌，嘿嘿地傻笑，田村洋洋自得地挠着脑袋，像是炫耀战利品。凛子一脸不屑地看着两个小伙子，说道：
“至于吗？不就是个整天卖骚的女主播。”
“错！”
阿强义正言辞地反驳，咬来一块牛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朴智英小姐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凛子懒得跟阿强计较，往旁边挪了一屁股，牛肉块的鲜味让她很是抗拒，转头继续看电视。田村看着村田凛子苍白得明显不健康的脸蛋、营养不良的细胳膊细腿、发黄还有点分叉的头发，不由得有点心疼。于是田村一把夺过凛子手上的大包薯片。
“你干嘛！”
凛子转头怒目而视，鼓着脸颊，眉毛挤成了一团。田村少有地报以一脸严肃，默默地盛起一碗牛肉坚决地放在凛子面前。凛子见此，神色柔软下来，怒色也去了一些，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但是很快就被她掩去了。凛子用力地抢来薯片，对牛肉汤视若无睹，转过头去闷声看电视。
两人陷入了僵局，阿强瞪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幕，但是“呲溜溜”喝汤的声音还是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田村平静地说道：
“阿强你去厨房吃会儿。”
“好咧！”
阿强赶紧端着自己的大盆一溜烟地跑了。村田凛子“呵”了一声，平静地说道：
“田村你是想演我爸爸还是演我哥哥。”
田村没有回答，凛子语气中的寒意让他想起了那个晚上的凉风以及端坐在凉风中拒绝一切的小女孩。田村想到了很多，包括现在、包括未来，唯独没有过去。于是田村小心地笑了一声，说道：
“那凛子你还是作我妹妹吧？”
凛子的身子小小地一震，就是不说话，抱着胳膊似乎在生什么闷气。阿强在隔壁不合时宜地喊了一句：
“本来就是妹妹了啊。”
凛子生气地对着厨房喊道：
“阿强你别给我偷听，滚蛋！”
村田凛子却是不情不愿地捧起了盛着牛肉的小碗，一边痛苦地吃着，一边说道：
“田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这些也没啥用。”
田村也吃着牛肉，一边回答道：
“谁知道呢，总没有坏处。”
“但是我不喜欢吃！”
凛子大声的抗议在田村的铁心肠统治下没有任何用处。阿强美滋滋地喝着汤，沉醉地说道：
“凛子你大概真是丫鬟的身子公主的命，没福享受这美味啊。”
凛子眼睁睁地看着田村又给她满满地乘了一小碗，这一回田村特地盛了一块带着肥肉和筋的，泛着油花的汤面上点缀着些许绿色，凛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全部吃了下去。
阿强见此羡慕地说道：
“我也想要个妹妹，多好啊。”
田村盯着凛子一口一口地喝完碗底的最后一口汤，听到阿强的话语只报以冷冷一笑。凛子马上怒视田村，满嘴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田村你笑什么？说啊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还不满意是吧？你哪里不满意了说给我听听？敢不敢说敢不敢说？嗯？”
田村懒得搭理着丫头，只是冷笑，一边又添着牛肉汤。
阿强“哈哈哈”笑个不停，凛子大叫道：
“阿强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笑，口水都喷到我这里来了！田村你等着，天底下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更好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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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夜鲁人与新夜鲁人的年轻人们，在浅浅的夜色中，无声对视。
朴智英缓缓挪动脚步，像是接近荒野中的野畜一般，很耐心很有节奏地慢慢接近。看到一步一步接近的朴智英，田村的眼神反而回归了冷静，这个正在接近他的人，并不是电视上完美的女主播，而是不知目的的猎人。是的，他不知道这位来自于首都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如此耐心地搜寻他的痕迹。
冷静下来之后，浇灭汹涌的荷尔蒙火焰。朴智英的出现，甚至于比动物保护局那些冷如坚冰的官员还让人恐惧。
朴智英蹲在田村面前，静静地观察着田村。当那容颜如此接近时，田村还是不禁摒住了呼吸，因为没有上妆，并不如电视上如此完美，但它是如此真实，更代表了某种跨越层层隔离的深埋心底的无尽渴望。
于是田村也仔细但不放肆地观察着朴智英的一切。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之后。
朴智英“扑哧”地笑了一声，原地坐下，说道：
“你还蛮冷静的。认识我啊？”
田村强作平静地说道：
“地球上的人类都认得你。”
但是颤抖的左手出卖了他，为什么没有右手，因为已经痛得没知觉了。朴智英瞥了一眼田村的右臂，神态宁静却又微微带着一点点女性独有的同情和关心，让田村再次狠狠地揪心了一把，朴智英说道：
“受伤了啊，要不要跟我走？”
田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缺随从吗”，抑或是某种奇妙的癖好“您需要宠物吗”，但是田村很好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本能，田村侧了侧身子，迟疑地说道：
“可以吗？要付钱吗？”
“哈哈。”
朴智英捂嘴笑着，神情自然地扶起田村，一边说道：
“免费的，顺便送你回去吧。”
田村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他也完全不想拒绝。这艘飞梭配备了地球上的最高科技，所以完全是田村无法想象的设备，自从上了飞梭之后、接受治疗、下飞梭，他就再也没有见到一个人类，全程都是由三台机器人服务。没过多久，完完整整甚至还有点精神抖擞的田村就在好听的机器声音指引下，下了飞梭，离自己那个破公寓也就三五分钟的步程。
于是田村只能干巴巴地目送着飞梭干脆地离去，更是一头雾水。有些遗憾的是，朴智英就像是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一眨眼就不见了，而可怜的观星客田村，则要在心里念叨许久了。
田村步伐轻盈地穿过狭窄的巷子、绕过脏乱的不明物体，略显浑浊的空气，弥漫着可疑的甜腻与焦油的味道，脚落在锈迹斑斑的金属制路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空间极度压缩的十一区，拥有与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格格不入的各种元素。
十一区的蜂巢公寓是典型的星际时代初期的建筑，因为资源极度匮乏，科技倾斜，而对于贫困的人民来说，最合理且能满足大多数人类需求的，就是蜂巢。一块块巨型的长方体大铁块，拥挤地塞在有限的空间之内，像是一幢幢密不透风的丑陋楼房，管道及维持系统杂乱却朴实有效地焊在蜂巢的外侧，通过设计独特的各种通道，能够保证每一户居民能够直接通向自己的公寓。
星际时代初期，地球的环境浑浊不堪，三教九流横行霸道，在这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蜂巢既能解决大量人口的居住问题，也能尽可能地减少接触带来的安全隐患。
一如既往的，阿强早就等待在公寓通道口等着田村，他诧异地看着田村像个没事人一样，田村也不知如何解释，便说道：
“先回去再说。”
“什么！你见到朴智英了，那个女主播？”
阿强像是见到珍稀巨兽了一般震惊地盯着田村，田村摸了摸鼻子，装作一脸无所谓地看着阿强，一般细细嚼着炖好的牛肉块。
阿强瞪着充满血丝的饥渴目光，一旁的凛子也像兔子一样“吭哧吭哧”啃着薯片、目不转睛地盯着田村，田村就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全过程。
阿强抓着田村被朴智英牵过的手掌，嘿嘿地傻笑，田村洋洋自得地挠着脑袋，像是炫耀战利品。凛子一脸不屑地看着两个小伙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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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
阿强义正言辞地反驳，咬来一块牛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朴智英小姐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凛子懒得跟阿强计较，往旁边挪了一屁股，牛肉块的鲜味让她很是抗拒，转头继续看电视。田村看着村田凛子苍白得明显不健康的脸蛋、营养不良的细胳膊细腿、发黄还有点分叉的头发，不由得有点心疼。于是田村一把夺过凛子手上的大包薯片。
“你干嘛！”
凛子转头怒目而视，鼓着脸颊，眉毛挤成了一团。田村少有地报以一脸严肃，默默地盛起一碗牛肉坚决地放在凛子面前。凛子见此，神色柔软下来，怒色也去了一些，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但是很快就被她掩去了。凛子用力地抢来薯片，对牛肉汤视若无睹，转过头去闷声看电视。
两人陷入了僵局，阿强瞪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幕，但是“呲溜溜”喝汤的声音还是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田村平静地说道：
“阿强你去厨房吃会儿。”
“好咧！”
阿强赶紧端着自己的大盆一溜烟地跑了。村田凛子“呵”了一声，平静地说道：
“田村你是想演我爸爸还是演我哥哥。”
田村没有回答，凛子语气中的寒意让他想起了那个晚上的凉风以及端坐在凉风中拒绝一切的小女孩。田村想到了很多，包括现在、包括未来，唯独没有过去。于是田村小心地笑了一声，说道：
“那凛子你还是作我妹妹吧？”
凛子的身子小小地一震，就是不说话，抱着胳膊似乎在生什么闷气。阿强在隔壁不合时宜地喊了一句：
“本来就是妹妹了啊。”
凛子生气地对着厨房喊道：
“阿强你别给我偷听，滚蛋！”
村田凛子却是不情不愿地捧起了盛着牛肉的小碗，一边痛苦地吃着，一边说道：
“田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这些也没啥用。”
田村也吃着牛肉，一边回答道：
“谁知道呢，总没有坏处。”
“但是我不喜欢吃！”
凛子大声的抗议在田村的铁心肠统治下没有任何用处。阿强美滋滋地喝着汤，沉醉地说道：
“凛子你大概真是丫鬟的身子公主的命，没福享受这美味啊。”
凛子眼睁睁地看着田村又给她满满地乘了一小碗，这一回田村特地盛了一块带着肥肉和筋的，泛着油花的汤面上点缀着些许绿色，凛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全部吃了下去。
阿强见此羡慕地说道：
“我也想要个妹妹，多好啊。”
田村盯着凛子一口一口地喝完碗底的最后一口汤，听到阿强的话语只报以冷冷一笑。凛子马上怒视田村，满嘴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田村你笑什么？说啊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还不满意是吧？你哪里不满意了说给我听听？敢不敢说敢不敢说？嗯？”
田村懒得搭理着丫头，只是冷笑，一边又添着牛肉汤。
阿强“哈哈哈”笑个不停，凛子大叫道：
“阿强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笑，口水都喷到我这里来了！田村你等着，天底下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更好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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