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必

　　
时限以内，外力不可破的阵法结界，应该是十方绝。十方绝阵法法力极强，但只能对外人外物用，而且需要极高的修为和天分才能施展，他所知以阿念的修为显然是不够的，她要做到恐怕只有燃命祭阵一途。燃命燃的并不是作为人的寿命，而是灵魂的寿命，若不慎或过当，施法者可能当时便灰飞烟灭。
子虚想完，忽然一阵后怕，汗水顷刻湿透了他轻薄如夏装的衣衫，很快他又转而庆幸，庆幸她还活着。
为了她还活着这件事，他笑了，笑得潸然泪下……
萍水相逢，何必如此？这话该是他问她才对不是吗？
阿念睡醒睁眼，一眼看见子虚雕塑似地坐在床当头，双眼直直盯着她，那目光让她头一次有些怕了他。
“阿念姑娘——”子虚微沉地开了口。
“嗯。”阿念觉得他那双眼盯得她凉飕飕的，不由得裹紧了被子。
子虚伸手帮她压紧被子，并问，“昨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冒来了个人，纵虎咬伤了我，之后我也不知道了。”阿念说的是实话，她的记忆就到被白虎咬伤晕过去为止。
“那人什么模样。”
“白斗篷、灰衣服，帽子遮住了脸，我没看见。”
“他法力很高强？”
阿念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应该已经成仙化神了。”
子虚神情晦暗了一下，接着道，“于是你用了十方绝阵法来护我？”
阿念又点了点头，“我还是第一次用。”
“那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啊！”子虚没忍住泄露了气愤，“你以为你有多高的修为？”
阿念丝毫没注意到，“我修为不高又如何？我还是成功了！”
瞧着阿念还颇得意的样子，子虚脸色阴沉了大半，“你知道你这样有什么后果吗？”
“当然知道！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魂灭形销，不过我还好好活着啊！”
子虚终于没忍住冲向床铺，将阿念从被子里拉了出来，结果瞧见阿念衣衫不整，登时被灌了冰水般浇灭了怒火，接着急急松开手并匆忙后退再背过身去。
阿念惊吓还不及，就被他的一惊一乍的举动逗笑了，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又实在有趣。
昨夜牢房被毁后，阿念身上就只有单薄底衣，后来被白虎咬伤时底衣从肩部被撕坏了一大块，内里小衣也掉了一边，衣襟大开，里面瘦骨嶙峋的身体几乎能从上方完全看尽。
阿念一直笑得弯下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妥，也明白过来了子虚惊吓反应的缘由。
阿念不慌不忙地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并感慨道，“子虚道长还真是道心不稳！我这身子平平板板瘦瘦小小的，完全没发育，一点不像个女人，你还那么惊慌！要是撞见那种白嫩嫩、软绵绵……”
子虚单手掐了个法诀，反手一挥，一道金光飞向阿念的嘴——
阿念惊吓地捂住嘴瞪眼问他，“你干什么？”
“只是个小法术。”
“什么法术？”
“你不必知道！”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我去给你找身衣服！”子虚没搭理她，说完便离开了。
看起来真像恼羞成怒，然后又落荒而逃了！阿念心下不禁疑惑，他是这样的人吗？
恼羞成怒并没有，落荒而逃倒是有几分。从屋里出来，子虚站了一阵才抛去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不久，子虚拿了一身干净衣服回来，放在床头枕边。
阿念瞪着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发现他这会儿已是平静如常。
“胡公子说有事要向阿念姑娘求教，正在外面等着。”子虚说完便转身要走……
“你等等！”阿念叫住了他。
“阿念姑娘还有事？”子虚背对着床，没有转身回头。
阿念裹着被子坐起来，微恼嘟囔道“你转过来，我遮着呢！”
子虚转过身来，见阿念确实如言包裹得严严实实，像只圆滚滚的蚕。
阿念从被子里钻出一只手，招了招，并小声道，“你过来！”
子虚疑惑地走近。
阿念再招了招手，要他靠得更近些。
子虚在床边立成树桩，再道，“够近了，阿念姑娘有话就直说吧！”
阿念往外倾身靠近他，子虚一只脚已往后退——
“你敢退，我立刻钻出来！”阿念喝到。
子虚僵着不敢动了。
阿念深吸一口气，按下怒火，声音压得极低道，“你要小心些，离那只狐狸远一点！”
“狐狸？”
“胡玉是狐妖，子虚道长你竟然至今还未察觉？”
子虚摇头，不无惭愧道，“我只察觉了阿念姑娘你那夜捡到的小姑娘是妖，胡公子我确实没发现。”
阿念摇头感慨道，“修仙之祖蓬莱派的弟子竟就这样，实在让人……”阿念故意拖长尾音却没说下去。
子虚颇为汗颜。
阿念也没多奚落嘲弄他，让他先离开了，待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就见胡玉一袭红衣含笑站在门口，艳丽夺目得几乎晃了人眼，而旁边的子虚和守卫因为他完全失了色。
“阿念姑娘午安！”胡玉一副客气有礼的模样
阿念见状不由得皱眉——狐妖突然转变态度，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居心叵测。
“借一步说话！”阿念并不客气，说完就错过他往外走……
“阿念姑娘！”子虚箭步上前拉住她，“我可以一起吗？”
“要谈的是山佑国内务，不便让外人知晓。”
“哦。”子虚松开了手，又道，“你饿吗？我去准备些吃的。”
“不用，我不饿！”阿念瞧着他道，“我昨日吃了三日无忧草的花，三日之内不用吃东西。”
“好！”
“小道长还真是贤惠啊！”胡玉笑着感慨道。
子虚转而冷盯住了他，“我有几句话要先和胡公子说！”
“那……阿念姑娘先行！”胡玉一副实在不得已才如此的模样。
阿念没反对，胡玉指派了两个人带着阿念先行离开。
待阿念已经走远，子虚眉头又凝了一层冷霜，这才对胡玉道，“胡公子的术法应是在我之上，但如果我真想做点什么，也并非一定不能。”
胡玉轻笑道，“你是威胁我？”
“公子觉得是便是。”
“小道长你一个修道之人……心绪要平和啊！”胡玉一脸笑如春风，“小道长还记得你昨日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不要戾气太重！”
“我很平和！”子虚眉宇舒展，又道，“你施在我身上的法术我可以不在意，但你若对阿念姑娘下手，我不会置之不理！”
胡玉笑得微眯眼，露出几分狡黠，“你还不知道我在你身上施术是为了什么吗？那个法术当然不是针对你！”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长剑已经指着胡玉额心。
“小道长，还是你劝我那句话，戾气不要太重！小心些，刀剑无眼啊！”胡玉不退不避，仍衔着笑道，“不过现在那个术已经被解除了！我要你做的事已经做了，所以她发现了，然后就替你解除了！”
子虚微愣了一下。
“她没告诉你？”胡玉轻叹息道，“她十年不露圭角，但昨夜为你解术在我这儿算是揭了底。她对你如此情深义重……连我都觉得感动！小道长，你可得对她好些啊！”
胡玉说完，丢下愣神的子虚，径自悠悠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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