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二合一
郑老二一家灰溜溜地走了。
郑海涛只觉得心口疼, 虽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德行，可总还得自欺欺人地抱着一份希望，想着一个娘胎肚子里出来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不管怎么样还是亲兄弟, 将来这个弟弟要真是日子过得艰难, 他稍微帮衬一下，比如说让他来厂里上班，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到底是亲兄弟, 不管郑海浪对他多差，他总不能自己开着厂子, 却看着亲弟弟没有饭吃？他酒厂要招两百人, 郑海浪的本事, 来做个酿酒工那是绰绰有余，总归是饿不死。
可没有想到这个弟弟居然异想天开，妄想酒厂的一半分红。
一毛钱不出，一点力没使, 张嘴就要一半分红？
还说什么秦良燕是外人？什么秦良燕就盯着郑家的财产？
呵呵, 将来他两腿一蹬，就是把钱都送给路边的叫化子流浪汉，也不会留给郑老二一分钱。
不过，他是没有儿子了，但是有儿媳妇啊, 为什么要给外人？
这酒厂, 本来就是儿媳妇打下的江山。
郑海涛心念这么一转，也就不气了。
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秦良燕说让他当厂长, 他就真以为自己能做这酒厂的主，还真把这酒厂当成自己的了，还想着以后把钱留给谁。
“良燕，我不生气，我生气只是因为他胡说八道，说你外人什么的，你呢都另放心里去。”
秦良燕摇头，“这不值得我生气。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有那个闲功夫去生气。回头他们要是再来，你别理他们。”
秦良燕都后悔让这一家子呆的时间太长了，胡说八道一通，连累得郑老头暴怒生气。下次她就不应该管什么亲戚不亲戚、长辈不长辈的，直接打发出去就是了。
反正郑老二这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听他们东扯西扯，居然想要分红，真是想钱想疯了。
不过，这郑老二一说，倒真让她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和郑海涛沟通一下了。但现在还不是时机，得等到酒厂走上正轨之后，等到郑海涛管着两百人的钱袋子之后，再向他言明自己的离开之意。
晚一点说，并不要紧，郑海涛不会拦着她；万一她走了眼，郑海涛想拦着她，那也拦不住。
她有钱，有户口，有一技傍身，又有惊人武力，想离开郑家，谁能拦得住？
现在不离开，反而在这里费尽心思筹谋，要办一个酒厂，一是看在那个素未谋面的亡夫情面上，二是郑海涛对她也不错。
她没有害郑利兵的心思，但郑利兵之死，与她脱离不了关系，这点，秦良燕多少是有点遗憾的。
她遗憾她没早一晚穿过来，只要早那么一天，郑利兵就不会出事。
只要她早穿过来那么一天，那个王三富若敢对她无礼，她就会亲自教训他，打得他满地找牙却绝不会伤及性命。
可出手的是郑利兵，心情激愤出手没有轻重，打死了人，才有后来这些一连患的事。
他这么护着她，若是没有出这些意外，想必她可以弥补前世的一半遗憾，可以觅得良人，相守一生。
秦良燕叹了口气。
做这些假设无用，人生不能复生，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把郑海涛安顿好，让他一生无忧，也算是代郑利兵孝顺，代他养老了。
把郑海涛安顿上，钱上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医治郑海涛那颗心。
一个失去独子、曾经因丧子而一心求死的孤寡老人，想让他那颗心重新活跃起来，重新燃起求生意志，这并不仅仅有钱就可以办到的事。
酒厂，便是秦良燕想借此重建老人的面对生活的信心和依靠。
除此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丧子，毕竟是心病，这还得心药来医。
可没有人能让郑利兵重新活过来，所以，郑海涛如果自己不想开，那是没人能帮他解开这个心结的。
好在，自从她提出建厂的大计划，又从老人手里拿走了这么多钱投资酒厂，老人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十分关心酒厂的筹建，少了许多颓废哀伤之意。
这正是秦良燕所期待的，因此她早早就提出让郑海涛来当厂长，郑海涛虽然推辞了，但显然他的干劲更加高昂了。
这几天，郑海涛腰也不痛了，人也不难受了，秦良燕天天往外边跑注册的事，郑海涛则守在酒馆里，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更大规模的酿酒方案。
郑海浪一家，这些天没少来，然而他们最多就只能进得了院子，根本进不了郑海涛的屋子。
秦良燕已经吩咐让陈家三兄弟轮流在酒馆里守着了，只要见着郑老二家的人，不用多说，直接轰出去。
别人若是问起，也不怕家丑外扬，直接就说郑老二一不出钱二不出力，就想得到酒厂的一半分红。
酒厂现在还没影儿，直接就想着分红，想一分不出坐收其成？
街坊邻居和买酒客人的嘲笑讥讽，把郑老二一家都羞得抬不起脸来。
郑海浪再怎么强自挺直了腰，辩驳说那酿酒秘方也应该有他一份，却只招来了群嘲。
郑海浪气急败坏，却无法可施，陈家三兄弟不放他进去，郑海涛又不肯出来见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然又是一番懊恼，后悔应该顺着毛摸，郑海涛是吃软不吃硬的，他们要是早点拿出求人的态度，再把要求提小一点，郑海涛说不定还能答应。
现在后悔也晚了。
没几日，秦良燕把办酒厂的一系列注册、执照的手续都办下来了。
酒厂叫做“感恩利民酒厂”。
郑海涛老泪纵横。
这名字，感恩指的是感恩县，利民，除了表面字义外，还有着纪念他唯一的独子郑利兵的意思。
若是照着郑利兵的名字取名为“利兵酒厂”，未免会让知道情况的客户感到晦气。
因此折衷取了“利民”为名，寓意也好。
要招两百工人，解决了两百人的就业，那可不是一件造福于民的事情吗？
而在秦良燕这里，“感恩”两字，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她能再活一世，生活于各方面制度都远胜于大明的华国，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恩上苍。
穿来这里后，郑海涛、陈小凤这些人对她的善意和帮助，也让秦良燕感动于心。
很快，厂子进入了轰轰烈烈建设阶段。
首先，自然是先立起围墙，把厂区的范围跟周边的地区划分开来。
这个倒是不算太费事，为了节约经费，秦良燕没有砌砖墙，只在四周围起了矮篱笆。
矮篱笆比砖墙透风，虽然没有砖墙气派，可效果却比砖墙好，没有把墙外的青山绿水给隔绝在视线之外。
人走在厂区里，抬眼一看就是小河流水、青山弯弯，再好不过。
围城墙本是要招短工，这活儿便被陈家三兄弟给揽过去了。
陈家穷，陈家还有更穷的亲戚，都招了过来，两三天功夫，便把围墙给弄好了。
扎得结实的篱笆，一根根木条扎得十分均匀结实，围墙外挖了一道半米深的沟，沟外头还种上了满是刺的仙人掌。
这是乡下菜园子最常见的防盗方案，有沟，野猪小动物这些就进不来，人呢，也轻易进不来，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满身的刺。
这扎篱笆墙的方法，不费砖不费水泥，原材料全部取自山间，只需要付出些人工和时间。
而现在，对村里那些在地里讨食的老农民来说，人工和时间他们多的是，这都是不值钱的，只要给碗饱饭吃，就能把这些活儿给干好。
陈家三兄弟从老家叫来了四五个农民青壮汉子，把这篱笆墙扎好，秦良燕提供了几天有荤有素的伙食，把几个汉子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流油，走的时候那是依依不舍，恨不得能够在城里留下。
这几个汉子都是陈家本家的，陈家三兄弟自然是希望他们能留下，只是他们谁也不敢跟秦良燕开这个口，秦良燕也没表示，汉子们只能是失望地回去了。
也是，这些时日，酒馆几乎被那些求工作的人踏破了门槛。
有些人本来还将信将疑，不相信郑家酒馆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办起一个大酒厂，可酒厂的墙围起来了，招牌也挂出来了，郑家酒馆也开始挂出招人的牌子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感恩利兵酒厂第一批招工招20人。
第一批20人，除了一名会计、一名出纳的指标给了县政府，由县政府推荐人选，其余18个都是酒厂自主招工。
这也是私营企业与国营企业的差异了，私营企业的自主权无疑是远远高于国营的。
18个招工指标，虽说是私营企业，可对感恩县的民众来说，县里最大的企业就是感恩糖厂，职工数也只有一百出头。
这个感恩利民酒厂的职工却将有两百多，这是比本地最大的企业还要大的企业啊！
糖厂的那些职工，在本地也是属于被羡慕的吃皇粮的，是国家的人，让那些无业的、当农民的，十分羡慕。
进了厂子，只要按时上班，就有钱领、有工资花，多好呀！
因此酒厂的招工启事一贴出来，酒馆又迎来了一波人潮。
招工的事情，是郑海涛亲自来负责的。
在秦良燕的坚持下，郑海涛担任了酒厂的厂长，她自己担任副厂长。
对外的说法是这样，实际上，郑海涛这个厂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听秦良燕的。
办酒厂，秦良燕也没有经验，虽然临时恶补了一些厂长必备常识，可经历上却是一片空白。
不过没关系，厂子没办过，但她前世也打理过庶务的，名下也有铺子和农庄。
做为铺子和农庄的老板，她并不需要亲自去做买卖或是下地种田，她只需要寻到有经验的掌柜和种地老把式就是了。
开办酒厂也是同理。
郑家酒馆在她接手打理后经营得很好，秦良燕琢磨了一下，两个原因：一、酒好。这是立足的本钱。二、会卖。这会卖，自然是少不了伶俐的人去打开销路，也需要酒馆把部分的利润给让出去，薄利多销。
以前酒馆没有让利给别的商人，所有的利润都要自己拿，所以客户基本上都是周边的客人，酒再好，客源也是有限的。
后来通过吴健宝和他手下那批人，把酒大批量的放到各个小店里去分销，当然也包括了让利给小店老板和吴健宝。
所以，短短几天，郑家酒馆的酒就卖光了，以至现在由于产量跟不上销量，不得不限量销售。
而这种限量销售，又引发了新的一轮买酒热情，有的客人生怕来晚了买不到，早早就来排队等着买酒。
秦良燕准备把这一套应用到办酒厂上去。
甭管办酒厂要筹备的事情有多少，她只围绕住质量和销路两件事就是了。
现在，酒厂打算招聘的一批人，18人，就是来提高产量和质量的。
郑家酒馆门前，现在是人头涌动，得到消息的人都前来看着酒馆门前贴的一张大红纸。
这大红纸上是秦良燕亲手写的招工广告。
挤在红纸前的人，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已经有那识字的人把招工广告给高声读了出来，“招工启事：感恩利民酒厂因发展需要招聘酿酒工若干名，要求如下：年龄18－35岁，男性，年轻力壮吃苦耐劳，服从安排，会品酒者优先、小学毕业以上文化优先。”
听的人问：“念完了？这就念完了？不要求户口？”
这年头的招工，哪个不是要求城镇户口啊？这酒厂居然没说？怕不是忘记了写了吧？
另一人想当然道，“那肯定要了，你见哪个厂子不要城镇户口的？唉 ，还是你们有城镇户口的好啊！”
“有农村户口，那根本都不叫有户口，干啥啥都不算。你们有户口的，有商品粮，有招工……”
“厂长出来了！”有人一声喊，把这两人的对话声给压了下去。
郑海涛穿了一套八成新的旧军装，梳了个七分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厂长出来了！要我，要我，我很能吃苦！”人群中一个汉子首先喊道。
“厂长要我！我保证听话！服从安排！”
“郑厂长要我！招我吧，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小学毕业，有文化！”
“郑叔，我是你从小看到大的，我是咋样的人你最清楚了，招我做酿酒工吧！”
“招我！招我！”
人们都使劲儿向前挤，生怕郑海涛看不到自己，生生错过了这次招工吃皇粮的机会。
哦，这是私企，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按月拿工资，虽说待遇没有吃公家饭的好，可也是按时上班按月拿工资，不怕遇到荒年灾年，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郑海涛略略一看，好家伙，这门前大概挤了三十来个人，有些还是附近的街坊邻居，看到他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便兴奋地招手喊，“郑厂长！郑厂长！”
一向都是低头卖酒、和气待人的郑海涛，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何曾想过他会做到这么风光的一天，那么多人抢着跟他说话，生怕他看不见自己。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又有些窘迫。
还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说过话，郑海涛有些怯场。
秦良燕远远瞧着，走近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都听我说！”
她的声音清亮中带着穿透力，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嚣闹的门前便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酒厂这次招的是酿酒工，公平公正、择优录取！前三个月是试用期，试用期工资20块钱一个月，三个月后通过考核就能转正，正式工的工资是22块一个月！”
22块一个月！这工资，比糖厂的职工还高呢！糖厂的普工在榨季工资高些，不是榨季时一个月工资才18块，比酒厂试用期工人还低了两块钱！
众人望着秦良燕，眼里充满了热切。但却没人敢造次，没敢大声嚷嚷，现在还有几个人不知道秦良燕凶名在外，她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柔弱，若是惹恼了她，五个大汉也不够她揍的。
秦良燕低声对郑海涛道，“爸，一会儿你就看看，从这些人里挑些得用的，你挑的这批人，要忠厚老实可靠，以后跟着你酿酒的就是这一批人了，要是挑着那偷奸耍滑的，出工不出力，那可就是我们酒厂的损失。”
郑海涛道，“你放心，我懂，我不会只看面子、不看本事的，一定得挑选那些真正用心做事的。”
自从招工的风声传出去，这些天总有些人上来打探消息、讲情哭穷，拉关系。秦良燕因此再三叮嘱好了，这酿酒工必须是真正得用的人，可不能任人唯亲，到时候毁的是酒厂的名声和前途。
秦良燕放了心，高声说道，“这样，有意向报名的人，就回家拿上户口本，再来报名，然后一个个面试。都不用挤，不符合条件的你挤到最前面也没用。符合条件、出色的，要是这次招不上，还有下次。”
“只要你是个肯干的、有本事的，欢迎到我们感恩利民酒厂来！酿最美的酒，做最好的人，领最高的工资！”
“好！老板娘说得好！”有人高声叫好，习惯了称秦良燕为老板娘。
秦良燕也不纠正，挥了挥手，说道，“今天的面试，就由我们郑厂长做考官，想来酒厂工作的，赶紧回家去拿户口本吧！谁先拿户口本来，谁就先有面试的机会！”
众人一听，那还不赶紧回家去拿户口本，便一哄而散，但还有那正好路过的，看到这边有热闹，还贴着大红纸告示，便又聚拢了过来。
秦良燕转头看向守在一旁的陈狗腿，“都记下了？知道怎么说了？”
陈狗腿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酿最美的酒，做最好的人，领最高的工资！”
听听这些话，可真是让人精神振奋呀！
再看秦良燕的样子，眼前有多少人在吵在闹，她都不怯场，说话大大方方的，他要跟着秦良燕做事，可不能小家子气，让人看不起！
秦良燕拍拍陈狗腿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跟郑海涛说了声，便出门了，她还得赶往酒厂去，那边在建好围墙之后，接着就要建厂房了，已经跟康云兵约好了再去规划一番。
于是这一轮新来的围观者就听到了陈狗腿学着秦良燕说的那些话。
陈狗腿说话没有秦良燕管用，也没有秦良燕利索，于是郑海涛便找回了自己说话的本事，把秦良燕刚才说过的话改成自己的语言说了起来。
酒馆前，一时间热闹非凡 ，就连感恩第一市场也没有这么热闹。
刘亚新穿着一身白衬衫，蓝色牛仔裤，远远站在街道对面，看着秦良燕骑着单车经过，秋日的风吹起了她的碎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额头下一对长眉飞扬，比秋天最艳的□□还要耀眼；一双黑眼珠，比最甜美的葡萄还要勾人心魄。
刘亚新扬了扬手，向秦良燕打招呼，可秦良燕的眼神掠过了他，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似的，直直飘向了远处，单车的轮子滚得飞快，不一会儿秦良燕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角。
刘亚新怅然若失。
有那么一刹那，他不禁怀疑秦良燕是不是已经不记得还有他这号人。
因为她应该看到他了才对，擦肩而过的距离，她怎么会没有看到他呢？
他还特意穿了自己最好最流行的套衣服出来的，他这么显眼的一个人，她怎么会看不到他呢？
她好像看到了他，可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或者说看到了一棵树一样，视若无睹飞快地往前踩着车踏板。
即使，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即使，她看到了，跟他打了个招呼，那又怎么样呢？
她现在可是个厂长，管理着一个两百人的大酒厂，给厂里的工人开着二十多块钱的工资。
而他呢，虽说是个教师，别人都说他才华横溢、大材小用，可他的工资，比起酒厂的工人，也只是高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在他稍稍犹豫之间，秦良燕跟他之间，就隔了这么远的距离。
唉，他真想给自己打个巴掌，那时候还跟郑秀兰相亲，相啥亲呢？
明明早早就遇见了秦良燕，那时候的她还很落魄，蹲在市场门口摆地摊卖木雕。因为选错了地段，好半天无人问津 ，还是他指点她去人民公园门口摆摊的。
那个时候……唉，刘亚新懊恼地想，那个时候要是他抓紧机会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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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涛只觉得心口疼, 虽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德行，可总还得自欺欺人地抱着一份希望，想着一个娘胎肚子里出来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不管怎么样还是亲兄弟, 将来这个弟弟要真是日子过得艰难, 他稍微帮衬一下，比如说让他来厂里上班，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到底是亲兄弟, 不管郑海浪对他多差，他总不能自己开着厂子, 却看着亲弟弟没有饭吃？他酒厂要招两百人, 郑海浪的本事, 来做个酿酒工那是绰绰有余，总归是饿不死。
可没有想到这个弟弟居然异想天开，妄想酒厂的一半分红。
一毛钱不出，一点力没使, 张嘴就要一半分红？
还说什么秦良燕是外人？什么秦良燕就盯着郑家的财产？
呵呵, 将来他两腿一蹬，就是把钱都送给路边的叫化子流浪汉，也不会留给郑老二一分钱。
不过，他是没有儿子了，但是有儿媳妇啊, 为什么要给外人？
这酒厂, 本来就是儿媳妇打下的江山。
郑海涛心念这么一转，也就不气了。
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秦良燕说让他当厂长, 他就真以为自己能做这酒厂的主，还真把这酒厂当成自己的了，还想着以后把钱留给谁。
“良燕，我不生气，我生气只是因为他胡说八道，说你外人什么的，你呢都另放心里去。”
秦良燕摇头，“这不值得我生气。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有那个闲功夫去生气。回头他们要是再来，你别理他们。”
秦良燕都后悔让这一家子呆的时间太长了，胡说八道一通，连累得郑老头暴怒生气。下次她就不应该管什么亲戚不亲戚、长辈不长辈的，直接打发出去就是了。
反正郑老二这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听他们东扯西扯，居然想要分红，真是想钱想疯了。
不过，这郑老二一说，倒真让她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和郑海涛沟通一下了。但现在还不是时机，得等到酒厂走上正轨之后，等到郑海涛管着两百人的钱袋子之后，再向他言明自己的离开之意。
晚一点说，并不要紧，郑海涛不会拦着她；万一她走了眼，郑海涛想拦着她，那也拦不住。
她有钱，有户口，有一技傍身，又有惊人武力，想离开郑家，谁能拦得住？
现在不离开，反而在这里费尽心思筹谋，要办一个酒厂，一是看在那个素未谋面的亡夫情面上，二是郑海涛对她也不错。
她没有害郑利兵的心思，但郑利兵之死，与她脱离不了关系，这点，秦良燕多少是有点遗憾的。
她遗憾她没早一晚穿过来，只要早那么一天，郑利兵就不会出事。
只要她早穿过来那么一天，那个王三富若敢对她无礼，她就会亲自教训他，打得他满地找牙却绝不会伤及性命。
可出手的是郑利兵，心情激愤出手没有轻重，打死了人，才有后来这些一连患的事。
他这么护着她，若是没有出这些意外，想必她可以弥补前世的一半遗憾，可以觅得良人，相守一生。
秦良燕叹了口气。
做这些假设无用，人生不能复生，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把郑海涛安顿好，让他一生无忧，也算是代郑利兵孝顺，代他养老了。
把郑海涛安顿上，钱上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医治郑海涛那颗心。
一个失去独子、曾经因丧子而一心求死的孤寡老人，想让他那颗心重新活跃起来，重新燃起求生意志，这并不仅仅有钱就可以办到的事。
酒厂，便是秦良燕想借此重建老人的面对生活的信心和依靠。
除此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丧子，毕竟是心病，这还得心药来医。
可没有人能让郑利兵重新活过来，所以，郑海涛如果自己不想开，那是没人能帮他解开这个心结的。
好在，自从她提出建厂的大计划，又从老人手里拿走了这么多钱投资酒厂，老人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十分关心酒厂的筹建，少了许多颓废哀伤之意。
这正是秦良燕所期待的，因此她早早就提出让郑海涛来当厂长，郑海涛虽然推辞了，但显然他的干劲更加高昂了。
这几天，郑海涛腰也不痛了，人也不难受了，秦良燕天天往外边跑注册的事，郑海涛则守在酒馆里，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更大规模的酿酒方案。
郑海浪一家，这些天没少来，然而他们最多就只能进得了院子，根本进不了郑海涛的屋子。
秦良燕已经吩咐让陈家三兄弟轮流在酒馆里守着了，只要见着郑老二家的人，不用多说，直接轰出去。
别人若是问起，也不怕家丑外扬，直接就说郑老二一不出钱二不出力，就想得到酒厂的一半分红。
酒厂现在还没影儿，直接就想着分红，想一分不出坐收其成？
街坊邻居和买酒客人的嘲笑讥讽，把郑老二一家都羞得抬不起脸来。
郑海浪再怎么强自挺直了腰，辩驳说那酿酒秘方也应该有他一份，却只招来了群嘲。
郑海浪气急败坏，却无法可施，陈家三兄弟不放他进去，郑海涛又不肯出来见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然又是一番懊恼，后悔应该顺着毛摸，郑海涛是吃软不吃硬的，他们要是早点拿出求人的态度，再把要求提小一点，郑海涛说不定还能答应。
现在后悔也晚了。
没几日，秦良燕把办酒厂的一系列注册、执照的手续都办下来了。
酒厂叫做“感恩利民酒厂”。
郑海涛老泪纵横。
这名字，感恩指的是感恩县，利民，除了表面字义外，还有着纪念他唯一的独子郑利兵的意思。
若是照着郑利兵的名字取名为“利兵酒厂”，未免会让知道情况的客户感到晦气。
因此折衷取了“利民”为名，寓意也好。
要招两百工人，解决了两百人的就业，那可不是一件造福于民的事情吗？
而在秦良燕这里，“感恩”两字，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她能再活一世，生活于各方面制度都远胜于大明的华国，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恩上苍。
穿来这里后，郑海涛、陈小凤这些人对她的善意和帮助，也让秦良燕感动于心。
很快，厂子进入了轰轰烈烈建设阶段。
首先，自然是先立起围墙，把厂区的范围跟周边的地区划分开来。
这个倒是不算太费事，为了节约经费，秦良燕没有砌砖墙，只在四周围起了矮篱笆。
矮篱笆比砖墙透风，虽然没有砖墙气派，可效果却比砖墙好，没有把墙外的青山绿水给隔绝在视线之外。
人走在厂区里，抬眼一看就是小河流水、青山弯弯，再好不过。
围城墙本是要招短工，这活儿便被陈家三兄弟给揽过去了。
陈家穷，陈家还有更穷的亲戚，都招了过来，两三天功夫，便把围墙给弄好了。
扎得结实的篱笆，一根根木条扎得十分均匀结实，围墙外挖了一道半米深的沟，沟外头还种上了满是刺的仙人掌。
这是乡下菜园子最常见的防盗方案，有沟，野猪小动物这些就进不来，人呢，也轻易进不来，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满身的刺。
这扎篱笆墙的方法，不费砖不费水泥，原材料全部取自山间，只需要付出些人工和时间。
而现在，对村里那些在地里讨食的老农民来说，人工和时间他们多的是，这都是不值钱的，只要给碗饱饭吃，就能把这些活儿给干好。
陈家三兄弟从老家叫来了四五个农民青壮汉子，把这篱笆墙扎好，秦良燕提供了几天有荤有素的伙食，把几个汉子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流油，走的时候那是依依不舍，恨不得能够在城里留下。
这几个汉子都是陈家本家的，陈家三兄弟自然是希望他们能留下，只是他们谁也不敢跟秦良燕开这个口，秦良燕也没表示，汉子们只能是失望地回去了。
也是，这些时日，酒馆几乎被那些求工作的人踏破了门槛。
有些人本来还将信将疑，不相信郑家酒馆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办起一个大酒厂，可酒厂的墙围起来了，招牌也挂出来了，郑家酒馆也开始挂出招人的牌子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感恩利兵酒厂第一批招工招20人。
第一批20人，除了一名会计、一名出纳的指标给了县政府，由县政府推荐人选，其余18个都是酒厂自主招工。
这也是私营企业与国营企业的差异了，私营企业的自主权无疑是远远高于国营的。
18个招工指标，虽说是私营企业，可对感恩县的民众来说，县里最大的企业就是感恩糖厂，职工数也只有一百出头。
这个感恩利民酒厂的职工却将有两百多，这是比本地最大的企业还要大的企业啊！
糖厂的那些职工，在本地也是属于被羡慕的吃皇粮的，是国家的人，让那些无业的、当农民的，十分羡慕。
进了厂子，只要按时上班，就有钱领、有工资花，多好呀！
因此酒厂的招工启事一贴出来，酒馆又迎来了一波人潮。
招工的事情，是郑海涛亲自来负责的。
在秦良燕的坚持下，郑海涛担任了酒厂的厂长，她自己担任副厂长。
对外的说法是这样，实际上，郑海涛这个厂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听秦良燕的。
办酒厂，秦良燕也没有经验，虽然临时恶补了一些厂长必备常识，可经历上却是一片空白。
不过没关系，厂子没办过，但她前世也打理过庶务的，名下也有铺子和农庄。
做为铺子和农庄的老板，她并不需要亲自去做买卖或是下地种田，她只需要寻到有经验的掌柜和种地老把式就是了。
开办酒厂也是同理。
郑家酒馆在她接手打理后经营得很好，秦良燕琢磨了一下，两个原因：一、酒好。这是立足的本钱。二、会卖。这会卖，自然是少不了伶俐的人去打开销路，也需要酒馆把部分的利润给让出去，薄利多销。
以前酒馆没有让利给别的商人，所有的利润都要自己拿，所以客户基本上都是周边的客人，酒再好，客源也是有限的。
后来通过吴健宝和他手下那批人，把酒大批量的放到各个小店里去分销，当然也包括了让利给小店老板和吴健宝。
所以，短短几天，郑家酒馆的酒就卖光了，以至现在由于产量跟不上销量，不得不限量销售。
而这种限量销售，又引发了新的一轮买酒热情，有的客人生怕来晚了买不到，早早就来排队等着买酒。
秦良燕准备把这一套应用到办酒厂上去。
甭管办酒厂要筹备的事情有多少，她只围绕住质量和销路两件事就是了。
现在，酒厂打算招聘的一批人，18人，就是来提高产量和质量的。
郑家酒馆门前，现在是人头涌动，得到消息的人都前来看着酒馆门前贴的一张大红纸。
这大红纸上是秦良燕亲手写的招工广告。
挤在红纸前的人，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已经有那识字的人把招工广告给高声读了出来，“招工启事：感恩利民酒厂因发展需要招聘酿酒工若干名，要求如下：年龄18－35岁，男性，年轻力壮吃苦耐劳，服从安排，会品酒者优先、小学毕业以上文化优先。”
听的人问：“念完了？这就念完了？不要求户口？”
这年头的招工，哪个不是要求城镇户口啊？这酒厂居然没说？怕不是忘记了写了吧？
另一人想当然道，“那肯定要了，你见哪个厂子不要城镇户口的？唉 ，还是你们有城镇户口的好啊！”
“有农村户口，那根本都不叫有户口，干啥啥都不算。你们有户口的，有商品粮，有招工……”
“厂长出来了！”有人一声喊，把这两人的对话声给压了下去。
郑海涛穿了一套八成新的旧军装，梳了个七分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厂长出来了！要我，要我，我很能吃苦！”人群中一个汉子首先喊道。
“厂长要我！我保证听话！服从安排！”
“郑厂长要我！招我吧，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小学毕业，有文化！”
“郑叔，我是你从小看到大的，我是咋样的人你最清楚了，招我做酿酒工吧！”
“招我！招我！”
人们都使劲儿向前挤，生怕郑海涛看不到自己，生生错过了这次招工吃皇粮的机会。
哦，这是私企，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按月拿工资，虽说待遇没有吃公家饭的好，可也是按时上班按月拿工资，不怕遇到荒年灾年，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郑海涛略略一看，好家伙，这门前大概挤了三十来个人，有些还是附近的街坊邻居，看到他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便兴奋地招手喊，“郑厂长！郑厂长！”
一向都是低头卖酒、和气待人的郑海涛，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何曾想过他会做到这么风光的一天，那么多人抢着跟他说话，生怕他看不见自己。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又有些窘迫。
还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说过话，郑海涛有些怯场。
秦良燕远远瞧着，走近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都听我说！”
她的声音清亮中带着穿透力，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嚣闹的门前便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酒厂这次招的是酿酒工，公平公正、择优录取！前三个月是试用期，试用期工资20块钱一个月，三个月后通过考核就能转正，正式工的工资是22块一个月！”
22块一个月！这工资，比糖厂的职工还高呢！糖厂的普工在榨季工资高些，不是榨季时一个月工资才18块，比酒厂试用期工人还低了两块钱！
众人望着秦良燕，眼里充满了热切。但却没人敢造次，没敢大声嚷嚷，现在还有几个人不知道秦良燕凶名在外，她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柔弱，若是惹恼了她，五个大汉也不够她揍的。
秦良燕低声对郑海涛道，“爸，一会儿你就看看，从这些人里挑些得用的，你挑的这批人，要忠厚老实可靠，以后跟着你酿酒的就是这一批人了，要是挑着那偷奸耍滑的，出工不出力，那可就是我们酒厂的损失。”
郑海涛道，“你放心，我懂，我不会只看面子、不看本事的，一定得挑选那些真正用心做事的。”
自从招工的风声传出去，这些天总有些人上来打探消息、讲情哭穷，拉关系。秦良燕因此再三叮嘱好了，这酿酒工必须是真正得用的人，可不能任人唯亲，到时候毁的是酒厂的名声和前途。
秦良燕放了心，高声说道，“这样，有意向报名的人，就回家拿上户口本，再来报名，然后一个个面试。都不用挤，不符合条件的你挤到最前面也没用。符合条件、出色的，要是这次招不上，还有下次。”
“只要你是个肯干的、有本事的，欢迎到我们感恩利民酒厂来！酿最美的酒，做最好的人，领最高的工资！”
“好！老板娘说得好！”有人高声叫好，习惯了称秦良燕为老板娘。
秦良燕也不纠正，挥了挥手，说道，“今天的面试，就由我们郑厂长做考官，想来酒厂工作的，赶紧回家去拿户口本吧！谁先拿户口本来，谁就先有面试的机会！”
众人一听，那还不赶紧回家去拿户口本，便一哄而散，但还有那正好路过的，看到这边有热闹，还贴着大红纸告示，便又聚拢了过来。
秦良燕转头看向守在一旁的陈狗腿，“都记下了？知道怎么说了？”
陈狗腿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酿最美的酒，做最好的人，领最高的工资！”
听听这些话，可真是让人精神振奋呀！
再看秦良燕的样子，眼前有多少人在吵在闹，她都不怯场，说话大大方方的，他要跟着秦良燕做事，可不能小家子气，让人看不起！
秦良燕拍拍陈狗腿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跟郑海涛说了声，便出门了，她还得赶往酒厂去，那边在建好围墙之后，接着就要建厂房了，已经跟康云兵约好了再去规划一番。
于是这一轮新来的围观者就听到了陈狗腿学着秦良燕说的那些话。
陈狗腿说话没有秦良燕管用，也没有秦良燕利索，于是郑海涛便找回了自己说话的本事，把秦良燕刚才说过的话改成自己的语言说了起来。
酒馆前，一时间热闹非凡 ，就连感恩第一市场也没有这么热闹。
刘亚新穿着一身白衬衫，蓝色牛仔裤，远远站在街道对面，看着秦良燕骑着单车经过，秋日的风吹起了她的碎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额头下一对长眉飞扬，比秋天最艳的□□还要耀眼；一双黑眼珠，比最甜美的葡萄还要勾人心魄。
刘亚新扬了扬手，向秦良燕打招呼，可秦良燕的眼神掠过了他，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似的，直直飘向了远处，单车的轮子滚得飞快，不一会儿秦良燕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角。
刘亚新怅然若失。
有那么一刹那，他不禁怀疑秦良燕是不是已经不记得还有他这号人。
因为她应该看到他了才对，擦肩而过的距离，她怎么会没有看到他呢？
他还特意穿了自己最好最流行的套衣服出来的，他这么显眼的一个人，她怎么会看不到他呢？
她好像看到了他，可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或者说看到了一棵树一样，视若无睹飞快地往前踩着车踏板。
即使，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即使，她看到了，跟他打了个招呼，那又怎么样呢？
她现在可是个厂长，管理着一个两百人的大酒厂，给厂里的工人开着二十多块钱的工资。
而他呢，虽说是个教师，别人都说他才华横溢、大材小用，可他的工资，比起酒厂的工人，也只是高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在他稍稍犹豫之间，秦良燕跟他之间，就隔了这么远的距离。
唉，他真想给自己打个巴掌，那时候还跟郑秀兰相亲，相啥亲呢？
明明早早就遇见了秦良燕，那时候的她还很落魄，蹲在市场门口摆地摊卖木雕。因为选错了地段，好半天无人问津 ，还是他指点她去人民公园门口摆摊的。
那个时候……唉，刘亚新懊恼地想，那个时候要是他抓紧机会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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