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创汇年代(4)

　　
分外嘈杂的虹桥炸了！谣言四起，危机四伏。远航公司被群灭了，骄横跋扈的潘大兴窝在机场医院打点滴，贺老六借走了林总的松茸。消息一个连一个，众人惊喜交加，连扫地的阿姨也知道机场发生了大事。不到两小时，贺老六的松茸被查封了，涉嫌危险品，某安全机构重拳出击，启动安全模式。顺昌土产被远航公司砸了，最可恶的是还被人给浇了大粪，臭名远扬！武警进驻远航公司了，要捣毁破坏机场治安的新势力。虹桥地方领导要紧急召开多部门联席会议，‘维稳’提到了发展地方国贸的议题。
一个接一个的传言，数百家土产公司的吃瓜群众被彻底雷倒。还是远航公司威武，实力雄厚。原先惊喜的群众换上一副嘴脸，纷纷打电话致意相熟的远航公司员工，表示深切的问候和仰慕之心。可怜的潘大兴一人躺在医院，没有BP机的哔哔，也没有任何人的探视。同事里面没有人缘，就靠耍嘴皮子，阿谀奉承、欺压拐骗混弄，他彻底完蛋了。
贺老六怎么想的，怎么做的，所有人都无从知道，他彻底乱了阵脚。机场各部门大领导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全是让他出面参加调查的命令。他捅出了天大的漏子，不是几个部门的小领导可以摆平的。贺老六急忙联络宁波的储大哥，希望储大哥出面协调。储大哥在电话里缄默许久，等贺老六讲完，低低来了一句：“小六，你先回宁波，虹桥长宁一带是不能待了，各部门、各势力都在找你。给我预备五十万现金。”贺老六一声长叹，下午匆匆赶回宁波，先避避风头，让储大哥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刘星踩着二八凤凰赶到机场宾馆，轻轻叩了403的房门。他得小心一些，那里住着两个不寻常的同事：公共关系部的张小姐和王小姐。
平日的辰光里，刘星和公共关系部的两位美女保持着一道若隐若现的距离。这两个浪货，石榴裙下迷倒了不知道多少英雄汉，好汉们基本没个好结果。她们太危险啦，迷死你，也能活活吞噬你，那就是虹桥最艳丽的两朵食人花。关于她们的传闻，绝对不假。在刘星到虹桥办事处公干之前，老板娘就谆谆教导过他，要刘星注意保持自己的身份。对于那个特色部门，老板娘也一再叮嘱：动物危险，切勿靠近！同时暗示刘星，公共关系部和公司员工如果有什么过头的火花，一定要及时汇报给她，记住，无论是谁，都要汇报。
刘星牢记老板娘的嘱咐，有关的目睹、传闻也稍稍过滤一下，或轻或重地偶尔向老板娘知会一下。每每交了差事，也多少和林总通告一下，免得林总唐突。刘星心里有根弦，不跟辣眼的交际花搅和在一起。
张小姐稍稍年长一些，三十上下的模样，离异单身。张小姐是地道的上海良品，少体校花样游泳队出身，奶白皮肤，高挑身材，大波浪披肩，柳眉艳唇，鼻梁高耸，永远的西服西裙，白色高跟鞋，一副精干的本色。现在，她领了林总的旨意，外出和机场各部门大领导交涉。
王小姐年龄和刘星相仿，身材中等，微胖。王小姐是外来户，叔叔从部队转业，在虹桥从事安保工作，也顺便把她从安徽乡下带到上海滩这个花花世界。她从小不喜念书，就是一个劲地耍疯，一口天生的好歌喉，一副跳舞的好架子，无论是交谊舞还是的士高，都是拿手的绝活。她叔看她这幅样子，无可奈何之余，托人送到了林总的公司，发挥发挥本色，也算给务农的长兄一个交待。这当口，听到叩门声，门洞猫眼一瞄，一看是刘星，呼啦一下打开大门，迎面就抱住刘星，波的一声，狠狠给刘星来上一口。
“好啊！你这个坏刘星。平时不声不响的，现在搞出这么大动静。快给我讲讲，快点。林总电话里讲了，要好好伺候你。你牛B啦，远航公司的大红人。嘻嘻嘻。”小王嘻嘻呵呵，嘴皮子一刻不停，搞得刘星面红耳赤，拿手擦了擦小王留下的桃红唇印。
“喔唷，西湖龙井！我就不客气了，渴死了。公司里来了一堆武警，林总下大本钱啰。”刘星不急不缓，先泡上一杯茶水。
“快讲，别啰嗦。对啦，你吃过饭了吧？”小王眉飞色舞的，有好戏上演，哪能少了她这个角色？
“不吃啦，都过了一点，就阿姨烧的那些鳗鱼？我受够了，要不，把你的饼干支援一下？”
小王抽屉里一顿翻弄，扔出一大推，“我零食没啦，先吃点张小姐的，她不会见怪的。快讲啊，我都等不及了。”
刘星呷上一口龙井，巴喳巴喳边啃饼干，一五一十讲起了见闻。先从潘大兴的丑态讲起，接着绘声绘色地讲起献给公司的诸葛妙计，粪桶大闹顺昌土产，一一据实道来。乐得小王前俯后仰，笑脸盈盈。正讲着，BP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老板娘的大哥大号码。刘星向小王挤下眼色，示意沉默，拿起电话，又是一顿汇报。老板娘正在复旦大学上研究生课，她郑重听完刘星的汇报，通告一下刘星，她放了学，就到机场来。傍晚时分，林总乘转机航班，也从昆明赶到虹桥。
刘星左思右想，终于发现了自己思维的盲点：老顾！亟亟在电话里示意老板娘：“杨总，我差点忘了，这些事都是那个老顾搞出来的。不然，借贺老六一百个胆，他也搞不出来什么事。要不要对他……”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老板娘接上轨道，“刘星，还是你脑子好用。讲到关键地方了。老林疏忽了，你提醒得对，这事别四处嚷。我给老林提个醒，让他布置些手段。好！这次，你立功啦，公司要给你加工资。你现在人在哪里？”
“办事处不安全，武警过去了。林总让我到机场宾馆避一避，现在和小王在一起，商量商量对策。”刘星不敢对老板娘打马虎眼，如实交待了现况。
“哦？没忘记我的话吧？让小王听电话。”老板娘面有愠色，语气有些不开心。
“不会的，杨总。我心里有数，你不是还要给我介绍对象吗？小王，老板娘电话。”刘星故意回答得很大声，说完把电话交给小王，自己到卫生间吸烟回避。实话实讲，刘星也很担心自己的自制力，谁能抵挡住带刺玫瑰的蛊惑？老板娘电话来的真是时候。
两人在电话里讲了很久。刘星泡的龙井茶有些凉了，出来续点开水，刚一拧开瓶塞，屁股一阵刺痛。小王边讲电话，一边狠狠掐了刘星的屁股，眼里满满的坏笑，她有些恼怒刘星刚才的回答，什么介绍对象？看不起革命女群众啦！
刘星不敢发出吃痛声，也没想借机和小王打情骂俏。那两朵玫瑰都是棉花糖，黏上去就脱不了身，他招惹不起。
“我要去干活了，老板娘亲自布置的任务。你就乖乖待在家里。洗干净点，等姐姐晚上回来，就吃了你！哈哈哈。”小王一阵亦真亦假的浑话，刘星有些蠢蠢欲动，又时刻掂量老板娘的嘱咐，一时间很是尴尬，胡乱端起茶杯，浓茶一咽，遮掩过去。
刘星吃完点心，困意上来。今天不用去暂养池打包，也不用准备那些报关的单证，刘星也懒得洗澡，衣裤不脱，捻开香软的被子，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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