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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青葱岁月(4)

小说:山海飘作者:何N浪字数:4686更新时间 : 2020-12-17 04:47:31
  
当梦醒了过来,你和我都要面对世俗因循守旧的桎梏,还得回归平淡乏味的生活。期末考试悄然到来,刘星他们收拾一下荒芜已久的课本,艰辛地啃那些枯燥晦涩的教材。
时间所剩无几,科目实在太多,应付不过来。一想到那些沉湎在五六十年代的老教授,一想到那如临大敌的监考大军,刘星几个愤世嫉俗、叛经离道的妄徒就不寒而栗。
有小道传言,鉴于学风歪斜,院领导要重拳整治。
这绝对是噩耗!刘星和小严、表哥赶紧商量办法。该联手作弊就得联手作弊,该办病假还得办病假。十来天时间,每个人有九门功课要考。股票认购券的事一搅和,人人都放飞自我,个个一穷二白的学习基础。这点时间,最多可以自学六门,剩下的作弊、装病处理。主科有四门,作弊是绝对不可能,就放弃一门办缓考。剩下的五门考查课,监考尺度会松一些,每人专攻两三门,到时作弊互助。就算有那么一两门失灵,还可以去找老师说说情,攻一下关,办法总是有的。实在混不过去就去补考,办两次缓考就是自寻死路,最主要的是考查课学分低,不太可能因此而留级、退学。
学院里实行的是学分考核制度。每门主科是两个学分,考查课每门一个学分,选修课每门0.5个学分。期末考试有四个学分通不过,不用补考直接留级。有六个学分不过,也不用补考直接开除。补考通不过叫挂科,积年挂科累计到四个学分,一样留级。积年挂科累计六个学分,开除处理。
在学院医务室开病假条,已经没有一星半点的可能性。表哥以身试刀用过一次,再来一次就纯属找死。好在董哥有办法,学院不行就到市医院去开。
考试没有大的意外,主科的监考异常严格,大家只能自求多福。刘星、表哥三门主科都通过了,剩下一门办了缓考。小严比较不给力,掉了一门主科要补考,外带一门主科缓考。考查课的过程很精彩,刘星和小严交替掩护,四门考查课蒙混过关,最后一门是空间机构学,全英文教材太扯淡,实在没心思学习,隆重登上补考名单。表哥一路惊险,考查课过了三门,掉了两门。
这仨混世魔王赢得了喘息的机会。三个人的成果加一起,三门主科缓考,一门主课补考,四门考查课补考,一共八门!小严和表哥都在留级和退学的边缘徘徊。
老教授在班干部的带领下,曾经到医院去看望这哥俩的‘病情’。  刘星一聊到这些插曲,小严肆意的狂笑即刻就在宿舍回荡。能让他们抓个现行?那不白活了!
小聪明就是小聪明,迟早得报应。
假期是不能回家了,都大三了,每人背了几门补考缓考,谁敢回家找抽?
董哥语重心长地教诲三位混世,“好好补考吧,别学咱,大一毕业,有家不敢回。”对啊,谁愿意拿不到毕业证就滚蛋?表哥阴阳怪气地调侃:“一起啃书本吧,不就那么两三门功课,我包啤酒。”刘星一愣,“大富豪,你当哥们是李白还是成龙?咱学的是工科,要写醉诗、练醉拳?一边凉快去。滚蛋!”说完,刘星哈哈自乐。
“咋的啦?谁让哥们发了财。咱什么都缺,就不缺钱。哈哈哈!差不多了,去看电视,今天奥运会有游泳决赛,看看杨文意、庄泳她们怎么样,吹得太厉害了。”表哥一阵乱侃,拉了几个兄弟嘻嘻哈哈地去看巴萨罗那奥运。
这奥运圣火经久不息。真是个大好的局面,国人一扫汉城奥运的阴晦,每天都披金戴银的,游泳、射击、体操、举重、乒乓球几面出击,就连女子柔道也惊喜连连。古人讲得对及,国运昌,文体盛。表哥是把往后的大学生活费都搞够了,可刘星和小林咋就不走运?他哥俩就弄了那么三瓜俩枣,还落个几门补考、缓考,和待宰的猪羊有什么区别?
偷鸡不成还蚀把米。逮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距离补考的日子还剩个十天,对付三两们功课,时间绰绰有余。刘星哥仨又开始了昏天黑地的自学。这些补考、缓考的科目都难度很大。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强化自学,全新的课本,没有笔记,没有巩固练习,考试时全凭自己的理解和悟性。那个空间机构学还是英文教材,读这个东东,还得把专业英语重新学习一遍。
在酷暑中强化学习,身心俱疲。于是,哥仨决定下午不学,睡过午觉就去海里游泳消暑。
还真别说,每次在海里游泳回来,身体累是累了一些,头脑格外清醒。可一旦翻看那些书本,那熟悉的厌恶、挫折感又再次袭扰刘星的大脑。刘星有种强烈的想法:这是怎么啦?不行,要做点事情振奋自己。不能接受失败的命运!这世上就两种人,失败的和成功的。
常去游泳的地方四周红树林簇拥,极目远眺,白云深处有一座孤岛,草木苍翠,白鹭环绕,依稀几分世外桃源的景象。刘星暗思,就是她了,去征服她!
“兄弟,看到那座小岛没,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咋样?改天游过去玩玩。看起来有点远。”刘星试探一下小严、表哥。
“你们去吧,吃得太撑。老子心脏早搏,就不陪二位大虾了。你们不去就是王八。呵呵呵。”小严根本不上套,反过来刺激身边两位蠢货。
“他妈的,小严。老子要是游过去了,你就给我们摆一席。刘星,你说的啊,就明天,农历十六,中午大潮。”表哥的好胜心过于强烈,扯住小严不放。
“好。明天我就在这守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能游过去,我要监考。再说了,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子还可以嚎把丧。”小严一口吐沫吐出,很鄙夷两个弱智。
小严如此一讲,搞得刘星、表哥气急败坏,心一横,马上南山,覆水难回。
这学期,学院里参加补考的人也忒多了。刘星和表哥千万嘱咐小严,游泳去小岛这事绝对不能外传,要给那些补考的二货知道了,非得敲锣打鼓送行不可。一旦半途而废,哥俩就是学院的笑料了。所以,小严一旦违约,哥俩就不去了。小严嘻嘻笑,“讲什么讲?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中午一点,大潮如期而来。刘星和表哥在一片寂静中出发,小严戴着太阳帽,弄本王朔的痞子小说,捡个阴凉处,边看边守候。
阳光格外的明媚,天空中淡淡写上几片云彩,湛蓝湛蓝的,与蓝绿色的大海勾出一幅绝美的画面。表哥和刘星抱了一个排球,依次扔排球,轮流抱排球歇息。潮水翻滚着涌来,一些小鱼被浪潮裹挟,闻到二位的臭脚,就跟定二位大虾的脚丫亲吻。眼看美景,脚有按摩,俩家伙来了兴致,敞开嗓门,从王杰到儿歌,鬼哭狼嚎一气。
一个钟头过了,嚎叫渐渐平息。哥俩频繁抱球休息,小岛的身影依然漂浮在远处。“游了有一半了吧,估计三点多能到。”表哥没带眼镜,刘星糊弄一下,顺便给自己打打气。
又一个钟头过去了,别说嚎叫,就连换气,也时不时得给涌过来的浪潮呛上一两口。现在已经不是歇息了,是抱着球喘息,小岛依旧横亘在远处,遥不可及。刘星有些懊悔,“要不,我们回去吧?就让小严那个白痴笑算啦。”刘星提议。
“去你的,都是你这王八提出来的。有力气游回去,还不如死扛到底。”表哥恼怒了,刘星默然。
时间开始凝固了,每一次划水都格外沉重,呼吸的频率彻底乱套,肚子里不知道咽下多少苦涩的咸水。哥俩再也不敢看手表,讲话的气力也省下来,再也没有丝毫的气力花在没意义的地方。刘星根本不敢看表哥的眼睛,这哥们估计在肚里把他操了百十遍。
暴晒过的皮肤从发红伊始,继而发黑、开裂。手臂如此,面孔如此,耳朵、鼻梁尤其遭罪,包含盐分的海水浸在开始裂开的皮肤上,如同给伤口撒盐。刘星和表哥不再使用大幅度的自由泳,换成幅度最小、最节省体力的蛙泳。现在,哥俩就是苟延残存,每蹬二十次腿,就抢着抱球喘息。
天色开始昏暗。退潮了,潮水一带,游泳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孤岛已经清晰可见,归巢的白鹭嘎嘎环绕叫唤。刘星看了下手表,下午五点半了!天哪,居然还活着!
“加油!就二十分钟的路了。”刘星给表哥打气。
“滚蛋!”表哥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回,刘星可没有蒙表哥。孤岛近在咫尺,刘星把眼镜摘下挂在脖子上。他不想看清楚,在朦朦胧胧中拼出最后一丝力。剩下一百来米,孤岛在眼前,刘星的身子却被一股退潮的暗流扯到一边,路线越来越歪,刘星喉咙里发出一阵闷叫,一咬牙,改成自由泳死命向前冲。八十、五十、二十,一顿疯狂的划水,一阵闷叫,刘星终于爬到了孤岛的滩涂上。
剧烈的喘息过后,刘星踉踉跄跄勉力站起,戴好眼镜,焦急地寻找表哥。这哥们双手抱着排球,就剩下脚蹬的力气,身子被退潮、暗流一扯,歪歪斜斜的,眼看要被冲跑。刘星急了,冲表哥嘶哑喊叫:“有暗潮,别抱排球,扔掉!”表哥猛然苏醒了,双手一松,排球瞬间就向外飘走。表哥喉咙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手臂乱划,拼死一搏。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刘星根本站不稳,跪在滩涂上死盯表哥,感觉这是人生的末日,漫长无比。表哥一米两米地缓慢前进,每一米都艰难无比。终于,靠近了滩涂,刘星吐出一口气,也不知哪来的力,冲进海里,一把拖住累昏头的表哥,连拖带抱的弄到小岛岸边。
表哥抬头看着刘星,一脸木讷,刘星承受不了这个强烈地质疑,手一松,两人瘫软在岸边。过了良久,表哥独自爬起身,冲着大陆一阵咆哮,一遍又一遍。刘星心灵被震撼到了,也艰难爬起,跟着一通咆哮,这是野性的呐喊。
绚丽的晚霞高悬层叠,几丝暗淡的阳光无力地挤了出来。哥俩并排躺在岸边的泥沙里,呆呆看着夕阳西下。良久,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而且欢悦。
刘星和表哥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急急爬起身。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本地渔女,黑红的面孔,低塌的鼻梁。“我们是工学院的,游过来玩,差点见阎王。”表哥木然地回答。
女孩发出一阵惊呼,急急跑开。两人一阵纳闷,继续躺下。
没多久,女孩拉着一个戴斗笠的中年男人匆匆跑来。这是一对养虾的父女,中年人不善言语,女孩从身边的袋子里掏出面包和纯净水。哥俩脱水很久了,也忘了说个谢谢,狼狈地一顿猪刨牛饮。中年人面含微笑,抄着不熟练的普通话告诉他们,这么多年啦,就看到他们俩游了过来。五年前曾经有人试过,五个全死了,也是工学院的学生。这语气带着责备,分明也包含着赞许。
一股自豪从心底油然升起。这一刻,萦绕心头多时的失意和挫折,悄然和刘星告别。
父女俩很热情,把他俩带到一条渔船上,启动发动机,不到半个钟就来到大陆。女孩指着退潮后露出水面的渔网,“你们真莽撞,看到了吧?幸好你们游了过来,要不然就麻烦了,暗潮随时都能把人冲到这些网上。”表哥和刘星对视了一下,暗自庆幸。
沿着海堤走了一个多小时,哥俩来到放衣物的地方,那个缺心眼的小严居然枕着衣物在酣然大睡。表哥一点不客气地踢了两脚,“起来啦,老子们差点挂掉,赶快请我们喝酒。”
小严在酒席上不停地问东问西,哥俩兴致很高,摇头晃脑地胡吹一气。喝完酒,都觉得精神格外清醒。表哥扯了扯刘星和小严,“就着这股劲,继续读书吧。”小严嗤之以鼻,“神经!爷就不陪二位啦,睡觉去啰。”
学习异常地顺利,那些让人焦灼的课本突然变得简单明了,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不过如此。
补考如期来临。系领导关照过监考人员,特别照顾这哥仨。刘星和表哥心里有底,若无其事地接受了非人的待遇,顺利通过了补考。小严的补习纯属敷衍了事,似懂非懂的地方很多。监考老师总是靠在身边,这种如蛆附骨、背若芒刺的感觉搅得他心神不宁,三门考试都不理想,两门主课全部挂科!
有一点,这哥仨根本不知道:大三不允许留级,只能接受开除的命运。系里的庄秘书郑重地通知了小严。小严厄运临头,惊恐万分地通知老家的父亲。他爸是潮安县的教育局干部,在这紧要关头,发动所有的关系和学院积极沟通。很快,他爸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学院也法外开恩:降级处理,转为专科生。
小严父亲很是羞愧,对这个儿子异常愤怒。事情前后张罗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了结果。他临别前,把整天和小严鬼混一气的刘星、表哥叫了过来,一起喝了一顿离别酒,酒桌上有些失态,滑倒在地磕破了脑袋。
下一学期寒假过没多久,一份加急电报把小严催回老家潮安,老人身患癌症,没见上最后一面就溘然离世。又过了半年,刘星如期毕业跑去做黑户。小严拿到了一份专科毕业证书,一份带血的文凭。入夜,小严独自一人在宿舍醉酒,彻夜痛哭。
校园的现实毒打了哥仨一顿。刘星和表哥彻底冷了下来,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大学里的狗血就讲这些,再多就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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