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次前往山海界的入口，秦橼选的是一片湖，这片湖连接的是西山中的泰器山。泰器山多水泽，因此秦家人将这片湖水选做了连接点。
从人界过来，落脚点正好在观水边上。秦橼将林淮抱上玃如的背，自己骑着另一只大一号的玃如在前边引路。
“沿着这条河一直往西走，就是槐江山，再往西南就是昆仑丘。我们得先去拜访昆仑丘的主人，向他打个招呼后再去章莪山寻毕方。”秦橼说道。
林淮落后秦橼一步：“听说昆仑丘上住着神明，师姐，这是真的吗？”
“是的。”秦橼点头，“相传昆仑山是天帝在人间的居所，神明陆吾是这里的司者。”司者，是类似于公司主管的存在。
“天帝是不是真的存在，没人清楚，但是昆仑山中的陆吾是确实存在的，他也确实是位神明，是昆仑的神。”
“那为何当初不把传送点设在昆仑？”林淮问。
秦橼：“传送点是能随便设的吗？这里说到底是山海兽的地盘，我们整个秦家人对于山海界来说不过是贵客，客来都是随主便的。昆仑山是神陨之地，在这里摆阵设传送点，是对神不敬。还有不周山，那是整个山海界的天柱，也是不能设点的。”
神明也是分先天神明和后天神明的，像是先代九尾狐神，那位历经劫难成神的，属后天神明。而像是陆吾神还有春神句芒这种，应运而生的，则属先天神明。后天神明陨落后化为天地灵气，先天神明却不是如此，他们身负着山川河流的气运，是不会轻易湮没陨落的。气运将尽时，先天神明有感而孕，气运将会在此时传给下一代神明，上一代神明陨落，应运而生的新任神明会传承上代神明的记忆修为甚至是形貌，只是会年轻许多。然后等此任神明气运将尽，则又会有感而孕，诞生出新的神明。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青丘可以设置传送点，那是因为青丘只是一座山，但是昆仑丘相当于是陆吾神的本体，陆吾相当于山神。你能在一座山上打洞，但你能在别人身上打洞吗？”秦橼问。
林淮摇头。
秦橼：“那不就是了。走吧，走得快的话，傍晚就能到昆仑丘，到时候你们都注意礼仪。虽然陆吾神性格随和，但也不能忘了尊敬。”
一人二兽点头，连两只玃如也跟着点了点头。
秦橼见状给身下这只顺了顺毛：“真是乖！”
齐木晟爬到玃如的角上，将玃如头上的四只角当作树枝一样爬来爬去。可惜玃如生性温顺，又有点胆小，只能委屈地哼哼唧唧，也不敢甩头将齐木晟甩下来。苏小满有样学样，往林淮骑的那只玃如头上跳去，林淮怕它摔了，还伸手捞了它一把。
众人一路走一路聊，及至傍晚，众人终于抵达昆仑丘。
林淮一眼望去，整座山尽收眼底，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高大，也没有说中描写的那般美轮美奂。入眼处，无草无木，水泽干涸，一边荒芜死寂。林淮心中有疑，却还是记住了秦橼的话没有贸然开口询问，低眉顺眼的跟在秦橼身后，齐木晟和苏小满也谨慎地保持了安静。
秦橼将玃如停在山脚，下地后郑重地冲着山拜了拜：“昆仑丘神陆吾，晚辈秦家后人秦橼携师弟林淮等众人，有礼了。”
林淮紧跟着秦橼下来，在秦橼身后跟着拜下。两只玃如匍匐在地，头低低的垂下。
苏小满虽然年幼，却自传承中就知道这里住着的是谁，它从玃如角上跳下，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属于狐族的大礼。齐木晟不知道他该像个人一样行礼还是像个朏朏一样，不过他也不知道朏朏是怎么行礼的，最后看了看苏小满的动作，也跟着做了，倒也学得像模像样。
就在众人低头等待的时候，只听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清脆的啼鸣，紧接着一片荒芜的山里传来一阵又一阵花草树木摇曳的飒飒声。风擦过，林淮忍不住抬头，只见一只玲珑娇小的鸟儿自头上迅速飞过，隐入林中。
“走吧。”秦橼直起身，牵着玃如往前走去，“已经向此地主人打过招呼了，先去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林淮跟上去，只见不知何时起，原本一片荒芜的昆仑丘此时树木青葱，莺啼燕语，眼前的山在此时突然变得巍峨而挺拔，几欲遮天蔽日，而刚才所见的那座低矮的山峰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师姐，刚刚那个……是障眼法？”林淮不太确定地问。
秦橼：“不错，此地主人不喜人打扰，所以设了个障眼法。刚才你看见的那只鸟叫鹑鸟，陆吾神的信使，天上地下仅此一只。相传鹑鸟曾司掌天帝百服。”
林淮瞪大了眼，一副完全想不到自己刚和司掌天帝百服的鸟擦肩而过的样子。
秦橼好笑地捏了捏他尚未脱去婴儿肥的脸颊：“那么惊讶做什么，在这山海界内，神鸟多得是，我们要去找的毕方不也是神鸟，和鹑鸟一样独一无二的存在。”
林淮捂着脸蛋儿点点头。
第二天，众人收拾好后继续出发，昆仑丘不是能随意上去的，且在昆仑丘范围内只能步行，秦橼只能带着他们绕着山脚走。好在有玃如帮他们驮着行李，一路走来倒也算轻松。
齐木晟带着苏小满一路爬树荡枝的，有时候没抓稳，恰好就会吹来一阵风，温柔地将两只托住，再有树枝缠绕过来将他们稳稳放在地上。秦橼知道这是陆吾神在护着他们，也就不再去管一路上被释放了天性的两只崽。
行至水潭边，秦橼随手摘下身边一棵树上的果实递给林淮：“尝尝。”
林淮接过看了眼，黄华赤实，猜到：“这是沙棠？”
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沙棠确实是一种能很好地帮助学习游泳的东西，因此秦橼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想着让迟迟学不会游泳的林淮试试。
秦橼点头，示意林淮吃下。林淮也清楚沙棠的效用，因此也明白了秦橼的用意，他将沙棠吃下，等了一会儿后脱下鞋袜和外套，挽起裤脚，试探着往水潭伸出一只脚。林淮只觉得水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正托着他不让他下沉，于是林淮将两只脚都放了下去，然后慢慢整个身体也泡进水潭中。
不用林淮自己浮水，他就可以凭借沙棠的效用浮在水面。林淮激动地看向秦橼，秦橼笑着冲他肯定地点头：“自己游动一下试试，放心地游，记得注意一下平衡和诀窍。”
林淮应下，在水里慢慢地划动起来。
不用时刻担心林淮溺水，秦橼只需要偶尔看一眼确保林淮不会被什么奇怪的生物抓走就行。秦橼走到另一棵树下，这棵树下的草比其它树木周围的草长得还有茂盛一些，甚至叶片还要更大些。
秦橼随手摘了一把，走到水潭边将叶子清洗干净，然后给玩累了的齐木晟和苏小满递过去，让他们吃下。
苏小满张嘴就接住，几嚼几嚼就咽了下去，吃完后还一脸兴奋地摇尾巴。齐木晟却是傲娇地偏过头，一副拒绝的样子。
“怎么了？”秦橼好奇地看着他。
齐木晟又开始抓着树枝写字：“你用那小屁孩的洗澡水来洗，洗完还要给我吃！”
秦橼：“……”她看向齐木晟特地在最后加的那个大大的感叹号，“你该庆幸你不知道师弟是不是会在里边放屁。”
齐木晟立刻用那张朏朏脸作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秦橼一阵好笑，将青草咬了一口自己吃下，又将剩下的往他嘴边递了递，边吃边说：“这是薲草，吃了可以消除疲劳，味道不错。”
齐木晟愣愣地看着秦橼，然后张嘴将剩下的吃下，只觉得胃里热腾腾的。然后他在地上写字：“秦橼啊，我是个男人，不会真把我当宠物了吧。”
秦橼腾的一下整张脸红完，蹲在那儿一时间只觉手足无措。见此，于是齐木晟仿佛心满意足了，一身轻松地走到谭边跳下水，和林淮一起游起来。
秦橼将地上的字蹭干净，背对着水潭默默地捂着心口，好不容易退热的一张脸粉嫩粉嫩的。
齐木晟在水中悄咪咪看着，眼力极好地发现秦橼的耳朵尖依旧红红的，心情极好的用尾巴拍打着水面。
“球球，你怎么这么兴奋？”一旁的林淮疑惑的问。
齐木晟摇头，余光瞥见秦橼听见林淮的话后直接溜了，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加飞扬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秦橼的窘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走走停停几天下来，齐木晟和秦橼似乎相互开启了互嘲模式。能在地上写字的时候齐木晟就疯狂写字怼秦橼，秦橼欺负他个小不便，齐木晟一边写她一边擦，还一边嘲笑齐木晟写个字歪歪扭扭，骂不赢就只会嘤嘤嘤。
齐木晟大怒，仗着身手敏捷躲过秦橼的手，抱着秦橼的头发就开始一顿狂薅。几次下来最终都以秦橼失败告饶，齐木晟揪着秦橼的头发大获全胜告终。
长期相处下来，林淮性子也活泼了不少，秦橼和齐木晟吵架的时候，他就抱着苏小满在一旁围观，偶尔给两人加个油，苏小满也跟着起哄吱吱叫。行程倒是不觉间就不再枯燥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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