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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出招

小说:俱烬作者:王图南字数:9626更新时间 : 2020-09-05 12:31:00
1.

黄鹏抽了一口烟,品尝着弥留在口中的淡淡香味,他从没觉得香烟这么好闻。思绪慢慢镇定下来,回想起昨晚金丝边眼镜男人对他的提醒。

“你确定15号晚上到16号晚上这短时间开奥迪出去没有被摄像头拍到违章吧?”男人反复的跟他核实。

黄鹏摇头,他是背着朱大冲开奥迪出去载客的,如果被交警抓到罚款,朱大冲自然就会发现,所以他开车时小心谨慎到极点,一年多以来没有任何小擦挂,也没有收到一张罚单。

男人说:“记住,15号到16号你是在作案,所以如果警察问这两天奥迪是谁在开,你就说不知道。市交警队的智能交通系统只能记录车牌号行车轨迹,只要你没有违章被拍到,就不会留下证据。”

黄鹏问:“交通摄像头不是能长时间录像吗?”

男人解释说:“全市一百万辆汽车,四万五千个摄像头,每天十二个小时,没有哪个数据系统能存下这么多数据。每个摄像头只能存储一天的视频,只有判定违章的映像资料才会被留下来,其他都会自动覆盖。”

黄鹏不知道眼前这个金丝边眼镜男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似乎无所不能,从法律体系到刑侦技巧,从证据证词到交通系统、行车路线,他几乎无所不知,他一步一步,帮自己把杀害朱大冲的过程编织得密不透风。

黄鹏对是谁主导了这一切,为什么要主导这一切毫不关心,跟了朱大冲那么久,他见识过那些有钱人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法。

等黄鹏手里的烟快要燃尽,吴磊才开始提问。

“16号那天,你有没有开奥迪车在城里拉客?”

黄鹏摇头,说:“那天我在储物间拷问朱大冲,没有开车。”

吴磊把一张纸递到他面前,用手指敲了敲,问:“市交警队的资料,奥迪车15号16号都在城里转悠。你是司机,你没开,是谁在开?”

黄鹏说:“不知道,我把车钥匙放前台了,可能是哪个包工头或者公司领导开走了。”

吴磊并不动怒,而是用从容的眼神审视着平静说谎的黄鹏。

黄鹏双手手指交插在一起,用左手大拇指扣右手大拇指。

吴磊收起那张纸,说:“那好,请你再复述一遍你杀害朱大冲的经过。”

这段黄鹏背得最熟悉,张口就来:“我用美工刀割断了朱大冲的脖子,等他断了气,我就把他剁成块,放到碎肉机里碎尸,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以后…”

吴磊打断他,说:“时间说具体一点。”

黄鹏说:“我八点十分左右把他杀了的,搅碎了应该是不到九点。”

吴磊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为了消尸灭迹,我用塑料布把碎尸拉到老桥上去抛的。”

“你什么时候从公司出发的,什么时候到的老桥?”

“大概九点半出发的,到老桥应该是十点过吧。”说完这些,黄鹏如释重负,他基本上把昨晚背的内容都准确无误的复述出来了。他甚至有些可怜面前的警察,熬得两眼通红,却依然没有找到他们计划的漏洞。

吴磊看着黄鹏脸上放松的神情,轻哼一声,说:“我挺佩服你们,把整个事情算计得很准,甚至连智能交通系统只能记录行车路线,不能长时间储存记录图像都搞的清清楚楚,确实不容易。可你们没想到,开车不系安全带,是要被抓拍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彩色打印的纸,扔在黄鹏面前。

黄鹏死死瞪着那两张图片,只觉得心收缩成一团。

吴磊点了一支烟,不慢不紧地抽了一口,才指着图片说:“16号晚上八点二十到八点四十五分,你开着奥迪在机场路上被两个摄像头抓拍,司机未佩带安全带。”

他这么一说,黄鹏才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拉一个到机场赶航班的男人,那人催的急,自己帮他搬行李上车后应该是忘记捆安全带了。

看着黄鹏惊恐疑惑的眼神,吴磊笑了笑,说:“怎么你们的幕后策划人不知道不佩带安全带是违反交通法规吗?虽然不扣分,但不代表系统不会把违章拍照存档。”

黄鹏长出一口气,身体瘫软下去,低着头,缩在并不宽大的铁椅子上。

吴磊吐出一口烟,说:“说吧。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你到底是在公司杀人,还是在机场路上拉客?”

黄鹏没想到,他以为的周全的计谋,竟然会被两张照片就一击而溃,他脑袋发昏,一片空白,只剩下飘着的二百五十万和金丝边眼镜男人的那句话“遇到无法回答的问题,就说不知道。”黄鹏想,面对警察的铁证,自己还装疯卖傻说不知道,可能真的会被刑讯逼供吧,可他又能怎么办?于是咬咬牙,摇头说不知道。

吴磊说:“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不说?难道策划的人没有教你,只要证据和你的供词冲突,你的自首供词就不会被法庭认可吗?”

黄鹏的双唇又开始颤抖,他硬着头皮跟吴磊又要了一支烟,吴磊给他点上,他含住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灼烈的刺痛让他的喉头产生应激反应,重重的咳了一口。

吴磊等他的紧张稍微缓解,又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来,放到他面前。

“这是你名下银行卡的收支流水。账户余额十五万,我们查了收支,跟你的收入很匹配。但是,你父亲说你今天早上转账到他银行卡上的五十万。这五十万是谁给你的?”

黄鹏甚至不敢看眼前的那几张纸,他不知道警察有这么多手段来调查到这些信息。现在的他就像当年穿着开帮的鞋被同学围观一样窘迫,更多的还有对那二百五十万的担心。  

黄鹏低下头,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敢说话。

吴磊看着他,放低声色,说:“黄鹏,我们也调查了你的家庭情况。”

说到这里,吴磊停下来看他的表情,确定他对这个话题没有抵触,便继续说:“你爸爸和你弟弟的情况我都了解到了,你作为家庭的唯一劳动力,确实负担很重。可不管生活再艰苦,也不能作为你自甘堕落的理由。至少从你爸爸口中我能知道,他一直觉得,他的儿子出人头地,有出息。如果你最后真的被判刑,他肯定会很失望。”

黄鹏低埋的头缓缓抬起来,看着吴磊,吴磊迎着他的目光,说:“你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依然可以选择做一个干净的人。”

黄鹏夹烟的手有些颤抖,他生硬的把烟递到嘴边,猛吸了一口,然后被呛出了眼泪。

吴磊让李午阳端了一杯温水,递到黄鹏面前。黄鹏把烟头扔在地上,双手捧起水杯,已经不再颤抖。

吴磊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低声问:“你是不是帮人顶罪?”

黄鹏喉结一动,慢吞吞的点头:“是。”

说完,他长吁一口气,眼神与吴磊对视,眼睛尽是释放后的轻松。

吴磊说:“说吧。都说出来,你才有救。”

2.

黄鹏喝了一大口水,说:“昨天晚上十一点过,我在外面跑车,魏总打电话让我回去。等我到他办公室,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人也在。茶几上放着一摞钱,五十万。带金丝边眼镜那人让我来自首,给我的条件是判刑入狱后给我二百五十万,今天这五十万是第一笔。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所以就同意了。”

吴磊问:“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人张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黄鹏说:“高高瘦瘦的,不知道名字,魏总喊他丁哥。”

吴磊问:“他们是怎么指使你顶罪的,说详细一点。”

黄鹏说:“主要是那个丁哥,所有事情都是他教我的。他开车带着我从公司到维多利亚的那个停车场,然后到上游老桥。他告诉我怎么走可以绕开摄像头,让我一条路一条路的记下来。回来以后又带我去食堂储物间和加工间,一边说一边让我复述。让我记住是什么时候杀的人,什么时候碎尸,怎么抛尸。一直到今天早上四五点过,我全背下来以后,他才离开的。”

吴磊问:“他有没有说是为谁顶罪或者说朱大冲是被谁杀的?”

“没有。我问过一次,他让我什么都别多问。”

“15号凌晨三点和16号晚上八点到十点,你在做什么?”

黄鹏回想一下,说:“15号凌晨三点我肯定是在睡觉,16号是星期天,一般周末我整天都在市区跑车。”

吴磊问:“有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在开车?”

黄鹏摇摇头:“就你们拍的那个违章照片,确实是我拉客人到机场的路上。”

吴磊把黄鹏说的话快速过了一遍,找到疑点,问:“你不是说那五十万是现金吗?你怎么在早上六点就转到你父亲银行卡上的?”

黄鹏说:“我知道进来了就出不去了,现金肯定不行,就让丁哥转到我爸的银行卡上。我手机绑定了我爸的银行卡,到账了我才跟他们来公安局。”

吴磊才想起来,他们几人今天忙的晕头转向,竟然忘了排查嫌疑人通讯设备这么重要的线索来源。

他转头安排小李去查黄鹏的手机,黄鹏却说:“丁哥在来的路上,把我的手机格式化了。”

吴磊把拳头重重落在桌上,他对那位戴金丝边眼镜的丁哥充满了兴趣,从黄鹏的口供看来,这人不但对智能交通系统和摄像头位置如此熟悉,而且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美的模拟这件凶杀案,还能调动资源伪造现场,他到底是谁,和刘平有没有关系,即便查到了他,要是他主动站出来承认,但拒不交代背后主谋,岂不是今晚的这些努力成果又会付诸东流?

收拾完回办公室,已经过了十二点。沈东还在蹲守抱古斋,剩他们三个人坐着讨论案情。两个年轻人胃口好,又泡泡面。吴磊觉得都没怎么消化,就泡了一杯茶。

林万民没什么可汇报的,就把怎么跟交警队要奥迪车的资料简单说了一遍,最近交警那边开展改装套牌专项整顿,也忙的不可开交,能要到这些资料,也是林万民死缠烂打的本事。

李午阳几口吞完泡面,嘴一抹,开始发表自己的案情分析:“肯定是背后主谋是刘平。朱大冲有对他行贿受贿的把柄,他买凶~杀人,所以我们一查到抱古斋,他坐不住了,便指使黄鹏顶罪。二百五十万呐,你想想,所有涉案人员里,就只有他有这个经济水平。”

他边分析边看师父吴磊的表情,可始终没等来赞许,便靠向吴磊,说:“我已经想到了后面调查的方向,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姓丁的,就是给黄开山转账的商贸公司老板。要找到他很容易,明天就把他提来,让黄鹏辨认。”

吴磊说:“即便黄鹏认出来就是他,要是他也被收买了,索性就承认是他指使黄鹏的。我们又能怎么样?依然跟刘平没有半点关系。”

他这么一问,把李午阳问的愣住了,懊恼地低下头。

林万明说:“不管怎么样,至少黄鹏顶罪的事情,被我们给破了。这么看来,他们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我们找对了方向,最后肯定能把罪犯绳之以法。”

吴磊点点头,这才是他们刑警的日常,在荆棘中缓慢的朝着终点挪动,非得有坚定的信心,矢志不渝的决心,才能在善与恶的较量中取得胜利。

吴磊并不想两个年轻人被这场小胜利面前飘飘然,多让他们熬神费力是好事,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呢。

第二天一早,吴磊把黄鹏翻供的笔录和证据放到局长桌上,转身又去忙了。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不知道对方还会有什么手段,必须加快破案的进度。下一个目标,是姓丁的金丝边眼镜男人。越挖越深就意味着越来越接近真相。

3.

周一翔一大早收拾一番,把胡子剃掉,穿上淡灰色休闲西装,再把头发打理一下,整个人精气神又回来了。他把车停在西城建工集团那栋漂亮的二十层大厦面前,走到巨大落地玻璃窗门口,一个保安伸手拦住他。

“我跟你们刘总约了九点半见面。”周一翔说。

这种大集团的保安,是见过世面的,不会因为访客一句话就被吓到,他彬彬有礼的挡在门前,用步话机跟那头沟通了好久,才放周一翔进去。

越高级的人越难见到,这是走到哪里都不变的道理。周一翔先经过前台的引领,到了行政办公室,在行政办公室坐了十来分钟,被移交给总裁办公室的秘书,秘书进总裁房间请示了两次,周一翔喝了两杯咖啡,也就是一个小时以后,才见到了刘平。

周一翔其实没有见过刘平,对他的印象,除了搜索引擎上拔下来的很多资料介绍以外,就来自于他已故的妻子陈璐璐的描述。

陈璐璐见刘平是在他们褚碧村拆迁村民代表与开发商拆迁谈判的会议上。那并不是一场愉快的谈判,场最终以村民被赶出会议室而结束。陈璐璐后来跟周一翔打电话的时候愤愤的说,刘平冷冷的坐在村委会会议室的一头,鄙睨地看着他们村民代表,他手下的律师能把不讲理的村民说的哑口无言。

看到周一翔被秘书领进办公室,刘平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热情的绕过办公台去跟他握手。

周一翔楞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

刘平很自然的把手收回去,毫不在意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周先生,你约我今天见面,想必是已经考虑好了。”刘平把周一翔引到旁边的沙发上落座。

周一翔点点头,说:“我想要八百万。”

刘平眉头一皱,问:“我们电话里不是说好了,六百万吗?”

“我急需用钱。”周一翔从手提包里拿出来房产证和产权证,放在茶几边。

刘平瞟了一眼两个红本本,略带为难的说:“周先生,虽然现在只剩你一家没拆了,我们褚碧湾的项目也着急开盘,但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周一翔不答话,就看着他。

刘平接过秘书递来的茶杯,也靠着沙发看着周一翔。虽然八百万买周氏老屋的地皮,他可以接受,但他还想还价。他有丰富的谈判经验,从最严肃的政府协调会,到最难缠的业主闹事现场,自认为过的桥比周一翔走的路还多,自然能比他稳得住。

隔了好一会儿,周一翔嘴唇动了动,说:“七百万。再少我就不卖了。”

刘平露出笑容,说:“好。明天我让人跟你去办理产权变更。”

周一翔说:“七百万,我今天就要。我现在就有空去办产权转移。”

刘平踌躇一下,点了点头。  

秘书办公室能力很强,十多分钟就拿着草拟的合同进来,周一翔一字一句的读完,说:“刘总,其他我都没异议,就这有一点,周氏老屋我要全部拆走,你得给我十天时间。”

刘平问:“拆走?”

周一翔点头:“我在城区外买了块地,价钱都谈好了。等这边办完,我就把房子拆了在那块地皮上把周氏老屋重新盖起来。”

刘平哈哈一笑:“周先生早这么打算,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周一翔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秘书拿着打印好的合同进来,刘平签完字,交给周一翔。

秘书在一边看着周一翔签了名字,填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银行卡帐号信息。周一翔接过秘书递来的红色印油,把腰低下去,整个人压下去,重重的按上手印,然后拿出一张卫生纸,  把大拇指揩干净。

“刘总,合作愉快。”周一翔把卫生纸揣在裤兜里,笑着伸出手去。

刘平站起来,跟他握手。然后安排另一个专门负责外事的秘书陪着周一翔去产权交易中心办变更手续。

虽然刘平的外事秘书办事很利落,在产权交易中心的人脉也很广,但各种资料手续填完了,也是下午三点过了。

周一翔一手握着笔,一手拿着银行卡,一副上当吃亏后的谨慎样子,说:“钱没到帐,我可不签字。这字一签,地皮就是你们的了,万一你们耍赖不给我钱怎么办?”

秘书给他解释:“周先生,我们这都是有合同约定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公司财务正在处理,毕竟那么多钱,还需要走领导签字的流程。”

交易中心大门内就有一个自动取款机,方便交易查款。周一翔不理他,把卡插进去查询余额,一看没钱,便冷着脸,一屁股蹲在地上。一边把银行卡拿在手里拨弄,一边自言自语:“我们平头小百姓,跟你们大公司斗不了。反正到账我就签字。”

秘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所有的拆迁户都是同一个守财奴的模样,个个都要见钱才签字,恨不得把得来的巨款抱在怀里睡觉才安稳。

秘书没办法,只有加紧催公司财务赶快办,在大集团公司上班,万事讲个效率和结果,这件事今天他办成了,就是功劳,办不成,不管什么原因,总是工作失误。作为秘书,工作失误最不能被容忍,更何况想要在五个秘书中脱颖而出,必须每件事情都做的漂亮。

在周一翔的悠闲,秘书的焦急中,四点过的时候,那边财务终于走完流程准备打款。

秘书舒了一口气,扬了扬电话,对周一翔说:“把你银行卡插进去,马上钱就能到账。你就是百万富翁了。”

周一翔脸上露出笑容,站起来,正要插卡,秘书的手机响了。是公司财务打来电话,秘书抬起手机给周一翔看,说:“我说吧,应该已经给你打款了。”

秘书接通电话,那边却说,周一翔给的账户信息有误,银行帐号和用户名不一致,打不了款。

周一翔把手里的银行卡翻看了好几遍,扣了扣脑袋,说:“哦,应该是我填错了,我这张卡的不是用我的名字开户的。”

秘书毫不掩饰的给周一翔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转头问那头的财务:“这该怎么办?”

财务说,正常的流程是要补签一个合同变更协议,或者重新签订合同。

周一翔一脸不情愿,说:“这张卡都是我一直在用,你们打到这张卡上就行。我还要去外地,不签合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秘书看了看手表。把周一翔手里的卡跟财务对了一遍卡号,确认无误。

又问周一翔:“这卡密码你知道的吧?”

周一翔白了他一眼:“废话,你刚才看见我在取款机上用了几次了。”

“这样吧,先打款后面再补变更协议。”秘书跟财务商量。

秘书挂了电话,对周一翔说:“要现在给你转账也行,这会儿我先拟个情况说明,你签字按手印,等明天正式补一份变更说明。”

周一翔嘟囔两句,露出很不情愿的表情,说:“那你赶快写一个,我去上个厕所,出来就给你签字按手印。”

财务、秘书还有周一翔,三人匆匆忙忙的把事情办完,周一翔看到银行卡里的一个七和六个零,爽快的一叠在各种产权交易文件上签了字。

4.

快要接近下班,吴磊叫李午阳和林万明开会,汇总一天的调查内容。他没有贸然传唤黄鹏提到的姓丁的男人,越靠近刘平,对方的防范会越严密,他的想法是先做到知己知彼,把所有调查的功课做足,争取一次性收网。

戴金丝边眼镜姓丁的男人叫丁中正。他在临江市其实很有名,是最负盛名辩护律师,价位高的很。给黄开山转五十万款的商贸公司也是他开的。更重要的是,吴磊知道,那位丁律师服务的对象都是临江市的非富即贵,所以他跟刘平有关系,是合理的推断。但也仅限于推断,他们三人一天的调查并没有摸到他和刘平证据,沈东那边汇报抱古斋依然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出现。

吴磊让两人下班休息,自己打算再过一遍今天的材料。泡面还没泡上,老婆文琴的电话就来了,让他马上回家,吴磊电话里问不出来原因,只好往回走。

回到家文琴黑着脸,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饭也没做。女儿在小桌子上写作业。

吴磊干咳了一声,在女儿身边坐下。

“你还有脸回来?”文琴走过来质问。

吴磊知道女人的天生技能是无理取闹,但这也未免太不讲理了,明明是你让我回来的啊。

看吴磊愣住,文琴心头怒气更重。

“你说说你,三十好几的人了,做成了什么事?”文琴质问。

吴磊被她问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有中了什么魔障,问:“你到底在不如意些什么?每天都在闹腾。”

文琴说:“我每天闹?女儿读书的事,你上过心吗?现在入学名额没拿到,你开心了?吴磊,我嫁给你是我瞎了眼,但你不能连女儿也给害了啊。”

她把吴磊说得就像是十恶不赦的死刑犯一样不堪。

吴磊问:“什么意思?”

文琴说:“今天下午招生办的老师来电话说他们的特招名单出来了,朵朵落选了。我又给推荐我过去的丁老师打电话,丁老师说,你都没去找他。”

吴磊说:“那人让我去找他,摆明了就是要拉拢我。只要跟他们那些人上了一条船,永远就得与肮脏为伍。我还是一个要脸的人。”

文琴说:“就你要脸,就你干净,可你也不想想,你兜里比你脸还干净。可以啊,有本事你就自己挣钱让你女儿去读实验小学啊。”

文琴句句诛心,吴磊只能提高气势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大声说:“钱,钱,你口里就没离过这个字。文琴,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虚荣的人。”

“对,我也没看出来,嫁了一个买不起房子,付不起学费的男人做老公。”

两人吵架的架势已经拉开,女儿朵朵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吴磊喊爸爸,才把吴磊心里的火气浇灭下去。

文琴一把抱起女儿,说我们练舞去,便摔门而去。

吴磊跌坐在沙发上,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个操样,这么努力,这么兢兢业业,到头来依然一无所获。

等他抽完一支烟,才从失望中摆脱出来,他不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人,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早已经把他锤炼得钢铁一般。

他跟老婆发了一条去局里加班的短信,反正今晚留在家里也是鸡飞狗跳,不如加会儿班,早点把案子破了,即便要辞职,也得走得风风光光的。

5.

在公交车上摇了半个多小时,吴磊突然把事情想明白了,丁老师,丁中正?这些都是刘平一手策划的?想起朱大冲的死法,黄鹏的顶罪自首,还有抱古斋,自己女儿报名的事情,吴磊觉得刘平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肆意安排着他们的人生,一点也不顾及他们的想法。

操~他妈的鬼神,吴磊按捺不住怒气上涌,等不了还有两个站点才到公安局,他走下公交车,翻出刘平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

“刘平董事长吗?我是江左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吴磊。”

“哦,吴队。前两天我都忙的很,也没来跟你汇报情况,还麻烦吴队长亲自打电话过来。”

“刘总,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吴队,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女儿读书的事儿,是刘总操作的吗?”

那头突然不说话了。

吴磊说:“刘总,可能你觉得我和其他人一样,能被你的金钱和权谋玩弄在股掌之中,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吴队长,你说的什么我有点不明白。”刘平说完这句话,马上就挂断了电话。

吴磊怒气更盛,一个陌生电话拨进来。

“喂?”

“吴队长,我肯定希望这个案子如果能在你手里顺利结案,你女儿读书和你们家买房的事,都是小事。如果这个案子你办不了,市局自然是有大把人能办。希望吴队长考虑清楚。”

“你威胁和拉拢都不会得逞,我大不了不穿这身皮,都要把这个案子挖到底,把罪犯绳之以法。”

“吴队长,这件事情,比你穿不穿警服大多了。趁早结案,对你我都好。”

这句话拨起吴磊敏感的神经,正要想办法问线索,对方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吴磊脑中回响。他不知道刘平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他为了不留下被录音的证据,用陌生号打过来,一口气对自己说了这么多,意思很明确,把案子结了,真相埋起来,没谁受伤,就连黄鹏都是自愿坐牢。

吴磊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八点过的街道,黄色的街灯穿过浓密的树叶,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一整风吹过来,摇摇晃晃,像是谁洒了一地的珠宝。

6.

“操!你们他妈吃屎的?车停在地下室都能被人扎了?”许卫民大声呵斥面前的两位保安,油腻的圆鼻头一扇一扇的。车胎被人扎了是小事,自己的权利威严受到了挑衅才是大事。

稍微年长的小区保安队长鞠躬赔笑:“许局长,这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们马上查所有的监控,一定把人找出来。”

许卫民更生气,说:“查个屁,我这个停车位就没有摄像头。”他指着保安队长的鼻子,说,“你们工作也太不负责了,别以为你们是物业公司,我这个住建局局长就管不了你们。”

“是,是。”保安队长连连点头。

许卫民摆出一副解决问题的大度姿态,说:“小张啊,你们物业一定要把业主的事情放在心上啊。你们保安跟我们市政府工作人员都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一定要不忘初心啊。”

“我们哪能跟局长您相提并论。”

“这样,把我停车的位置换到一个有摄像头的车位上,也不能离二栋电梯出口太远。”

保安队长面露苦色,小区车位或卖或租,已经没有空余了,况且,一个车位价值要上十万,岂能是说换就换的。但他知道,眼前这位主如果想的事,一般都能办成。

“额…我等会儿给公司领导汇报,尽快帮您换一个好的车位。”

许卫民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凑到车轮旁边看了看,面露难色,说:“这车也不能开了,我早上还有一个市委书记的会。”

“好办,我们马上帮您换备用胎。”保安队长说。

许卫民摆摆手:“备用胎小一号,开着不安全。”

保安队长说:“要是您不嫌弃,开我的车吧。”

许卫民背着手,点了点头。

他钻进保安队长国产SUV的驾驶位,把手递出来一个车钥匙,说:“来,小张,这是我车钥匙。”

保安队长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接过钥匙:“许局长,你放心,等会儿我亲自开出去帮您补胎。”

许卫民又皱起眉头:“补的胎上路多不安全。”

保安队长连忙赔笑,说:“我给领导汇报,给您换一个轮胎。”

许卫民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驾车而去。

等他开出停车场,一直站在旁边的小保安嘟着嘴说:“这什么当官的,真是雁过拔毛。”

保安队长说:“这算好的了。就他现在这个车位,一分钱没给,免费用。”

小保安瞪大眼睛:“什么?咱们小区车位这么紧张,不给钱还能停车?”

保安队长指了指趴窝的黑色凯美瑞:“谁叫别人是住建局局长呢。就这车位,公司说送,他还不要呢。但他就指着这个位置停,离他家电梯门近。我们还得帮他看着,不让别人把这个位置占咯。”

小保安不解的问:“车位这么值钱,他为什么不要?”

“怕被查到贪污呗。车位他免费用一辈子,还不给管理费,不是他的资产,自然查不到他贪污,这些人精着呢。”

小保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才从小镇上的高中辍学,没见过世面,不过在大城市呆久了,自然什么稀奇都能见到,这些都会是他过年回家在酒桌上吹牛的底气。

保安队长在凯美瑞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感觉解气多了。

他拉开车门,对小保安说:“走吧,开出去找个便宜的维修店给大老爷换车胎去。”

小保安问:“不换了备胎再开吗?”

保安队长说:“换个屁。”

周一翔在金鼎尚城小区门外守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许卫民那辆黑色凯美瑞从车库里开出来。等那辆车开远,他才发动车跟了上去。开过两个街口,眼看凯美瑞停在一个门脸不大的汽车维修店,周一翔也把车开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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