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身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富贵得了贾忠命令，连夜便赶往金城，在城门外苦熬了一个时辰，待到城门打开，便一路赶到府衙，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起来。
县衙大门打开，县臣杨林挺着大肚腩，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打着呵欠，面色不虞，道：“大清早的击鼓，还叫不叫人睡了？有要紧的事赶紧报来，若无要紧的事胡乱击鼓者打二十大板！”
富贵忙施了一礼，道：“小人家中昨夜遭遇劫匪，十数人被杀，家中财帛被洗劫一空，还望大人为小人做主！”
杨林大吃一惊，道：“事发地在何处？”
富贵道：“青石镇，孙家庄。”
杨林这些年受了杨奎不少好处，常听杨奎过与孙家庄有些嫌隙，此时听说孙家庄遭难，有心卖给杨奎一个好处，他日找上门去，向他索要贿赂便可理直气壮了。他心中计较已定，佯装吃惊，忙将富贵唤进衙门。富贵将昨晚如何起夜发现大黄狗被杀，如何呼叫，盗匪如何强悍，杀人夺财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杨林命文书将富贵讲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又经过反复确认，便叫富贵签字画押。
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富贵道：“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杨林脸色威严的道：“人命关天，兹事体大。本官有心为你做主，只可惜董县令大人昨日外出未归。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况且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本官权力有限，不能擅自处理。你且回去，待县令大人回衙，本官必当向县令大人禀报！”
富贵急道：“不知董县令去往何处？几时回来？”
杨林缓缓说道：“县令大人忙于公务，废寝忘食。他每回出去少则一日，多则三五日，行踪不定，我们作为属下的，岂能查问上官的去处？”
富贵又道：“既然董县令不在，大人能否先派几个捕快仵作查看现场，好尽快捉拿真凶？”
杨林道：“你陡逢劫难，这个心情本官是理解的，更何况本官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也想为民做主，早日查出真凶，缉拿归案，还你家一个公道。只是这县衙一应事物及人员安派皆须由董县令指令，本官是无权做主的。你且回去吧，待董县令回来我会立即上报，早日为你沉冤昭雪。”说罢，端起了茶碗，斜视了富贵一眼。
富贵见杨林下了逐客令，又不敢和县臣争辩，只得出衙门来，在衙门口茶铺里讨了一碗茶，两个馒头，坐在茶铺里等县令大人回来。
得到傍晚时分董县令方乘了一顶小轿缓缓的进城来，贾忠见董县令回来，便大哭着跪在大街上当街拦住董县令，口呼：“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董县令探出头来，问道：“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富贵递交了状纸，董县令看毕，大吃一惊，忙令杨林带人连夜赶往孙家庄。
杨林带领大队人马直奔孙家庄，远远地便闻道一阵血腥味，围在孙府四周看热闹的庄户见府衙来了人，自觉的闪开一条道路。杨林自正门进入，穿过三道门厅，院子里到处抛洒着残肢断臂，甚至有几颗面目狰狞的人头静静地落在院子中。
杨林叫仵作都一一查看了，详细记录在案。又将长房院中几名劫匪的尸首拉回县衙，对孙府上下稍加安抚，提了一干下人小厮及邻居数人，又匆匆赶回县衙去了。
孙府遭受劫难，死伤二十七人，孙靖书命人将二叔孙熙二婶雷氏的尸首用棺椁收敛了。又命人将其余死去的小厮丫鬟护院等人用白布包裹了，依杨林之命一把火烧了。
话说孙老太爷悠悠醒来，精神十分萎靡，自知时日无多，于是强打起精神，遣散了众人，命人将孙靖书叫来。孙靖书来到祖父屋里，见祖父神情极其委顿，忙道：“祖父且安心休养，待痊愈后再做打算。”
孙老太爷微微摇头，教他在床头坐了，用手指微微指了指炕柜，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打开第三个柜子，柜子上方有个暗格，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孙靖书按照孙老太爷的指示轻轻打开第三个柜子，用手指往上一模，果然有条不易察觉的缝隙，轻轻一按，弹出一只小匣子。孙靖书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块黄布，黄布里面包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与其说是一块玉佩，倒不如说是半块。那玉佩上刻了千金二字，另一半好像被利器从中斩断了。旁边还有一本发黄的册子。
孙靖书捧了玉佩和册子拿到孙老太爷的面前，孙老太爷缓缓地道：“收起来吧，是时候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了。”
孙靖书不解的道：“祖父，这玉佩怎么只有一半？”
孙老太爷道：：“这是你祖父留下来的东西，你要好生保管，万不可遗失了。”
孙靖书道：“既是祖父留给孙儿的，孙儿自会小心保管。这本册子又是什么东西？”
孙老太爷咳嗽了起来，半晌方悠悠的道：“孩子，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要打断我，不要问，只需牢牢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你记住，你不姓孙，你本姓陈。你祖父叫陈子雄，是雁门关守将，性情豪迈，忠肝义胆，是个真正的好汉子。当年我途径雁门关被辽匪打了草谷，幸而得你祖父相救方免于难。我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在宋辽两地贩卖些小商品而苟活。你祖父不以我身份低微而轻视于我，命军中大夫为我疗伤，还亲自看望我。此大恩大德我一直铭记于心。你祖父有个结拜兄弟，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这块玉佩是指腹为婚的信物，只是后来两家都生了儿子，这约定就放在了第三代人身上，也就是你身上。后来你祖父屡次击退辽国的进犯，取得了数次大捷，一时军威无两。这原本是欢欣鼓舞之事，可惜朝中奸佞横行，有人十分忌惮，便欺君罔上，设了离间计说你祖父拥兵自重，意图造反，皇上震怒，下令将你家满门抄斩。我受了你祖父大恩，无以为报，只得和你祖父的几个心腹舍命将你父亲救出。”
孙靖书忍不住问道：“祖父，您当时将我父亲偷偷救出，一定遇到了很大的牺牲吧？”
孙老太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为了保存陈家的骨血，一点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我在你祖父家将的保护下，扮成一个卖枣子的商贩，抱了你的父亲沿着边界一路逃亡，来到了金城，就在这里安下家来。你要记住，害死你祖父的奸贼叫童贯，是个阉人。你祖父因为爱兵如子，在军中威望很深，他遇害后，手下的心腹有些遭人迫害，很大一部分都借故离开了。他们如今散落在各地，虽然干着不同的行当，却又暗中联络，这些年来，对于我们孙家的帮助很大。这本册子就是记录了这些人的名字和联络的方式，你要好好保管，万万不可泄露，将来你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这些人对你将会产生莫大的助益。另外，高奔原本是你祖父麾下的前锋大将，为了陈家牺牲了很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尽可以托付给他，以后你便以叔父事之。”
孙靖书看到祖父慈爱的目光，犹如风雨中摇曳的灯火，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不禁想起上一世的祖父对自己的疼爱，一边听着这个离奇的故事，一边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孙老太爷一番轻描淡写的话里隐藏了他几十年来为保存陈家骨血付出的巨大的牺牲，不由得涕泗横流。
孙老太爷见孙靖书伤心流泪，便缓缓的伸出手摸摸他的发髻，道：“你是长子，马上就十六岁了，长房与陈家的香火还得靠你去传承。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成家立业，独当一面了，哭哭啼啼的干什么？从今以后，你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不再是长在祖父双翼下的雏鸟了，你要挑起孙家和陈家的重担，你知道吗？”
孙靖书流着泪点头答应了，孙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生老病死乃是天理循环，我老了，也该走了......不要哭了，你要记住我说的话：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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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得了贾忠命令，连夜便赶往金城，在城门外苦熬了一个时辰，待到城门打开，便一路赶到府衙，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起来。
县衙大门打开，县臣杨林挺着大肚腩，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打着呵欠，面色不虞，道：“大清早的击鼓，还叫不叫人睡了？有要紧的事赶紧报来，若无要紧的事胡乱击鼓者打二十大板！”
富贵忙施了一礼，道：“小人家中昨夜遭遇劫匪，十数人被杀，家中财帛被洗劫一空，还望大人为小人做主！”
杨林大吃一惊，道：“事发地在何处？”
富贵道：“青石镇，孙家庄。”
杨林这些年受了杨奎不少好处，常听杨奎过与孙家庄有些嫌隙，此时听说孙家庄遭难，有心卖给杨奎一个好处，他日找上门去，向他索要贿赂便可理直气壮了。他心中计较已定，佯装吃惊，忙将富贵唤进衙门。富贵将昨晚如何起夜发现大黄狗被杀，如何呼叫，盗匪如何强悍，杀人夺财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杨林命文书将富贵讲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又经过反复确认，便叫富贵签字画押。
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富贵道：“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杨林脸色威严的道：“人命关天，兹事体大。本官有心为你做主，只可惜董县令大人昨日外出未归。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况且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本官权力有限，不能擅自处理。你且回去，待县令大人回衙，本官必当向县令大人禀报！”
富贵急道：“不知董县令去往何处？几时回来？”
杨林缓缓说道：“县令大人忙于公务，废寝忘食。他每回出去少则一日，多则三五日，行踪不定，我们作为属下的，岂能查问上官的去处？”
富贵又道：“既然董县令不在，大人能否先派几个捕快仵作查看现场，好尽快捉拿真凶？”
杨林道：“你陡逢劫难，这个心情本官是理解的，更何况本官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也想为民做主，早日查出真凶，缉拿归案，还你家一个公道。只是这县衙一应事物及人员安派皆须由董县令指令，本官是无权做主的。你且回去吧，待董县令回来我会立即上报，早日为你沉冤昭雪。”说罢，端起了茶碗，斜视了富贵一眼。
富贵见杨林下了逐客令，又不敢和县臣争辩，只得出衙门来，在衙门口茶铺里讨了一碗茶，两个馒头，坐在茶铺里等县令大人回来。
得到傍晚时分董县令方乘了一顶小轿缓缓的进城来，贾忠见董县令回来，便大哭着跪在大街上当街拦住董县令，口呼：“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董县令探出头来，问道：“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富贵递交了状纸，董县令看毕，大吃一惊，忙令杨林带人连夜赶往孙家庄。
杨林带领大队人马直奔孙家庄，远远地便闻道一阵血腥味，围在孙府四周看热闹的庄户见府衙来了人，自觉的闪开一条道路。杨林自正门进入，穿过三道门厅，院子里到处抛洒着残肢断臂，甚至有几颗面目狰狞的人头静静地落在院子中。
杨林叫仵作都一一查看了，详细记录在案。又将长房院中几名劫匪的尸首拉回县衙，对孙府上下稍加安抚，提了一干下人小厮及邻居数人，又匆匆赶回县衙去了。
孙府遭受劫难，死伤二十七人，孙靖书命人将二叔孙熙二婶雷氏的尸首用棺椁收敛了。又命人将其余死去的小厮丫鬟护院等人用白布包裹了，依杨林之命一把火烧了。
话说孙老太爷悠悠醒来，精神十分萎靡，自知时日无多，于是强打起精神，遣散了众人，命人将孙靖书叫来。孙靖书来到祖父屋里，见祖父神情极其委顿，忙道：“祖父且安心休养，待痊愈后再做打算。”
孙老太爷微微摇头，教他在床头坐了，用手指微微指了指炕柜，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打开第三个柜子，柜子上方有个暗格，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孙靖书按照孙老太爷的指示轻轻打开第三个柜子，用手指往上一模，果然有条不易察觉的缝隙，轻轻一按，弹出一只小匣子。孙靖书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块黄布，黄布里面包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与其说是一块玉佩，倒不如说是半块。那玉佩上刻了千金二字，另一半好像被利器从中斩断了。旁边还有一本发黄的册子。
孙靖书捧了玉佩和册子拿到孙老太爷的面前，孙老太爷缓缓地道：“收起来吧，是时候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了。”
孙靖书不解的道：“祖父，这玉佩怎么只有一半？”
孙老太爷道：：“这是你祖父留下来的东西，你要好生保管，万不可遗失了。”
孙靖书道：“既是祖父留给孙儿的，孙儿自会小心保管。这本册子又是什么东西？”
孙老太爷咳嗽了起来，半晌方悠悠的道：“孩子，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要打断我，不要问，只需牢牢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你记住，你不姓孙，你本姓陈。你祖父叫陈子雄，是雁门关守将，性情豪迈，忠肝义胆，是个真正的好汉子。当年我途径雁门关被辽匪打了草谷，幸而得你祖父相救方免于难。我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在宋辽两地贩卖些小商品而苟活。你祖父不以我身份低微而轻视于我，命军中大夫为我疗伤，还亲自看望我。此大恩大德我一直铭记于心。你祖父有个结拜兄弟，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这块玉佩是指腹为婚的信物，只是后来两家都生了儿子，这约定就放在了第三代人身上，也就是你身上。后来你祖父屡次击退辽国的进犯，取得了数次大捷，一时军威无两。这原本是欢欣鼓舞之事，可惜朝中奸佞横行，有人十分忌惮，便欺君罔上，设了离间计说你祖父拥兵自重，意图造反，皇上震怒，下令将你家满门抄斩。我受了你祖父大恩，无以为报，只得和你祖父的几个心腹舍命将你父亲救出。”
孙靖书忍不住问道：“祖父，您当时将我父亲偷偷救出，一定遇到了很大的牺牲吧？”
孙老太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为了保存陈家的骨血，一点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我在你祖父家将的保护下，扮成一个卖枣子的商贩，抱了你的父亲沿着边界一路逃亡，来到了金城，就在这里安下家来。你要记住，害死你祖父的奸贼叫童贯，是个阉人。你祖父因为爱兵如子，在军中威望很深，他遇害后，手下的心腹有些遭人迫害，很大一部分都借故离开了。他们如今散落在各地，虽然干着不同的行当，却又暗中联络，这些年来，对于我们孙家的帮助很大。这本册子就是记录了这些人的名字和联络的方式，你要好好保管，万万不可泄露，将来你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这些人对你将会产生莫大的助益。另外，高奔原本是你祖父麾下的前锋大将，为了陈家牺牲了很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尽可以托付给他，以后你便以叔父事之。”
孙靖书看到祖父慈爱的目光，犹如风雨中摇曳的灯火，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不禁想起上一世的祖父对自己的疼爱，一边听着这个离奇的故事，一边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孙老太爷一番轻描淡写的话里隐藏了他几十年来为保存陈家骨血付出的巨大的牺牲，不由得涕泗横流。
孙老太爷见孙靖书伤心流泪，便缓缓的伸出手摸摸他的发髻，道：“你是长子，马上就十六岁了，长房与陈家的香火还得靠你去传承。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成家立业，独当一面了，哭哭啼啼的干什么？从今以后，你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不再是长在祖父双翼下的雏鸟了，你要挑起孙家和陈家的重担，你知道吗？”
孙靖书流着泪点头答应了，孙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生老病死乃是天理循环，我老了，也该走了......不要哭了，你要记住我说的话：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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