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倒春寒-更衣
进城之后, 萧无常第一件事，便是让枕寒星去找迎松客栈，要最大最豪华的那间分号。
“你怎么还要迎松客栈？”岑吟不解, “这家店……你是有多中意？”
“住得久了, 习惯了他们的安置, 总归比再去适应新的客栈好些。”萧无常道, “横竖它开了不少分店，还是住他们家吧。”
岑吟对此倒是无所谓, 也就应了他。枕寒星先将他们送到一处茶楼下, 而后自己则驾着马车去寻客栈。一行人就在茶楼外坐下，叫了两壶茶和几碟子小吃，且一边休息一边领略风土人情。
萧无常早解开了断君生，要他自己跟着走, 等枕寒星回来再继续看着他。但断君生却一副你赶我走我也不走的态度, 揉着手腕就坐在他们旁边, 又吃又喝的一点都不客气。
只是可惜, 他失去了长指甲, 现在的甲绘又擦不掉，所以人人看到他那花里胡哨的蔻丹, 都侧目纷纷。就连他倒个茶都有人指指点点, 闲言碎语不断。断君生没办法，只能掏出两只手套戴上了，满脸写着不高兴。
“我命苦。”他十分生气又伤心地说道。
“对, 你命苦。”萧无常靠在椅子上毫不客气道, “小白菜啊，地里黄。”
“剥谷垦田，金秋故闻。”断君生对他道。
“什么意思？”萧无常眯起了眼睛。
岑吟想了想, 凑近他的耳朵：“不看……就滚。”
萧无常勃然大怒，拿起茶杯就泼他一脸。断君生也不气也不恼，从腰间拿下一只丝帕，极文雅地擦了擦面颊。
“孤陋寡闻了吧。”他捏着兰花指道，“这原是了了书馆传出的话。”
“什么了了书馆？”
“嗨，都说萧二护法博学多闻，看来也不过如此。”断君生端着茶杯道，“南国皇城里有个了了书馆，每每发行新书，总是有旧人买之，图它个热闹。谁知虽只有微薄利润，却也有邪门歪道眼红。不但挪去盗版，甚至还有人盗文。”
“盗文？”岑吟笑了，“这文有什么好盗的，一本书能卖上几个钱。”
“谁说不是呢。盗文也就罢了，偏偏有人盗着看了，不满意却要跑到书馆来骂，你说有趣不有趣？”断君生道，“得说这文人就是文人。不久之后，凡是了了书馆发印的书籍，总在文中一页批语上写一首小诗，街头巷尾的人看了，一开始谁也猜不透，可兴起了好一阵子猜谜风。”
“是什么诗？”
“德高悟艮，倚栏满盈。剥谷垦田，金秋故闻。”
萧无常是真听不懂，只能将头转向岑吟。岑吟沉思了一会，又凑近了他的耳朵：“盗文眼盲，不看就滚。”
“仙人板板的，”萧无常感慨道，“把我上下加这辈子都打死，我也写不出这种东西来。”
“萧二护法可是觉得自己没有学识了？”断君生急忙道，“不如来我幽国入籍，保你——”
“你自己都是个黑户，还想着做生意呢？”萧无常笑得很大声，“甭了吧您内，我看呐，您后半辈子就去卖烤鸭为生吧。”
“呸。”断君生啐他，“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岑吟悄悄跟萧无常说，为何此人讲话如此无礼？萧无常说因为他是个公公，公公大多都是阴毒之人，心肠好的有，心思恶的更多。他是恶中之恶。
“我不是公公！”断君生被气得摔摔打打，“不许说我是公公！”
“别吵，别吵。”岑吟抬手两边示意，“喝茶，吃点心。”
带着这么个幽国黑户，总觉得往后的日子是不能太平了。她叹着气，拿起一块白糖糕来吃，随后发现这糕饼味道真不错。
“说来，这里就是龙渊城的内城了吧？”她道，“听说此城中人，都是以铸剑闻名的？”
“这龙渊二字，其实便是龙泉的意思。龙泉宝剑，天下皆知。”萧无常点头，“这城中人以擅铸龙泉剑闻名。我们佛国的龙泉剑有不少就是自南国而来的，十有八九都是龙渊城铁匠打造的。”
“若真如此，倒是可以寻个打铁的师傅来，也替我磨磨刀。”岑吟侧头看了看背后的青锋剑，“跟着我这么久了，都从来没打磨过。如果有好手，倒不如再把这刃开一开。”
“如今却是难喽。”断君生在一旁吃着栗子糕道。
“这话怎么说？”
“想来二位对这世间事，是没什么情报的。”断君生道，“早些年，龙渊城年年能出龙泉剑千把，而如今，每年能有五十把已是多了。好铁匠是都不在城中喽，找人也找不到。”
“这是为什么？”岑吟问。
“因为这龙渊城，已经是上钦观的地盘了。毕竟这上钦观乃是南国第一观，更是南国国君的祈福之地，专供着皇亲国戚。就前几年的事，国君下令，把龙渊城划分在上钦观名下了。”
岑吟一听就头大了。她是一点也不想同上钦观扯上什么关系，这可真是，不惹烦恼，烦恼自惹。
但萧无常若有所思地听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与龙渊城不出龙泉剑有何关系呢？”他问，“这划分了地盘就罢了，怎么连剑也不打了？”
“据说是上钦观把最好的铁匠都请去观里了，要他们照着一张古图纸打造个什么兵器。”断君生回忆道，“哦对，我想起来了，是一把铁拂尘。”
铁拂尘，乃是道家奇门兵器。其以精铁打造，通体乌黑，穗子用白色马尾，长柄上有机关，内藏利刃，轻轻一扣便翻转过来，能夺命于无形。
“那拂尘图纸，我有幸看过一次，可是复杂得很。”断君生道，“别的倒还好，一来马尾丝难得，须得寻名马骕骦，马色如霜纨，韧度极好，积年不坏。再者机栝必得精妙，窄了不灵活，宽了烙手。最后还得用上等的精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出来的，还得看使用之人的手……”
他正说着，却见岑吟缓缓取出一柄拂尘，又缓缓放在了桌上。断君生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渐渐闭嘴了。因为他发觉……这把拂尘每一处都与他说的那把吻合。
“这是……”他低头仔细端详着，“这就是钦天神女那把拂尘？”
“正是。”岑吟焦虑道，“断公公，你看……他们打造的……可也是这把拂尘吗？”
断君生看了拂尘半晌，点了点头。
哎哟。岑吟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不得了了，这上钦观的道士是不满自己得了神女的拂尘，要再复刻一把。这到底是有多执着此事。
“不成，这拂尘不可暴露在外，需得藏起来。”岑吟道，“还有……我需要更换道袍，或是蒙上面纱。若此地是上钦观封地，恐怕这城中……多有道士往来。难保不会认出我。”
一旦被认出，于自己而言必定是个大麻烦。定是要避免才行。
“这有何难。”萧无常道，“你换一身男装不就行了。”
“我？”岑吟不信，“就算换了男装，终究还是女子模样，你当世人都是瞎的，换了身公子哥的衣服就看不出是男是女了？”
“其实你本就生了几分男相，只是皮肤细嫩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萧无常靠在椅子上道，“只需把眉毛画浓些，脂粉颜色黯淡些，再贴个山羊胡，也就可以了。”
他说得一脸平静，平静得岑吟差点就信了。而旁边的断君生已是拿出了一方极小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各色脂粉小块，什么颜色都有，磨得十分细腻。
“这是我亲自做的，好用得很。”他道，“放心，我自己也用的，没下毒。你要山羊胡，我也有。我还有八字胡，络腮胡。”
“我要络腮胡。”岑吟当即道，“多谢你。”
萧无常噗嗤一声就笑了。他忽然坐直了身体，显然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女冠的改造之术，便就此开始。
萧无常负责去采购衣物。他弄来尺子，将岑吟横七竖八地比划了一番，随后便去选布料。他问岑吟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衫，岑吟想了半天，说了句要蓝色的，萧无常便立刻去办，买了套现成的男装，拿去裁缝出改制了。
断君生则去找了冠帽和靴子，也是随便买了几件，因为鞋太大，就在里面垫了许多棉花，还显得高些。他还体贴地寻来了小钩子，可以勾在岑吟的肩膀上，显得肩膀宽一些，甚至还预备了手套，来遮掩她纤细的手指。
就这样一番整合，将东西都准备好，交给了岑吟。她换好之后，断君生把她拉过来就是一顿涂脂抹粉，抹的全是暗色的脂粉，还给她画了两道又浓又黑的剑眉。而萧无常则举着络腮胡，小心地在她脸上贴了一圈，还把头冠给她戴上了。
做完一切后，萧无常和断君生便一起看改头换面的岑吟。只见一个宽肩细腰的矮个子络腮胡正站在他们面前瞪着他们看。岑吟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但换作男装便不显高，反而显矮了。
“什么样？”她问。
萧无常和断君生互相看了一眼，都示意对方拿铜镜给她看。
岑吟才不理睬他们，自己去拿起了铜镜看。这一看，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络腮胡子正从镜中望着自己，那眼神看着还有点凶。
她一下子就把镜子丢出去了，萧无常手忙脚乱地接住，接着就看他和断君生都开始大笑。
“女冠，不，不对，不能称呼你女冠了，要称呼你……大哥……”萧无常笑岔了气，“大哥，你得改个名字，不能叫岑吟了，得爷们一点，依我看……就叫岑铁柱吧！”
“不好听啊！”断君生眼泪都笑出来了，“再换一个吧，叫岑天宝。”
“岑二奎。”
“岑老实。”
“岑熊熊。”
“岑富贵。”
“岑根苗。”
“岑……”
“住口！”岑吟大怒，“不准给我乱取名字！我有假名，叫岑小峰！”
“岑小蜂！”萧无常哈哈大笑，挥着手做翅膀状，“嗡嗡嗡嗡嗡！”
岑吟给他气得胡子都要飞了，看到旁边地上有个没人要的破金瓜大锤，轮起来就砸在萧无常身上，把他砸了个四脚朝天。
“大哥武功盖世！天生神力！以后我就认你做大哥了，你就是我大哥！”萧无常躺在地上还在笑，“让你我歃血为盟，做一世兄弟！大哥！受小弟一拜！”
断君生也在旁边大笑。萧无常爬起来，一边笑一边踹他，让他也去换衣服。
“还有你啊，不怕被人追杀吗？还穿着这身飞鱼服。”萧无常道，“你要是想知道怎么不剥皮就取地图，你最好别给我惹上什么麻烦。不然的话，你失去的可就不只是皮了。”
“说得有理。”断君生点头，“可我能换什么？”
“宦官服！哈哈哈哈！”
“给我古文。”
断公公死活不肯穿太监的衣服。最后商讨数次，还是没有大动，而是换了身锦衣卫的衣服，总算也是和先前不同了。
岑吟在旁边，却嫉妒得有些牙痒痒。他们倒都是英俊公子哥的模样，只有自己乍一看像个瘦一些的杀猪屠夫，不由得悲从中来。
“大哥，你脸色要拽一些，不能伤春悲秋。”萧无常又开始哈哈大笑，“你要这样想，这世上人都欠了你一屁股债。”
“络腮胡子也罢，可是这声音要如何是好？”岑吟又开始上火了，“我这嗓子……实在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这有何难。”萧无常嘎嘎大笑，“你只需要说自己是个哑巴，比比划划也就是了。”
馊主意，就没有一个不是馊的！岑吟气得把他按在地上打。路过之人见了，谁也不敢劝阻，都以为是个大哥在教训府门小弟，不打不成器。
不过，到底还是断君生拿出了一枚绿玉珠，要岑吟含在舌头底下，如此便能说出些嘶哑的声音了。如此一来，倒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这副装扮怎么看都不适合自己，但岑大哥仍是选择了这套模样。毕竟总好过被戳穿身份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安分守己，保全了自身早点离开得好。
“不对……还有个问题……”岑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最严峻的事情，“上五谷轮回之地怎么办？”
萧无常和断君生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又开始哈哈大笑。
岑吟把他们挨个打了一顿，这才终于都不笑了。
柳树抽芽，快立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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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得久了, 习惯了他们的安置, 总归比再去适应新的客栈好些。”萧无常道, “横竖它开了不少分店，还是住他们家吧。”
岑吟对此倒是无所谓, 也就应了他。枕寒星先将他们送到一处茶楼下, 而后自己则驾着马车去寻客栈。一行人就在茶楼外坐下，叫了两壶茶和几碟子小吃，且一边休息一边领略风土人情。
萧无常早解开了断君生，要他自己跟着走, 等枕寒星回来再继续看着他。但断君生却一副你赶我走我也不走的态度, 揉着手腕就坐在他们旁边, 又吃又喝的一点都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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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苦。”他十分生气又伤心地说道。
“对, 你命苦。”萧无常靠在椅子上毫不客气道, “小白菜啊，地里黄。”
“剥谷垦田，金秋故闻。”断君生对他道。
“什么意思？”萧无常眯起了眼睛。
岑吟想了想, 凑近他的耳朵：“不看……就滚。”
萧无常勃然大怒，拿起茶杯就泼他一脸。断君生也不气也不恼，从腰间拿下一只丝帕，极文雅地擦了擦面颊。
“孤陋寡闻了吧。”他捏着兰花指道，“这原是了了书馆传出的话。”
“什么了了书馆？”
“嗨，都说萧二护法博学多闻，看来也不过如此。”断君生端着茶杯道，“南国皇城里有个了了书馆，每每发行新书，总是有旧人买之，图它个热闹。谁知虽只有微薄利润，却也有邪门歪道眼红。不但挪去盗版，甚至还有人盗文。”
“盗文？”岑吟笑了，“这文有什么好盗的，一本书能卖上几个钱。”
“谁说不是呢。盗文也就罢了，偏偏有人盗着看了，不满意却要跑到书馆来骂，你说有趣不有趣？”断君生道，“得说这文人就是文人。不久之后，凡是了了书馆发印的书籍，总在文中一页批语上写一首小诗，街头巷尾的人看了，一开始谁也猜不透，可兴起了好一阵子猜谜风。”
“是什么诗？”
“德高悟艮，倚栏满盈。剥谷垦田，金秋故闻。”
萧无常是真听不懂，只能将头转向岑吟。岑吟沉思了一会，又凑近了他的耳朵：“盗文眼盲，不看就滚。”
“仙人板板的，”萧无常感慨道，“把我上下加这辈子都打死，我也写不出这种东西来。”
“萧二护法可是觉得自己没有学识了？”断君生急忙道，“不如来我幽国入籍，保你——”
“你自己都是个黑户，还想着做生意呢？”萧无常笑得很大声，“甭了吧您内，我看呐，您后半辈子就去卖烤鸭为生吧。”
“呸。”断君生啐他，“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岑吟悄悄跟萧无常说，为何此人讲话如此无礼？萧无常说因为他是个公公，公公大多都是阴毒之人，心肠好的有，心思恶的更多。他是恶中之恶。
“我不是公公！”断君生被气得摔摔打打，“不许说我是公公！”
“别吵，别吵。”岑吟抬手两边示意，“喝茶，吃点心。”
带着这么个幽国黑户，总觉得往后的日子是不能太平了。她叹着气，拿起一块白糖糕来吃，随后发现这糕饼味道真不错。
“说来，这里就是龙渊城的内城了吧？”她道，“听说此城中人，都是以铸剑闻名的？”
“这龙渊二字，其实便是龙泉的意思。龙泉宝剑，天下皆知。”萧无常点头，“这城中人以擅铸龙泉剑闻名。我们佛国的龙泉剑有不少就是自南国而来的，十有八九都是龙渊城铁匠打造的。”
“若真如此，倒是可以寻个打铁的师傅来，也替我磨磨刀。”岑吟侧头看了看背后的青锋剑，“跟着我这么久了，都从来没打磨过。如果有好手，倒不如再把这刃开一开。”
“如今却是难喽。”断君生在一旁吃着栗子糕道。
“这话怎么说？”
“想来二位对这世间事，是没什么情报的。”断君生道，“早些年，龙渊城年年能出龙泉剑千把，而如今，每年能有五十把已是多了。好铁匠是都不在城中喽，找人也找不到。”
“这是为什么？”岑吟问。
“因为这龙渊城，已经是上钦观的地盘了。毕竟这上钦观乃是南国第一观，更是南国国君的祈福之地，专供着皇亲国戚。就前几年的事，国君下令，把龙渊城划分在上钦观名下了。”
岑吟一听就头大了。她是一点也不想同上钦观扯上什么关系，这可真是，不惹烦恼，烦恼自惹。
但萧无常若有所思地听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与龙渊城不出龙泉剑有何关系呢？”他问，“这划分了地盘就罢了，怎么连剑也不打了？”
“据说是上钦观把最好的铁匠都请去观里了，要他们照着一张古图纸打造个什么兵器。”断君生回忆道，“哦对，我想起来了，是一把铁拂尘。”
铁拂尘，乃是道家奇门兵器。其以精铁打造，通体乌黑，穗子用白色马尾，长柄上有机关，内藏利刃，轻轻一扣便翻转过来，能夺命于无形。
“那拂尘图纸，我有幸看过一次，可是复杂得很。”断君生道，“别的倒还好，一来马尾丝难得，须得寻名马骕骦，马色如霜纨，韧度极好，积年不坏。再者机栝必得精妙，窄了不灵活，宽了烙手。最后还得用上等的精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出来的，还得看使用之人的手……”
他正说着，却见岑吟缓缓取出一柄拂尘，又缓缓放在了桌上。断君生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渐渐闭嘴了。因为他发觉……这把拂尘每一处都与他说的那把吻合。
“这是……”他低头仔细端详着，“这就是钦天神女那把拂尘？”
“正是。”岑吟焦虑道，“断公公，你看……他们打造的……可也是这把拂尘吗？”
断君生看了拂尘半晌，点了点头。
哎哟。岑吟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不得了了，这上钦观的道士是不满自己得了神女的拂尘，要再复刻一把。这到底是有多执着此事。
“不成，这拂尘不可暴露在外，需得藏起来。”岑吟道，“还有……我需要更换道袍，或是蒙上面纱。若此地是上钦观封地，恐怕这城中……多有道士往来。难保不会认出我。”
一旦被认出，于自己而言必定是个大麻烦。定是要避免才行。
“这有何难。”萧无常道，“你换一身男装不就行了。”
“我？”岑吟不信，“就算换了男装，终究还是女子模样，你当世人都是瞎的，换了身公子哥的衣服就看不出是男是女了？”
“其实你本就生了几分男相，只是皮肤细嫩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萧无常靠在椅子上道，“只需把眉毛画浓些，脂粉颜色黯淡些，再贴个山羊胡，也就可以了。”
他说得一脸平静，平静得岑吟差点就信了。而旁边的断君生已是拿出了一方极小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各色脂粉小块，什么颜色都有，磨得十分细腻。
“这是我亲自做的，好用得很。”他道，“放心，我自己也用的，没下毒。你要山羊胡，我也有。我还有八字胡，络腮胡。”
“我要络腮胡。”岑吟当即道，“多谢你。”
萧无常噗嗤一声就笑了。他忽然坐直了身体，显然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女冠的改造之术，便就此开始。
萧无常负责去采购衣物。他弄来尺子，将岑吟横七竖八地比划了一番，随后便去选布料。他问岑吟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衫，岑吟想了半天，说了句要蓝色的，萧无常便立刻去办，买了套现成的男装，拿去裁缝出改制了。
断君生则去找了冠帽和靴子，也是随便买了几件，因为鞋太大，就在里面垫了许多棉花，还显得高些。他还体贴地寻来了小钩子，可以勾在岑吟的肩膀上，显得肩膀宽一些，甚至还预备了手套，来遮掩她纤细的手指。
就这样一番整合，将东西都准备好，交给了岑吟。她换好之后，断君生把她拉过来就是一顿涂脂抹粉，抹的全是暗色的脂粉，还给她画了两道又浓又黑的剑眉。而萧无常则举着络腮胡，小心地在她脸上贴了一圈，还把头冠给她戴上了。
做完一切后，萧无常和断君生便一起看改头换面的岑吟。只见一个宽肩细腰的矮个子络腮胡正站在他们面前瞪着他们看。岑吟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但换作男装便不显高，反而显矮了。
“什么样？”她问。
萧无常和断君生互相看了一眼，都示意对方拿铜镜给她看。
岑吟才不理睬他们，自己去拿起了铜镜看。这一看，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络腮胡子正从镜中望着自己，那眼神看着还有点凶。
她一下子就把镜子丢出去了，萧无常手忙脚乱地接住，接着就看他和断君生都开始大笑。
“女冠，不，不对，不能称呼你女冠了，要称呼你……大哥……”萧无常笑岔了气，“大哥，你得改个名字，不能叫岑吟了，得爷们一点，依我看……就叫岑铁柱吧！”
“不好听啊！”断君生眼泪都笑出来了，“再换一个吧，叫岑天宝。”
“岑二奎。”
“岑老实。”
“岑熊熊。”
“岑富贵。”
“岑根苗。”
“岑……”
“住口！”岑吟大怒，“不准给我乱取名字！我有假名，叫岑小峰！”
“岑小蜂！”萧无常哈哈大笑，挥着手做翅膀状，“嗡嗡嗡嗡嗡！”
岑吟给他气得胡子都要飞了，看到旁边地上有个没人要的破金瓜大锤，轮起来就砸在萧无常身上，把他砸了个四脚朝天。
“大哥武功盖世！天生神力！以后我就认你做大哥了，你就是我大哥！”萧无常躺在地上还在笑，“让你我歃血为盟，做一世兄弟！大哥！受小弟一拜！”
断君生也在旁边大笑。萧无常爬起来，一边笑一边踹他，让他也去换衣服。
“还有你啊，不怕被人追杀吗？还穿着这身飞鱼服。”萧无常道，“你要是想知道怎么不剥皮就取地图，你最好别给我惹上什么麻烦。不然的话，你失去的可就不只是皮了。”
“说得有理。”断君生点头，“可我能换什么？”
“宦官服！哈哈哈哈！”
“给我古文。”
断公公死活不肯穿太监的衣服。最后商讨数次，还是没有大动，而是换了身锦衣卫的衣服，总算也是和先前不同了。
岑吟在旁边，却嫉妒得有些牙痒痒。他们倒都是英俊公子哥的模样，只有自己乍一看像个瘦一些的杀猪屠夫，不由得悲从中来。
“大哥，你脸色要拽一些，不能伤春悲秋。”萧无常又开始哈哈大笑，“你要这样想，这世上人都欠了你一屁股债。”
“络腮胡子也罢，可是这声音要如何是好？”岑吟又开始上火了，“我这嗓子……实在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这有何难。”萧无常嘎嘎大笑，“你只需要说自己是个哑巴，比比划划也就是了。”
馊主意，就没有一个不是馊的！岑吟气得把他按在地上打。路过之人见了，谁也不敢劝阻，都以为是个大哥在教训府门小弟，不打不成器。
不过，到底还是断君生拿出了一枚绿玉珠，要岑吟含在舌头底下，如此便能说出些嘶哑的声音了。如此一来，倒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这副装扮怎么看都不适合自己，但岑大哥仍是选择了这套模样。毕竟总好过被戳穿身份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安分守己，保全了自身早点离开得好。
“不对……还有个问题……”岑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最严峻的事情，“上五谷轮回之地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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