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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禁术士——梵

小说:格欧费茵的代行者作者:子砂字数:4497更新时间 : 2020-09-01 14:27:56
  黑色的烟雾——或者说是污泥,或者说是“不可描述之物”——具有异常的冰冷质感。

  与那种彻骨的冰冷不符的是,火烧般的痛楚在肌肤上爆发开来,令她痛得尖叫出声。

  既冰冷,又灼烫。

  衣服被腐蚀殆尽,黑泥直接滑过光裸的肌肤,异常到极致的触感带来的是大脑内混沌的震颤。

  江瑞灵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剥夺。

  比起身体的痛楚,更加恐怖的是无形的恐惧在侵蚀着她的思想,拉扯着她坠入最深的黑暗。

  恐惧。

  污浊。

  堕落。

  越发支离破碎的意识里,她听到一个暴怒的声音:

  “从她的身上……滚开!”

  “黑泥”变得迟缓,却依旧无视主人的命令,兀自进行着侵略。

  意识……快要……

  就在江瑞灵以为自己到达极限之时,炫目的光芒突然爆发开来。

  是她身体上的那些花纹。

  金色的光辉流淌在无数纹路之中,威不可侵。

  她能感知到“黑泥”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那些触手般的异物瞬间从她身上褪去,狂乱扭动,如同无声的哀嚎。

  “滚回来。”

  她听到那个男人冷冷地说。

  当江瑞灵重新恢复清醒时,她身上的金光已经黯淡了下去,而山洞中已经没有了“黑泥”的痕迹。

  禁术士站在她面前,沉默地注视着她。

  看到那双眼眸恢复了原本的琥珀色,江瑞灵略略感到一丝慰藉。

  她随即赶紧背过身去。

  倒不是说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纠结被人看裸体,只是黑袍人突然的失控无疑是与“看到了她的身体”这件事有关,而这副年幼的躯体实在是禁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她不知道历任穿越者里有没有像她这么悲惨的,又是溺水,又是果奔,又是掐脖子,又是黑泥怪缠身,而她唯一拥有的竟然只是一套纹身,使用方法是给人看自己的身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想着想着真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带着兜帽的长袍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点体温。

  她愣了一下,赶紧裹紧了长袍,拉起兜帽,顺便把结系得死死的。

  “……格欧费茵的代行者,”沉默许久,禁术士低声说道,“你是她的……”

  却没有说完。

  他朝着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一只手来。

  她望着他,带着十分的警惕。

  禁术士也不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维持着这个动作,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如果一直让他这么等着,他会不会把我弄死啊?

  想到这一层,江瑞灵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迟疑着搭上手指。

  他的手指非常的冰凉。

  在她触碰到那只手的一瞬间,她恍惚了一下——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像是脑子里有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给予了一种启示。

  ——这是历史性的瞬间。

  这是……历史性的瞬间?

  为什么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直到禁术士将她拉起,江瑞灵都还在呆呆地想。

  “小女孩,你的名字是?”

  冷淡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在无形的压迫之下,江瑞灵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但随即迅速地想到,自己的本名恐怕并不符合此处的文化,她不想再制造更多的疑点,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瑞,”短暂的反应时间过去,她选取了一个合适的音节,“我叫瑞。”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瑞了。她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禁术士没什么表示,只是沉默着。

  瑞观察着他的神情,很是紧张。

  “你……”禁术士似乎迟疑了一下,“听过‘嘉布莉维拉’这个名字……吗?”

  瑞愣了一下。

  她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然后装作回忆了一会儿的样子,才小声道:“没、没有,抱歉。”

  她看见禁术士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嘲。

  但他仍然什么都没说。

  这是……有故事!

  女性特有的敏感使得瑞心生一丝希望。

  多跟这个人聊聊天,拉近心灵的距离,他是不是就不会老想着一些掐脖子啊黑魔法啊这类事情了?

  “那……那您呢?您的名字是?”

  禁术士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发问,视线一顿,然后冷淡地别开:

  “你不需要知道。”

  瑞讷讷地缩了缩身体,谨慎地低下了头,希望这个可怕的男人不会在意她的冒进。

  微凉的手掌突然抵上了她的额心,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禁术士也只是做了这一个动作。

  “这些纹路不会再困扰你了。”

  他这么说道。

  瑞不由得一愣。

  等等,他要干什么?

  极致的冰冷突然自额心侵入,瞬间扩散到全身。

  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敲响警钟,她惊恐地抬起手,看见手背上的金色纹路正迅速地黯淡、褪色、消逝,最后就像是墨汁滴入了池塘那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毫无疑问是禁术士在使用着什么力量,而她无力反抗,只能被动地承受。

  卧槽!

  别啊!

  我就是个弱鸡我完全没有任何战斗力啊!失去了我的护身符我还怎么在这个有着像你这种可怕术士的异世界里活下去啊!

  她在心底发出哀鸣,但这些激烈的想法也随着一种不断泛滥上来的强烈困意,逐渐变得模糊暧昧。

  “睡吧,”她只在最后听见了一个飘渺的低语,“然后,忘记我。”

  温暖的困倦感笼罩了全身。

  意识在不可抵抗的力量中软软地融化。

  遥远的低语声中,瑞合上了沉重的眼帘,任由自己沉入了漆黑的汪洋。

  ……

  ……

  拜宁城。

  这座位于神迹大陆西南端的城市,是旧大陆亚撒的霸主——联合公国·凯茵在神迹大陆上修建的第一座据点城市,至今已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雨。

  为了彰显女王赛菲斯塔西亚的非凡荣光,这座常年被银白浪花簇拥的港口城市又被称为“女王的裙边”。

  这座位于新大陆的城市拥有着亚撒大陆任何国家的任何城市都未曾有过的独特风貌。半个世纪以来,无数来自各国各族的开拓移民曾在这里停留和驻扎,使得这里成为了各种形态文化交融的开放之都。

  尽管由凯茵建立的新大陆移民局在这里仍占据绝对的霸权,但对大多数的开拓移民来说,这里是公平的起点,是荣誉的象征,是梦想之路的道标,是屈指可数的称得上是“归宿”的故乡。

  而最近由凯茵女王颁布的一项新政策,使得这座据点城市的地位变得越发重要。

  这项政策的内容是——由凯茵皇家秘法师协会直接负责的秘法学校即将在拜宁建起,并且会接纳任何具有秘法资质的、年满十二岁而不满十六岁的凯茵人,不论贵族或是平民,纯血或是混血。

  这项前所未有的政策不仅在新大陆,并且在整个亚撒大陆上都引起了轰动。

  古往今来,秘法的力量独属于纯血秘法师一族,但并非是由于特权,而是因为血统越是纯粹的秘法师,在追求秘法奥义的过程中越不容易因“深渊”的侵蚀而失控。

  而那些因受“深渊”侵蚀而失控、沦为禁术士的失格者,在历史记载的数千年中无数次地引发混乱、暴动甚至于毁灭,已然成为了所有亚撒人最深的梦魇。

  凯茵皇室却声称已掌握了对抗侵蚀的方法,能将失控的风险压到最低。“一切都会在最安全的情况下进行”。

  哪怕是不谙世事的孩童都很清楚,若能成为高等秘法师,力量、财富和荣誉都唾手可得,甚至有可能一举由最低微的平民晋升为新时代的贵族。

  御令颁布之后的数个月里,无数来自旧大陆的凯茵人横跨海洋,涌向了这座被誉为“女王的裙边”的希望之城。

  与此同时,大陆各地的孤儿院从未有那么多孩子被“好心人”收养。

  这些孩子一旦年满十二岁,就会被自己的监护人送往秘法学校,他们当中的表现卓越者将会成为皇家秘法师协会新的一员。

  他们的贡献亦是监护人的贡献,他们的荣誉亦与监护人同享。

  无数或稚嫩或青涩的新面孔来到了拜宁,这些年幼的外来者,和他们背后立场各异的监护人,形成了拜宁的又一种独特现象。

  而在此时此刻。

  临海码头,栈桥之上,长发暗金、衣着随意的青年正哼着歌握着自己的钓竿。

  鱼线探进浅湾里,偶有微风吹得它轻轻颤动,但也仅此而已。

  他在这里已经坐了一整个清晨加上午,除了海鸥的粪便打在脚边,可谓是毫无收获。

  “路彻尔先生,您那样是钓不到鱼的!您连鱼饵都没往上套!”

  浅水滩边的渔夫扯着嗓子对他喊道。

  这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在拜宁还算有名,因为他的谋生方式非常特殊。

  他的职业,就是所谓的“中间人”。

  被誉为“神迹大陆”的新大陆固然拥有丰富的物产和神奇的宝藏,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却不是每个开拓民都能轻松自如地应对野外肆虐的魔物。这时候,就需要具备足够实力的专业人士,比方说“赏金猎人”。

  但这些赏金猎人又往往我行我素,指望他们行事规矩是一件相当头疼的事。因此,负责在委托人和受托人之间牵线和调停的“中间人”自然就成为了一种必需的职业。

  中间人是个相当棘手的活,不但需要具备圆滑老练的处事能力,还需要敢于在各个危险人物之间周旋的胆色。

  能在拜宁城长期从事这样的工作,自身实力必不简单。

  而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中间人,另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信誉”。

  路彻尔恰恰在拜宁有着不错的名声,因此港口的渔夫们都愿意以尊称相待。

  路彻尔随和地对他笑笑,继续翘起脚哼着歌儿。

  这是一个和煦的上午,淡淡的阳光洒在码头上,映照得商船的白帆微微透明。除了港口货运的熙攘,就连盘旋的海鸟都不怎么喧嚣。要不是亲身经历了昨天的暴雨,很难想象临海城市的天气会转变得这么快。

  “我的老天,这么大的鱼!”

  浅滩那边突然传来渔夫的惊呼。

  唉,鱼愿意搁浅在沙滩上,都不愿意上他的钩……路彻尔不由得叹了口气。

  “蠢货,这哪里是鱼!”

  “让我看看……我的老天!”

  “见鬼了!”

  愈发激烈的骚动让路彻尔有点好奇,他不由得竖起一只耳朵聆听那边的动静。

  “这……这是个人!是个小姑娘!”

  他当即扔下了手里的鱼竿,登登地顺着布满沙粒和海盐的石梯往沙滩走去。

  七八个渔民围在一处,指指点点地发出惊讶的感叹。路彻尔轻巧地拨开他们的身体,走到最前面去,看清了躺在沙滩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事物。

  那是个面容稚嫩的小女孩,神情安静得像是睡着了。长袍严密地裹住她的身体,底下漏出纤细的赤足。她闭合的眼皮上沾着晶莹的盐粒,栗色湿发遮住半张脸庞,嘴唇因冰冷的海水失去了血色。

  “这是哪一家的孩子?年纪这么小,应该不会是开拓移民吧?”

  “还在呼吸,没有溺死真是幸运……”

  “这个长袍,这该不会……是哪家送到秘法学校的学徒吧?”

  有个渔民犹豫着开口。

  渔民们的讨论因这突然的发言寂静了一瞬,随即又激烈起来。

  “怎么可能!你看看这细瘦的模样,这孩子绝不可能有十二岁!”

  “要不要叫秘法学校的人来认一下?”

  路彻尔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件黑袍。

  然后他蹲下身去,专注地观察着孩子的面容。

  接着,他的掌心抵上了孩子的额心。

  一种他曾见识过的冰冷气息附了上来,很是具有标志性。

  “路彻尔先生?”

  有渔夫困惑地看着他。

  路彻尔解下宽大的外袍,裹上孩子的身体,将黑袍也一并裹进去。

  “不好意思,各位,这是我家的孩子。”他抱歉地对渔民们笑笑,露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眼神,“早上跟她闹了点小矛盾,我赌气跑出来了,这孩子大概是来这附近找我然后落水了。”

  渔夫们的眼神立刻变得鄙夷,个个脸上都透露出“你一个成年人竟然赌气让小孩子来找你”的嫌弃。

  这些常年受海风吹拂的渔民心思单纯,即使有人觉着不对劲,也会信服于这位中间人一贯的好名声。

  当然,他们可能并不知道秘法中有一种叫做“意志秘法”的类别,能够微妙地干涉人的心智。

  路彻尔挎着渔具,背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特意选择了相对无人的小巷,一路慢慢悠悠地走着。

  “唔……”

  后颈处那颗脑袋忽然动了动。

  “醒了?”

  小女孩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伏在他肩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涩味道,水滴偶尔会滴落到路彻尔的颈窝里,激起一阵小小的凉意。

  一会儿需要给她好好擦洗一下身体。

  路彻尔如此想着,换了个简单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瑞。”等了好一会儿,孩子才用细细的声音道。

  “你好,瑞,”路彻尔手上使力,将她的身体又往上托了托,“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一起生活了。”

  令他满意的是,小女孩并没有表达抗议,只是在一阵停顿之后,非常小声地问道:“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是个有礼貌的孩子,这很好。

  “你可以叫我……路彻尔先生。”

  那一天是新历1586年8月22日。

  那是故事的开端,也是——一切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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