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后续
张乾心里还是真的关心她的。
张瑛心叹了声, 伸手拉住他手指, 笑说：“祖父, 你不在, 这些事只能我去做, 就算再危险，也得去做。”这话说完，她看着张乾的神情变化，缓缓的补了句：“因为我答应过祖父, 要好好守着这个家, 不能没有这个家。”
张乾心神一震，定定的看着张瑛带笑的脸，过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哈哈, 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女！”话才说完，他就猛咳了起来。
咳得极其剧烈，无涂都站起身来了。
“祖父！”张瑛急忙踮脚去拍他的后背，“祖父！我去叫周大夫来给你看看。”说罢, 她就要往外走。
“没事。”张乾摆了摆手，然后拿起边上一碗已没什么热气的药，一饮而尽, 喘了口气后, 看着张瑛、无涂担忧的目光, 颇为释怀的大笑：“没什么大碍。”可话一停, 又咳了几声。
“不行, 我让人去叫大夫。”张瑛眉头皱起，就想转身去叫人。
“瑛儿，祖父的话都不听了？”
张瑛脚步顿住，看向神色严肃起来的张乾，丝毫不怯：“祖父，你是在瞒着我什么吗？”
张乾与之对视了一会，叹息：“没什么大碍。”接着转而说起事来：“来，把这些日子的事说与我听听。”
张瑛见他坚持，有些询问似的看向无涂，无涂摇摇头，示意她不再问。
“好。”张瑛应了声，可心里还是担忧，“若有甚不舒服的，定要与我说，不能自己扛着！”
“哈哈，祖父知晓，这些日子不见，瑛儿倒像个老妈子了。”张乾笑着调侃。
张瑛正想反驳两句来提提气氛，肚子就出长长的‘咕~咕~’的声响。
屋里就他们三人，声音从哪出，明了得很。
“噗。”无涂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乾也笑了几声，扬声道：“让厨房将晚膳送到书房。”
外头候着的小厮应下后，张瑛有点自暴自弃的补充：“让厨房多准备些素菜和汤水，快些。”话音一落，她揉着肚子，无奈的对着张乾说：“今日都未吃上什么，瑛儿是真的饿了。”那话里头满是撒娇的语气。
“来，这里坐，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张乾拍拍自己身边的矮凳，然后拿下桌上刚摆上不久的点心，“你年纪小，经不起饿。”
无涂笑道：“别不好意思，先吃吧。”
“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张瑛见此也不顾什么礼仪了，坐到矮凳上，捧着一碟点心，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府里的点心做得并不算好吃，甜得腻人。
但此时肚饿，吃什么都香。
“这是什么歪理？”张乾笑了笑，看向无涂，“先生，这些日子，府里生甚事？刚刚也只听何管家说了几句。”
无涂点点头，将这些日子生的事都简述了遍，可就算是简述，常年走南闯北的张乾，也能体会到这些日子张家是如何在危机四伏下艰难挣扎的。
越想越怒，他一拍桌子，喝道：“那唐凛曹进可真是好本事！竟这般算计我张家！”这话一落，又问：“瑛儿，你今日去唐家，事情如何？”显然，他是想找唐家秋后算账！
“这地界不会再有唐家。”张瑛回答得很是淡然。
一听这话，张乾却是愣住，半响才问：“唐家彻底倒了？”
张瑛点头，张乾瞬间双目圆瞪，猛地站起身，然后来回渡步了几次，似乎在平复心境，接着他再次拍案，大声喝道：“好！做得好！”
无涂也很高兴，摇着扇子问：“唐家人呢？”
张乾也目光灼灼的看向张瑛。
张瑛往嘴里塞点心的手，顿了顿，回：“他一家除了被我抓来的唐廷唐五公子，其他的......我都让人给砍了。”想到她看到他们人头那一幕，心中那种不适感愈强烈，顿时没了食欲，便把点心放到一边。
她本以为张乾会被她的狠辣手段吓到，却不料，他大手覆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杀得好！你若有半丝怜悯，他日他一朝再起，死的便是我们。”
“姐儿也莫太过在意。”无涂打开扇子摇了摇，脸上虽带着笑，可眼里却有些漠然，“这次若换成唐家吃张家，张家的人也活不成。”
“没错！”张乾点头，手拍拍张瑛，很是认真的教导，“切记，这年景处处如战场，不是他死便是你亡。就算你是女子，也切莫将仁心带进这样的事中。”
张瑛原本还不安的心，在张乾和无涂的话下渐渐定了下来，重重点头：“瑛儿知晓。”
“孺子可教也。”无涂笑着收扇拍掌。
张乾狠舒了口气，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真不愧是我的孙女！唐家一倒，这地界还不是我们张家说了算！”
“但收尾还得做得漂亮些。”无涂拿着扇子点了点桌面，“唐家倒了无妨，姐儿、我以及两位管家都想好了对策，将强盗之事往他们脑袋扣就成，但这曹进却得快些处理，不可让他拿了这由头朝咱们动手。”
“想处理曹进还不容易吗？”张瑛忽的灵光一闪，唇角一扬：“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瑛儿，你且说说。”张乾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感，坐回椅子。
“唐家、曹进卖私盐、铁给蛮族，等同于叛国！原本想端了唐家后再送信与边关关卡官兵。”张瑛对此事很是敏感，也很上心，“但现在不是有闵小将军吗？我虽不知闵小将军如何，但见祖父你颇为尊敬他，想必他官位不低，那不如再卖个人情给他，人证物证具在，小小一个千户难不成能与军队抗衡不成？”
“哈哈！瑛儿好生聪明！”张乾听后，抚掌大笑，看着张瑛的眼里全是骄傲，“先生，你说，瑛儿的主意如何？”
无涂笑道：“自然是好的！这位闵小将军此时极缺粮食，想必其他东西也是缺的，这次的消息卖与他，他必然极为欣喜。”
“正是如此！”张乾点了下头，随后却沉下脸，道：“这曹进老贼收了我多少好处，竟敢暗地里与唐家谋害于我！另，盐民被屠，缺不了他手笔！真真是可恶！”
“吞了好处就让他吐出来。”张瑛眉头一挑，“此计能成，我们便先下手，省得便宜了抄曹进家的官员！”
“计出？”无涂心下一思索，露出了然的笑意。
张瑛抿唇而笑：“想来先生也想到了，祖父既已回来，唐家又倒，曹进必然心慌，趁他心慌无计时，让人拿了他叛国的证据好好威胁一番，再示好一番，让他将以往的吞下去的全部吐出来！”
“好计！”张乾听得心绪翻滚，手抚着张瑛的头，“此计再细细谋划一番，应有奇效！”
“祖父回来，这事就交与祖父，我也能好好的偷偷懒了。”张瑛眼转了转，撒娇似的朝张乾说完这话后，一边的无涂便笑问：“姐儿这懒还真偷不成，云家小公子该如何送回去？这云家如何安抚？姐儿心里有底了？”
想起云家，张瑛脸都有些皱起，叹道：“还真得走一趟。”
“莫要担忧，云家老头子，不敢如何。”张乾笑呵呵的拍了拍张瑛肩膀，接着又说：“这事了，府里还有好些事要处理......”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小厮就来禀：“老爷、姐儿、先生晚膳已摆好。”
张乾站起身，牵住张瑛的手往书房走。对无涂道：“无涂兄，请。先吃些东西，可不能饿坏瑛儿。”
“你藏的珍酿可要拿出几坛来。”无涂跟上，笑道。
“自不会少了你的。哈哈。”张乾说话带笑，显然心情极好。
三人用完晚膳后，又说了会话，但张瑛见张乾似乎有话和无涂说，便以今天累极，想回院休息告辞出来。
一出门寒风铺面而来，张瑛不知怎么觉得心里也有点凉。
见张瑛回去后，张乾伸手给无涂倒了杯酒，问：“你觉得瑛儿如何？”
无涂端起酒杯，想了下，回：“你未回时，张家上下皆以她为主。”
张乾沉吟了一会后，长叹：“我一直想着若是善武能有些出息就好了，现下.......”话到此处，又是一叹，“也好，一直没出息下去，倒也好。”
“你？”无涂喝酒的动作顿住，有点不敢置信的看向张乾，“你莫不是要......”
“对，由瑛儿来，比善武好。”张乾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憋得他难受，加上喝了些酒，就不禁朝无涂倾吐出来：“瑛儿偏偏是个女儿身！要是她是个男儿身！我何必这般苦闷！”说罢，仰头就猛喝了口酒，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无涂放下酒杯，皱眉道：“你身子是......”
“老了老了。”张乾不愿多说，只是摆手，“我辛辛苦苦打拼下这张家，实不愿让它换了姓啊......”
听了此话无涂有些不爽快起来，直接道：“你若真想把张家留给你的儿子，那就将姐儿分了出去，就算没了张家，以姐儿的本事，难道还不能另起门户不成？”
这话一出，张乾显得有些愣愣的，随后连连摇头：“无涂兄，瑛儿可是我孙女，怎能......不成不成。”
“那你又待如何？”无涂索性酒也不喝了，拿出扇子直扇，“难道要姐儿去辅佐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你可知你不在时？你儿子、你儿子的姨娘以及你夫人都做了些什么？”
已有些耳闻的张乾，一时哑了一般，一个字都没说出。
“你要是真有这种想法，尽早与姐儿说了，别到最后，姐儿真与你离了心。”无涂一收扇子，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喝酒吃菜，不再理张乾是何神色。
过了好一会，张乾苦笑：“无涂兄啊，你未成家，不知这.......唉，这年头说的是传男不传女，男儿传宗接代，我心里苦的是儿子不成器，成器的孩子却是个女儿身，我......唉！”后头的话，他却是说不下去了，端起酒又喝了杯，眼角带了些湿润，“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用，这事，我回来见张家还在时就已想好。”
无涂挑眉：“嗯？”
“留瑛儿在家，招赘。”张乾说完这话后，好像完成了件大事一般，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又无奈的叹息：“可这招赘哪能招到好的，也不知瑛儿可会怪我。”
无涂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很快被他略过，露出笑来：“这主意好，但招赘之事还需让姐儿自个拿了主意。”
“知了知了，唉，姐儿有你这个先生替她想着，我放心，哈哈。”张乾重新笑起，又给无涂倒了酒，“这事定下来，我这心啊现就剩高兴了，这地界没了唐家，还不都是张家说了算！”
“家大业大，更应谨言慎行。”无涂敬了张乾一杯。
张乾点头：“是该如此。”
另一边，张瑛从书房里出来后，没有回直接回珍院，打了要送她的人，往平安院走去，想去看家丁们是如何安排的。
她人还没走近平安院，就听到里头欢声笑语，便没进去，而是招了守在门口的小厮：“何管家可在里头？”
小厮认得她，连笑着点头：“回姐儿，何管家刚刚到的。”
“去让何管家出来下，我有事问他。”
“是，姐儿。”
小厮手脚特别利索，进了院子，不一会何管家就出来了。
他笑问：“姐儿，怎不进院子瞧瞧？”
“不了，我进去他们肯定拘束，今天都立了功，是要让他们松快松快。”张瑛摇摇头，然后问：“府里、村外巡视的人可都安排好了？这会更不能松懈。”
“都安排妥当的。”
张瑛点点头：“好，将今日的战利品清点好放入库房，再把今日立功的、殉职的全制成册，明日我要用。”顿了下，又嘱咐了句：“闵小将军在，要管好府里人的嘴，莫要让一些不好的传到他耳里去，尤其是我们端了唐家的事，只管说我们灭了强盗就好。”
何管家神色一正，应道：“是，姐儿且放心，这事必不会出差错！”
“何叔做事我放心，我便回珍院去了。”张瑛松了口气，就要回珍院。
何管家四处一看，走近了些，偷偷的朝张瑛说了句：“姐儿，老爷带回的......姨娘，还有个八九岁的儿子叫卫长金，被老爷收了义子的。”
张瑛脚步顿了顿：“我知晓了，多谢何叔。”
“姐儿，这哪里够得着谢字？”何管家连忙摇头，然后唤了几个丫鬟送张瑛回院子。
下了一天的雪，地面上的雪有些厚，脚一踩就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张瑛虽忙了一天，可现在却是没半点睡意，回院子的脚步也是慢得很，偶尔停下来，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儿！姐儿可回来了。”随着这道满是急切的声音，暖暖的披风就落在张瑛身上。
张瑛侧头就见刘氏眼含泪光的看着她，道：“姐儿，这天冷，回来就别站在院子里了，屋里暖和。”
张瑛垂了下眼帘，轻笑：“奶娘，我想睡了。”
“好好，已备了热水，奶娘给姐儿擦擦身子就可以睡了。”
“嗯。”
第二日，雪停，放晴了。
天有些蓝，阳光让外头的一切都暖和起来。
今日赵红心情不错，带着自己的儿子，随着领路的丫鬟，正要去前头给张乾请安，绕过回廊时，迎面撞见了一身月白色衣裳，裹着竹青色带帽斗篷的张瑛，她手里捧着暖手炉，端得是落落大方。
赵红急忙停了脚步，福了身：“妾身见过姐儿。”
张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下，又看向她身边对她散着敌意的男孩，这就是何管家说的卫长金？
长得颇为壮实，长眉细眼颇似他赵红，却是个好相貌。
“小金，这是姐儿，你还未见过罢？”赵红见张瑛看着她儿子不说话，伸手轻轻推了下卫长金，想让他开口。
却不料，卫长金脑袋一扭，哼了声说：“未见过又如何？你不是说我是爹的义子，辈分比她高吗？论起来，是她要先和我问好罢？”
这话让赵红一惊，抬起头就对上张瑛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倒是会教孩子。”张瑛甩下这么一句后，直径越过她们往另一个方向走，连一个眼神都未多给赵红。
赵红低头扯了扯帕子，将卫长金拉到一边，低声说：“这话，你莫要乱说，听话些才会讨人喜欢。”
“他又不是我亲爹！”卫长金却怒气冲冲的回了她一句，“我为何要讨他们喜欢？！”
赵红咬了咬下唇，压低声道：“你亲爹若是在你娘我能去做了小的么？你瞧瞧你现在吃的用的，就算你亲爹在，能给得起么？”说罢，她就扯着他往前走，“你若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听到后头的话，卫长金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张瑛这会是去闵小将军所在的院子，她领了张乾的意思，想邀了闵小将军到前头去一同用早饭的。
刚刚那一插曲，她并未放心上，她既能让张乾把亲生儿子丢一边，还没本事让这所谓的义子有多远滚多远么？
这么想着，她扬起抹笑来，跨进院子，但脚刚落地，就有几道亮光在眼前闪过，接着就听到剑入鞘的声音。
张瑛楞了楞，目光从闵小将军手上的剑，慢慢移到他的脸上，只见他墨色的头仅拿了银白色带绑住，落下几缕丝，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清朗笑意。
他道：“可是吓到姐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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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瑛心叹了声, 伸手拉住他手指, 笑说：“祖父, 你不在, 这些事只能我去做, 就算再危险，也得去做。”这话说完，她看着张乾的神情变化，缓缓的补了句：“因为我答应过祖父, 要好好守着这个家, 不能没有这个家。”
张乾心神一震，定定的看着张瑛带笑的脸，过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哈哈, 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女！”话才说完，他就猛咳了起来。
咳得极其剧烈，无涂都站起身来了。
“祖父！”张瑛急忙踮脚去拍他的后背，“祖父！我去叫周大夫来给你看看。”说罢, 她就要往外走。
“没事。”张乾摆了摆手，然后拿起边上一碗已没什么热气的药，一饮而尽, 喘了口气后, 看着张瑛、无涂担忧的目光, 颇为释怀的大笑：“没什么大碍。”可话一停, 又咳了几声。
“不行, 我让人去叫大夫。”张瑛眉头皱起，就想转身去叫人。
“瑛儿，祖父的话都不听了？”
张瑛脚步顿住，看向神色严肃起来的张乾，丝毫不怯：“祖父，你是在瞒着我什么吗？”
张乾与之对视了一会，叹息：“没什么大碍。”接着转而说起事来：“来，把这些日子的事说与我听听。”
张瑛见他坚持，有些询问似的看向无涂，无涂摇摇头，示意她不再问。
“好。”张瑛应了声，可心里还是担忧，“若有甚不舒服的，定要与我说，不能自己扛着！”
“哈哈，祖父知晓，这些日子不见，瑛儿倒像个老妈子了。”张乾笑着调侃。
张瑛正想反驳两句来提提气氛，肚子就出长长的‘咕~咕~’的声响。
屋里就他们三人，声音从哪出，明了得很。
“噗。”无涂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乾也笑了几声，扬声道：“让厨房将晚膳送到书房。”
外头候着的小厮应下后，张瑛有点自暴自弃的补充：“让厨房多准备些素菜和汤水，快些。”话音一落，她揉着肚子，无奈的对着张乾说：“今日都未吃上什么，瑛儿是真的饿了。”那话里头满是撒娇的语气。
“来，这里坐，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张乾拍拍自己身边的矮凳，然后拿下桌上刚摆上不久的点心，“你年纪小，经不起饿。”
无涂笑道：“别不好意思，先吃吧。”
“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张瑛见此也不顾什么礼仪了，坐到矮凳上，捧着一碟点心，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府里的点心做得并不算好吃，甜得腻人。
但此时肚饿，吃什么都香。
“这是什么歪理？”张乾笑了笑，看向无涂，“先生，这些日子，府里生甚事？刚刚也只听何管家说了几句。”
无涂点点头，将这些日子生的事都简述了遍，可就算是简述，常年走南闯北的张乾，也能体会到这些日子张家是如何在危机四伏下艰难挣扎的。
越想越怒，他一拍桌子，喝道：“那唐凛曹进可真是好本事！竟这般算计我张家！”这话一落，又问：“瑛儿，你今日去唐家，事情如何？”显然，他是想找唐家秋后算账！
“这地界不会再有唐家。”张瑛回答得很是淡然。
一听这话，张乾却是愣住，半响才问：“唐家彻底倒了？”
张瑛点头，张乾瞬间双目圆瞪，猛地站起身，然后来回渡步了几次，似乎在平复心境，接着他再次拍案，大声喝道：“好！做得好！”
无涂也很高兴，摇着扇子问：“唐家人呢？”
张乾也目光灼灼的看向张瑛。
张瑛往嘴里塞点心的手，顿了顿，回：“他一家除了被我抓来的唐廷唐五公子，其他的......我都让人给砍了。”想到她看到他们人头那一幕，心中那种不适感愈强烈，顿时没了食欲，便把点心放到一边。
她本以为张乾会被她的狠辣手段吓到，却不料，他大手覆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杀得好！你若有半丝怜悯，他日他一朝再起，死的便是我们。”
“姐儿也莫太过在意。”无涂打开扇子摇了摇，脸上虽带着笑，可眼里却有些漠然，“这次若换成唐家吃张家，张家的人也活不成。”
“没错！”张乾点头，手拍拍张瑛，很是认真的教导，“切记，这年景处处如战场，不是他死便是你亡。就算你是女子，也切莫将仁心带进这样的事中。”
张瑛原本还不安的心，在张乾和无涂的话下渐渐定了下来，重重点头：“瑛儿知晓。”
“孺子可教也。”无涂笑着收扇拍掌。
张乾狠舒了口气，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真不愧是我的孙女！唐家一倒，这地界还不是我们张家说了算！”
“但收尾还得做得漂亮些。”无涂拿着扇子点了点桌面，“唐家倒了无妨，姐儿、我以及两位管家都想好了对策，将强盗之事往他们脑袋扣就成，但这曹进却得快些处理，不可让他拿了这由头朝咱们动手。”
“想处理曹进还不容易吗？”张瑛忽的灵光一闪，唇角一扬：“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瑛儿，你且说说。”张乾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感，坐回椅子。
“唐家、曹进卖私盐、铁给蛮族，等同于叛国！原本想端了唐家后再送信与边关关卡官兵。”张瑛对此事很是敏感，也很上心，“但现在不是有闵小将军吗？我虽不知闵小将军如何，但见祖父你颇为尊敬他，想必他官位不低，那不如再卖个人情给他，人证物证具在，小小一个千户难不成能与军队抗衡不成？”
“哈哈！瑛儿好生聪明！”张乾听后，抚掌大笑，看着张瑛的眼里全是骄傲，“先生，你说，瑛儿的主意如何？”
无涂笑道：“自然是好的！这位闵小将军此时极缺粮食，想必其他东西也是缺的，这次的消息卖与他，他必然极为欣喜。”
“正是如此！”张乾点了下头，随后却沉下脸，道：“这曹进老贼收了我多少好处，竟敢暗地里与唐家谋害于我！另，盐民被屠，缺不了他手笔！真真是可恶！”
“吞了好处就让他吐出来。”张瑛眉头一挑，“此计能成，我们便先下手，省得便宜了抄曹进家的官员！”
“计出？”无涂心下一思索，露出了然的笑意。
张瑛抿唇而笑：“想来先生也想到了，祖父既已回来，唐家又倒，曹进必然心慌，趁他心慌无计时，让人拿了他叛国的证据好好威胁一番，再示好一番，让他将以往的吞下去的全部吐出来！”
“好计！”张乾听得心绪翻滚，手抚着张瑛的头，“此计再细细谋划一番，应有奇效！”
“祖父回来，这事就交与祖父，我也能好好的偷偷懒了。”张瑛眼转了转，撒娇似的朝张乾说完这话后，一边的无涂便笑问：“姐儿这懒还真偷不成，云家小公子该如何送回去？这云家如何安抚？姐儿心里有底了？”
想起云家，张瑛脸都有些皱起，叹道：“还真得走一趟。”
“莫要担忧，云家老头子，不敢如何。”张乾笑呵呵的拍了拍张瑛肩膀，接着又说：“这事了，府里还有好些事要处理......”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小厮就来禀：“老爷、姐儿、先生晚膳已摆好。”
张乾站起身，牵住张瑛的手往书房走。对无涂道：“无涂兄，请。先吃些东西，可不能饿坏瑛儿。”
“你藏的珍酿可要拿出几坛来。”无涂跟上，笑道。
“自不会少了你的。哈哈。”张乾说话带笑，显然心情极好。
三人用完晚膳后，又说了会话，但张瑛见张乾似乎有话和无涂说，便以今天累极，想回院休息告辞出来。
一出门寒风铺面而来，张瑛不知怎么觉得心里也有点凉。
见张瑛回去后，张乾伸手给无涂倒了杯酒，问：“你觉得瑛儿如何？”
无涂端起酒杯，想了下，回：“你未回时，张家上下皆以她为主。”
张乾沉吟了一会后，长叹：“我一直想着若是善武能有些出息就好了，现下.......”话到此处，又是一叹，“也好，一直没出息下去，倒也好。”
“你？”无涂喝酒的动作顿住，有点不敢置信的看向张乾，“你莫不是要......”
“对，由瑛儿来，比善武好。”张乾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憋得他难受，加上喝了些酒，就不禁朝无涂倾吐出来：“瑛儿偏偏是个女儿身！要是她是个男儿身！我何必这般苦闷！”说罢，仰头就猛喝了口酒，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无涂放下酒杯，皱眉道：“你身子是......”
“老了老了。”张乾不愿多说，只是摆手，“我辛辛苦苦打拼下这张家，实不愿让它换了姓啊......”
听了此话无涂有些不爽快起来，直接道：“你若真想把张家留给你的儿子，那就将姐儿分了出去，就算没了张家，以姐儿的本事，难道还不能另起门户不成？”
这话一出，张乾显得有些愣愣的，随后连连摇头：“无涂兄，瑛儿可是我孙女，怎能......不成不成。”
“那你又待如何？”无涂索性酒也不喝了，拿出扇子直扇，“难道要姐儿去辅佐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你可知你不在时？你儿子、你儿子的姨娘以及你夫人都做了些什么？”
已有些耳闻的张乾，一时哑了一般，一个字都没说出。
“你要是真有这种想法，尽早与姐儿说了，别到最后，姐儿真与你离了心。”无涂一收扇子，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喝酒吃菜，不再理张乾是何神色。
过了好一会，张乾苦笑：“无涂兄啊，你未成家，不知这.......唉，这年头说的是传男不传女，男儿传宗接代，我心里苦的是儿子不成器，成器的孩子却是个女儿身，我......唉！”后头的话，他却是说不下去了，端起酒又喝了杯，眼角带了些湿润，“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用，这事，我回来见张家还在时就已想好。”
无涂挑眉：“嗯？”
“留瑛儿在家，招赘。”张乾说完这话后，好像完成了件大事一般，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又无奈的叹息：“可这招赘哪能招到好的，也不知瑛儿可会怪我。”
无涂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很快被他略过，露出笑来：“这主意好，但招赘之事还需让姐儿自个拿了主意。”
“知了知了，唉，姐儿有你这个先生替她想着，我放心，哈哈。”张乾重新笑起，又给无涂倒了酒，“这事定下来，我这心啊现就剩高兴了，这地界没了唐家，还不都是张家说了算！”
“家大业大，更应谨言慎行。”无涂敬了张乾一杯。
张乾点头：“是该如此。”
另一边，张瑛从书房里出来后，没有回直接回珍院，打了要送她的人，往平安院走去，想去看家丁们是如何安排的。
她人还没走近平安院，就听到里头欢声笑语，便没进去，而是招了守在门口的小厮：“何管家可在里头？”
小厮认得她，连笑着点头：“回姐儿，何管家刚刚到的。”
“去让何管家出来下，我有事问他。”
“是，姐儿。”
小厮手脚特别利索，进了院子，不一会何管家就出来了。
他笑问：“姐儿，怎不进院子瞧瞧？”
“不了，我进去他们肯定拘束，今天都立了功，是要让他们松快松快。”张瑛摇摇头，然后问：“府里、村外巡视的人可都安排好了？这会更不能松懈。”
“都安排妥当的。”
张瑛点点头：“好，将今日的战利品清点好放入库房，再把今日立功的、殉职的全制成册，明日我要用。”顿了下，又嘱咐了句：“闵小将军在，要管好府里人的嘴，莫要让一些不好的传到他耳里去，尤其是我们端了唐家的事，只管说我们灭了强盗就好。”
何管家神色一正，应道：“是，姐儿且放心，这事必不会出差错！”
“何叔做事我放心，我便回珍院去了。”张瑛松了口气，就要回珍院。
何管家四处一看，走近了些，偷偷的朝张瑛说了句：“姐儿，老爷带回的......姨娘，还有个八九岁的儿子叫卫长金，被老爷收了义子的。”
张瑛脚步顿了顿：“我知晓了，多谢何叔。”
“姐儿，这哪里够得着谢字？”何管家连忙摇头，然后唤了几个丫鬟送张瑛回院子。
下了一天的雪，地面上的雪有些厚，脚一踩就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张瑛虽忙了一天，可现在却是没半点睡意，回院子的脚步也是慢得很，偶尔停下来，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儿！姐儿可回来了。”随着这道满是急切的声音，暖暖的披风就落在张瑛身上。
张瑛侧头就见刘氏眼含泪光的看着她，道：“姐儿，这天冷，回来就别站在院子里了，屋里暖和。”
张瑛垂了下眼帘，轻笑：“奶娘，我想睡了。”
“好好，已备了热水，奶娘给姐儿擦擦身子就可以睡了。”
“嗯。”
第二日，雪停，放晴了。
天有些蓝，阳光让外头的一切都暖和起来。
今日赵红心情不错，带着自己的儿子，随着领路的丫鬟，正要去前头给张乾请安，绕过回廊时，迎面撞见了一身月白色衣裳，裹着竹青色带帽斗篷的张瑛，她手里捧着暖手炉，端得是落落大方。
赵红急忙停了脚步，福了身：“妾身见过姐儿。”
张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下，又看向她身边对她散着敌意的男孩，这就是何管家说的卫长金？
长得颇为壮实，长眉细眼颇似他赵红，却是个好相貌。
“小金，这是姐儿，你还未见过罢？”赵红见张瑛看着她儿子不说话，伸手轻轻推了下卫长金，想让他开口。
却不料，卫长金脑袋一扭，哼了声说：“未见过又如何？你不是说我是爹的义子，辈分比她高吗？论起来，是她要先和我问好罢？”
这话让赵红一惊，抬起头就对上张瑛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倒是会教孩子。”张瑛甩下这么一句后，直径越过她们往另一个方向走，连一个眼神都未多给赵红。
赵红低头扯了扯帕子，将卫长金拉到一边，低声说：“这话，你莫要乱说，听话些才会讨人喜欢。”
“他又不是我亲爹！”卫长金却怒气冲冲的回了她一句，“我为何要讨他们喜欢？！”
赵红咬了咬下唇，压低声道：“你亲爹若是在你娘我能去做了小的么？你瞧瞧你现在吃的用的，就算你亲爹在，能给得起么？”说罢，她就扯着他往前走，“你若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听到后头的话，卫长金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张瑛这会是去闵小将军所在的院子，她领了张乾的意思，想邀了闵小将军到前头去一同用早饭的。
刚刚那一插曲，她并未放心上，她既能让张乾把亲生儿子丢一边，还没本事让这所谓的义子有多远滚多远么？
这么想着，她扬起抹笑来，跨进院子，但脚刚落地，就有几道亮光在眼前闪过，接着就听到剑入鞘的声音。
张瑛楞了楞，目光从闵小将军手上的剑，慢慢移到他的脸上，只见他墨色的头仅拿了银白色带绑住，落下几缕丝，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清朗笑意。
他道：“可是吓到姐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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