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是什么
尹兆隆听了她的话大为震怒，但是尹铭杰、谭云梧和辜振威却对她充满了同情，就连胡敏倩也在那一刻对她有了那么一点感激和好感，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吧。
如果不是谭云梧等人拦着，尹兆隆的巴掌大概直接就狠狠地落在秦薇筱的脸上了，秦薇筱非常生气，尽管这并不是她的人生，但此刻她穿着尹雪琮的外套，便对她的经历感同身受，她感到了心里像结了冰一样的冷，她轻轻地在心底问自己，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的家里，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究竟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大概她也会对自己的爸爸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表达同样的愤怒和不满，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会内疚会惭愧，因为只有那样才是正常的，但是尹兆隆呢？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不道德不公平，不觉得亏欠了家里其他成员的。不管怎么说尹雪琮的妈妈死了，胡敏倩这时候出现虽然不够道德光明，至少也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胡敏倩活得好好的，她的孩子还是尹兆隆多年来一直专宠的最爱护的唯一的儿子，可是所经受的和得到的侮辱与贬低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薇筱对于胡敏倩的隐忍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即佩服又轻蔑，佩服她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能隐忍，轻蔑她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自己的感情和尊严。
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是因为头晕吗？还是太生气？或者是最近身体有什么不妥？她不知道，只是在一阵晕眩中倒了下去。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这次的惊呼都是真实的，毫不做作的，包括胡敏倩和尹佳媛也跟着大叫起来，可能她们因为尹兆隆宣布的消息带来的惊诧都经由这一声叫圆满地发泄了出来。
秦薇筱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只有尹铭杰双眼发红地守在她的身边。
“姐姐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晕倒了啊，我不放心所以才陪着你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应该已经不早了，你应该去休息的。”
“你不醒过来我不放心。本来我想找简叔叔来看看你的，但是妈妈说这件事……最好暂时先别让别人知道，所以……”
“我明白，我没事。”她咬了咬嘴唇。
“爸爸他……这件事……确实是太突然了。”
“铭杰，你心里不难过吗？”
“要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我真的没想到爸爸会这样，也不知道他原来在外面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但是受这件事打击最大的人应该是你……”他关切地看着秦薇筱。
秦薇筱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想我可能的确应该是受打击最大的人，但是没关系，这些事就算他不说出来，大概也已经做了不少，我……应该早就习惯了。其实想想，对你很不公平，他明明那么喜欢你，可是居然会这样做，至少，不应该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更不应该把她带回家来……毕竟你妈妈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谢谢你这时候还想着我，想着我妈妈。我们欠了你那么多……”
“你并没有欠我任何东西，这不是你的错。”她用坚定的语气对尹铭杰说。
“姐姐……”
“这些事跟你无关，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这样，这是上一辈人的错，但是我们却承受了本不该我们承受的结果。如果平心而论，也许也不是那个女孩的错，但她的存在和出现却注定要冲击你我和我们周围所有人的生活，因为我们的习惯和现有的感受都会面临冲击和改变……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忧郁。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和这些事。”秦薇筱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某种深思。
尹铭杰没有说话，因为他的感受和秦薇筱是一样的，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虽然他也曾想过坊间关于自己父亲在外流连花丛、育有私生子的事半信半疑，但却并没想到他会把外面的孩子带回这个家，这个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属于他们几个人的家。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尹虞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长是短是圆是扁，是善良还是狡诈，是知分寸懂进退还是猖狂任性包藏祸心……
这个夜似乎格外漫长，秦薇筱本以为自己来到尹雪琮的生活里，过去的苦难与痛楚已经经历得七七八八，以后迎来的必定是逆袭与反抗，她会努力去争取和改变，会去追求和创造，过上真正属于她心里和梦里的生活，可是现实往往让人猝不及防，她好像又要屡次经历这样的起起落落，尹雪琮的生活好像就是不断的重复，每当她开始向着上方奔跑，就会扑面而来不同却又相似的打击和困苦，她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呢？
到了半夜三点，她还是睡不着，便起身走出房门，下了楼。
可是到了客厅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没有睡，那人居然是尹兆隆。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了，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石像，客厅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投射进来的皎洁月光映在他如刀刻斧削的脸上，她瞥到他鬓角的白发，紧抿着的嘴唇，在月光里流转的波光粼粼的眼睛，啊，居然是眼泪……
她悄悄来到他的面前，他忽然发现了她，张开嘴巴惊讶地看着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儿，她圣洁而又忧伤，像一尊女神神像，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悲悯，忽然心里一酸。
“还没有睡？”他说话了，那声音响彻他自己的耳际和脑海，就像天外之声。
“嗯。”
“坐吧。”他对她点了点头。
秦薇筱便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你哭了？”秦薇筱忽然开口问道。
“啊……”尹兆隆的回应既像肯定又像是一种痛苦的呻吟。
“为了什么呢？”
“雪琮……”
秦薇筱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忧伤得让尹兆隆忽然感到一种心痛。
忽然，尹兆隆的记忆被带回了很多年前，他和蔡云柔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蔡云柔心里知道，却从来不曾在他面前跟他对峙或者大吵大闹，她只是在他回家的时候用忧伤的，就像此刻的尹雪琮的那种眼神看着他，不哭泣不吵闹，不出去说他的坏话，不说着离婚的话逼他回家，她只是用那种虚弱的苍白的笑容让他不知所措。她那忧伤至极的眼神就像一副沉重到他无法承受的枷锁，紧紧锁着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让他几乎想要尖叫。他不知道蔡云柔为什么不责问自己，不问自己要大把的钞票然后到外面荒唐度日不去发泄不去派人找到小三小四然后怒气冲天地去追打去侮辱那些勾引走了自己老公的女人，她为什么不那么做，至少那样他就有理由去怪她，有理由跟她吵架打架，甚至离婚。但是他在她那种极度悲伤苍白的笑容之下只能不停地瑟瑟发抖，只能不停地任由自己火冒三丈、无比焦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生命之火愈加柔弱暗淡，终于变成了一缕烟，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他的心情是那么复杂，他既鄙视自己的卑劣无情，却又有种暗暗的解脱般的喜悦，他终于摆脱她了，摆脱了那种能在他心里和后背上挖出一个个巨大的洞，任它们腐烂，发出恶臭却难以痊愈的洞……他再也不用面对那个令他痛苦、令他喘息、令他焦虑的笑容了，再也不用看到她那双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被悲伤填满了的眼睛……那一刻他想狂呼，想大笑，他感到终于抛下了自己最沉重的桎梏和包袱，忽然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和心跳。然而，这样的解脱却很快就被再次打破了，因为他又看到了尹雪琮那又悲伤又愤怒的眼神，她渴望他的爱和关怀，她想要他的歉意和后悔，他很明白，但是他只想逃离，他看着这个与发妻十分相似的面孔和神情，他的心在发抖，他感到一种恐惧，好像又一次看到了蔡云柔那几乎让他窒息而死的表情。他无法面对，他没有办法和这样的女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马上接了胡敏倩母子来，迅速地重组了一个家庭，他躲闪着自己的女儿和她的兼具期待与痛恨的眼神，他尽量不和她说话，他尽量忽视她的存在，他把自己的关注和爱都给了尹铭杰，因为他无法直视自己的这个女儿，她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插在他的胸口，她事他所有罪恶和卑鄙的见证，也是来向他索命的阎罗。后来，终于在胡敏倩的挑唆下像送走瘟神似地送她离开，让她出国，多年来刻意疏远冷淡，尽可能不接近不见面。可是，此刻，她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用着那种他最惧怕的眼神注视着他，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怜悯和极度的忧伤和痛苦……他感到自己几乎要被打得粉碎，仿佛被人轻轻一碰就会瞬间崩塌……原来生活就是一种轮回，你越是像要躲开的却越是躲不开，他的心脏咔嗒一声，好像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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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谭云梧等人拦着，尹兆隆的巴掌大概直接就狠狠地落在秦薇筱的脸上了，秦薇筱非常生气，尽管这并不是她的人生，但此刻她穿着尹雪琮的外套，便对她的经历感同身受，她感到了心里像结了冰一样的冷，她轻轻地在心底问自己，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的家里，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究竟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大概她也会对自己的爸爸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表达同样的愤怒和不满，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会内疚会惭愧，因为只有那样才是正常的，但是尹兆隆呢？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不道德不公平，不觉得亏欠了家里其他成员的。不管怎么说尹雪琮的妈妈死了，胡敏倩这时候出现虽然不够道德光明，至少也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胡敏倩活得好好的，她的孩子还是尹兆隆多年来一直专宠的最爱护的唯一的儿子，可是所经受的和得到的侮辱与贬低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薇筱对于胡敏倩的隐忍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即佩服又轻蔑，佩服她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能隐忍，轻蔑她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自己的感情和尊严。
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是因为头晕吗？还是太生气？或者是最近身体有什么不妥？她不知道，只是在一阵晕眩中倒了下去。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这次的惊呼都是真实的，毫不做作的，包括胡敏倩和尹佳媛也跟着大叫起来，可能她们因为尹兆隆宣布的消息带来的惊诧都经由这一声叫圆满地发泄了出来。
秦薇筱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只有尹铭杰双眼发红地守在她的身边。
“姐姐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晕倒了啊，我不放心所以才陪着你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应该已经不早了，你应该去休息的。”
“你不醒过来我不放心。本来我想找简叔叔来看看你的，但是妈妈说这件事……最好暂时先别让别人知道，所以……”
“我明白，我没事。”她咬了咬嘴唇。
“爸爸他……这件事……确实是太突然了。”
“铭杰，你心里不难过吗？”
“要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我真的没想到爸爸会这样，也不知道他原来在外面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但是受这件事打击最大的人应该是你……”他关切地看着秦薇筱。
秦薇筱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想我可能的确应该是受打击最大的人，但是没关系，这些事就算他不说出来，大概也已经做了不少，我……应该早就习惯了。其实想想，对你很不公平，他明明那么喜欢你，可是居然会这样做，至少，不应该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更不应该把她带回家来……毕竟你妈妈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谢谢你这时候还想着我，想着我妈妈。我们欠了你那么多……”
“你并没有欠我任何东西，这不是你的错。”她用坚定的语气对尹铭杰说。
“姐姐……”
“这些事跟你无关，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这样，这是上一辈人的错，但是我们却承受了本不该我们承受的结果。如果平心而论，也许也不是那个女孩的错，但她的存在和出现却注定要冲击你我和我们周围所有人的生活，因为我们的习惯和现有的感受都会面临冲击和改变……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忧郁。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和这些事。”秦薇筱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某种深思。
尹铭杰没有说话，因为他的感受和秦薇筱是一样的，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虽然他也曾想过坊间关于自己父亲在外流连花丛、育有私生子的事半信半疑，但却并没想到他会把外面的孩子带回这个家，这个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属于他们几个人的家。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尹虞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长是短是圆是扁，是善良还是狡诈，是知分寸懂进退还是猖狂任性包藏祸心……
这个夜似乎格外漫长，秦薇筱本以为自己来到尹雪琮的生活里，过去的苦难与痛楚已经经历得七七八八，以后迎来的必定是逆袭与反抗，她会努力去争取和改变，会去追求和创造，过上真正属于她心里和梦里的生活，可是现实往往让人猝不及防，她好像又要屡次经历这样的起起落落，尹雪琮的生活好像就是不断的重复，每当她开始向着上方奔跑，就会扑面而来不同却又相似的打击和困苦，她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呢？
到了半夜三点，她还是睡不着，便起身走出房门，下了楼。
可是到了客厅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没有睡，那人居然是尹兆隆。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了，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石像，客厅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投射进来的皎洁月光映在他如刀刻斧削的脸上，她瞥到他鬓角的白发，紧抿着的嘴唇，在月光里流转的波光粼粼的眼睛，啊，居然是眼泪……
她悄悄来到他的面前，他忽然发现了她，张开嘴巴惊讶地看着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儿，她圣洁而又忧伤，像一尊女神神像，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悲悯，忽然心里一酸。
“还没有睡？”他说话了，那声音响彻他自己的耳际和脑海，就像天外之声。
“嗯。”
“坐吧。”他对她点了点头。
秦薇筱便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你哭了？”秦薇筱忽然开口问道。
“啊……”尹兆隆的回应既像肯定又像是一种痛苦的呻吟。
“为了什么呢？”
“雪琮……”
秦薇筱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忧伤得让尹兆隆忽然感到一种心痛。
忽然，尹兆隆的记忆被带回了很多年前，他和蔡云柔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蔡云柔心里知道，却从来不曾在他面前跟他对峙或者大吵大闹，她只是在他回家的时候用忧伤的，就像此刻的尹雪琮的那种眼神看着他，不哭泣不吵闹，不出去说他的坏话，不说着离婚的话逼他回家，她只是用那种虚弱的苍白的笑容让他不知所措。她那忧伤至极的眼神就像一副沉重到他无法承受的枷锁，紧紧锁着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让他几乎想要尖叫。他不知道蔡云柔为什么不责问自己，不问自己要大把的钞票然后到外面荒唐度日不去发泄不去派人找到小三小四然后怒气冲天地去追打去侮辱那些勾引走了自己老公的女人，她为什么不那么做，至少那样他就有理由去怪她，有理由跟她吵架打架，甚至离婚。但是他在她那种极度悲伤苍白的笑容之下只能不停地瑟瑟发抖，只能不停地任由自己火冒三丈、无比焦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生命之火愈加柔弱暗淡，终于变成了一缕烟，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他的心情是那么复杂，他既鄙视自己的卑劣无情，却又有种暗暗的解脱般的喜悦，他终于摆脱她了，摆脱了那种能在他心里和后背上挖出一个个巨大的洞，任它们腐烂，发出恶臭却难以痊愈的洞……他再也不用面对那个令他痛苦、令他喘息、令他焦虑的笑容了，再也不用看到她那双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被悲伤填满了的眼睛……那一刻他想狂呼，想大笑，他感到终于抛下了自己最沉重的桎梏和包袱，忽然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和心跳。然而，这样的解脱却很快就被再次打破了，因为他又看到了尹雪琮那又悲伤又愤怒的眼神，她渴望他的爱和关怀，她想要他的歉意和后悔，他很明白，但是他只想逃离，他看着这个与发妻十分相似的面孔和神情，他的心在发抖，他感到一种恐惧，好像又一次看到了蔡云柔那几乎让他窒息而死的表情。他无法面对，他没有办法和这样的女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马上接了胡敏倩母子来，迅速地重组了一个家庭，他躲闪着自己的女儿和她的兼具期待与痛恨的眼神，他尽量不和她说话，他尽量忽视她的存在，他把自己的关注和爱都给了尹铭杰，因为他无法直视自己的这个女儿，她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插在他的胸口，她事他所有罪恶和卑鄙的见证，也是来向他索命的阎罗。后来，终于在胡敏倩的挑唆下像送走瘟神似地送她离开，让她出国，多年来刻意疏远冷淡，尽可能不接近不见面。可是，此刻，她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用着那种他最惧怕的眼神注视着他，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怜悯和极度的忧伤和痛苦……他感到自己几乎要被打得粉碎，仿佛被人轻轻一碰就会瞬间崩塌……原来生活就是一种轮回，你越是像要躲开的却越是躲不开，他的心脏咔嗒一声，好像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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