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事
郁卿见状，便也缓缓收了神通。
那僧人也不再贪图牵绊骨肉之情，双手法决缭绕，一道道金色法决打在明舒的身上。接着又一变换法决，随着一团祥和的金色光芒涌出，一个掌大的“卐”字从中飞往女子的胸口。看来，是暂时护住了其命脉。
郁卿看着地上的女子，平日里最为交好，胜似姐妹。几年前在御魔途中被冲散，不曾想在今日重见。故人相见，万没想到竟是这般情景，令人不禁唏嘘。
“弘法师兄，今日且不论罪，待明舒无恙，天极宗，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即刻带她回山。”郁卿稳了稳心神，说道。
那僧人双目微阖，俯身轻抚明舒散乱的青丝，这一刻，似乎他并非再是法言寺的得道高僧，他望着地上有一些陌生，却又有着天然斩不断血脉联系的女子，此时，他仅仅是她的兄长，唯一存留世间的至亲而已。
只见他双臂一拂，一股金光拂袖既出，继而绕往地上，把女子缓缓托了起来，这般悬浮在他面前。
他缓缓说道：“明舒自小便喜干净，不喜污浊，若得知我任由她躺在这混垢的地方，怕是又要发脾气的。”
郁卿眉头微微一蹙，众人皆有一些动容。
“此事，就不劳贵派了。小僧虽身在佛门，却也是明舒至亲之人，她说的不错，佛法修为再高，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不能顾及，又何来妄言度救苍生呢？”弘法叹一口气，多了几许自责，他如此说着。
看来方才明舒的话，于他却是字字诛心，纵使他佛法高深，却也难以修除一个情字。
他的思绪像是忽而飘出很远，好似回到了一段时光里，那里有着关于二人最为纯真的情感，试问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甘于沉溺的？
不知过了许久，他脑海忽然一声裂帛声起，好似一道剑光闪过，那些关于二人最为美妙的记忆，竟被这一剑撕裂了去。
他陡然一醒！看着齐霄，段离殇二人，眼中怒气横生，一股杀意悄然而至。
就连齐霄的身体都不禁为之晃了一晃。
“阿弥陀佛…，一念嗔起，障门豁开，师弟莫要失了慈悲…”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久久在众人耳畔回荡，不知是何方神圣所说。
在场的众人只觉心底一阵清凉。心中戾气随即消了不少去。
“阿弥陀佛…”那僧人心头一震，深呼吸了一口。身上的业气竟是慢慢消散了去。
郁卿接过明舒的断臂，打出几道符箓，封在其上，道：“即是如此，我便随师兄一同前往浅云山，做师姐的，总要护明舒一程，还望师兄应允。”
僧人此时目光清明，即使还有几分怨气，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何人，他旋即微微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当下并无可再纠缠计较的了，封魔大计仍在继续，众人逐渐散去，各自归了所属。
重光见方才人声鼎沸的这处山谷，顷刻间只剩下不知所措的两人，便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重新投入到远处的争斗中。
硝烟弥漫，随着众人的离开也逐渐散了去，二人立在原地，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无以为继。那个女子的音容样貌久久不能在脑海中散去。曾几何时，她是那个沉寂心中多年的念想。
这片空谷终究恢复了平静，似如往日一般灰暗寂寥，人来人往，是生或死，都像只是在此处上演的一场闹剧。
浮云聚散，再回首，人已天涯路远…
风吹雾散，谷间乱草之中，重新显露出一块残旧不清的石碑来，上头布满青苔，看似久经风霜摧残，其隐约可见三个篆字来。
“无昼山”。
◆◆◆◆◆◆
“怎么？有心事？”
殿门外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把齐霄拉回了现实，雨还在下，摘星殿处灯火稀疏，别有韵味。
往事不堪回首，有时候，却也难以自持的沉沦进去。总觉那时故人尚在，好过此时孑然一身罢。
齐霄稳了稳心神，悻悻的瞥了一眼回廊处。这声音他自然熟悉，虽然多年未见，却也不能忘记。
那里负手而立一人，一头黑发洒然披下，身上一袭月白斜襟法袍，生的眉清目秀，清风徐来。
齐霄望着那人半晌，却是无言。
那人笑笑，轻轻踱了过来，“齐师兄别来无恙？”
齐霄看着那人的样子，许多年过去，竟还如别时样子，心头涌起了些许回忆。
“时间付之东流，早已物是人非，又怎会别来无恙？当年的齐霄已矣，如今满头银丝，韶华倾负，终日为宗里事务烦扰，哪里比得上段师弟，游诸万里，得大自在。”
齐霄还是开了口，言语之间，微词尽显。
来人便是万古楼的长老，段离殇。
听罢，段离殇面色不变，全然不为齐霄言语之意而有愠色。
“怎么？消失了多年，怎么想起回来了？我亦时常在想，当年闲灯师叔，把万古楼长老之位传给你，是不是错付了人？”齐霄又问道。
段离殇摇了摇头，不改云淡风轻之色，道：“离殇自然比不上齐师兄为宗门事务操劳，劳苦功高。无昼山之战后，我便有心归隐，这你是知道的。”
“当年，师门长老坐化的坐化，归隐的归隐，传至我辈执掌宗门。恩师归隐之际，传位于我，才没有如偿所愿。”
“再说了，我的万古楼，本也不及师兄的赤霞峰体面，尽做些敛人报丧的事，此次听闻有众多宗内弟子殉道，于情于理，我也该回来一趟，不想，还是错过了。”
“既然回来了，总要去跟掌门师兄知会一声的，我还有其他事情，不奉陪了。”齐霄说罢，拂袖便欲离去。
“多年不见，师兄就如此不待见我？可否，去赤霞峰讨杯水酒？”段离殇淡然一笑。
齐霄定住了身子，回头道：“我那赤霞峰，不比扶摇峰的人嗜酒如命，你若想饮上几杯，不如去那里寻寻。”
“还有，回万古楼一趟吧，你那班弟子，终日相依为命，孤苦伶仃，你这做师父的，不觉得羞愧么？”
段离殇听罢，一时无言。
他叹了一声，“我们三人，当真回不到当年那份情意了吗？”
“…”齐霄望着雨丝，压抑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惆怅。
“有明舒的消息么？”段离殇转问。
齐霄嗤之一笑，道：“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就算没有姓池的小子，她也该是不会回来的…”
“她又怎么会看着三个蠢货，为她如此动了干戈而不顾？”
一时间二人相默无语，似乎沉于一段不堪回首的时空里面。
说完良久，齐宵转过身，平淡至极的道：“回来吧。”
段离殇心头一震，他望着齐霄，短短片刻，犹如离开的这些年一般漫长。
他深深嗅了一口这仙山雨气，胸中却不免生出一股的酸意来，想来，也是觉着有几分委屈罢。
他略一拱手，说道“我先去面见掌门师兄，饮酒之事，我们改日再议。”说罢，他迳直顺着石阶而上，前往了摘星殿。
雨丝，肆无忌惮的吹拂在他的脸上，像一张面具，掩盖了眼中最后的倔强…
齐霄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心中忽的豁达了起来。修仙问道，孤独百年，儿女情长也变得极为奢望了。
路遥马急，又何苦再为难自己和他人？
他身上一轻，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踱向了后殿，涅灵台上的秦单等人，依然让他放心不下罢。
◆◆◆◆◆◆
赤砚台。
玉合道人顺着石阶缓缓而上，这条道虽然正处自己的扶摇峰下，却已然忘却了多久没有走过了。
今日不知为何，只想在雨中走一走这不太好走的山梯。
周遭黑悠静谧，似乎满山都是细小雨滴拍打叶子的声音，犹如蚕食桑叶，沁入心里，再浮躁的心思，在此处也该被平复了。
他仰首，望着上方不远处的赤砚台，凭栏处烁烁灯火，雨中略显阑珊，凭空多了几丝温热的忧意来。
不多时前，秀儿这丫头用信盘告知，说穆风与李青牛二人来到了此处。他没有像往日那样迳直飞来，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想好如何启齿，去言说牛腿沟一事罢。
经过前些日一场殊死大战，玉合的心性，似乎也跟齐宵一般，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赤砚台倒是许久不曾来过了…
伫立良久，他目光一定，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便也不再此处逗留，拾级而上，往着上方的赤砚台迈去。
石阶上雨水在他脚下发出喈喈响声，这平平无奇，却又充满奇趣的体验，却让他心中一动。这些年，自顾追寻清虚仙道，却是失了无欲自然。
只怕多走了不少弯路。
如此思量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赤砚台之上。放眼望去，这里该是再熟悉不过。
最临通山石阶的几间青瓦房舍里面，黑谧一片，没有一丝的灯火，他这扶摇峰本就是冷僻之所，寻常弟子，哪里肯在他的丹庐，又或者在此处做个火头君呢？
这时，背临山壁的几间灯火明亮的茅舍里，忽而传来几声笑语。他透过揭开的木楞圆窗，看见舍内几人正举杯相邀，甚是欢喜。
他抚了抚腰间的紫金葫芦，向着茅舍灯火处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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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也不再贪图牵绊骨肉之情，双手法决缭绕，一道道金色法决打在明舒的身上。接着又一变换法决，随着一团祥和的金色光芒涌出，一个掌大的“卐”字从中飞往女子的胸口。看来，是暂时护住了其命脉。
郁卿看着地上的女子，平日里最为交好，胜似姐妹。几年前在御魔途中被冲散，不曾想在今日重见。故人相见，万没想到竟是这般情景，令人不禁唏嘘。
“弘法师兄，今日且不论罪，待明舒无恙，天极宗，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即刻带她回山。”郁卿稳了稳心神，说道。
那僧人双目微阖，俯身轻抚明舒散乱的青丝，这一刻，似乎他并非再是法言寺的得道高僧，他望着地上有一些陌生，却又有着天然斩不断血脉联系的女子，此时，他仅仅是她的兄长，唯一存留世间的至亲而已。
只见他双臂一拂，一股金光拂袖既出，继而绕往地上，把女子缓缓托了起来，这般悬浮在他面前。
他缓缓说道：“明舒自小便喜干净，不喜污浊，若得知我任由她躺在这混垢的地方，怕是又要发脾气的。”
郁卿眉头微微一蹙，众人皆有一些动容。
“此事，就不劳贵派了。小僧虽身在佛门，却也是明舒至亲之人，她说的不错，佛法修为再高，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不能顾及，又何来妄言度救苍生呢？”弘法叹一口气，多了几许自责，他如此说着。
看来方才明舒的话，于他却是字字诛心，纵使他佛法高深，却也难以修除一个情字。
他的思绪像是忽而飘出很远，好似回到了一段时光里，那里有着关于二人最为纯真的情感，试问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甘于沉溺的？
不知过了许久，他脑海忽然一声裂帛声起，好似一道剑光闪过，那些关于二人最为美妙的记忆，竟被这一剑撕裂了去。
他陡然一醒！看着齐霄，段离殇二人，眼中怒气横生，一股杀意悄然而至。
就连齐霄的身体都不禁为之晃了一晃。
“阿弥陀佛…，一念嗔起，障门豁开，师弟莫要失了慈悲…”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久久在众人耳畔回荡，不知是何方神圣所说。
在场的众人只觉心底一阵清凉。心中戾气随即消了不少去。
“阿弥陀佛…”那僧人心头一震，深呼吸了一口。身上的业气竟是慢慢消散了去。
郁卿接过明舒的断臂，打出几道符箓，封在其上，道：“即是如此，我便随师兄一同前往浅云山，做师姐的，总要护明舒一程，还望师兄应允。”
僧人此时目光清明，即使还有几分怨气，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何人，他旋即微微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当下并无可再纠缠计较的了，封魔大计仍在继续，众人逐渐散去，各自归了所属。
重光见方才人声鼎沸的这处山谷，顷刻间只剩下不知所措的两人，便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重新投入到远处的争斗中。
硝烟弥漫，随着众人的离开也逐渐散了去，二人立在原地，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无以为继。那个女子的音容样貌久久不能在脑海中散去。曾几何时，她是那个沉寂心中多年的念想。
这片空谷终究恢复了平静，似如往日一般灰暗寂寥，人来人往，是生或死，都像只是在此处上演的一场闹剧。
浮云聚散，再回首，人已天涯路远…
风吹雾散，谷间乱草之中，重新显露出一块残旧不清的石碑来，上头布满青苔，看似久经风霜摧残，其隐约可见三个篆字来。
“无昼山”。
◆◆◆◆◆◆
“怎么？有心事？”
殿门外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把齐霄拉回了现实，雨还在下，摘星殿处灯火稀疏，别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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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霄望着那人半晌，却是无言。
那人笑笑，轻轻踱了过来，“齐师兄别来无恙？”
齐霄看着那人的样子，许多年过去，竟还如别时样子，心头涌起了些许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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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便是万古楼的长老，段离殇。
听罢，段离殇面色不变，全然不为齐霄言语之意而有愠色。
“怎么？消失了多年，怎么想起回来了？我亦时常在想，当年闲灯师叔，把万古楼长老之位传给你，是不是错付了人？”齐霄又问道。
段离殇摇了摇头，不改云淡风轻之色，道：“离殇自然比不上齐师兄为宗门事务操劳，劳苦功高。无昼山之战后，我便有心归隐，这你是知道的。”
“当年，师门长老坐化的坐化，归隐的归隐，传至我辈执掌宗门。恩师归隐之际，传位于我，才没有如偿所愿。”
“再说了，我的万古楼，本也不及师兄的赤霞峰体面，尽做些敛人报丧的事，此次听闻有众多宗内弟子殉道，于情于理，我也该回来一趟，不想，还是错过了。”
“既然回来了，总要去跟掌门师兄知会一声的，我还有其他事情，不奉陪了。”齐霄说罢，拂袖便欲离去。
“多年不见，师兄就如此不待见我？可否，去赤霞峰讨杯水酒？”段离殇淡然一笑。
齐霄定住了身子，回头道：“我那赤霞峰，不比扶摇峰的人嗜酒如命，你若想饮上几杯，不如去那里寻寻。”
“还有，回万古楼一趟吧，你那班弟子，终日相依为命，孤苦伶仃，你这做师父的，不觉得羞愧么？”
段离殇听罢，一时无言。
他叹了一声，“我们三人，当真回不到当年那份情意了吗？”
“…”齐霄望着雨丝，压抑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惆怅。
“有明舒的消息么？”段离殇转问。
齐霄嗤之一笑，道：“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就算没有姓池的小子，她也该是不会回来的…”
“她又怎么会看着三个蠢货，为她如此动了干戈而不顾？”
一时间二人相默无语，似乎沉于一段不堪回首的时空里面。
说完良久，齐宵转过身，平淡至极的道：“回来吧。”
段离殇心头一震，他望着齐霄，短短片刻，犹如离开的这些年一般漫长。
他深深嗅了一口这仙山雨气，胸中却不免生出一股的酸意来，想来，也是觉着有几分委屈罢。
他略一拱手，说道“我先去面见掌门师兄，饮酒之事，我们改日再议。”说罢，他迳直顺着石阶而上，前往了摘星殿。
雨丝，肆无忌惮的吹拂在他的脸上，像一张面具，掩盖了眼中最后的倔强…
齐霄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心中忽的豁达了起来。修仙问道，孤独百年，儿女情长也变得极为奢望了。
路遥马急，又何苦再为难自己和他人？
他身上一轻，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踱向了后殿，涅灵台上的秦单等人，依然让他放心不下罢。
◆◆◆◆◆◆
赤砚台。
玉合道人顺着石阶缓缓而上，这条道虽然正处自己的扶摇峰下，却已然忘却了多久没有走过了。
今日不知为何，只想在雨中走一走这不太好走的山梯。
周遭黑悠静谧，似乎满山都是细小雨滴拍打叶子的声音，犹如蚕食桑叶，沁入心里，再浮躁的心思，在此处也该被平复了。
他仰首，望着上方不远处的赤砚台，凭栏处烁烁灯火，雨中略显阑珊，凭空多了几丝温热的忧意来。
不多时前，秀儿这丫头用信盘告知，说穆风与李青牛二人来到了此处。他没有像往日那样迳直飞来，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想好如何启齿，去言说牛腿沟一事罢。
经过前些日一场殊死大战，玉合的心性，似乎也跟齐宵一般，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赤砚台倒是许久不曾来过了…
伫立良久，他目光一定，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便也不再此处逗留，拾级而上，往着上方的赤砚台迈去。
石阶上雨水在他脚下发出喈喈响声，这平平无奇，却又充满奇趣的体验，却让他心中一动。这些年，自顾追寻清虚仙道，却是失了无欲自然。
只怕多走了不少弯路。
如此思量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赤砚台之上。放眼望去，这里该是再熟悉不过。
最临通山石阶的几间青瓦房舍里面，黑谧一片，没有一丝的灯火，他这扶摇峰本就是冷僻之所，寻常弟子，哪里肯在他的丹庐，又或者在此处做个火头君呢？
这时，背临山壁的几间灯火明亮的茅舍里，忽而传来几声笑语。他透过揭开的木楞圆窗，看见舍内几人正举杯相邀，甚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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