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家业拱手让人？
“若是他们不肯？”林管家有些摸不透张瑛的想法, 心里有些担忧。
张瑛摸着手腕上的玉环, 淡淡的笑道：“不肯就打。”说罢, 就转身往外走, “这地界, 还没人敢与张家作对。”
这话让林管家愣住，随后不禁骄傲地挺直腰背，应道：“姐儿说的是。”
张瑛安排好私盐事宜后，才去跟张乾说了这事, 果不其然, 面对着的是他的冷脸。
这事是她错在先，不该越过他决定这事，朝她冷脸也是她该受的，但让她耿耿于怀的是, 张乾最后说的话。
他道：“瑛儿，你大了，心也大，事交你去做, 祖父倒是无所事事了。但府内府外事多，安排些事给小金做吧，也好替你分担分担。”
这话让张瑛心里极其不快, 但嘴里还是应了。
第二天一早, 张瑛便将张家所有事务理了一遍, 她要确定, 张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自己手里掌握, 才能放心。
这时，何管家来报：“姐儿，门外来了一老一少，说要见您。”
张瑛手中的毛笔顿了顿，想起昨日进山的事，便道：“请他们到厅里去，我稍后过去。”
“是。”
何管家下去后，张瑛又埋头将手中几封铺子里传来的信件处理完后，才起身洗手出了书房，往会客厅走去。
而昨日带着一群狼的少年郎和一名头半白的老者坐在厅里头，有些惊奇的看着大气沉稳的大厅。
但少年郎看了会就失去兴致，拿起桌上摆着的点心，就往嘴里塞：“爷爷，这点心好吃！”
看得那老者直皱眉，他呵道：“棠生！坐好，别乱动别人家的东西，快些坐好！”
听到爷爷呵斥，李棠生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里咬了半截的点心放回去，嘀咕着：“这点心摆到我们面前，不是来招待我们的吗？我怎不能吃？”
那委屈又倔强的样子，看得伺候着的丫鬟忍不住抿唇弯了弯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林棠生见了却不乐意了，气势汹汹朝那丫鬟吼了句。
这声音正好被路过这里的卫长金听到，他侧头看去，就看到两个穿着简陋的一老一少坐在大厅里，其中小的还朝丫鬟吼出声。
这几日他心口那股气一直不顺，但除了在自己院子撒撒火，到前头来却是不敢如何的。
今日他一看这，总算有泄火的地了，顿时对一边的小厮斥道：“怎么将乞丐放进府里？府里都没了规矩？让何管家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怎么管的？”
小厮心内喊声惨后，连忙回：“长金公子，这是姐儿的客人。”
“什么客人？府里什么时候有乞丐做客人了？”卫长金却不以为然，觉得自己抓了张瑛什么把柄一般，说：“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姐儿也是，妇人之仁，还让这些人进府，要是我，我早打了出去！”
这话说得大声，让厅内坐着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老者低下头握了握手，隐忍着，当作什么都未听到；但李棠生却是忍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把背在背着的棍子拿下，指着卫长金吼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卫长金转过身，看李棠生这般嚣张还拿着棍子指着他，火气更大了，轻蔑的笑了声：“你耳聋没听到啊？赶紧滚出张府！你们这些乞丐可不配进我张府的门！”
李棠生握紧手中的棍子，怒道：“我们才不是乞丐！你凭什么说我们是乞丐？！”
“就你这样还不是？破破烂烂一身臭气，我呸！”卫长金打量了下他，恶劣一笑，“现在赶紧给我滚出张府，不然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法？！”随着这一道声音，李棠生已朝他冲了过来，老者想出手拦住，却来不及了。
李棠生手中的棍子已狠狠砸向卫长金。
卫长金也学武，急忙拔出大刀去挡，‘蹭’的一声，刀竟没能砍断棍子，反被棍子砸下来的冲击力，甩飞了刀，逼得他后退好几步，险些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就这点功夫也敢在我面前吆喝，我才呸！”李棠生掂着手中的棍子，冷笑几声，朝卫长金吐了口口水，直中卫长金的衣摆，然后看着哈哈大笑。
卫长金低头看了眼衣摆，气得眼睛红，在张府多年，只有人捧着他的份，除了张瑛的无视外，还没人敢给他气受，可这会却被李棠生这般对待，他整个人都火了起来，指着李棠生，喊：“好！好得很！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这话一出，李棠生和那老者都警惕起来，可环看了下四周，那些丫鬟、小厮和家丁都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安静极了。
整个场面，十分尴尬。
卫长金气得喘着粗气，看了看左右，一脚踹向一边的小厮：“上啊！本公子的命令都不听了？给我上！往死里打！打死打残了！”
小厮却直接跪下：“公、公子，这是姐儿的客人啊！您.......”
“我管她屁个客人！给我打！谁才是你们主子！”气得已经没了理智的卫长金，又对那小厮踹了一脚，“你不打，信不信我就打死你！”
“嘿嘿，原来就是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李棠生见此笑得很不怀好意，拿着棍子挥舞着朝卫长金走去，“赶紧跪下赔罪，不然我就.......”
“你就干、干什么？”卫长金有点害怕的往后又退了几步，可还是仗着自己在张府，对方不敢怎么样而梗着脖子说：“你倒是动手啊，你只要敢动我，张家不会放过你全家的！”
李棠生扯起一边嘴角，好似一头惹怒了的狼，手中的棍子就往卫长金脑袋砸过去：“那我就偏敢了！我要打死你！”
“住手！”
老者看到这里大呵出声，同时也有一到女音呵出这两字。
卫长金本来还因恐惧而闭上的双眼，在没疼痛袭来后缓缓睁开，就看到张瑛站在他面前，手轻轻松松接下李棠生那一棍子。
“适可而止罢。”张瑛直接抽掉李棠生的棍子，把他推开后，回头冷冷的看着卫长金，开口：“你倒是长本事了。”
卫长金刚刚恐惧劲还未退干净，紧接着被张瑛气势这么一压，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有本事惹事，你倒是有本事收场啊？！真是废物！”张瑛心里火气直冒，摊上这些没脑子的人，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来人！给我把他压到堂屋前的院子里去跪着！”
卫长金瞪大了双眼，开口：“你、你敢......”敢字后却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谁都知道张家当家做主的是张瑛，她怎会不敢！
“你倒是看我敢不敢！”张瑛沉下双眸来，咬牙低声说了句：“事情处理完后，我再收拾你！拖下去！”
“是！”这次家丁应得特别利索。
“你！你是昨天那个人！”李棠生从被丢了棍子的惊讶中回过神，指着张瑛双眼睁大：“你是个女的！”
“棠生！”老者看着这一幕就知道做主的出来了，急忙跑过去，拍掉李棠生指着张瑛的手，有些歉意的开口：“失礼了失礼了。”
张瑛扫了一眼李棠生，再看了下这个拘束的老者，直径越过他们：“客人来，真是有失远迎，进来坐吧。”那态度很是一般。
老者人老成精，见此就知张瑛心里不悦，他无奈的看了下还不知情形的李棠生，想到自己有求于人的事，只能长叹了声，跟了上去。
“喂，你力气可真大。”李棠生颇为好奇的看着张瑛，“对了，你是谁啊？你不是让我来找张瑛的吗？”
“棠生，别说了！”老者连忙阻止他再开口，李棠生一愣，本还想开口，但见自家爷爷神情很是严肃，便哼了声，把话憋了回去。
看他这般，老者终于松了口气，站着就朝张瑛深深躬身拱手：“我是长山村的村长，李春山，这是我孙子李棠生，见过这位姐儿。”
张瑛沉吟了会，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李春山这才敢坐下，但也只坐半边椅子，厅里一时间陷入沉默，他神色愈不自在。
张瑛虽对李棠生刚刚的行为有些不悦，但也知这事是因谁而起，倒也没想真的去为难他们，她率先开口：“我便是张瑛，府中事务皆由我处理。”说完这话后，又问：“昨日我听李......棠生说要种子？”
说到这个，李春山脸皮都有些热：“是.......是，想像贵府借些土芋种。”说完这话后，他连忙补充：“我们可以拿猎物、药材换......”
张瑛打量了下他们，还是问了昨日问过的话：“土芋如今外头是有卖的，为何不去买？”土芋在则地界都已被接受，虽没彻底推广出去，但集市上想买也是买得到的。
“不瞒姐儿......村中无银钱.......逃了税赋上山后，也不敢随意下山。”李春山说完这话，头已完全低下了。
“那为何会找上张家？”张瑛眉头一挑，“若是我让人去衙门揭了.......”
李春山猛的抬起头，露出有些绝望的神情，李棠生却又跳了起来，瞪着张瑛：“你敢！”
张瑛扫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吹了下热气，喝了口茶后，反问：“你觉得我敢不敢？”
“是葛先生让我来，说山下张家家主有仁心。”李春山握紧了拳头，看着张瑛的，目光里带着祈求，“村里头都是在外头过不下去才上了山，能过得下去又怎么会躲躲藏藏不敢下山来.......”
葛先生？
张瑛已听过两次，且看他们对着这葛先生颇为推崇，难不成是个隐居高人不成？
“罢了。”张瑛想了想，觉得此事也算不上大事，且这些山民想要土芋，买不到也完全可以去田地里偷，但他们没这么做，而是来找张家，这也说明他们品性很不错。
对于品性不错的百姓，张瑛完全不介意帮上一把，她放下茶杯，扬声唤：“何管家。”
候在厅口的何管家走了进来：“姐儿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些土芋。”张瑛说完这话后，看向李春山，缓缓道：“拿药材或猎物来找何管家换就可。”顿了下，补充：“还有你孙子养的狼，不要让它们随意下山，小心别被人当猎物杀了。”她心里还是记着那两声犬吠声，自然是不愿那几只狼出什么事。
话毕，她便站起身来：“我还有事，恕我失陪。”
李春山有些没从张瑛答应给换种子的喜悦中回神，等回神，张瑛已出了大厅，他连忙起身朝她离开的方向深深拱手：“多谢、多谢姐儿！”
处理完这事，张瑛便往堂屋走去，人还没到那里，就听到低低的哭声。
“这天冷得很，怎就让跪在外头.......”赵红低低啜泣。
跟着赵红来，站在屋檐下的张怜捧紧暖手炉，在周氏的示意下，有些胆怯的劝慰赵红：“庶祖母，您......您别伤心，长金叔叔没事的。”
赵红对张怜本就做个面子罢了，这会她正心疼自个儿子，听到张怜这话，顿时怒气冲冲的说道：“天气这般冷，怎会没事？不然你去跪跪？”
听到这话，张怜肩膀一缩露出十分害怕的模样，后退了几步。
“她又没犯错，怎得去跪？”张瑛扶住往后退的张怜。
张怜一楞，抬起头看到是张瑛，欢喜的唤道：“姐姐。”
赵红看到张瑛却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心里七上八下，可终究疼着自己的儿子，鼓起勇气问：“姐儿，长金是怎么了，你要如此罚他？”
张瑛抬手拍拍张怜的脑袋，冷淡的看了赵红一眼：“怎么？你想替他受罚？”
“长金是我儿，难道我连问一声也不可？”赵红没想到张瑛当着下人的面也不给她半点体面，一下子红了眼眶：“姐儿怎能这......”
“前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别忘了昨日说的话，回后院去！”张瑛有些不耐的打断她的话。
张怜看了眼冷着脸的张瑛，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垂下头。
前头跪着的卫长金听了这话就想从地上起来，但被家丁压了回去，他朝着张瑛怒喝：“你怎么说话的？我娘是爹的救命恩人，是你的庶祖母！我也是你长辈，你竟敢这么对我！你这克父克母的恶鬼！恩将仇报！长幼不......”
最后一个字没哽在喉咙里，他双眼瞪得极大，定定的看着张瑛砍下又急停在他鼻尖的刀，心跳都停了几拍。
“是谁给了你错觉？觉得我不会弄死你和你母亲？”张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瑛儿住手！”得到消息的张乾赶过来，便看到这幕，连忙开口喊了声，“瑛儿你这是做甚？”
“老、老爷！”赵红终于在刚刚那一刹那的‘惊心动魄’中回神，扑向张乾，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老爷啊，求求你给我和长金做主啊，姐儿是要我母子的命啊！”
张乾因张瑛不与自己商议就接下私盐生意的事，心里已有不满，这会看到这些，又听到赵红的话，一下子怒气上来，道：“瑛儿你真是越放肆了！谁教你把刀对准自个长辈？难不成都不把我放眼里了？！”
“我何时承认过他们是我长辈？”张瑛把刀丢还给边上家丁，回头对着张乾，第一次毫不示弱的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问：“祖父，你可问了事情经过？单单她一句话，就来这般指责我？”
这话让张乾楞了楞。
张瑛却是轻笑：“家业要兴，后宅必宁。如今，祖父你自个看看，你带进的这两人，再看看你自己？你是要美人，要这家业彻底换姓吗？”
张乾这次脸色变得一会红一会黑。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告诉孙女一声，让我把家业拱手献给你的美人和义子，我也绝无二话。”说罢，张瑛牵过张怜，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其他院子的时候，一直不敢开口的张怜忍不住问：“姐姐，你、你真要把家让给长金叔叔吗？”
张瑛脚步一顿，唇角一扬：“我给，他们就能接吗？”他们也要有那个命。
那从容自若的样子，让张怜看得有些楞。
“这是大人的事，回去吧。”张瑛不与张怜多说，吩咐身后跟着的周氏：“带怜儿回去，今日别出屋子了，免得被迁怒。”
周氏连连应下，抱起张怜离开。
张怜离开了一段距离，再不见张瑛身影时，低低开口：“真有这么厉害？让人不敢接？”
“怜姐儿？”周氏疑惑。
“本来还想去佛堂看祖母的，今日却是去不了。”张怜说完这话就不再开口。
周氏无奈的摇摇头。
今日张瑛会不再藏着、压着跟张乾对着干，完全是考虑到做了私盐后，她可能出门的情况。
她可不希望，到时出门还要对府里的事提心吊胆，就想借事作，一次性解决干净。
而刚好今天卫长金撞了上来，只能说活该。
“姐儿。”何管家赶了过来，神色带着无奈：“老爷带赵姨娘、长金公子回院子去了。这......”
张瑛摸摸手环，冷笑：“无妨。祖父把家业给谁，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何管家却暗自抹汗，那也要舍得给、敢给啊！
如今张府里不算上外头的人，就有八百多，里头一大半是家丁，还全是姐儿亲招，亲手训练的家丁。
能听老爷令的除了一些老人和掌柜还真没多少个，且那些掌柜一个个自身难保，因为早在姐儿接手后，就配上了她买来的人跟着掌柜打下手，几年下来，都能顶替掉老掌柜了......
此外，姐儿还把自己两个贴身丫鬟欢儿、小琴分别配给林管家儿子林忠、资格最老的曹永护卫做媳妇，这两位自然也偏向了她。
想到这里，何管家的心底都有那么丝丝惊恐，难不成那时才五六岁的张瑛早就预料到现在会生的事了？！
“怎么？”
张瑛的声音让何管家回神，他连忙把思绪一收，说起其他事来：“姐儿，去北方收购药材的齐真带着人回来了。”
“人呢？可还顺利？”提到这事，张瑛顿时扫开刚刚阴沉的心绪。
前两年她就开始着手开药铺的事，刚好她带回来的哑巴少年齐真，医术学得极好，聪明又颇有想法，便让他去负责。
而为了保证药材的质量，只要有大单子，齐真都会亲自带人去交易。
见张瑛神情又带了些愉悦，何管家的心暗松了口气：“瞧着都好，人就在书房里。”
“我这就过去。”张瑛快步往书房方向走去，何管家也连忙跟上。
当年七八岁的齐真在唐家人全亡后，身心健康的在张瑛时不时□□下，长成一名很是斯文有礼的美少年，外人见了都会觉得这是哪家公子。
张瑛一进书房就看到一身青色长衫的齐真，正仰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墙上一幅她画的深冬图，她不禁笑道：“这么急匆匆回来，也不坐下歇口气？”
齐真听到声音，急急回头，看到张瑛就扬起一抹犹如春风抚面的笑容来，拱手行礼后就掏出一块别着纸张的木板，和一支木炭笔写起字来：“姐儿画的画好看，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却是忘记了疲累。”
瞧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清俊少年，一脸温柔的写下这话，张瑛心里都忍不住泛出暖意，她抬手拍拍他肩膀：“怎有你说的这般好？你也知我文最差，来，坐吧。”说完这话，便和他一同坐到桌子边。
“姐儿什么都好。”齐真在张瑛伸手触碰他时，笑意更浓了，眼里都要有星星冒出。
“你再夸，我都要忘了想问你什么了！”张瑛有些无奈的摇头。
齐真眉眼弯弯，又写：“此行一切顺利，路上还遇到闵将军。”
提到的闵将军，却是几年前的闵小将军闵庆之，张瑛与他一直有通信，但三年前他父亲战死后，他接了他父亲的位，担了他父亲的责，自此后，与她联系就极少。
想到此，张瑛脸上露出遗憾和可惜：“他如今如何？”许是她上辈子家人都是警察的原因，她对正气凛然、保家卫国的闵庆之很有好感，把他当成自己的友人，才会对他的事上心。
“他说都好。”齐真写完又写，“今年会回京述职，说会来见姐儿，这是给姐儿的信。”说完他将一封信交给张瑛。
“回京？”张瑛皱皱眉，接过信，倒没立即看，转而问：“这次药材......”
张瑛因体谅齐真长途劳累，也没聊多久，便让他回去休息。
等他离开后，张瑛才打开闵庆之的信，先是掉出一枚玉佩，她把玉佩拿在手里摸了摸，她记得这是他佩戴着的，唯一的贵重物品。
她心里有些不安，打开信后一目十行的看完，怒从心底起：“这些内阁太监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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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瑛摸着手腕上的玉环, 淡淡的笑道：“不肯就打。”说罢, 就转身往外走, “这地界, 还没人敢与张家作对。”
这话让林管家愣住，随后不禁骄傲地挺直腰背，应道：“姐儿说的是。”
张瑛安排好私盐事宜后，才去跟张乾说了这事, 果不其然, 面对着的是他的冷脸。
这事是她错在先，不该越过他决定这事，朝她冷脸也是她该受的，但让她耿耿于怀的是, 张乾最后说的话。
他道：“瑛儿，你大了，心也大，事交你去做, 祖父倒是无所事事了。但府内府外事多，安排些事给小金做吧，也好替你分担分担。”
这话让张瑛心里极其不快, 但嘴里还是应了。
第二天一早, 张瑛便将张家所有事务理了一遍, 她要确定, 张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自己手里掌握, 才能放心。
这时，何管家来报：“姐儿，门外来了一老一少，说要见您。”
张瑛手中的毛笔顿了顿，想起昨日进山的事，便道：“请他们到厅里去，我稍后过去。”
“是。”
何管家下去后，张瑛又埋头将手中几封铺子里传来的信件处理完后，才起身洗手出了书房，往会客厅走去。
而昨日带着一群狼的少年郎和一名头半白的老者坐在厅里头，有些惊奇的看着大气沉稳的大厅。
但少年郎看了会就失去兴致，拿起桌上摆着的点心，就往嘴里塞：“爷爷，这点心好吃！”
看得那老者直皱眉，他呵道：“棠生！坐好，别乱动别人家的东西，快些坐好！”
听到爷爷呵斥，李棠生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里咬了半截的点心放回去，嘀咕着：“这点心摆到我们面前，不是来招待我们的吗？我怎不能吃？”
那委屈又倔强的样子，看得伺候着的丫鬟忍不住抿唇弯了弯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林棠生见了却不乐意了，气势汹汹朝那丫鬟吼了句。
这声音正好被路过这里的卫长金听到，他侧头看去，就看到两个穿着简陋的一老一少坐在大厅里，其中小的还朝丫鬟吼出声。
这几日他心口那股气一直不顺，但除了在自己院子撒撒火，到前头来却是不敢如何的。
今日他一看这，总算有泄火的地了，顿时对一边的小厮斥道：“怎么将乞丐放进府里？府里都没了规矩？让何管家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怎么管的？”
小厮心内喊声惨后，连忙回：“长金公子，这是姐儿的客人。”
“什么客人？府里什么时候有乞丐做客人了？”卫长金却不以为然，觉得自己抓了张瑛什么把柄一般，说：“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姐儿也是，妇人之仁，还让这些人进府，要是我，我早打了出去！”
这话说得大声，让厅内坐着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老者低下头握了握手，隐忍着，当作什么都未听到；但李棠生却是忍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把背在背着的棍子拿下，指着卫长金吼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卫长金转过身，看李棠生这般嚣张还拿着棍子指着他，火气更大了，轻蔑的笑了声：“你耳聋没听到啊？赶紧滚出张府！你们这些乞丐可不配进我张府的门！”
李棠生握紧手中的棍子，怒道：“我们才不是乞丐！你凭什么说我们是乞丐？！”
“就你这样还不是？破破烂烂一身臭气，我呸！”卫长金打量了下他，恶劣一笑，“现在赶紧给我滚出张府，不然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法？！”随着这一道声音，李棠生已朝他冲了过来，老者想出手拦住，却来不及了。
李棠生手中的棍子已狠狠砸向卫长金。
卫长金也学武，急忙拔出大刀去挡，‘蹭’的一声，刀竟没能砍断棍子，反被棍子砸下来的冲击力，甩飞了刀，逼得他后退好几步，险些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就这点功夫也敢在我面前吆喝，我才呸！”李棠生掂着手中的棍子，冷笑几声，朝卫长金吐了口口水，直中卫长金的衣摆，然后看着哈哈大笑。
卫长金低头看了眼衣摆，气得眼睛红，在张府多年，只有人捧着他的份，除了张瑛的无视外，还没人敢给他气受，可这会却被李棠生这般对待，他整个人都火了起来，指着李棠生，喊：“好！好得很！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这话一出，李棠生和那老者都警惕起来，可环看了下四周，那些丫鬟、小厮和家丁都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安静极了。
整个场面，十分尴尬。
卫长金气得喘着粗气，看了看左右，一脚踹向一边的小厮：“上啊！本公子的命令都不听了？给我上！往死里打！打死打残了！”
小厮却直接跪下：“公、公子，这是姐儿的客人啊！您.......”
“我管她屁个客人！给我打！谁才是你们主子！”气得已经没了理智的卫长金，又对那小厮踹了一脚，“你不打，信不信我就打死你！”
“嘿嘿，原来就是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李棠生见此笑得很不怀好意，拿着棍子挥舞着朝卫长金走去，“赶紧跪下赔罪，不然我就.......”
“你就干、干什么？”卫长金有点害怕的往后又退了几步，可还是仗着自己在张府，对方不敢怎么样而梗着脖子说：“你倒是动手啊，你只要敢动我，张家不会放过你全家的！”
李棠生扯起一边嘴角，好似一头惹怒了的狼，手中的棍子就往卫长金脑袋砸过去：“那我就偏敢了！我要打死你！”
“住手！”
老者看到这里大呵出声，同时也有一到女音呵出这两字。
卫长金本来还因恐惧而闭上的双眼，在没疼痛袭来后缓缓睁开，就看到张瑛站在他面前，手轻轻松松接下李棠生那一棍子。
“适可而止罢。”张瑛直接抽掉李棠生的棍子，把他推开后，回头冷冷的看着卫长金，开口：“你倒是长本事了。”
卫长金刚刚恐惧劲还未退干净，紧接着被张瑛气势这么一压，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有本事惹事，你倒是有本事收场啊？！真是废物！”张瑛心里火气直冒，摊上这些没脑子的人，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来人！给我把他压到堂屋前的院子里去跪着！”
卫长金瞪大了双眼，开口：“你、你敢......”敢字后却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谁都知道张家当家做主的是张瑛，她怎会不敢！
“你倒是看我敢不敢！”张瑛沉下双眸来，咬牙低声说了句：“事情处理完后，我再收拾你！拖下去！”
“是！”这次家丁应得特别利索。
“你！你是昨天那个人！”李棠生从被丢了棍子的惊讶中回过神，指着张瑛双眼睁大：“你是个女的！”
“棠生！”老者看着这一幕就知道做主的出来了，急忙跑过去，拍掉李棠生指着张瑛的手，有些歉意的开口：“失礼了失礼了。”
张瑛扫了一眼李棠生，再看了下这个拘束的老者，直径越过他们：“客人来，真是有失远迎，进来坐吧。”那态度很是一般。
老者人老成精，见此就知张瑛心里不悦，他无奈的看了下还不知情形的李棠生，想到自己有求于人的事，只能长叹了声，跟了上去。
“喂，你力气可真大。”李棠生颇为好奇的看着张瑛，“对了，你是谁啊？你不是让我来找张瑛的吗？”
“棠生，别说了！”老者连忙阻止他再开口，李棠生一愣，本还想开口，但见自家爷爷神情很是严肃，便哼了声，把话憋了回去。
看他这般，老者终于松了口气，站着就朝张瑛深深躬身拱手：“我是长山村的村长，李春山，这是我孙子李棠生，见过这位姐儿。”
张瑛沉吟了会，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李春山这才敢坐下，但也只坐半边椅子，厅里一时间陷入沉默，他神色愈不自在。
张瑛虽对李棠生刚刚的行为有些不悦，但也知这事是因谁而起，倒也没想真的去为难他们，她率先开口：“我便是张瑛，府中事务皆由我处理。”说完这话后，又问：“昨日我听李......棠生说要种子？”
说到这个，李春山脸皮都有些热：“是.......是，想像贵府借些土芋种。”说完这话后，他连忙补充：“我们可以拿猎物、药材换......”
张瑛打量了下他们，还是问了昨日问过的话：“土芋如今外头是有卖的，为何不去买？”土芋在则地界都已被接受，虽没彻底推广出去，但集市上想买也是买得到的。
“不瞒姐儿......村中无银钱.......逃了税赋上山后，也不敢随意下山。”李春山说完这话，头已完全低下了。
“那为何会找上张家？”张瑛眉头一挑，“若是我让人去衙门揭了.......”
李春山猛的抬起头，露出有些绝望的神情，李棠生却又跳了起来，瞪着张瑛：“你敢！”
张瑛扫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吹了下热气，喝了口茶后，反问：“你觉得我敢不敢？”
“是葛先生让我来，说山下张家家主有仁心。”李春山握紧了拳头，看着张瑛的，目光里带着祈求，“村里头都是在外头过不下去才上了山，能过得下去又怎么会躲躲藏藏不敢下山来.......”
葛先生？
张瑛已听过两次，且看他们对着这葛先生颇为推崇，难不成是个隐居高人不成？
“罢了。”张瑛想了想，觉得此事也算不上大事，且这些山民想要土芋，买不到也完全可以去田地里偷，但他们没这么做，而是来找张家，这也说明他们品性很不错。
对于品性不错的百姓，张瑛完全不介意帮上一把，她放下茶杯，扬声唤：“何管家。”
候在厅口的何管家走了进来：“姐儿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些土芋。”张瑛说完这话后，看向李春山，缓缓道：“拿药材或猎物来找何管家换就可。”顿了下，补充：“还有你孙子养的狼，不要让它们随意下山，小心别被人当猎物杀了。”她心里还是记着那两声犬吠声，自然是不愿那几只狼出什么事。
话毕，她便站起身来：“我还有事，恕我失陪。”
李春山有些没从张瑛答应给换种子的喜悦中回神，等回神，张瑛已出了大厅，他连忙起身朝她离开的方向深深拱手：“多谢、多谢姐儿！”
处理完这事，张瑛便往堂屋走去，人还没到那里，就听到低低的哭声。
“这天冷得很，怎就让跪在外头.......”赵红低低啜泣。
跟着赵红来，站在屋檐下的张怜捧紧暖手炉，在周氏的示意下，有些胆怯的劝慰赵红：“庶祖母，您......您别伤心，长金叔叔没事的。”
赵红对张怜本就做个面子罢了，这会她正心疼自个儿子，听到张怜这话，顿时怒气冲冲的说道：“天气这般冷，怎会没事？不然你去跪跪？”
听到这话，张怜肩膀一缩露出十分害怕的模样，后退了几步。
“她又没犯错，怎得去跪？”张瑛扶住往后退的张怜。
张怜一楞，抬起头看到是张瑛，欢喜的唤道：“姐姐。”
赵红看到张瑛却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心里七上八下，可终究疼着自己的儿子，鼓起勇气问：“姐儿，长金是怎么了，你要如此罚他？”
张瑛抬手拍拍张怜的脑袋，冷淡的看了赵红一眼：“怎么？你想替他受罚？”
“长金是我儿，难道我连问一声也不可？”赵红没想到张瑛当着下人的面也不给她半点体面，一下子红了眼眶：“姐儿怎能这......”
“前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别忘了昨日说的话，回后院去！”张瑛有些不耐的打断她的话。
张怜看了眼冷着脸的张瑛，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垂下头。
前头跪着的卫长金听了这话就想从地上起来，但被家丁压了回去，他朝着张瑛怒喝：“你怎么说话的？我娘是爹的救命恩人，是你的庶祖母！我也是你长辈，你竟敢这么对我！你这克父克母的恶鬼！恩将仇报！长幼不......”
最后一个字没哽在喉咙里，他双眼瞪得极大，定定的看着张瑛砍下又急停在他鼻尖的刀，心跳都停了几拍。
“是谁给了你错觉？觉得我不会弄死你和你母亲？”张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瑛儿住手！”得到消息的张乾赶过来，便看到这幕，连忙开口喊了声，“瑛儿你这是做甚？”
“老、老爷！”赵红终于在刚刚那一刹那的‘惊心动魄’中回神，扑向张乾，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老爷啊，求求你给我和长金做主啊，姐儿是要我母子的命啊！”
张乾因张瑛不与自己商议就接下私盐生意的事，心里已有不满，这会看到这些，又听到赵红的话，一下子怒气上来，道：“瑛儿你真是越放肆了！谁教你把刀对准自个长辈？难不成都不把我放眼里了？！”
“我何时承认过他们是我长辈？”张瑛把刀丢还给边上家丁，回头对着张乾，第一次毫不示弱的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问：“祖父，你可问了事情经过？单单她一句话，就来这般指责我？”
这话让张乾楞了楞。
张瑛却是轻笑：“家业要兴，后宅必宁。如今，祖父你自个看看，你带进的这两人，再看看你自己？你是要美人，要这家业彻底换姓吗？”
张乾这次脸色变得一会红一会黑。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告诉孙女一声，让我把家业拱手献给你的美人和义子，我也绝无二话。”说罢，张瑛牵过张怜，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其他院子的时候，一直不敢开口的张怜忍不住问：“姐姐，你、你真要把家让给长金叔叔吗？”
张瑛脚步一顿，唇角一扬：“我给，他们就能接吗？”他们也要有那个命。
那从容自若的样子，让张怜看得有些楞。
“这是大人的事，回去吧。”张瑛不与张怜多说，吩咐身后跟着的周氏：“带怜儿回去，今日别出屋子了，免得被迁怒。”
周氏连连应下，抱起张怜离开。
张怜离开了一段距离，再不见张瑛身影时，低低开口：“真有这么厉害？让人不敢接？”
“怜姐儿？”周氏疑惑。
“本来还想去佛堂看祖母的，今日却是去不了。”张怜说完这话就不再开口。
周氏无奈的摇摇头。
今日张瑛会不再藏着、压着跟张乾对着干，完全是考虑到做了私盐后，她可能出门的情况。
她可不希望，到时出门还要对府里的事提心吊胆，就想借事作，一次性解决干净。
而刚好今天卫长金撞了上来，只能说活该。
“姐儿。”何管家赶了过来，神色带着无奈：“老爷带赵姨娘、长金公子回院子去了。这......”
张瑛摸摸手环，冷笑：“无妨。祖父把家业给谁，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何管家却暗自抹汗，那也要舍得给、敢给啊！
如今张府里不算上外头的人，就有八百多，里头一大半是家丁，还全是姐儿亲招，亲手训练的家丁。
能听老爷令的除了一些老人和掌柜还真没多少个，且那些掌柜一个个自身难保，因为早在姐儿接手后，就配上了她买来的人跟着掌柜打下手，几年下来，都能顶替掉老掌柜了......
此外，姐儿还把自己两个贴身丫鬟欢儿、小琴分别配给林管家儿子林忠、资格最老的曹永护卫做媳妇，这两位自然也偏向了她。
想到这里，何管家的心底都有那么丝丝惊恐，难不成那时才五六岁的张瑛早就预料到现在会生的事了？！
“怎么？”
张瑛的声音让何管家回神，他连忙把思绪一收，说起其他事来：“姐儿，去北方收购药材的齐真带着人回来了。”
“人呢？可还顺利？”提到这事，张瑛顿时扫开刚刚阴沉的心绪。
前两年她就开始着手开药铺的事，刚好她带回来的哑巴少年齐真，医术学得极好，聪明又颇有想法，便让他去负责。
而为了保证药材的质量，只要有大单子，齐真都会亲自带人去交易。
见张瑛神情又带了些愉悦，何管家的心暗松了口气：“瞧着都好，人就在书房里。”
“我这就过去。”张瑛快步往书房方向走去，何管家也连忙跟上。
当年七八岁的齐真在唐家人全亡后，身心健康的在张瑛时不时□□下，长成一名很是斯文有礼的美少年，外人见了都会觉得这是哪家公子。
张瑛一进书房就看到一身青色长衫的齐真，正仰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墙上一幅她画的深冬图，她不禁笑道：“这么急匆匆回来，也不坐下歇口气？”
齐真听到声音，急急回头，看到张瑛就扬起一抹犹如春风抚面的笑容来，拱手行礼后就掏出一块别着纸张的木板，和一支木炭笔写起字来：“姐儿画的画好看，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却是忘记了疲累。”
瞧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清俊少年，一脸温柔的写下这话，张瑛心里都忍不住泛出暖意，她抬手拍拍他肩膀：“怎有你说的这般好？你也知我文最差，来，坐吧。”说完这话，便和他一同坐到桌子边。
“姐儿什么都好。”齐真在张瑛伸手触碰他时，笑意更浓了，眼里都要有星星冒出。
“你再夸，我都要忘了想问你什么了！”张瑛有些无奈的摇头。
齐真眉眼弯弯，又写：“此行一切顺利，路上还遇到闵将军。”
提到的闵将军，却是几年前的闵小将军闵庆之，张瑛与他一直有通信，但三年前他父亲战死后，他接了他父亲的位，担了他父亲的责，自此后，与她联系就极少。
想到此，张瑛脸上露出遗憾和可惜：“他如今如何？”许是她上辈子家人都是警察的原因，她对正气凛然、保家卫国的闵庆之很有好感，把他当成自己的友人，才会对他的事上心。
“他说都好。”齐真写完又写，“今年会回京述职，说会来见姐儿，这是给姐儿的信。”说完他将一封信交给张瑛。
“回京？”张瑛皱皱眉，接过信，倒没立即看，转而问：“这次药材......”
张瑛因体谅齐真长途劳累，也没聊多久，便让他回去休息。
等他离开后，张瑛才打开闵庆之的信，先是掉出一枚玉佩，她把玉佩拿在手里摸了摸，她记得这是他佩戴着的，唯一的贵重物品。
她心里有些不安，打开信后一目十行的看完，怒从心底起：“这些内阁太监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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