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漫游(12)

　　
按照表哥事先的要求，大熊一直没吭气。
他太高太壮了，接近一米九的个，根本不用出声，站在客厅中央，杵着身体，双手抱胸，蓄势待发的模样。
大熊确实不能开口。他一开口就动气，一动气就来硬的，一上了手就黄河之水天上来，不把人弄残不罢休。董哥事先交代过，这是门山炮，能炸死别人，也能炸死大家。
赖总瞄到了大熊，急急低下了头，趔趄着走到茶案旁坐了下来，右手有些发抖，哆哆嗦嗦地开始泡茶。
表哥紧挨着老赖坐下，伸手到西服口袋掏出债务资料，随手扔给肥胖妇女，“你是财务吧？看一下。”那妇女慌忙拿起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烧水、温壶、洗杯、洗茶、浸泡几道流程一过，表哥把壶盖一揭开，拿到脸前，鼻子贪婪地深嗅一口，“赖总，茶还不错哦。”赖总很是尴尬强颜欢笑，手上不敢耽误，给表哥和大熊泡上一杯。
表哥冷冷一瞪眼，赖总急急把一杯端起，站起来送到大熊手中。大熊是个不懂品茶的山炮，也不懂赖总的待客之道，牛嚼牡丹般一口吞掉完事，嘴上露出几丝笑意，伸出一只手握住老赖的右手，一用劲，铁钳一般牢牢狠捏一把，然后缓缓松手。
老赖没防备，龇牙咧嘴地急急摔手。表哥心领神会，哈哈大笑起来，扭头过去，“财务，这债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财务急急表示。
“你说呢，赖总？”表哥狠盯老赖。
“她说对，那就对。”老赖低声下气，苦不堪言。
表哥语气直转，“那是我们公司给的资料，我说不对！你讲讲看。”
赖总有些透不过气来，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表哥一把揪住赖总的衣领，一字一顿，直戳心房：“那上面没加利息，一年十个点，两年二十个点。七万三的本金，加利息，就一个整数吧，八万八，大吉大利！是不是？”
老赖冷汗涟涟，一颗脑袋小鸡啄米，不停地点头。
这边几人对峙，继续着较量和品茶。
刘星按照计划来到幼儿园。
有了事先的电话交待，面对穿西服戴眼镜、一脸微笑的刘星，张老师毫不怀疑来客讲的是普通话。刘星顺利接走了赖明勇，他知道孩子贪玩，提议先到西湖公园荡秋千，然后吃麦当劳，孩子一阵拍手叫好，一步一跳地跟着刘星走了。
的士来到西湖公园大门，刘星牵着孩子小手，走到电话亭，拨打大熊携带的全国联网传呼。
福林大厦的武夷岩茶不错，表哥的话语也到位了，几人不再出声，继续泡茶。赖总脑子一刻不停，计划着把付款的事拖到明天。银行确实关门了，他有意不提，甚至盘算着找人黑掉这俩要债的。
大熊的传呼哔哔哔响了起来，惊醒了盘算中的老赖，他惊惶地抬头看大熊高耸矗立的身子。大熊摁了传呼，摘下来递给表哥。
表哥接过传呼，看了一下，一把扯起老赖，二人进了赖总办公室。表哥接通电话，“表弟吧？事情怎样？”
“一切顺利，我带孩子玩儿。你那里如何？”刘星简短回答。
“大吉大利，让孩子接电话。”表哥沉稳地指挥，接着转过头来，把电话交到老赖手里。刘星在那头交待孩子讲两句：“要和爸爸说两句哦，不说不可以吃麦当劳。”
老赖一脸迷惑，把电话放到耳边。“爸爸，我要去荡秋千……”不等孩子继续讲，刘星一把抢过电话。
老赖突然浑身筛糠一般颤抖，面孔极度扭曲，几乎哭了出来。他终于明白了这几个凶神要干什么，会干什么。
表哥一把扯过电话，简短和刘星交待：“过一个小时再联系。”
表哥冷冷看着老赖发抖，一把按住老赖肩膀，低声交了底：“还继续拖？继续装傻？银行是关门了，对不对？现在对私不对公。拿上银行卡，提现金，八万八。一个小时搞不掂，你知道后果会怎样，千万别逼我们……”冷峻的话音戛然而止。
老赖惊恐万分，拼命点头。表哥浮出笑脸，伸手再次给他撸平衣服皱褶，头轻轻一甩，俩人出了办公室。
到了客厅，表哥用手捅捅老赖，老赖会过意来，结结巴巴地对两个女人讲话：“你，你们下班，我……我先走，陪客人吃……吃晚饭。”
时间到了六点多，茶喝的有点多，表哥和大熊先后方便一下，架着老赖走进电梯，地下室里一片昏暗，大熊把丰田皇冠大灯打开，三人消失在茫茫夜色。
皇冠车依次去了几家ATM提款机，老赖不再心存幻想，老老实实办事。事情一妥，老赖一脸急切，刚要讲话。表哥手指一竖：“嘘！七点还不到，差点时间。放心，我言出必行，保证安全。来！放点音乐。”三人一言不发，沉默等待。车内温暖如春，林忆莲如歌如泣，车外人流如潮，欢笑的、凄苦的、归巢的，穿梭如织。
终于，大熊的传呼再次响起。表哥向老赖招招手，示意拿手机过来。老赖急不可待，颤抖着递过电话。表哥接过电话，“喂，表弟吗？嗯，嗯。这边的事情办妥了。你把人送到滨河小区。要多长时间？”电话那头，刘星含笑按计行事。
“再等二十分钟，你就可以回家，孩子在校区保安亭等你。听好了！我明天中午会打你的手机和公司电话。如果我接通了，你们父子的安全，我就不负责了！听清楚了吗？”表哥换了一种语调，穷凶极恶地威胁。接着把公司的收款收据递给老赖。
看时间差不多，表哥和大熊放了老赖，下了车来，路边一站，看着皇冠急急消失，车子冲的很快，险些撞倒一部摩托车。俩人笑笑，到一家预定的饭馆和刘星汇合，一块喝酒庆功。
三人很快就散了，哥俩继续找家酒吧听歌小酌，大熊拿了六千块，要去嘚瑟，蹦迪、洗桑拿什么的，娱乐节目很多，他就是要折腾。
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表哥依次打电话，果不其然，话筒里传来：“您拨打的是空号，请稍后再拨。”表哥呵呵一笑，手一摊表示无奈。
刘星在一旁哈哈大笑，“表哥，你真有一手。大熊还一直摩拳擦掌，准备干上一场。老子杀猪刀都备好了，也准备过年杀猪。这下可好，啥都不用。牛逼！”
下午三人结伴搭飞机回汕头，心中无所顾忌。那个老赖怂了，他不敢再搞事，无论是公了，还是私了，他绝对不敢。
刘星和表哥又一次在汕头过年，董哥邀请两位同去普宁老家，热热闹闹过了十来天。正月初八，二人坐大巴到了广州，刘星先回流花办理辞职手续，表哥到东莞，俩人的下一站就是东莞。
辞职办得不顺，李董殷勤劝解刘星留下。刘星去意已定，很得体地写了报告传真回去，霸王硬上弓搞了一把，生米煮成熟饭。李董至此也很无奈，不再强求。
贾经理面带灰色，假惺惺地问刘星去处，刘星笑了笑，反问他：“水暖市场不大，就这点收入，什么时候可以买房？”刘星在流花呆了十来天，把公司的首尾交接完毕，自己补办的银行卡也拿到手。
盛世公司结算工资时扣了刘星八九百块钱，理由很简单，有些样品没有收回。刘星懒得和贾经理计较，嘴角一歪，嗤笑一下，就和盛世公司说拜拜，自己搭车上了东莞，与表哥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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