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主及笄
天色微明，一行宫装女子细步行至宫门前，为首的宫婢轻叩窗棂，
“公主万安。卯时将至，婢子来侍奉公主妆沐。”
一位容貌标致的少女开了门，脆声答道，
“秋莺姑姑请进，公主已经起了。”
正是武陵公主的贴身宫婢听雪。
秋莺转头示意身后的婢女止步，独自随听雪进了寝殿。
入门只见殿内对立着四盏宫灯，以南诏进贡的雪绸为罩，上面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皆以墨色着笔，笔风苍劲，乃是出自这宫室的主人武陵公主之手。前行数步，立着西越进贡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多宝格，上面陈列着公主游历民间时搜罗来的各色奇珍异宝，皆是自幼在宫中未曾见过的玩物。
以武陵公主在圣上面前的宠爱，她的宫室本可以金碧辉煌，哪怕以黄金铺地，珍珠做帘，圣上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偏咱们这位公主自幼性格偏执，不爱胭脂水粉，也不喜金银珠宝，常女扮男装于民间游历。圣上亦喜，我朝公主愿与民同乐，也是一桩美事。
“铛铛铛---”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秋莺后退两步。听雪扶住她，笑道，
“姑姑莫慌，这是前儿庆国公大人送来的西洋钟，说是洋人进贡的。公主爱的很，就摆在这里了。时辰到了，会这样叫着给人提醒呢。”
秋莺轻抚胸口，“听雪姑娘莫怪，婢子自幼长在宫中，不曾见过这样稀罕的玩意儿。”
说话间，琉璃屏风后转过一个穿月白色寝衣，身姿窈窕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垂至腰间。正是武陵公主长孙玥。
秋莺在后宫多年，也只负责教导新入宫的嫔妃，鲜少有机会见到这位公主千岁。斗胆抬眼细看。只见肤白胜雪，唇色不着口脂而红润，鼻子小巧精致。再往上看，只见眼波流转，眸中水光潋滟，是标准的丹凤眼。尚未着妆，眉色略浅，却也能见其中英气。
这位公主千岁，五官有着七分当今皇后的神韵，是位标准的美人儿。
“公主万安。婢子奉皇后之命，协助公主准备及笄之礼。”
长孙玥坐到妆台前，对着铜镜捋了捋额前的乱发，笑靥如花。
“嬷嬷不必客气。听雪，请嬷嬷坐。”
秋莺赶忙跪拜，“婢子不敢。”
听雪取来一张矮几，将秋莺扶起。
“嬷嬷坐就是了。咱们公主从不讲这些虚礼的。”
秋莺这才坐下。
只见秋莺击掌三声，数名宫婢推门鱼贯而入。
“回禀公主，及笄之礼在辰时三刻开始。”
言罢，抬头瞧了瞧长孙玥的脸色，见无异常，便继续说道，
“这些胭脂水粉，是江南进贡的极品，专为公主所制。这是今日，公主要穿的流彩织锦暗纹宫裙，是蜀郡太守命人赶了三个月制成的。还有这赤金步摇---”
“好了，本宫知道了。”
长孙玥不等听完便将她打断。
秋莺不敢再多言语。
武陵公主盛宠，圣上特准她和太子同例，以“本宫”自居。
“母后的意思本宫已知，嬷嬷不必多言。开始上妆吧。”
“诺。”
秋莺起身开始为公主篦发。
公主及笄大礼，皇后下诏由独孤贵嫔主办，独孤贵嫔自来宠爱长孙玥，无有不尽心的。
辰时将近，长孙玥启程去往朝云殿。
未到跟前，只听宫墙内言笑晏晏，回头望向听雪。
“皇后殿下诏命，京城三品以上命妇今日入宫，参加公主及笄之礼。”
听雪扶着长孙玥，今日发冠皆由赤金打造，重的很，长孙玥行走很是不习惯。
隔着百鸟朝凤的屏风，只见正殿坐了数十位盛装的妇人。西侧是以庆国公夫人为首官爵家的诰命夫人，东侧则是以独孤贵嫔为首的宫嫔。武陵公主从未出席过命妇们的集会，也从来不去闺阁小姐们的花会茶会，命妇们甚是期待，想看看这位公主千岁究竟生得何等容貌。
仪式开始。
——————
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婢冬泠宣诏：“今选吉日，元服始加。弃尔顽性，宜国宜家。修德益寿，祥瑞永嘉。”
整整两个时辰，先是端坐听训，再是跪坐加笄。长孙玥煎熬了一上午，终于等到及笄礼结束。
命妇离宫，嫔妃散去。长孙玥以为自己可以离开，长吁一口气。却见冬泠上前来，
“公主稍待片刻，皇后和贵嫔留公主用午膳。”
长孙玥无奈，扶着听雪的手到了后殿。
独孤贵嫔见长孙玥疲惫至此，笑道，
“听月，还不快替公主卸下钗环，此处只有我们，不必让公主受此累赘。”
长孙玥倚在独孤贵嫔肩头，撒娇抱怨，
“还是娘娘疼惜玥儿。”
皇后嗔怒，
“都是你平时惯坏了她，如今两个时辰的礼便受不住了，来日若是出嫁，可怎么得了。”
“母后怎么张口闭口要嫁女儿，要怪就怪父皇只有玥儿一个女儿。倘若玥儿有个姊妹，也少听母后念叨好些。”
独孤贵嫔掩面而笑，
“正因为只有玥儿一个女儿，才叫圣上皇后疼的眼珠子一样，怎舍得叫你轻易嫁了人去。”
皇后轻叹，却也无奈。
“这是今日命妇嫔妃们进献的贺礼，你瞧瞧有哪些合你心意的，叫听雪拿去，余下的收进库房里。”
冬泠将一本厚厚的折页送到听雪手中。长孙玥起身大致看了看，从众多珍宝中拿起一本书，惊讶道，
“旁的倒没什么稀奇，这本《西洲志》下册，如今市面上可从未见过。连上册都是重金难求，不知道是哪位夫人从何处寻来的。”
听雪查了礼单，回道，
“是永安侯公孙夫人所献。”
长孙玥沉吟思索，点了点头。将书递给听雪。
“书女儿收下了，余下的就劳烦母后费心了。女儿告退。”
皇后心中不忍，
“快些回去更衣吧，晚些回来用午膳。”
长孙玥回到寝殿，坐在妆台前翻阅着手中的《西洲志》，逐字品阅。
听雪为长孙玥换回日常的发式，忍不住提醒，
“公主不必如此着急看书，皇后还等着公主用午膳呢。”
长孙玥不以为然，快速翻阅着。
“我找到了！”
一声惊呼，将听雪吓了一惊。
“听雪，你快看。”
“上册最终篇里，西洲居士曾说，会藏一东海夜明珠于京城某处，待有缘人前去寻找。”
长孙玥激动不已，抓着听雪的手一直摇晃。听雪无奈，夜明珠有什么稀奇的，公主若是喜欢，便是要一箩筐，也是有的。
“你看这里，是藏头诗。”
听雪实在好奇不过，也低头去看，果然有一首诗。
夜半月明钟声寂，
明珠静候君归去。
兰芷亭外故人忆，
若星若萤乌云蔽。
“这西洲居士究竟是何方神圣，成日里写一些志怪传说，引得我们公主从不肯在宫中安心静养，日日跑到街市上去。”听雪颇有怨言。
“或许，这次我们就能找到这西洲居士的庐山真面目了。”
长孙玥合上书本，在心中默念着这几句诗。
“听雪，明日出宫，去城外兰若寺。”
看到听雪一脸幽怨，噗嗤笑了，
“明日带你一同去。”
“真的吗公主？!”
听雪大喜过望，全然忘却了刚才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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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万安。卯时将至，婢子来侍奉公主妆沐。”
一位容貌标致的少女开了门，脆声答道，
“秋莺姑姑请进，公主已经起了。”
正是武陵公主的贴身宫婢听雪。
秋莺转头示意身后的婢女止步，独自随听雪进了寝殿。
入门只见殿内对立着四盏宫灯，以南诏进贡的雪绸为罩，上面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皆以墨色着笔，笔风苍劲，乃是出自这宫室的主人武陵公主之手。前行数步，立着西越进贡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多宝格，上面陈列着公主游历民间时搜罗来的各色奇珍异宝，皆是自幼在宫中未曾见过的玩物。
以武陵公主在圣上面前的宠爱，她的宫室本可以金碧辉煌，哪怕以黄金铺地，珍珠做帘，圣上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偏咱们这位公主自幼性格偏执，不爱胭脂水粉，也不喜金银珠宝，常女扮男装于民间游历。圣上亦喜，我朝公主愿与民同乐，也是一桩美事。
“铛铛铛---”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秋莺后退两步。听雪扶住她，笑道，
“姑姑莫慌，这是前儿庆国公大人送来的西洋钟，说是洋人进贡的。公主爱的很，就摆在这里了。时辰到了，会这样叫着给人提醒呢。”
秋莺轻抚胸口，“听雪姑娘莫怪，婢子自幼长在宫中，不曾见过这样稀罕的玩意儿。”
说话间，琉璃屏风后转过一个穿月白色寝衣，身姿窈窕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垂至腰间。正是武陵公主长孙玥。
秋莺在后宫多年，也只负责教导新入宫的嫔妃，鲜少有机会见到这位公主千岁。斗胆抬眼细看。只见肤白胜雪，唇色不着口脂而红润，鼻子小巧精致。再往上看，只见眼波流转，眸中水光潋滟，是标准的丹凤眼。尚未着妆，眉色略浅，却也能见其中英气。
这位公主千岁，五官有着七分当今皇后的神韵，是位标准的美人儿。
“公主万安。婢子奉皇后之命，协助公主准备及笄之礼。”
长孙玥坐到妆台前，对着铜镜捋了捋额前的乱发，笑靥如花。
“嬷嬷不必客气。听雪，请嬷嬷坐。”
秋莺赶忙跪拜，“婢子不敢。”
听雪取来一张矮几，将秋莺扶起。
“嬷嬷坐就是了。咱们公主从不讲这些虚礼的。”
秋莺这才坐下。
只见秋莺击掌三声，数名宫婢推门鱼贯而入。
“回禀公主，及笄之礼在辰时三刻开始。”
言罢，抬头瞧了瞧长孙玥的脸色，见无异常，便继续说道，
“这些胭脂水粉，是江南进贡的极品，专为公主所制。这是今日，公主要穿的流彩织锦暗纹宫裙，是蜀郡太守命人赶了三个月制成的。还有这赤金步摇---”
“好了，本宫知道了。”
长孙玥不等听完便将她打断。
秋莺不敢再多言语。
武陵公主盛宠，圣上特准她和太子同例，以“本宫”自居。
“母后的意思本宫已知，嬷嬷不必多言。开始上妆吧。”
“诺。”
秋莺起身开始为公主篦发。
公主及笄大礼，皇后下诏由独孤贵嫔主办，独孤贵嫔自来宠爱长孙玥，无有不尽心的。
辰时将近，长孙玥启程去往朝云殿。
未到跟前，只听宫墙内言笑晏晏，回头望向听雪。
“皇后殿下诏命，京城三品以上命妇今日入宫，参加公主及笄之礼。”
听雪扶着长孙玥，今日发冠皆由赤金打造，重的很，长孙玥行走很是不习惯。
隔着百鸟朝凤的屏风，只见正殿坐了数十位盛装的妇人。西侧是以庆国公夫人为首官爵家的诰命夫人，东侧则是以独孤贵嫔为首的宫嫔。武陵公主从未出席过命妇们的集会，也从来不去闺阁小姐们的花会茶会，命妇们甚是期待，想看看这位公主千岁究竟生得何等容貌。
仪式开始。
——————
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婢冬泠宣诏：“今选吉日，元服始加。弃尔顽性，宜国宜家。修德益寿，祥瑞永嘉。”
整整两个时辰，先是端坐听训，再是跪坐加笄。长孙玥煎熬了一上午，终于等到及笄礼结束。
命妇离宫，嫔妃散去。长孙玥以为自己可以离开，长吁一口气。却见冬泠上前来，
“公主稍待片刻，皇后和贵嫔留公主用午膳。”
长孙玥无奈，扶着听雪的手到了后殿。
独孤贵嫔见长孙玥疲惫至此，笑道，
“听月，还不快替公主卸下钗环，此处只有我们，不必让公主受此累赘。”
长孙玥倚在独孤贵嫔肩头，撒娇抱怨，
“还是娘娘疼惜玥儿。”
皇后嗔怒，
“都是你平时惯坏了她，如今两个时辰的礼便受不住了，来日若是出嫁，可怎么得了。”
“母后怎么张口闭口要嫁女儿，要怪就怪父皇只有玥儿一个女儿。倘若玥儿有个姊妹，也少听母后念叨好些。”
独孤贵嫔掩面而笑，
“正因为只有玥儿一个女儿，才叫圣上皇后疼的眼珠子一样，怎舍得叫你轻易嫁了人去。”
皇后轻叹，却也无奈。
“这是今日命妇嫔妃们进献的贺礼，你瞧瞧有哪些合你心意的，叫听雪拿去，余下的收进库房里。”
冬泠将一本厚厚的折页送到听雪手中。长孙玥起身大致看了看，从众多珍宝中拿起一本书，惊讶道，
“旁的倒没什么稀奇，这本《西洲志》下册，如今市面上可从未见过。连上册都是重金难求，不知道是哪位夫人从何处寻来的。”
听雪查了礼单，回道，
“是永安侯公孙夫人所献。”
长孙玥沉吟思索，点了点头。将书递给听雪。
“书女儿收下了，余下的就劳烦母后费心了。女儿告退。”
皇后心中不忍，
“快些回去更衣吧，晚些回来用午膳。”
长孙玥回到寝殿，坐在妆台前翻阅着手中的《西洲志》，逐字品阅。
听雪为长孙玥换回日常的发式，忍不住提醒，
“公主不必如此着急看书，皇后还等着公主用午膳呢。”
长孙玥不以为然，快速翻阅着。
“我找到了！”
一声惊呼，将听雪吓了一惊。
“听雪，你快看。”
“上册最终篇里，西洲居士曾说，会藏一东海夜明珠于京城某处，待有缘人前去寻找。”
长孙玥激动不已，抓着听雪的手一直摇晃。听雪无奈，夜明珠有什么稀奇的，公主若是喜欢，便是要一箩筐，也是有的。
“你看这里，是藏头诗。”
听雪实在好奇不过，也低头去看，果然有一首诗。
夜半月明钟声寂，
明珠静候君归去。
兰芷亭外故人忆，
若星若萤乌云蔽。
“这西洲居士究竟是何方神圣，成日里写一些志怪传说，引得我们公主从不肯在宫中安心静养，日日跑到街市上去。”听雪颇有怨言。
“或许，这次我们就能找到这西洲居士的庐山真面目了。”
长孙玥合上书本，在心中默念着这几句诗。
“听雪，明日出宫，去城外兰若寺。”
看到听雪一脸幽怨，噗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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