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诸缘
子虚的外伤已被治好大半，但面色泛着不自然的青色，至今还未醒来过，这都是因为蛊毒的关系，好在他体内的蛊毒已被施法压制住了，不会致命，但蛊毒在他身体里存留越久，身体受到的伤害便会越大，恢复起来会越艰难。
阿念想尽快给他解蛊，便毫不隐瞒地将子虚是因她而中了蛊毒的事告诉了玉夫人，并且请求玉夫人同意她尽早准备。
玉夫人理解地点头同意，并问，“需要些什么？”
阿念寻思片刻，“需要一些草药，最好还能有个捣药的药钵和一支毛笔。”
“需要些什么草药？”
阿念皱眉道，“原本我家里都有，但那场火全都烧没了。”想起被烧掉的家，阿念略有悲伤，但很快便揭过了，继续说到，“好在这些药草在我们山佑国不算稀有，这个季节也很容易找到。我可以再去采！”
“你把药单给我，我去找来！”
“可是……”阿念有些不敢也不好意思劳烦玉夫人。
“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伤！”玉夫人冷言冷语道，“凭你现在去山佑国，恐怕有去无回。”
玉夫人说的有理，阿念无法反驳。
接着，阿念口述了所需药草名目给玉夫人，玉夫人不知晓的药材阿念一一作了描述，玉夫人写成一张单子，给阿念再确认后便立刻带着离开了。
玉夫人离开不过片刻，有人缓步进屋，阿念抬眼望去，乍惊，“真人，您回来了？”
来人白衣白发，清俊不凡，白发齐整束起，衣着一丝不乱，周身气韵祥和，真真宛若天上人。而以阿念的双眼看，他确实非仙既神，与那灰衣人有相似的气息。但他自言是玉华山门下，道号虚怀，阿念便称呼他虚怀真人。
虚怀微微颔首，淡笑如清风拂莲开，观之可亲，却又直觉不可亵渎。
阿念本想起身，但被虚怀出言劝阻了，便继续躺着。
“我祖母她……”阿念欲言又止，有些不敢问。
虚怀知她所想，回道，“此番在鬼界她襄助鬼差办事有功，可抵消她滞留人间的部分罪过，加上一点别的原因，她前罪已消，不会受苦，你大可放心。”
阿念视线登时一片模糊，分不清是因喜而泣还是为悲而伤。
“她托我转告，让你不必挂怀她。”
阿念点头，眼泪一时落得更凶了。
虚怀并未出言劝慰，静静地等到阿念哭完，再无声地递上了一张白手绢。
阿念接过手绢擦了泪，眼眶虽然还红红的，但那块关于亲人的大石已沉入了深渊，心湖归复平静。
“谢谢真人！”阿念望了他一眼道。
虚怀摇头，“你祖母嘱托我照顾你，我有负她所托！”
“阿念如今安然无事，全仗真人和玉夫人照拂。”
虚怀轻声絮语道，“此次瑶华很是愧疚——她责任心很强，承诺过护你周全，便将你视为她的责任，此番你遭受重创，她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也觉有负于我！”
阿念不由得心生愧疚道，“是阿念不好！”
虚怀再次轻摇头，又道，“瑶华性情略有偏执，我估摸这一阵她对你或许会有些严苛，还望姑娘多担待。”
“不会，阿念明白玉夫人所为都是为了我好！”
“你能理解她便好！她虽待你不算亲和，但对你并无恶意！”
“阿念都明白。”
阿念明白虚怀说这些话都是为了玉夫人，心下暗生了几许羡慕！
虚怀与玉夫人都有着世间罕见的美貌，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水火相异，仿佛两人天生便该是对立，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虚怀是仙神之体，而玉夫人是妖邪，但他们却是一对夫妻，而且是彼此十分珍惜对方的恩爱夫妻。
过了片刻，虚怀忽问，“这位小道长……他叫什么？”
阿念回答道，“他自称是蓬莱弟子，道号子虚，子虚乌有的子虚！”
虚怀微微颔首，并不奇怪子虚的名字，却道，“他有些像我一位故人，玉华、蓬莱两派也素有交情，我便当他是我的故友吧！”
“他一定会很高兴！”阿念觉得子虚确实会很高兴，他对谁都能热情亲近，何况虚怀是个让人很愿意亲近喜欢的人。
“认识他我也很高兴。”虚怀微笑道。
虚怀不多话，两边不多时便相对沉默了……
不知何时亦不知何地，一片白茫茫四方不见，万籁俱静，无一点声息，世界仿佛未生，又仿佛已死去……
恍惚不知时已几许，眼前渐蒙上了一层阴霾，而后越来越暗，最后归于一片漆黑……
他陡然一惊，醒了过来，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耳边终于不是悄无声息，有咚咚咚——规律的声响传来……
“怎么天这么黑？”他问。
守在房门口的阿念手上动作稍停，朝着他望过来——
“不是天黑，是你瞎了。”
屋外还是黄昏，离他不远处又点着好几盏灯，所以他看不见确实是眼睛坏了。
痛苦只有很短的瞬间，之后子虚竟很顺利地接受了。
阿念赞叹他好心态的同时更恼他不把自己当回事，冷冰冰道，“你恐怕永远都看不见了！”
子虚微怔了下，接着也没沮丧，认真寻思了片刻后道，“那劳烦阿念姑娘帮我准备根棍子吧！”
阿念再次感叹他心态好并盯着他再道，“不需要，我会当你的眼睛，照顾你一辈子。”
子虚吓得傻愣了好一阵，紧接着连连否定，“不……不用，真的不用……”
“你是因我而瞎，我照顾你是应该的！”阿念一本正经道。
“可是……”
“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阿念打断他道。
“阿念姑娘当然不是！”
子虚辩驳不过，更着急了，几次想起身，但身上无力，怎么也不能起来。
阿念见状心软了，便坦白道，“你的眼睛能好，我是吓你的！”
子虚又傻愣了一下。
“你眼睛看不见是蛊毒的关系，解了蛊就会好。”阿念再补充道。
“哦。”子虚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一身汗意……
阿念见他放松自己也感到欣慰，可看着他如蒙大赦的模样也有些莫名的失落，但很快她便拂去了这些杂念，埋头一手扶着石臼一手不停咚咚地捣着药……
其实阿念说的话并不为真，子虚的蛊毒已解，眼睛是暂时看不见，过两日就会恢复。她现在弄的药不是为了给他解蛊毒，而是另有大用。
“阿念姑娘，你没事吧？”子虚回想起了当时，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着急地往阿念的方向巴望着。
阿念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所指，回道，“我没事，后来有高人搭救了我们！”她抬头望向他道，“我们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什么！”
“你没事就好！”
阿念浅浅地笑着，低头继续忙……
子虚终于安下心，耳边听着规律有序的捣药声，渐渐又困了，眼皮时不时相亲，在他将要放弃抵抗之时，捣药声突然停了，他没来由陡然一个激灵竟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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