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阴楼-迎宾客
当那群浩浩汤汤的水族护卫来到龙宫门前后, 就被守门的侍从给拦了下来。岑吟抬头一看，发现是敖夜拦住了进宫之路。那个碧蓝色的大水母正在游来游去，挨个盘查着过往的水族。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河豚, 挨个从那些水族身上扫过。那河豚肚子瘪瘪的, 鼓着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来人看, 一连查验了数十人都毫无变化。
敖夜觉得蹊跷, 便将头转向了萧无常这边，看到那人正坐在大青色绒螯蟹背上摇摇晃晃。但他没有立刻上前, 而是先将其他人查验完毕, 最后才朝他们走来。
“三位见谅。这水流中有邪气，是自外面来的。”他低声道，“此事非同小可，为免我龙宫不净, 须得按照规矩, 先验一验各位的生气。”
“既是规矩, 我等尊从就是。”岑吟道, “你要怎么验？”
“用这只鱼即可。”敖夜抖了抖手里的河豚, “若无邪气则无事，若有邪气, 它自会鼓起来。”
他一边说着, 一边抬起河豚，在岑吟的眉心处和身前晃了晃，见无事, 又去查看萧无常。那河豚依旧毫无反应, 敖夜顿了一下，沉思片刻，将目光转向了枕寒星。
“该你了。”他道。
枕寒星上前一步, 靠近了那条河豚。河豚呆呆地瞪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腮颊一鼓竟然膨胀成了一个球，仿佛那人身上有一股庞大的邪气。
顿时那群水族侍卫便亮出了刀斧，但敖夜抬起手来，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松开那只河豚，看着它摇摇摆摆地游走了，随即甩甩手，顺着水流跃到了枕寒星旁边。
“阁下去过阴楼是吗？”敖夜问。
听到阴楼二字，萧无常与岑吟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那阴楼乃是海陵城中物，正是先前枕寒星重伤之处。怎的敖夜……居然会说起这个？
“八太子，怎的这阴楼……有什么说法吗？”萧无常问。
敖夜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枕寒星看了一会，突然起手化浪，一道气劲随着河水贯到了枕寒星身上。那少年闷哼一声，从口中吐出一连串气泡来。
“如此……就无事了。”那龙子道，“先随我进来再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来到河蚌旁边，朝岑吟伸出手来，显然是欲拉她下蚌。但他的手刚伸出去，岑吟就已经翻身落在了他旁边。一时之间……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那些水族侍卫冷酷如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全部都装作没看见太子殿下出糗。
敖夜本就发白的脸上此刻更加苍白。他咳了一声以做缓解，手也没有放下，就势做了一个请入内的动作。
萧无常还骑在那螃蟹背上，正欲跳下来时，那大螃蟹却忽然伸过一只钳子，一把卡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拎起后放在了河底的泥沙上。
“吓死人了！”萧无常惊恐道，“幸亏我铜头铁臂，不然被它夹成两半了！”
“那倒也是不至于。”敖夜瞟了他一眼，“这螃蟹温顺得很，不是打架的料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手下开门，放一行人进去。
岑吟此番第一回入龙宫，虽然面上平静如旧，心内却难掩兴奋与惊讶。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与昔时在釉云观所听闻的截然不同。一如内，便感觉此地非比寻常。
在人间寻常的杂文传说中，都说龙宫乃是一处富丽堂皇之地，若非雕梁画栋，也是金碧辉煌，必然气派十足，总之是一处藏着诸多秘宝的所在。
然而今日一看，却与传闻中所说的有许多不同。因着常年在黑河最深处，龙宫终日无光，可发光者不过一些鱼类，珍珠，或云母类岩石，且应当是被涂了些粉末方能熠熠生辉。在那幽暗的水流中，一座磅礴阴森的巍峨宫阙若隐若现，看不清其本来面貌，只觉得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
这地方又阴又冷，乍看上去……不像龙宫，倒像是地府。岑吟随着敖夜朝内走着，与那些水族一道沿着一条长路缓缓而行。此地怪石嶙峋，柱子之间以铁链纵横，两旁皆有许多配殿，高高低低，看不清是何模样。
岑吟越走越觉得阴暗压抑，不由得下意识地贴近了萧无常。那人好歹还有些暖意，不像此地，冰冷瘆人。
她在水中深深呼吸着，走了一会后，忽然感觉上方似乎有东西。仰头看时，只见一个巨大的牌楼出现在他们上方，倚着礁石而建，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隐约可见“紫晶龙宫”四字，下方则是一道巨大的青石拱门。
那拱门之大，足可容纳几千人同时穿过。岑吟猜测此门应为龙门，大约一条苍龙从此中穿梭游过，也不会有任何障碍。
“若是有鲤鱼从这里跳过，大约就要化龙了吧……”她喃喃道。
“你好聪明啊，女人。”敖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错，这就是龙门。若鲤鱼跃得过去，即刻便会飞升成为我龙族一脉，继承封地龙王之血肉，脱胎成龙。”
“如今有多少鲤鱼跃过去了？”
“一条都没有。”
既是龙门，岂是想跃就能跃的。
岑吟心知难于登天，暗自感叹了一声。他们一行人被水族一路护送着，穿过了牌楼后便朝迎宾殿而去了。
路过正殿时，她一时好奇，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只见幽幽回廊，内悬明烛，遥遥通向看不见之处，隐约有些恐怖。
岑吟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紧随着萧无常快步离开了。
不远处便是迎宾殿，与其余宫舍完全不同，似乎被精心布置过，竟然灯火通明，宛如人间宫阙。一应物品皆是暖色，一扫那阴森晦涩之态，倒是很符合戏文中所说的水底龙宫了。
“哇……”岑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哇。”萧无常也在一旁道。
“你哇什么？”岑吟忽然沉下脸来，“你堂堂佛国护法，不会也连龙宫都没去过？”
“去过是去过，但是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萧无常沉思道，“上次去是因为什么来着……哦，是把我拉去审讯。”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吃了西海近一半的鱼虾蟹。他们民不聊生，倾一海之力围剿我，最后将我暴打一顿，押解到龙宫给他们赔礼道歉。”
“熊孩子！”岑吟啐他，“真是没干过什么好事！”
“哎，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萧无常嘿嘿笑道，“反正此事到后来，我赔礼道歉了，他们也接受了，不了了之。不过给我定了个罪名，叫……叫什么来着……”
“无常公子啖无肠，千里迢迢将难防。”枕寒星在一旁道，“一朝立得迷魂阵，叫你长襟泪两行。”
萧无常又火了。若不是岑吟拦着，早把枕寒星拍哭了。
但岑吟正走着，冷不防前面那只大水母停了下来。她毫无准备，一头撞在敖夜身上，一下子把那个八太子撞出去数尺远。
“哎哟……失礼了！”她揉着手臂当即道歉。
“不……不妨事！我皮糙肉厚！”敖夜义正辞严地说，“女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就好。”敖夜忽然换做了一副冷傲的脸来，“你看，这地方……你还喜欢吗？”
“这……”
岑吟心说倒是谈不上喜欢，最多是觉得明朗一些，不那么阴沉罢了。但她又不好拂敖夜的面子，只能敷衍地说了一句尚可。
敖夜却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就立在她面前。虽比她矮了半头，却莫名带着一股狂霸的自信。
“不必心怀感激，女人！”敖夜霸气地张开了双手，转身面朝着整座迎宾殿，“我就是要让所有的水族都知道，这条黑河里所有的鱼虾！我都为你承包了！”
他这番言论过于不正常，不但岑吟愣住了，连萧无常也愣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忽然悄悄地上前，将岑吟拉到了自己身后，护了起来。
谁想敖夜忽然长叹一声，苍白的面容竟然泛起红来。他背对着萧无常，手却突然向后伸，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女人！若是你……答应我，我愿意将我的宫阙也打造成这般模样。”他红着脸道，“这迎宾殿……全是我独自布置的。每一毫每一厘都铺着金箔，每一尺每一寸都刻着相思。我对你的信，天地可知，日月可鉴。”
他在这边感天动地的剖白，萧无常站在他身后却撇着嘴呲着牙等他说完。两旁的水族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谁也不敢打断，更没人敢上前阻止。
“女人！”敖夜骤然加大了掌心的力度，死死地钳着对方的手臂，“你对我不动心不要紧，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哭！”
萧无常的胳膊被他掐得青筋暴起，手背上冒出了道道血管。他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敖夜，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女人！”敖夜忽然大吼道，“嫁给我吧——”
他猛地转过头，迎面对上萧无常那张鬼一般的脸，当即被吓得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是你！”他目眦尽裂，暴跳如雷，“怎么老是你！”
萧无常活动着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惊魂未定的龙太子，嘴角溢出一声冷哼。
“因为你蠢。”他傲慢道。
敖夜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跟萧无常发生冲突。一群水族好说歹说将他拉开，不让他在今日丢了龙族的颜面。
“你算哪个洋蝲子！也敢跟我抢女人！”敖夜冲他大吼大叫，“龌龊！登徒子！纨绔！老匹夫！”
“哼。”萧无常不屑回答，只是冷笑不语。
敖夜一见更生气了，跳起来就要打他的头。最后还是被人扯开，拖拖拽拽地朝迎宾殿拉过去了。
“你给我等着！”那个龙太子被人架着还不忘放狠话，“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总有一天我要让女人知道你就是个白莲花！”
“这小海蛇。”萧无常一脸不屑，“还白莲花，以为谁不会吗，我莲起来自己都怕。”
岑吟在他背后一脸无奈地皱着眉。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暗道世风日下。
敖夜被拖进去了，姿态有些不雅。他们三人还是在其他水族的接引下入了迎宾殿。谁知刚一如内，就有几位绝美的鲛人迎了出来，满面带笑地请他们上座。
那些鲛人都是美男子，个个清秀俊逸。上半身是赤膊人形，下半身则是鱼尾，浑身挂着水草或是贝壳，容貌非常漂亮，显然是……刻意安排的。
岑吟不近男色，小心地谢过他们后才随之而入。只见里面的大殿宽敞华丽，一方方珊瑚桌椅早已安排妥当，上面皆是瓷杯玉盏，玛瑙碗碟。筷枕上搁着一双双辟毒筷，佳肴美酒应有尽有。
他们的位置在右侧，离主位极近。进来之后，岑吟发现敖夜已经气鼓鼓地坐在了主位旁边，黑着一张脸，比他们还要近些。那正中间的宝座空无一人，显然是为更贵重的人准备的。
只见那宝座五光十色，却又不知光源为何。椅子宽敞精致，桌子也大气华丽，不断有蚌女捧着珍馐一盘盘送上，又躲入壳中迅速离开。
一个清秀的鲛人请岑吟上座，又为她斟了一壶甜酒。岑吟本想拒绝，但那鲛人却说不打紧，虽名为甜酒，但只有酒香，并无酒气，不算是真正的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为岑吟布菜，但被岑吟拒绝了。转头一看萧无常也已经上座，但旁边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枕寒星立在他后面，主仆二人孤立无援。
再看岑吟，三四个鲛人服侍，真叫一个“快活”。
她正一脸无奈，正欲吩咐那几个水族去侍奉萧无常时，忽然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自龙宫深处响起，回荡在迎宾殿里，中气十足。
“闲人速速回避！”那老龟大喊道，“黑河龙王到！”
位尊者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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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河豚, 挨个从那些水族身上扫过。那河豚肚子瘪瘪的, 鼓着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来人看, 一连查验了数十人都毫无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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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见谅。这水流中有邪气，是自外面来的。”他低声道，“此事非同小可，为免我龙宫不净, 须得按照规矩, 先验一验各位的生气。”
“既是规矩, 我等尊从就是。”岑吟道, “你要怎么验？”
“用这只鱼即可。”敖夜抖了抖手里的河豚, “若无邪气则无事，若有邪气, 它自会鼓起来。”
他一边说着, 一边抬起河豚，在岑吟的眉心处和身前晃了晃，见无事, 又去查看萧无常。那河豚依旧毫无反应, 敖夜顿了一下，沉思片刻，将目光转向了枕寒星。
“该你了。”他道。
枕寒星上前一步, 靠近了那条河豚。河豚呆呆地瞪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腮颊一鼓竟然膨胀成了一个球，仿佛那人身上有一股庞大的邪气。
顿时那群水族侍卫便亮出了刀斧，但敖夜抬起手来，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松开那只河豚，看着它摇摇摆摆地游走了，随即甩甩手，顺着水流跃到了枕寒星旁边。
“阁下去过阴楼是吗？”敖夜问。
听到阴楼二字，萧无常与岑吟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那阴楼乃是海陵城中物，正是先前枕寒星重伤之处。怎的敖夜……居然会说起这个？
“八太子，怎的这阴楼……有什么说法吗？”萧无常问。
敖夜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枕寒星看了一会，突然起手化浪，一道气劲随着河水贯到了枕寒星身上。那少年闷哼一声，从口中吐出一连串气泡来。
“如此……就无事了。”那龙子道，“先随我进来再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来到河蚌旁边，朝岑吟伸出手来，显然是欲拉她下蚌。但他的手刚伸出去，岑吟就已经翻身落在了他旁边。一时之间……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那些水族侍卫冷酷如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全部都装作没看见太子殿下出糗。
敖夜本就发白的脸上此刻更加苍白。他咳了一声以做缓解，手也没有放下，就势做了一个请入内的动作。
萧无常还骑在那螃蟹背上，正欲跳下来时，那大螃蟹却忽然伸过一只钳子，一把卡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拎起后放在了河底的泥沙上。
“吓死人了！”萧无常惊恐道，“幸亏我铜头铁臂，不然被它夹成两半了！”
“那倒也是不至于。”敖夜瞟了他一眼，“这螃蟹温顺得很，不是打架的料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手下开门，放一行人进去。
岑吟此番第一回入龙宫，虽然面上平静如旧，心内却难掩兴奋与惊讶。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与昔时在釉云观所听闻的截然不同。一如内，便感觉此地非比寻常。
在人间寻常的杂文传说中，都说龙宫乃是一处富丽堂皇之地，若非雕梁画栋，也是金碧辉煌，必然气派十足，总之是一处藏着诸多秘宝的所在。
然而今日一看，却与传闻中所说的有许多不同。因着常年在黑河最深处，龙宫终日无光，可发光者不过一些鱼类，珍珠，或云母类岩石，且应当是被涂了些粉末方能熠熠生辉。在那幽暗的水流中，一座磅礴阴森的巍峨宫阙若隐若现，看不清其本来面貌，只觉得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
这地方又阴又冷，乍看上去……不像龙宫，倒像是地府。岑吟随着敖夜朝内走着，与那些水族一道沿着一条长路缓缓而行。此地怪石嶙峋，柱子之间以铁链纵横，两旁皆有许多配殿，高高低低，看不清是何模样。
岑吟越走越觉得阴暗压抑，不由得下意识地贴近了萧无常。那人好歹还有些暖意，不像此地，冰冷瘆人。
她在水中深深呼吸着，走了一会后，忽然感觉上方似乎有东西。仰头看时，只见一个巨大的牌楼出现在他们上方，倚着礁石而建，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隐约可见“紫晶龙宫”四字，下方则是一道巨大的青石拱门。
那拱门之大，足可容纳几千人同时穿过。岑吟猜测此门应为龙门，大约一条苍龙从此中穿梭游过，也不会有任何障碍。
“若是有鲤鱼从这里跳过，大约就要化龙了吧……”她喃喃道。
“你好聪明啊，女人。”敖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错，这就是龙门。若鲤鱼跃得过去，即刻便会飞升成为我龙族一脉，继承封地龙王之血肉，脱胎成龙。”
“如今有多少鲤鱼跃过去了？”
“一条都没有。”
既是龙门，岂是想跃就能跃的。
岑吟心知难于登天，暗自感叹了一声。他们一行人被水族一路护送着，穿过了牌楼后便朝迎宾殿而去了。
路过正殿时，她一时好奇，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只见幽幽回廊，内悬明烛，遥遥通向看不见之处，隐约有些恐怖。
岑吟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紧随着萧无常快步离开了。
不远处便是迎宾殿，与其余宫舍完全不同，似乎被精心布置过，竟然灯火通明，宛如人间宫阙。一应物品皆是暖色，一扫那阴森晦涩之态，倒是很符合戏文中所说的水底龙宫了。
“哇……”岑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哇。”萧无常也在一旁道。
“你哇什么？”岑吟忽然沉下脸来，“你堂堂佛国护法，不会也连龙宫都没去过？”
“去过是去过，但是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萧无常沉思道，“上次去是因为什么来着……哦，是把我拉去审讯。”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吃了西海近一半的鱼虾蟹。他们民不聊生，倾一海之力围剿我，最后将我暴打一顿，押解到龙宫给他们赔礼道歉。”
“熊孩子！”岑吟啐他，“真是没干过什么好事！”
“哎，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萧无常嘿嘿笑道，“反正此事到后来，我赔礼道歉了，他们也接受了，不了了之。不过给我定了个罪名，叫……叫什么来着……”
“无常公子啖无肠，千里迢迢将难防。”枕寒星在一旁道，“一朝立得迷魂阵，叫你长襟泪两行。”
萧无常又火了。若不是岑吟拦着，早把枕寒星拍哭了。
但岑吟正走着，冷不防前面那只大水母停了下来。她毫无准备，一头撞在敖夜身上，一下子把那个八太子撞出去数尺远。
“哎哟……失礼了！”她揉着手臂当即道歉。
“不……不妨事！我皮糙肉厚！”敖夜义正辞严地说，“女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就好。”敖夜忽然换做了一副冷傲的脸来，“你看，这地方……你还喜欢吗？”
“这……”
岑吟心说倒是谈不上喜欢，最多是觉得明朗一些，不那么阴沉罢了。但她又不好拂敖夜的面子，只能敷衍地说了一句尚可。
敖夜却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就立在她面前。虽比她矮了半头，却莫名带着一股狂霸的自信。
“不必心怀感激，女人！”敖夜霸气地张开了双手，转身面朝着整座迎宾殿，“我就是要让所有的水族都知道，这条黑河里所有的鱼虾！我都为你承包了！”
他这番言论过于不正常，不但岑吟愣住了，连萧无常也愣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忽然悄悄地上前，将岑吟拉到了自己身后，护了起来。
谁想敖夜忽然长叹一声，苍白的面容竟然泛起红来。他背对着萧无常，手却突然向后伸，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女人！若是你……答应我，我愿意将我的宫阙也打造成这般模样。”他红着脸道，“这迎宾殿……全是我独自布置的。每一毫每一厘都铺着金箔，每一尺每一寸都刻着相思。我对你的信，天地可知，日月可鉴。”
他在这边感天动地的剖白，萧无常站在他身后却撇着嘴呲着牙等他说完。两旁的水族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谁也不敢打断，更没人敢上前阻止。
“女人！”敖夜骤然加大了掌心的力度，死死地钳着对方的手臂，“你对我不动心不要紧，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哭！”
萧无常的胳膊被他掐得青筋暴起，手背上冒出了道道血管。他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敖夜，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女人！”敖夜忽然大吼道，“嫁给我吧——”
他猛地转过头，迎面对上萧无常那张鬼一般的脸，当即被吓得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是你！”他目眦尽裂，暴跳如雷，“怎么老是你！”
萧无常活动着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惊魂未定的龙太子，嘴角溢出一声冷哼。
“因为你蠢。”他傲慢道。
敖夜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跟萧无常发生冲突。一群水族好说歹说将他拉开，不让他在今日丢了龙族的颜面。
“你算哪个洋蝲子！也敢跟我抢女人！”敖夜冲他大吼大叫，“龌龊！登徒子！纨绔！老匹夫！”
“哼。”萧无常不屑回答，只是冷笑不语。
敖夜一见更生气了，跳起来就要打他的头。最后还是被人扯开，拖拖拽拽地朝迎宾殿拉过去了。
“你给我等着！”那个龙太子被人架着还不忘放狠话，“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总有一天我要让女人知道你就是个白莲花！”
“这小海蛇。”萧无常一脸不屑，“还白莲花，以为谁不会吗，我莲起来自己都怕。”
岑吟在他背后一脸无奈地皱着眉。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暗道世风日下。
敖夜被拖进去了，姿态有些不雅。他们三人还是在其他水族的接引下入了迎宾殿。谁知刚一如内，就有几位绝美的鲛人迎了出来，满面带笑地请他们上座。
那些鲛人都是美男子，个个清秀俊逸。上半身是赤膊人形，下半身则是鱼尾，浑身挂着水草或是贝壳，容貌非常漂亮，显然是……刻意安排的。
岑吟不近男色，小心地谢过他们后才随之而入。只见里面的大殿宽敞华丽，一方方珊瑚桌椅早已安排妥当，上面皆是瓷杯玉盏，玛瑙碗碟。筷枕上搁着一双双辟毒筷，佳肴美酒应有尽有。
他们的位置在右侧，离主位极近。进来之后，岑吟发现敖夜已经气鼓鼓地坐在了主位旁边，黑着一张脸，比他们还要近些。那正中间的宝座空无一人，显然是为更贵重的人准备的。
只见那宝座五光十色，却又不知光源为何。椅子宽敞精致，桌子也大气华丽，不断有蚌女捧着珍馐一盘盘送上，又躲入壳中迅速离开。
一个清秀的鲛人请岑吟上座，又为她斟了一壶甜酒。岑吟本想拒绝，但那鲛人却说不打紧，虽名为甜酒，但只有酒香，并无酒气，不算是真正的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为岑吟布菜，但被岑吟拒绝了。转头一看萧无常也已经上座，但旁边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枕寒星立在他后面，主仆二人孤立无援。
再看岑吟，三四个鲛人服侍，真叫一个“快活”。
她正一脸无奈，正欲吩咐那几个水族去侍奉萧无常时，忽然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自龙宫深处响起，回荡在迎宾殿里，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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