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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章 生不逢

小说:谁家马上白面郎[灵异]作者:观尘无声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10-08 10:21:31
厉鬼上身时,  岑吟只感觉四肢冰凉,如坠冰窟。她前后摇晃着,手中的剑亦不断嗡嗡作响。背后的拂尘穗子纹丝不动,  唯有一缕银丝缓缓攀爬上她的肩头,  如窥探一般不露声色。

        韩舍离额头上渗出了汗。他张开狐尾,  绕着岑吟飘动着,  一为护持她肉身,二也为稍有不测,  便将她就地处决。

        岑吟五感尽失,  对外界变化毫无意识。她并不知道,在那幽暗之处徐徐刮过一阵阴风。阴风过后,一张残破的人皮缓缓升起,飘在半空,  长着血盆大口盯着岑吟看。

        那人皮虽残破,  但有手有足,  皮上刺着许多异族图腾。它朝着岑吟缓缓飘来,  那架势似乎欲将她包裹其中。

        “不可。”韩舍离忽然道。

        人皮闻声不动。这时,  一左一右忽然闪出两个童子来,都穿着红肚兜,  扎着小圆髻。两童的眼珠只有眼白,  肤色泛青,正阴森地笑着摇头晃脑。

        这二童身上土气极重,正是那一对殉葬童子无疑。

        “不可。”韩舍离又道,  “公输缜非是你等可敌,  速去报与主人,我们被人设计了。”

        “狐猞猁,聪明狡猾如你,  也能遭人设计?”那殉童女咧着嘴笑,嘴唇未动却能出声,“萧无常有这般厉害?”

        “小鬼就是小鬼。活得再久,还是笃信眼见为实。”韩舍离嘲笑道,“虽然我并无证据,但我总以为……未必就一定是他。

        “怎么说?”

        “主人的意思,是只要岑君故,死的活的无所谓,但须得全尸,这样方能修为不损。”韩舍离的断臂抖了抖,“我本可以在路上动手,奈何那个姓萧的非要带她来此地。本以为不过是寻常厉鬼,杀一杀也就罢了。想不到……这地方别有洞天。”

        “你觉得不是他所为?”殉童男嬉笑着,也是一样不动唇既能出声,“薄命郎君不是一向最喜在酒铺游荡吗?看他模样,来此处也不是一遭两遭,若不是他,何必这般快便逃了?”

        “时辰。”韩舍离道,“我等耽搁太久,只怕快天明了。鸡叫之前须得离开此处,否则……我们都会被困在其中,成为这积尸地厉鬼。”

        “你怎么知道?”

        “因为见到了不该见的人……。”韩舍离说着,瞥了一眼黑封摊在地上的尸块,“行家就是行家,自愧不如。”

        “你是说拘魂使?那——”

        “你等是厉鬼,这些聻不能把你们如何。”韩舍离忽然指着那些尸块道,“带上这东西,速去客堂,将我所囚厉鬼放出,随后去通报主人,便不必再回来了。”

        “狐猞猁,如此心急,是怕自己死在这里吗?”殉童女问。

        “我早就是死人了。”

        韩舍离笑着,一双紫色的眼睛越来越亮。

        “幽人自有幽人的规矩。既入东幽冥国,生死便不再由己。”他挥了挥手,“速去,不要耽搁。”

        那两个小鬼嘻嘻一笑,一手一个扯住那人皮的两只手,迅速化成一阵阴风飘散而去了。

        那穹顶上的半身鬼女正咯吱咯吱地撕咬着他那只断手。韩舍离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她看,片刻后冷笑了一声。

        “我的肉好吃?”他问,“别急,不怕你吃,怕你没命吃。”

        岑吟的头颅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四肢也不协调地扭曲着。在她魂识深处,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一般交织,极快地闪过她脑海。

        杀伐,征战,百年战争难平。随处可见断壁残垣,城池一座一座被攻破,老弱妇孺皆被杀尽。奴隶,殉葬,歌舞升平处白骨累累。酒杯里盛满鲜血,初生儿脚下踩着黄金。

        “大风起兮云飞扬。”有人唱道。

        画面骤然一停,岑吟所见处,一个金甲将军持戟而立。他立在山崖之上,遥望着远处的旗亭,身旁的羽林郎挥着旗帜受令。

        那将军戴着一张青铜面具,上面乃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将他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公输缜!”岑吟喊了他一声。

        那将军不动,画面却随之又变。只见君王封禅,万国来朝。大批拷着枷锁的奴隶匍匐在地,当中不断有人被拉去虐杀侮辱,供人狎玩。

        “公输先生为何不饮?”有软语绵声道。

        岑吟回过头,看到在那宴宾台上,端正对坐着无数功臣贵子,各个持酒以贺君王。唯有一黑衣人端坐不动,不饮不吃。他还是戴着那张面具,任由身旁丽人如何劝都不动一口。

        “公输先生若不饮,贵人必赐奴死。”那丽人哀求道,“奴家……”

        咔嚓一声,她话音未落,一尾白羽剑便刺穿了她的喉咙,鲜血喷在那几案上,连酒中也渗了血。

        丽人满口污血,抓着自己的喉咙,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她尚未咽气,痛苦难当,挣扎多时才气绝身亡。

        “哈哈哈哈!无用贱人,速再换来!”不远处一个粗犷将军持着弓箭大声笑道,“某手痒得很!”

        公输缜却坐着未动。岑吟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地攒了起来。

        画面一变,继而再变。山川湖海,血浪滔天。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穿行在其中,在宫宴之上寂然不语,对曼妙歌女视而不见,持戟破开一方兵阵,与入沙场者互道离别。

        “公输缜!”岑吟又叫道。

        画面停滞,落在一处宫阙之外。树影深深处,许多匠人在修建陵墓,为帝王身后之寝殿恪尽职守。

        王公已然年迈,垂垂老矣,拄着龙头杖盘桓江山。那天光乍破处,戴着面具的男子被枷锁拷死,立在一处殉坑前仰头望着九重云霄。

        “交交黄鸟止于棘。”他喃喃道,“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岑吟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一片寂静之处,她看见一个衣着古旧而破败的男子立在面前。他那青铜面具上锈迹斑斑,枷锁也锈得锁死了他的手腕。

        “……公输缜?”她再一次小心问道。

        “唤吾何事?”那男子问。

        岑吟想起师父曾说,召厉鬼上身时,必得见其生平,以感其心,方能共生。她所见公输缜生平,令人唏嘘。因此她犹豫片刻,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有求于你。”末了,她只得这样道。

        “小姑娘,若男子也罢,女流之辈,如何敢为?”那人道,“回去罢。”

        “如今天下,已与阁下那时不同。”岑吟道,“男女皆一般,不再以分别论长短。”

        那男人轻笑一声,却不作答。

        岑吟心知不可拖延,便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去。

        “十九国悍将公输缜,”她唤那人名号道,“肉身暂借于你,除祟杀邪,速与我——”

        “准。”

        四周随即鲜红一片,刺得岑吟无法睁眼。接着两耳皆是鬼哭之声,她魂识受损,当下大叫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酒窖中的韩舍离正在嘲弄那女鬼,忽然四周阴气一滞,顿时耳鸣声嗡嗡作响。他捂住一只耳朵,将头转向岑吟,却见那女冠忽然动了。

        岑吟朝前走了四步,脸上的符箓未消,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双目红光阵阵,不见眼瞳,那神色气势,全然是男人模样。

        还真召上身了……韩舍离的头上渗出了汗。

        而岑吟,或许该称之为公输缜,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青锋剑,突然松开手指让它落在了地上。

        “不称手……”他轻声道,“可惜……”

        样貌随是女子,声音却是低沉男声。这时旁边刮来另一股阴风,那无头将军缓步走来,继而半跪在地,恭敬地呈上了自己手中的长戟。

        公输缜接过来耍了一耍,勉强算是收了。他环顾四周,随即仰头看向了那上方的半身鬼女。

        “罗叉娑……”他皱眉道,“八部众怎会在此?此处莫非西武佛国?”

        韩舍离干笑了一声。

        “这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他谨慎而恭敬地说道,“原来这鬼婆娘……是八部众,难怪这么凶。”

        公输缜持起长戟,猛地朝那鬼女刺去。鬼女当即闪避,却被刺中肩膀,当即惨叫一声,丢下了韩舍离的断手跳到墙壁上,像只壁虎一样四处乱爬。

        韩舍离立即抢过断手安在臂上,狐尾裹住断口试图接回,

        公输缜一言不发,那罗叉娑却又怪叫一声,突然极快地朝他爬了过去,欲将他扑倒在地。

        但公输缜却毫无慌乱之态,冷漠如旧,持戟与她斡旋。无论那罗叉娑怎样生猛,或是从别处偷袭于他,皆被他用戟挡住,一时竟近不了身。

        韩舍离看着岑吟那张被上身后冷漠如冰的脸,暗道这东西果然不是一般的凶鬼,幸亏先前没人召他过来,否则只怕众人在那客堂时就已经被弄死了。

        既然有他挡着那罗叉娑,韩舍离倒是有了功夫对付那些聻。他甩起狐尾,径直穿过长廊延展向四面八方,凡是他所能涉及之处,能杀的便都杀了个精光。

        但公输缜上身的岑吟却仍旧与罗叉娑打得不可开交,仔细看时,却又发现他并无剿灭之意,仍以阻挡为上,似是在观察于她。

        “八部众本应护持佛法,”他低声道,“何故沦为厉鬼?”

        罗叉娑凄厉地呜咽着,爬在地上直扑向他。公输缜挡下她那腐烂的手臂,眼睛却瞟向一旁,望见那碎裂的桌子和棺材残片,又落在那琉璃瓶中的童女尸身上。

        他微微一惊,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又瞬间沉了下来。

        罗叉娑趁他不备,突然爬到他脚下,仰头张口直咬向他喉咙。公输缜身体向后一倾,当即避开,接着一脚踹在她胸口向上踢去。

        这一次他眼中杀机尽显,面露狰狞之色,在那罗叉娑掉落下时猛地握紧长戟朝上一掷。那长戟寒光阵阵,正穿透那罗叉娑胸口,将她钉在了棚顶之上。

        那女鬼张牙舞爪地,却再也挣脱不得,不多时便被长戟抽干了阴气,化为一具腐尸。

        公输缜却没有再理会它们。他朝四周看着,却无视了韩舍离,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

        厉鬼既除,按理说上身之鬼自当消失。但韩舍离以为,眼前这位非但不欲离去,似乎还有阴气加剧之相。

        而那位悍将亡魂只是四处张望着。片刻后,他的头颅开始不自然地抖动起来。

        “鬼……鬼……”他忽然混乱地呢喃道,“杀尽……阴魂……”

        韩舍离暗道糟糕。这地方阴气过重,只怕侵蚀了那亡魂神智,毕竟孤魂野鬼何其多,他搞不好是想把这里的东西全杀光。

        这可了不得,若是不把那女冠的肉身夺回,不但她回不来不说,只怕公输缜都会被困此处,为这积尸地所用,那他们可是赚大发了。韩舍离惊出一身冷汗,马上朝岑吟走去,欲唤醒她魂识脱离亡魂束缚。

        但公输缜却立刻转身,直朝着门外而去。那无头将军拾起地上的青锋剑,没有管那把长戟,直接跟了上去。

        韩舍离急忙追出去看。走廊两旁烛火莹莹,哪里还有那人踪影。

        他心知不妙,盘算一番后,眼珠一动,立刻朝右方走去。那只断臂尚未完全接好,他一边抓着那截伤口处一边拖着脚步徐徐而去。

        这一路上,聻少了许多,化为粉尘者却数不胜数,但又不能真的赶尽杀绝,否则下一个闹起来的,便是那些厉鬼。

        走了一会功夫后,韩舍离来到一处拐角,再靠近时,听到里面传来了谈话声。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屏气躲在了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听。

        “这不是鼠爷吗?”他听到一个女童清脆的嗓音道,“这小白猫哪里抓来的?”

        “先前在酒窖时,这白猫就咬着这只耗子,看来当真是情有独钟啊。”是那美艳狐女的声音,依旧妩媚动人。

        “你们可不能动鼠爷……”一个声音发着抖的少女小声道,“若是杀了鼠爷,这十里八乡的老鼠都会肯啃了我们的……”

        “小寒以为,这鼠爷看起来有些道行,金雀,不如你问问它,看如何能从这扇门出去?”

        狐金雀欣然同意。韩舍离听到一阵窸窣声,应当是那狐女蹲了下来盯着那鼠爷看。

        她嘴里发出了吱吱的叫声,与老鼠一般无二。鼠爷听了,也吱吱地叫了起来,像是在闲聊。

        韩舍离也是灵狐,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狐金雀问那鼠爷如何进那扇门?鼠爷道机栝就在猫儿窜入的小门之后,拨弄一下便可打开了。

        正是因为钻不进才要问你,狐女不满道,我就是化成了狐,也没有那些猫儿灵巧。

        这事也好办,你只消把你那大尾巴便细些,钻进去,胡乱一拨弄,不就开了。

        “对啊,”狐金雀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她将意图告诉了那些人。韩舍离听到她们那传来了脚步声,大约已经围在了门前,接着便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他没有动,又耐心等了片刻。只听咔擦一声,门似乎开了,众人听上去既高兴又担惊受怕,纷纷推门进去,又小心地把门关上了。

        韩舍离一直躲到门内没什么动静了,才小心地溜过去蹲在了门旁。他侧耳听了听,确定那些人已经走远,便在门上摸索起来。

        摸着摸着,果然摸到了一块活动的门板。他推了推门板,发觉勉强能够伸进去一只手,但朝里面摸时,却摸不到任何机关。

        原来如此……他暗笑一声,收回手,探出了一条灵巧的狐尾来。

        在酒窖另一面,长廊尽头的墓室内,萧无常的脖子正被那蛇尾般的脊椎死死缠着,无论他如何撕扯都无法挣脱。

        他口中溢着血,那双鬼眼睁得极大,十分不甘心地死死咬着牙齿。而那脊椎之上,黑封的头颅正咬着那只拨浪鼓阴森冷笑,丝毫没有松开的架势。

        “何必挣扎啦,让你早登极乐,我也算做一桩好事啦。”他笑道,“如此怕死,有失佛国护法的风度。”

        柳傻子在一旁咯咯直笑,还以为是什么戏法,高兴得手舞足蹈。

        萧无常抬手运气,佛光现出,只一瞬又消失。他在此地竟发挥不了任何威能,当真是百密一疏。眼看着自己要交代在这,急忙转念,向诸天神佛祈求庇护。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道保命之法,虽不知是否有效用,但当即便试。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扯住勒在脖颈上的东西,口中喃喃念着心经。黑封神色微变,当他念到舍利子时,却骤然发起抖来,面容竟逐渐扭曲。

        佛国心经与大悲咒乃是克制邪魔厉鬼之经文,寻常人常常念诵,可保平安。鬼卒虽是受箓于地府,但本质仍旧是鬼,听不得经文。那些有大罪之鬼有些要下地狱炸油锅,若它会诵经,则油锅碎裂,莲花现出,鬼判不得近身,实在是棘手至极。

        遇到这样的鬼,拘魂使与判官便常常将其收押,重返人间,投生成一寻常婴儿。婴儿自出娘胎,苦极痛极,可忘却前尘旧事,便把自己所诵之经也忘记。但这样的婴儿通常不会活太久,有些几个月,有些一两岁便夭折,被鬼卒召回,重新下地狱再受酷刑。

        黑封不喜佛法,经文入耳,痛苦难当。他脸上皮肉开始渐渐脱落,露出森森白骨来。

        但绕是如此,他仍旧没放开萧无常,大有鱼死网破之意。萧无常不知他这番阴狠之心从何而来,两厢僵持不下,眼看着要同归于尽,竟毫无办法转圜。

        但忽然间,门外又响起一声巨响,极不寻常。两人皆是一惊,骤然朝门外望去,显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气息……莫非是他?”黑封讶异道,“难道……”

        柳傻子却爬了起来,乐颠颠地想要去开门。

        “阿爷来了!阿爷来了!”

        他朝着房门跑去,但萧无常却咬紧牙关,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他勉强仰头,盯着那门看,那双鬼眼瞪得越来越大。

        “上身……”他不安道,“不成!”

        黑封的脸色渐渐发暗,力道也下意识地松懈了半分。

        眼见着他走了神,萧无常抓住这一时机,手指用力咔嚓一声截断了他几节脊椎。接着他就地一滚翻身爬了起来,直朝着门边而去。

        黑封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却一言不发,神色有些阴郁。萧无常来到门边,开门去看时,赫然与一青衣坤道打了个照面。

        “女冠?”他有些惊讶,“你如何找到这里来——”

        岑吟一掌击在他胸口上,打得他倒退两步。萧无常只觉胸口阵阵作痛,急忙扯开衣领去看,发现胸前隐隐现出了一个黑色的掌印。

        这绝非那坤道的手法……难不成,这上身之鬼是……

        萧无常正欲问个清楚,却见岑吟全然忽视了自己。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黑封身上,那双眼睛里透着阵阵红光。

        她神色变了。尚未合拢的门缝里忽然丢出一把青锋剑来,她抓在手里,持剑就朝黑封刺去,方向极为精准,毫无犹豫之意。

        但萧无常发觉,她用剑的姿势并不自然,显然不是这上身之鬼常用之物。

        也多亏了这不常用之福。黑封立即躲闪,勉强算是避过了杀机。他嘴里还咬着拨浪鼓,在地上扭动着四处躲避,倒也还算灵巧,虽然被削掉了几块骨头,但始终没让她砍到自己的头颅。

        “这气息……”他冷冷地盯着岑吟的脸看,“看来,你是公输行藏?”

        “厉鬼……杀之……”岑吟开了口,却分明是个男声,“杀……”

        “公输缜?”萧无常咳嗽着,也有些惊讶,“女冠真把他招来了?”

        “你管啊!”黑封撇着嘴,皱眉躲避着那人的追杀,“别傻站着,想点法子!”

        “我可不想。”这回轮到萧无常冷笑了,“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反正她不伤我,不如先等她捉了你这只蚌再说。”

        “你搞咩啊!”黑封气得广府话都出来了,“点解你重未死!去死啦!”

        萧无常半眯起眼睛,吐干净嘴里的血,优哉游哉地靠着墙壁看他。黑封拖着一条脊椎,像蛇一样在地上到处爬,乍看上去是有些狼狈。

        “柳傻子,你看,鬼追蛇,好不好玩?”他笑道。

        “好玩!好玩!”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柳傻拍手大笑,“抓他!抓他!”

        黑封在屋里到处躲,岑吟只是紧追着他不放。眼看着那把剑快把自己的脊椎削没了,黑封不得已,只能咬着嘴里的拨浪鼓拼命摇动。以图唤醒岑吟魂使。

        拨浪鼓咚咚作响,直击岑吟心底。这一招的确有效,岑吟忽然停了下来,面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但这神色只维持了片刻,她忽然又换回那阴沉模样,又朝着黑封杀了过去。

        “哎哟哇!”

        黑封急得满屋子乱窜,回头时好不好的,又看到了岑吟挂在腰上的东西,顿时眼珠子就瞪大了。

        “我的脚啊!”他瞪着岑吟腰间的物什大叫,“你你你你你把我给剁啦!”

        萧无常原本对他有些怒气,甚至还欲趁其不备耍些手段。但此时他却被眼前景象给逗笑了,和柳傻子笑在一处乐不可支。

        “风水轮流转啊!”他大笑道,“封魂使,你本乘人之危,却遭此大劫,活该呀!”

        “你笑个屁啦!”黑封大怒,“你自己的女人!自己想办法啦!”

        他这话说得急了,原意本是你找上门的女人,须得自己收拾残局。但萧无常停了,笑倒是不笑了,眉毛扬得越来越高。

        “封魂使,话不要乱讲啊。”他正色道,“我的名声不打紧,污了女冠的清白就不好了。”

        “听你嘅啦!拨浪鼓还你!把事情扫扫尾!”

        “成交。”萧无常一下子直起身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黑封把拨浪鼓丢给他。他嫌弃地看了看,从袖口中取出一方手帕,仔细地把拨浪鼓擦了一遍,然后才抬头去看岑吟。

        她早已把黑封砍得只剩下一小节脊椎,几乎就留一颗头了。萧无常想了想,便朝她走过去,在她欲砍黑封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嗡……达列……度达列……度列……嗦哈……”

        萧无常轻声念着,将手朝她脖颈处一推。岑吟当即便停了下来,神色渐渐恢复了沉寂。

        这句乃是绿度母心咒。绿度母为密宗里的菩萨化身,能救八种苦难。但旁人念其只是驱邪护体,唯有佛国护法用之,可除上身之邪。

        经文念毕,那女冠已慢慢闭上了眼睛。二人心知她神思必然渐渐恢复,都略微松了口气。黑封勉强又抽出一截脊椎来,凑过去夺下了岑吟腰间的断脚,装在尾巴尖上一脸伤心。

        “岂有此理……”他委屈道,“没得脚尾饭……还要砍我……”

        但萧无常却伸出手来,轻轻抹去了岑吟脸上的血符咒。他擦着擦着,忽然发现了什么,将手指在岑吟眉心处一点,竟擦掉一块黑色的血迹来。

        “这血……”他仔细看了看,“封魂使,这血是你的。”

        “我的?哦,我先前是往女冠眉心点了一下,大约不是故意弄上去的。”

        “……你撒谎。”

        “撒谎撒谎,我又撒乜嘢谎?”黑封怒了,“日日讲我撒谎?我又怎样了?”

        “这是封魂血,”萧无常看着那一点黑血道,“你……护住了她魂魄。”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腮颊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她或许会请鬼上身?”萧无常转头问,“封魂使,你对此地到底还了解多少?”

        “我说过了呀,”黑封不耐烦道,“我是女冠招来的,我哪知道她要做咩啊,我只是没事做,留下来随便搞搞罢了。”

        “女冠招的绝不是你,”萧无常斩钉截铁道,“封魂使,你准备得实在太周全了,明明岑君故对此地一无所知,可你却好像明察秋毫一般,这实在可疑。”

        “护法神,你比我可疑多了,”黑封反唇相讥道,“这局,不是你做的吗?”

        “我什么都没做。”

        “你把她带到这里来,然后说你什么都没做,谁信?你摘我脑袋,偷她拨浪鼓,不告而别,说你一无所知,谁信?”

        “我倒是没说我一无所知。”萧无常掏了掏耳朵道,“我带她来此的目的,只是因为我知道,她妹妹的拨浪鼓在此而已。”

        “切。”黑封不屑,“带了不管,把她一人丢在那里,还任由她为求脱出厉鬼上身,你这护法真不合格。”

        “这步棋走的险了点,但我却没算错。”萧无常对他笑道,“你会救她的,不是吗?”

        “你这么有自信?”黑封挑眉。

        “非是我有自信。”萧无常笑弯了眼睛,“而是你从最开始,就暴露了对女冠的在意。”

        岑吟就在此时抬起了头来。

        她的意识逐渐清晰,神智渐渐恢复。眼前从模糊道清晰,不过一瞬之间而已。待到看清那站在自己面前之人时,她嘴唇微张,露出了十分吃惊的神色。

        随即,她就看到了萧无常手里持着的拨浪鼓,正是那在密室丢失的那个。

        几乎是想都不想,岑吟登时发起火来,抬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萧无常脸上,直把他打得侧过头去。

        这下又轮到黑封看好戏了。

        不是不报,时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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