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殇
孙老太爷絮絮叨叨的交代了很久，精神更加萎靡，自知时日不多了，心中有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咳嗽了半晌，缓过一口气，轻轻的说道：“你出去吧，唤贾忠进来。”
孙靖书含泪收好祖父留给自己的玉佩，又将花名册揣在怀里，轻轻的替他掖了掖被角，缓缓地退出了孙老太爷的房间。孙靖书众人们都在门口守候着，孙宇拉着孙玉的小手，神色紧张的张望着。孙尚文、孙尚武因为嚎哭了一夜，如今坐在地上，脑袋耷拉在胸前，脸上留着两条泪痕。丫鬟小厮们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院中，连大气也不敢出。孔氏和金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在孙老太太，老太太至今都水米未进，气若游丝，眼见不行了。金氏在一旁六神无主，只是垂泪，孔氏忙派了一个丫鬟打听孙老太爷的情况，那丫鬟此时便站在贾忠的身后。
贾忠受了伤，又带伤忙碌了一夜，后背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衣服上沾满了血渍，头发散乱的搭在肩上，两只眼睛红肿着。闻老太爷传唤，忙低了头，一瘸一拐的走入孙老太爷的房间。
孙老太爷见贾忠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衣服上的血迹犹存，歉然道：“来，到跟前坐，让你受苦了。”
贾忠轻轻在炕沿坐了，偷偷看一眼孙老太爷，见老太爷硬撑着身子说话，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三月阳光般温暖的微笑，道：“老太爷保重身体，小人这一点苦算得了什么。”
孙老太爷道：“你和你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性情做事都一模一样。想当年你们进府来，你爹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从不计较自己一时的得失，常说吃亏是福。你看你为了护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忙前忙后，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咳咳咳......”
孙老太爷猛烈地咳嗽起来，贾忠忙上前为他顺气。过了半晌，孙老太爷道：“我时间不多了，我来说你来写。”
贾忠知道孙老太爷要写遗嘱，忙摆好了笔墨，孙老太爷道：“生老病死，天理循环。我如今已苟活了七十多岁，也到了该去的时候了。长孙孙靖书聪慧机敏，待人和善，持家有道。我死后，将孙府三处庄园及一应生意等产业传于孙靖书。二子孙熙、三子孙岳要竭力扶持孙靖书，使得孙家香火永存，富贵长留。”
贾忠见孙老太爷已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眼中抹过一丝厉色，道：“老太爷，二老爷和二夫人昨个晚上已经死了！”
孙老太爷虽平时不喜孙熙怯懦，却在心里还是十分疼爱自己的儿子，乍一听儿子死讯，不禁心中大恸，一口气上不来了，嘴角流下一滩涎水。原本在风雨中摇曳的灯火眼瞅着就要逝去，孙老太爷微微睁着眼睛，精神更加萎靡，眼神也逐渐涣散了。用力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道：“孙熙真的死了？”
贾忠见孙老太爷受到打击后眼看着就要人死灯灭了，只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便凑到孙老太爷的跟前，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道：“真的死了，孙熙两口子被人在身上砍了几十刀，血洒了一地，两颗头颅滚到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您瞧我身上这些血渍，有一半就是他们的。”贾忠感到孙老太爷微微颤抖的手指，一股快意恩仇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把嘴唇凑到孙老太爷的耳朵边，轻轻的说道：“我砍他们的时候，把刀刃都砍卷了。”
孙老太爷不敢置信的看着贾忠，嘴里呜呜的说不出话来。贾忠一脸真诚的看着孙老太爷道：“老太爷，您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要杀他？实话告诉你吧，孙熙死的这么惨都是您造的孽，不光孙熙要死，孙岳、孙靖书他们都要一个个死去。您还记得雁门关甄家吗？当年拜你所赐，甄家满门被灭。您不是一直在找甄家那个逃走的小子吗？那个小子就是我爹，他为了报仇雪恨，改名换姓在您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多年，您没想到吧？反正你也快死了，我就都说了吧，好让你当个明白鬼。你大儿子的那批货是我劫的，人也是我杀的，我用劫来的钱在城里开了间如意赌坊。孙岳这个小杂种敢抢我的女人，我骗他进了赌场，输了一万多两银子，又威胁他找机会把高护院从您身边调走，好来取回他欠我的那些银子。当然孙岳这样做也是有好处的。在你死后，他会继承你全部的产业，过几天风流快活的日子。不过，你要是以为我就这样放过他，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过不了几天便会离奇死亡，到时候这孙家的产业都要划归到我的名下。还有孙靖书，他一个文弱书生，竟然在昨晚侥幸活了下来，我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哈哈哈，老太爷，您瞪着我干嘛啊，这些都只能怪您自己啊，你死了之后在黄泉路上好好反省反省，祈祷他们死的时候不受太大的苦。”
贾忠一边笑，一边将写好的遗书拿过来，轻轻的将孙老太爷的手拿起来，将手印按在遗嘱上。然后起身从水盆上拿了一条毛巾，在盆里沾湿了，一边仔细地替孙老太爷擦拭嘴角流下来的涎水，一边温柔地道：“老太爷，您现在承受的苦痛，心中肯定生不如死吧？这些痛苦我父亲也曾感受过，他等了几十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今天这个机会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您瞧，您流出来的涎水怎么也擦不完，瞧您活的这么辛苦，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然我好好地送您最后一程吧。”然后他的如阳光般微笑变成了魔鬼的狞笑，一只手攥住毛巾捂住了孙老太爷的口鼻。
一声凄厉的嚎叫打破了院中的沉闷而又紧张的气氛，这一声嚎叫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将院中所有人的幻想都击碎了。院中沉默的人群像疯了一样涌向孙老太爷的房间，孙靖书心情沉重的拉着孙宇孙玉的手随着人群像祖父房中奔去，两个小家伙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贾忠跪在炕沿上，披头散发，涕泗横流，一边用沙哑的嗓子哀嚎着，一边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孙老太爷的遗容。贾忠见众人进来，便闪身起来，哀戚道：“老太爷走得很安详，他临走时交代我立下遗嘱，因二老爷孙熙遇难，长房孙靖书年幼，因此命三老爷孙岳继承孙家家产。即刻差人将三老爷请回来主持老太爷葬礼。”
贾忠将遗嘱捧在手里，令人环看一周，郑重的放进衣袖，众人见老太爷已安排好了后事，至于是谁继承家产，那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情。孙靖书沉浸在祖父去世的悲痛中，无暇再去一辩遗嘱的真假，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亲情是他在这一世上最大的收获，然而，他现在就要失去它了。孙靖书隔着人群看到祖父安静的躺在床上，宛如睡着了一样，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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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靖书含泪收好祖父留给自己的玉佩，又将花名册揣在怀里，轻轻的替他掖了掖被角，缓缓地退出了孙老太爷的房间。孙靖书众人们都在门口守候着，孙宇拉着孙玉的小手，神色紧张的张望着。孙尚文、孙尚武因为嚎哭了一夜，如今坐在地上，脑袋耷拉在胸前，脸上留着两条泪痕。丫鬟小厮们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院中，连大气也不敢出。孔氏和金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在孙老太太，老太太至今都水米未进，气若游丝，眼见不行了。金氏在一旁六神无主，只是垂泪，孔氏忙派了一个丫鬟打听孙老太爷的情况，那丫鬟此时便站在贾忠的身后。
贾忠受了伤，又带伤忙碌了一夜，后背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衣服上沾满了血渍，头发散乱的搭在肩上，两只眼睛红肿着。闻老太爷传唤，忙低了头，一瘸一拐的走入孙老太爷的房间。
孙老太爷见贾忠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衣服上的血迹犹存，歉然道：“来，到跟前坐，让你受苦了。”
贾忠轻轻在炕沿坐了，偷偷看一眼孙老太爷，见老太爷硬撑着身子说话，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三月阳光般温暖的微笑，道：“老太爷保重身体，小人这一点苦算得了什么。”
孙老太爷道：“你和你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性情做事都一模一样。想当年你们进府来，你爹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从不计较自己一时的得失，常说吃亏是福。你看你为了护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忙前忙后，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咳咳咳......”
孙老太爷猛烈地咳嗽起来，贾忠忙上前为他顺气。过了半晌，孙老太爷道：“我时间不多了，我来说你来写。”
贾忠知道孙老太爷要写遗嘱，忙摆好了笔墨，孙老太爷道：“生老病死，天理循环。我如今已苟活了七十多岁，也到了该去的时候了。长孙孙靖书聪慧机敏，待人和善，持家有道。我死后，将孙府三处庄园及一应生意等产业传于孙靖书。二子孙熙、三子孙岳要竭力扶持孙靖书，使得孙家香火永存，富贵长留。”
贾忠见孙老太爷已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眼中抹过一丝厉色，道：“老太爷，二老爷和二夫人昨个晚上已经死了！”
孙老太爷虽平时不喜孙熙怯懦，却在心里还是十分疼爱自己的儿子，乍一听儿子死讯，不禁心中大恸，一口气上不来了，嘴角流下一滩涎水。原本在风雨中摇曳的灯火眼瞅着就要逝去，孙老太爷微微睁着眼睛，精神更加萎靡，眼神也逐渐涣散了。用力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道：“孙熙真的死了？”
贾忠见孙老太爷受到打击后眼看着就要人死灯灭了，只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便凑到孙老太爷的跟前，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道：“真的死了，孙熙两口子被人在身上砍了几十刀，血洒了一地，两颗头颅滚到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您瞧我身上这些血渍，有一半就是他们的。”贾忠感到孙老太爷微微颤抖的手指，一股快意恩仇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把嘴唇凑到孙老太爷的耳朵边，轻轻的说道：“我砍他们的时候，把刀刃都砍卷了。”
孙老太爷不敢置信的看着贾忠，嘴里呜呜的说不出话来。贾忠一脸真诚的看着孙老太爷道：“老太爷，您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要杀他？实话告诉你吧，孙熙死的这么惨都是您造的孽，不光孙熙要死，孙岳、孙靖书他们都要一个个死去。您还记得雁门关甄家吗？当年拜你所赐，甄家满门被灭。您不是一直在找甄家那个逃走的小子吗？那个小子就是我爹，他为了报仇雪恨，改名换姓在您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多年，您没想到吧？反正你也快死了，我就都说了吧，好让你当个明白鬼。你大儿子的那批货是我劫的，人也是我杀的，我用劫来的钱在城里开了间如意赌坊。孙岳这个小杂种敢抢我的女人，我骗他进了赌场，输了一万多两银子，又威胁他找机会把高护院从您身边调走，好来取回他欠我的那些银子。当然孙岳这样做也是有好处的。在你死后，他会继承你全部的产业，过几天风流快活的日子。不过，你要是以为我就这样放过他，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过不了几天便会离奇死亡，到时候这孙家的产业都要划归到我的名下。还有孙靖书，他一个文弱书生，竟然在昨晚侥幸活了下来，我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哈哈哈，老太爷，您瞪着我干嘛啊，这些都只能怪您自己啊，你死了之后在黄泉路上好好反省反省，祈祷他们死的时候不受太大的苦。”
贾忠一边笑，一边将写好的遗书拿过来，轻轻的将孙老太爷的手拿起来，将手印按在遗嘱上。然后起身从水盆上拿了一条毛巾，在盆里沾湿了，一边仔细地替孙老太爷擦拭嘴角流下来的涎水，一边温柔地道：“老太爷，您现在承受的苦痛，心中肯定生不如死吧？这些痛苦我父亲也曾感受过，他等了几十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今天这个机会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您瞧，您流出来的涎水怎么也擦不完，瞧您活的这么辛苦，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然我好好地送您最后一程吧。”然后他的如阳光般微笑变成了魔鬼的狞笑，一只手攥住毛巾捂住了孙老太爷的口鼻。
一声凄厉的嚎叫打破了院中的沉闷而又紧张的气氛，这一声嚎叫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将院中所有人的幻想都击碎了。院中沉默的人群像疯了一样涌向孙老太爷的房间，孙靖书心情沉重的拉着孙宇孙玉的手随着人群像祖父房中奔去，两个小家伙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贾忠跪在炕沿上，披头散发，涕泗横流，一边用沙哑的嗓子哀嚎着，一边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孙老太爷的遗容。贾忠见众人进来，便闪身起来，哀戚道：“老太爷走得很安详，他临走时交代我立下遗嘱，因二老爷孙熙遇难，长房孙靖书年幼，因此命三老爷孙岳继承孙家家产。即刻差人将三老爷请回来主持老太爷葬礼。”
贾忠将遗嘱捧在手里，令人环看一周，郑重的放进衣袖，众人见老太爷已安排好了后事，至于是谁继承家产，那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情。孙靖书沉浸在祖父去世的悲痛中，无暇再去一辩遗嘱的真假，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亲情是他在这一世上最大的收获，然而，他现在就要失去它了。孙靖书隔着人群看到祖父安静的躺在床上，宛如睡着了一样，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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