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黑土葬天

　　
<p>战帝走向天穹深处，似有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住了子歌的视线。</p>
<p>他只看到，那一道道锁链开始断裂，白色的天穹也逐渐变红，那是由战帝的鲜血染成。怒吼声隐约传遍极武大陆，在地上的人们透过云层，看到一个战天斗地的剪影。</p>
<p>他在不屈地和某个无上的存在战斗，血洒长空，九死不悔。</p>
<p>虚空里面的九层战塔剧烈地晃动，身处其中的子歌，感受到战塔传出的强烈战意，它要追随它的主人，与天一战。这时，一道光晕笼罩住子歌，将他从塔中转移出来，战塔旁边，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p>
<p>战塔对着男人人性化地点点头，旋即冲向天穹深处。</p>
<p>如果有十年前去过帝冢的人在这儿，就会认出，这个男人，竟是十年前用一根木棍把帝冢敲回去的“粽子大帝”！</p>
<p>“战帝是个爷们，你说是吧，臭小子？”男人自来熟地搂着子歌的肩头，双眼一直望着那个战斗的影子，唏嘘道。</p>
<p>很奇怪，子歌并不反感男人自来熟的行为，反而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但他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于是抬头问男人：“你是谁？”</p>
<p>“哇！不是吧！臭小子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男人做出夸张的表情，“难道你老爹没有告诉你，你还有个叔叔吗？”</p>
<p>“叔叔？”子歌一脸吃惊，旋即绞尽脑汁，终于在脑海的一个角落找到了符合这个男人身份的记忆。</p>
<p>——“你还有个叔叔，他叫墨永良，不过，很久之前，他就消失了。这么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p>
<p>那时子歌四岁，过年时候，墨永繁多喝了几杯，呵着酒气和子歌说的话。</p>
<p>“你是墨永良？”子歌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男人身上散发出和战帝一样的帝威。</p>
<p>“没大没小！”男人给了子歌一个爆栗，“叫四叔！”</p>
<p>很明显，男人默认了自己的身份。</p>
<p>子歌忽然推开墨永良，冷漠道：“你是我四叔，你不配姓墨！既然你已经是大帝，在我爹和我娘、我二叔三叔还有所有墨家人被那个应天残杀的时候，你在哪儿？”</p>
<p>墨永良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子歌怒吼着打断：“你不要和我说什么棋局棋子！也不要说你不知道！你明明有保护墨家的实力，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姓墨！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大帝！”</p>
<p>墨永良忽然沉默了，子歌猜的很对，他的确知道墨家发生的一切事情，当时，他就隐藏在虚空里面。</p>
<p>墨永良不是没有感情，他也好几次想要出手，却被另一个人制止，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p>
<p>明明有能力保护家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墨永良承受的痛苦和内心的煎熬，一点儿都不比子歌少，甚至在那之后，他一直活在自责和悔恨当中。</p>
<p>但他没有和子歌说这些，他只说了句：“等你以后你长大，就会懂了。”</p>
<p>所谓的大人，总是认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孩子确实什么都不懂。但子歌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懂得，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使命。</p>
<p>虽然他的情感让他无法原谅墨永良，但在理智上，他早已认可了这个四叔。</p>
<p>子歌仰着头，不让溢出眼眶的泪水落下。他的心里还有一丝欢喜，那是见到家人的欢喜，原来，墨家除了他，还有他的四叔活在这个世上。</p>
<p>“如果爹娘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吧。”子歌低声道。</p>
<p>墨永良双眼一亮，知道子歌是原谅自己了，顿时咧开嘴笑道：“如果大哥知道我还活着，他肯定会先揍我一顿，然后就是二哥三哥混合双打。”</p>
<p>“你来这里做什么？”子歌虽然原谅了墨永良，却也无法一时就改口叫他四叔。</p>
<p>“还记得烨煜和你说的预言吗？”说到正事，墨永良收其嬉皮笑脸，严肃道，“黑土葬天，九歌逆武；十彩光雨，盛世重临。”</p>
<p>再一次从别人口中，还是自己亲叔叔口中听到这个预言，子歌依旧被震惊到了，凝重地点了点头。</p>
<p>“那你还记得，你渊师傅和你说的那个传说吗？”墨永良再问。</p>
<p>“是凡脉者夺取武道之源的那个传说？”子歌瞬即反应过来。</p>
<p>墨永良点点头，道：“那个传说，不仅仅是凡脉者夺取武道之源那么简单，那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另一个传说罢了。”</p>
<p>“在比凡脉者夺取武道之源还要久远的时空，那时候，人人皆武者。那时候，天道在强者面前，只不过是随手可灭的蝼蚁。”</p>
<p>“天下无人把天道放在眼中，人们把顺应天道而行的人视作懦夫，只有逆天而行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武者逆天，被称为【逆武者】。”</p>
<p>“那是个强者辈出的时代，莫说武圣，就连武神，都时常出没于人世。天道只能龟缩在强者的脚下，但在那个时候，天道还没有诞生属于自己的意志。”</p>
<p>“某一天，天道终于诞生了灵智，它开始渴望统治一切。它是天道，它不允许有人在它之上。但它很聪明，知道灵智初生的它不是那些强者的对手。”</p>
<p>“于是，它开始积蓄力量，将自那以后出生的天骄暗中变成它的傀儡。在那个时代，没有所谓的纪元破灭，那是一个亘古永恒的时代。没人知道天道究竟谋划了多久，因为它从来没有表现出异常，强者们也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得安逸，从来没有怀疑过天道会诞生自己的意志。”</p>
<p>“就在某一天，当强者们发现天道已经不再是那个公平的天道的时候，他们却已经无力反抗了。因为他们的敌人，是和他们同样强大的武者，而且数量更加庞大，哪怕是用人命去堆，他们也对抗不了早已被天道控制的人。”</p>
<p>“最终，在和天道的战争中，他们失败了。为了彻底斩草除根，天道丧心病狂，发动了灭世，强者陨落，无人能够阻止天道。那个亘古永恒的时代，终究还是毁灭了。”</p>
<p>“新生的人类，在天道有意的控制下，开始变得顺从。可是，生命可以摧毁，武道却永远不会灭亡。于是，天道告诉新纪元的人类，天道生武道，所以他们如果违逆天道，武道也将不复存在。”</p>
<p>“天道还告诉他们，武者顺天而行，方可获得力量，获得永恒的生命。新生的人类在天道灌输的思想下，屈从于天道，从此顺天而行。”</p>
<p>“可是，天道仍然害怕。它害怕终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它的秘密，从而重新走上逆武者的道路，甚至重新凌驾于它之上。天道为了不重蹈覆辙，便封天锁地，抑制武者的成长。即使如此，人类依然凭借着无可比拟的学习能力和智慧，不断有人攀登巅峰，成就武神。”</p>
<p>“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天道实在是太胆小了，于是，它再一次灭世，将所有生灵再度毁灭，将一切归于原点。”</p>
<p>“两次灭世，天道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让它永远高高在上的办法。它划分时间，控制天地元气，从无到有，从有到盛，由盛转衰，衰极而亡，一个纪元的四个时代，就这样出现了。”</p>
<p>“而那个可以让它高枕无忧的办法，就是让一个纪元破灭，开启新的纪元。这也就是你所看到的，如今的极武大陆，曾经的九大纪元破灭的**。”</p>
<p>平淡的话语，勾勒出历史的**。</p>
<p>墨永良说完，深深地看着子歌，两人久久不语。</p>
<p>许久——</p>
<p>“可是，既然天道连续两次灭世，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p>
<p>“废墟之下，埋藏着历史的**。希望的种子，永远都不会彻底死去。”</p>
<p>“那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只是打破天地枷锁吗？”</p>
<p>“在那个已经破灭的亘古永恒的时代，天地之间，漂浮的不是天地元气，而是天地灵气。打破天地枷锁，只是令天地灵气重现世间，但即使如此，无非是让天道再来一次灭世，对它来说，灭世一百次和灭世一次，没有什么差别。”</p>
<p>“我们的目的，是要重现那个亘古永恒的时代，从此之后，每个人的命运不再掌握在天道手中，而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顺应天意，或是逆天而行，都是每个人自由的选择。”</p>
<p>“所以，你们的目的，其实是……杀了天道？”</p>
<p>“不……你错了，天道和武道一样，是永远不会消亡的。天道维持着天地之间的运转，就算杀了这个天道，还会有另一个天道出现。”</p>
<p>“那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p>
<p>墨永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搂着子歌，哈哈大笑起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偷偷告诉你，那个自认为高高在上的天道，也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p>
<p>“来，臭小子，老叔问你一个问题。”墨永良松开子歌，笑得没心没肺，“上黑下土，是什么字？”</p>
<p>子歌愣了愣，旋即下意识地回答：“墨。”</p>
<p>“不错啊，臭小子！肯定是我三哥那个酸书生总逼着你看书吧！”</p>
<p>子歌嘴角抽搐，一头黑线，稍微认个字的人都知道吧……等等……子歌忽然瞳孔收缩。</p>
<p>“臭小子，以后墨家就靠你了！我得去找你爹他们了！”墨永良拍了拍子歌的头，露出两排牙齿。</p>
<p>子歌想要抓住他的手，身边的男人却已经冲向了天穹深处。</p>
<p>上黑下土，为“墨”。</p>
<p>黑土葬天，指的便是葬天之事，非墨家人的血不可成。</p>
<p>那个男人，他突然出现，告诉子歌：“臭小子，没大没小，叫四叔。”</p>
<p>又突然离开，留下最后一句话：“我去找你爹了”。</p>
<p>他一直笑得没心没肺，但即使离开，那道保护着子歌的光晕，一直没有消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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