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计划（5）
“他们杀死了石克首领。”石则明停下手中的动作激动地说。
“是的。”乐扎的声音因疲累而呆滞。这三天，他总是将自己锁在罗门的世界里，思考着布鲁克的未来、红土人以及古族之间的平衡，可他最终将问题本质锁定于和平的根源上，觉得森林的可持续发展最为重要。
“谈和如同儿戏。”石露边卷起宽大的袖口，边说。
“人性的好战来源于基因，可单凭这一点却不能成为学士教导战争的理由。真正的帮助应该是相互建设民生，而不是一味地训练铁血战士。”乐扎反驳道。
“可是没有这批先锋军团，我们如何维持森林的战略秩序？”石露不解道。
“虽然我不想贬低石克哥哥的战略意图，可想想现在连生存的家园都烧了，那我们的革命还有什么意义!”他说。
“我们可以借助学士的力量，把另外两个古族的土地给赢下来。”
“然后呢，将抢来的土地用于支持红土人的魔鬼买卖，最后肯定是森林的末日！”他铁定道，“只有将红土人赶出去，我们才有未来。”
“可是...”石露说不下去了。
乐扎微微闭上眼睛，他将思绪全部引导在如何解决森林古族之间的成见问题上，可想来想去也无法找到某个突破口。
“以雅地干以及古茵族的立场而言，他们会接受我们的请和吗？”他铭心自问。
他扫过侍从们的脸，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石露的身上，今天的她穿着地出奇整洁，一套天鹅绒毛的白色礼服，配上紫蓝色的发带，活脱脱像个古堡内的公主。
她本来就是公主，他想。
“如果你真的一心想要撕毁红土人的协议，那么就要立刻想办法与另外两个古族结为同盟，然后借助他们的力量，”石露说，“至于成为同盟的必要条件，主要取决于双方是否存在共同利益、价值观等。”
“就怕他们像刺猬一样，认为又是一个狼来了的故事！”他摇摇头，苦笑道。
“其实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在这方面下苦功夫，”石露慢悠悠地来到窗前，“因为我们还生活在红土人的肩头，而且族人早已习惯他们的科技和帮助。”
“红土人确实给民众带来一段可贵的生活体验，但他们同时也扼杀了族人最后的生存机会。”他说，“他们其实就是伪装成天使的魔鬼！”
乐扎本想说服自己不要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可他经过三天的调查，发现布鲁克领地内的所有热带雨林均被破坏地体无完肤。石露严令那些探子切勿将这类消息给传播出去，只是一时间的封锁手段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亡羊补牢，在补给用完的那一天，族人们会自发地意识到生存的危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石露问。
她气得走向石质的阳台上，双手扶着台柱往下望，她的心绪更加不稳定了。往常的山风微微送拂，可偌大的腹地如倒置的无星之夜，仿佛浓黑色的墨掩盖一切生机。无边的黑墨上缠绕着一丛灰色的瘴气，犹如被遮纱布所笼罩，而阳光透过瘴气的瞬间，仿佛汇集成索冤的鬼魂，只差尖声厉叫的表态。
她在沉重之中忽然想起了石克的笑容，“只要我征服了另外两个古族的土地，我们就不需要一直生存在高山之巅。到时候布鲁克人就能在广阔的森林内部自由畅快地栖息。如果到时候你怀念起了古堡的生活，我们还可以抽空回来看看，就像度假一样。”
当她听到石克讲起度假这个词的时候总会一阵好奇，然后他解释那是从百科书上看到了字词，里面标注了自由的意思，是向往的生活的一部分，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还说要像古时候的皇帝那般，踏月山河，名遍古洲。
这一切真遥远，远到回不来，她想。
“小姐、乐扎少爷，不好了。”古兰先是单手撑在罗门墙上，然后气喘吁吁地跪倒在石板上。
“古兰稳住呼吸，慢慢讲。”乐扎从未见过古兰如此不着边际的行为，想来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心中隐隐发觉不妙。
“刚刚我去保济仓取补给的时候，现场居然发生了抢杀破坏的一幕。”古兰惊心道，“连维持秩序的守卫也加入了抢杀的队伍之中，如果不是因为混乱的人群，我甚至无法逃生。”
“该死，姐姐不是已经下令让那些探子管好自己的嘴吗？”他皱起眉头，心想暴乱来得比预想还要快。
古兰疲惫地点点头，“小姐说的话是具有一定分量，可人一旦被欲望所牵制，明面成文的规矩就形同虚设。那些守卫除了加入反动者的队伍之外，还闲言碎语地密谋着占领古堡的计划，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安排，但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来伤害小姐和您的。”
石则明手里握着剪刀，听到伤害一词，顿时连手上的针活工作也弃于一边。“我觉不允许他们伤害石露小姐。”
“乐扎少爷，我觉得有必要暂且到教堂去避避风头。”古兰请求道，“等红土学士的支援到来，我相信秩序会重新归位。”
“红土人，他们现在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他摇摇头。
“伊美，你去教堂把仅存的先锋派首领德佩请来，就说我需要他的帮助。”他命令站在角落阴影处的她，“古兰的状态不好，就由你去。如果德佩表现出不太意愿的念头，你就告诫他，为了石克首领，他必须站在我这边。”
“我马上去。你们切勿小心些，在我回来时，千万不要离开塔楼。”伊美嘱咐的同时，立马便动身。
我会的，乐扎心想，一边听着楼梯处的巨大脚步声，一边将木质抽屉内的黑色枪支取出，这支武器本来事属于石克首领的，但他现在不在了，捍卫者的角色理自然而然便由乐扎继承，
乐扎心中不禁地感到好笑，第一次用枪居然是为了平息家人们的怒火。
“自由之猎鹰保佑。”他咒道。
“发生什么事？”石露这才回到房间内。“我刚才好像听到关于族内暴乱的传闻。”
乐扎双手举着枪支，在房间内左右做起瞄准的态势，等他凉下一阵热血后才回应，“是的，没听错，保济仓那边发生了抢杀行径。还有更坏的消息，我们的守卫数量比不上作乱的民众，寄望于红土人的支援更不如等待德佩的到来。”
“德佩？”
乐扎点点头，“想要驱散恐惧，唯有通过自身信仰方能找到一丝慰藉。德佩除了是先锋派的首领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牧师长。”
“红土人说宗教是对愚蠢问题的愚蠢答案。”她说，“我相信族人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我的姐姐，红土人也宣示过他们来到森林不过是为了新人类的繁衍，你不要再去纠结红土人给你的智慧了。”他抬手将黑色枪支丢给石露，石露有些应接不暇。
“如果不会握枪，那就躲在我身后。”他转身又将另一把黑色枪支丢给石则明、伊美，“厄运世道来得比我想象的都要早。”
“伊美，目前在古堡周边活动的护卫有多少人？”他问。
“少爷，大概约有40人吧。”伊美回答。
“那真是不妙，原本守护秩序的兵团都在古族的战争折损了，”他冷静地说，“以目前暴动平民的数量来看，占领古堡对于他们而言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赶快让古堡附件正在活动的护卫们全副武装起来。”他一步步走向罗门外，打开窗户观察着外面的动向，山风在楼道中细语，宛如迎面袭击来的冰冷死气，但乐扎未加理会。
“我这就去。”石则明耸耸肩。
夕阳渐渐暗沉，即将沉入无边的海洋。
他握起枪支，对着窗外的天空打出了一枚实弹。枪响惊觉，惊得不远处的楼阁内一片鹰唳。放完一枪后，他整个人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再因为某种牵扯的压抑而感到压力。
“群鸦会死在猎鹰的爪牙下，阳光也终将再现。”他边嘀咕着，边看着夕阳沉入地平线。
夜晚在他的肃穆祷告之中悄然到来，他看见窗边的底部先是现出一阵阵火之精灵，其中还夹杂了许多齿白般的光柱。他拿着望远镜观察，看见占据山坡弯道的人数多如牛毛，轻易就察觉到他们的良好组织性、秩序性。
“姐姐，他们来了。”乐扎朝身后喊道。
久坐在石椅上的石露起身来到窗边，她扶着铁柱从乐扎手里接过望远镜，继而观察着不远处的人海。
“他们这是要起义吗？真是该死。”石露咒骂道。
乐扎耸耸肩，他卷起轻薄的袖口，打上牢牢的死扣。他转身提枪往静谧的楼梯口走去，石则明紧随在旁。他知道必须要坚守阵地，拿出衬得上首领的底气。眼看乐扎犹如壮士般一去不返，石露暗自希望所有人能平安度过此夜。
乐扎沿着螺旋状般蜿蜒的楼梯下行，烛火将附近的石壁洒成一片橙红。他得在德佩到来之前顶着暴乱人流的攻击，只要德佩的支援及时，他将能从容地实行下一步计划。他心想现在的情形虽然九死一生，但好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境地。等他完善利用民族情绪之后，那么团结的布鲁克人又会拧成一股绳。
“就该如此。”他高兴道。
橙光照射的大厅门口站满了四个护卫，乐扎迈开步子，嘶喊道，“就这么点人？”
“少爷。”护卫们听声转身，恭敬道。
在嘱咐护卫事宜中的伊美同时踩着大理石阶梯，不算大的脑袋慢慢从人肩上探出来，无奈道，“乐扎少爷，恕我估计错误，古堡内的守卫只剩下30人。”
“我知道了，你带几人先去把大门锁好、然后加固，最后将定时炸药等装置埋伏在草丛。”他扫过每个护卫的眼神，“我刚刚从塔楼上观察到的暴乱人群最起码也有近千人，我们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要等到德佩带一众牧师前来支援，暴乱便能迎刃而解。”
“少爷，我们撑得住吗？”这名叫琼恩的护卫小心翼翼地问。
“不行，人数差距太大了。”他摇摇头，说出实话。
“你们都是常年跟随石克首领的护卫，现在布鲁克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们都知道了。”他注视着琼恩，“如果你们的血液里拥有忠诚，那就相信我。”
“少爷，至死方休。”石则明率先出口，“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你和小姐。”
“至死方休。”琼恩仿佛受到了鼓舞，又或者想起年幼时宣誓骑士道的忠诚光辉。
“至死方休。”护卫们的声音犹如雷音轰滚。
“大家放心，我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他微微一笑，“我有把握安抚民众的暴力情绪。”
等他不笑时，风中的歌谣已经慢慢溜进耳朵中。一切都很安静，除了令人肃穆的歌谣声。所谓暴乱的团体反而没有一丝暴力的性质，他们只是带来苍茫的火光、鲜白的灯柱，在大门外飘然升起猎鹰的彩旗，金灿灿的自由象征浸润在五光十色的光影中。
乐扎从歌谣传唱起便一直举着枪，所有守护在内院的护卫们也效仿着他的动作。
“看样子教育让民众多多少少有了自主意识，他们开始认识到什么才是问题的本质。”他收起枪支，斜挂在腰后。短暂的歌声让他肃穆起敬，心里更是生出共鸣。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颗颗燃烧弹边从大门、石体墙壁外飞了进来。火焰触地的瞬间，火蛇在石板上燃烧，直至蔓延进翠绿的花草中央。
乐扎觉得自己即将面临一片焦灼的火海，他呼吁，“都退守到大厅之中。”
伊美、石则明跟着护卫们率先退到了大厅内，乐扎只是望了几眼大院铁门的方向，便关上大厅中央的木门，他立即吩咐伊美、石则明将中、尾石柱的火苗给掐灭，只保留靠近大门的蜡烛台的烛光用以照明。
“等他们从大厅进来时，所有人必须开火。”他命令道。
当护卫们的影子依依隐藏在阴暗的角落时，乐扎便走向无人埋伏的阴影之中。他调整呼吸，让精神集中起来。眼前最主要的就是冷静。他想暴乱分子会先触碰到了炸弹的启动，尖声厉叫地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一些领头人开始纷纷猜测他们的行迹，同时会小心古堡内的一切。最后，等他们犹豫要不要攻入大厅时，军心便涣散。
虽然如此，在他脑海里能清晰地见到所有事件的影像，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预判是否百无一漏，是都幸运女神会倾侧他的身旁，协助他走过这段黑暗的低谷。
“不，我已经走过最黑暗的人生了。”他握紧枪背，冷冷盯着摇曳在橙红烛光下的木门。
爆炸声随呼吸而起，烟雾弥漫的大厅外到处都是甩动的光柱，暴乱人流确实按照他所编剧的戏码一步步地进行，他听到痛苦的嘶喊声，族人的咒骂声，还有那个最熟悉的音色，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这些可是我的手足兄弟啊，他想。
还是别多想的好。他握紧枪支，手指隐隐作痛。爆炸声再度响起，仿佛魔鬼的福音。乐扎不怕死，但他最不想令手中染上族人的血。倘若他非要将子弹射入一个个活泼的血肉中，那就祈祷猎鹰的自由能宽赦他的行迹。
紧锁的大门渐渐发出剧烈的冲撞声，声音从外面透进来，乐扎心想再过不久这堵最后的护墙将在暴乱军的铁蹄下轰然倒塌。他忽然有些担心身旁人的安危。他不禁想到如果是石克首领面对如此凶悍的暴乱军会怎么做。
乐扎在阴影中苦笑，心想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石克会把暴乱军当做死敌一样去看待，他所信仰的真理就是暴力至上，但凡践踏秩序的人都该死。
木门再也经受不住庞大的冲击，轰然倒塌。
乐扎下意识地瞄准木门的方向，提枪的手率先按下扳机，枪弹连射的瞬间带动了周围角落的一切人员，枪火在阴影中灼灼发亮，仿佛夜晚的精灵。
率先踏入大厅门栏的暴露人员在密集的子弹弹雨中不停地摇摆，最后无力地倒下。溃散的暴动人员纷纷后撤，退出了大厅。
“放弃无谓的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暴乱军中有人高喊。
“本是同根生，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他对着大门边怒喊，边抬手换上新的弹夹。
暴乱军团无人应答，冲锋号角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没有横冲直撞的散兵，大量可用于照明的萤火棒从大门、窗户尽数抛入，大厅内瞬间明亮犹如聚光灯充斥的舞台。
乐扎暗骂一声“该死”。
当暴乱军团再次冲入的一刻，乐扎毫无犹豫地握紧手中的枪支，对着人员的集数口不停地扫射，他不知道现场牺牲了多少人，只知道透亮的眼眸红了一片，犹如猩红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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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和如同儿戏。”石露边卷起宽大的袖口，边说。
“人性的好战来源于基因，可单凭这一点却不能成为学士教导战争的理由。真正的帮助应该是相互建设民生，而不是一味地训练铁血战士。”乐扎反驳道。
“可是没有这批先锋军团，我们如何维持森林的战略秩序？”石露不解道。
“虽然我不想贬低石克哥哥的战略意图，可想想现在连生存的家园都烧了，那我们的革命还有什么意义!”他说。
“我们可以借助学士的力量，把另外两个古族的土地给赢下来。”
“然后呢，将抢来的土地用于支持红土人的魔鬼买卖，最后肯定是森林的末日！”他铁定道，“只有将红土人赶出去，我们才有未来。”
“可是...”石露说不下去了。
乐扎微微闭上眼睛，他将思绪全部引导在如何解决森林古族之间的成见问题上，可想来想去也无法找到某个突破口。
“以雅地干以及古茵族的立场而言，他们会接受我们的请和吗？”他铭心自问。
他扫过侍从们的脸，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石露的身上，今天的她穿着地出奇整洁，一套天鹅绒毛的白色礼服，配上紫蓝色的发带，活脱脱像个古堡内的公主。
她本来就是公主，他想。
“如果你真的一心想要撕毁红土人的协议，那么就要立刻想办法与另外两个古族结为同盟，然后借助他们的力量，”石露说，“至于成为同盟的必要条件，主要取决于双方是否存在共同利益、价值观等。”
“就怕他们像刺猬一样，认为又是一个狼来了的故事！”他摇摇头，苦笑道。
“其实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在这方面下苦功夫，”石露慢悠悠地来到窗前，“因为我们还生活在红土人的肩头，而且族人早已习惯他们的科技和帮助。”
“红土人确实给民众带来一段可贵的生活体验，但他们同时也扼杀了族人最后的生存机会。”他说，“他们其实就是伪装成天使的魔鬼！”
乐扎本想说服自己不要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可他经过三天的调查，发现布鲁克领地内的所有热带雨林均被破坏地体无完肤。石露严令那些探子切勿将这类消息给传播出去，只是一时间的封锁手段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亡羊补牢，在补给用完的那一天，族人们会自发地意识到生存的危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石露问。
她气得走向石质的阳台上，双手扶着台柱往下望，她的心绪更加不稳定了。往常的山风微微送拂，可偌大的腹地如倒置的无星之夜，仿佛浓黑色的墨掩盖一切生机。无边的黑墨上缠绕着一丛灰色的瘴气，犹如被遮纱布所笼罩，而阳光透过瘴气的瞬间，仿佛汇集成索冤的鬼魂，只差尖声厉叫的表态。
她在沉重之中忽然想起了石克的笑容，“只要我征服了另外两个古族的土地，我们就不需要一直生存在高山之巅。到时候布鲁克人就能在广阔的森林内部自由畅快地栖息。如果到时候你怀念起了古堡的生活，我们还可以抽空回来看看，就像度假一样。”
当她听到石克讲起度假这个词的时候总会一阵好奇，然后他解释那是从百科书上看到了字词，里面标注了自由的意思，是向往的生活的一部分，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还说要像古时候的皇帝那般，踏月山河，名遍古洲。
这一切真遥远，远到回不来，她想。
“小姐、乐扎少爷，不好了。”古兰先是单手撑在罗门墙上，然后气喘吁吁地跪倒在石板上。
“古兰稳住呼吸，慢慢讲。”乐扎从未见过古兰如此不着边际的行为，想来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心中隐隐发觉不妙。
“刚刚我去保济仓取补给的时候，现场居然发生了抢杀破坏的一幕。”古兰惊心道，“连维持秩序的守卫也加入了抢杀的队伍之中，如果不是因为混乱的人群，我甚至无法逃生。”
“该死，姐姐不是已经下令让那些探子管好自己的嘴吗？”他皱起眉头，心想暴乱来得比预想还要快。
古兰疲惫地点点头，“小姐说的话是具有一定分量，可人一旦被欲望所牵制，明面成文的规矩就形同虚设。那些守卫除了加入反动者的队伍之外，还闲言碎语地密谋着占领古堡的计划，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安排，但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来伤害小姐和您的。”
石则明手里握着剪刀，听到伤害一词，顿时连手上的针活工作也弃于一边。“我觉不允许他们伤害石露小姐。”
“乐扎少爷，我觉得有必要暂且到教堂去避避风头。”古兰请求道，“等红土学士的支援到来，我相信秩序会重新归位。”
“红土人，他们现在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他摇摇头。
“伊美，你去教堂把仅存的先锋派首领德佩请来，就说我需要他的帮助。”他命令站在角落阴影处的她，“古兰的状态不好，就由你去。如果德佩表现出不太意愿的念头，你就告诫他，为了石克首领，他必须站在我这边。”
“我马上去。你们切勿小心些，在我回来时，千万不要离开塔楼。”伊美嘱咐的同时，立马便动身。
我会的，乐扎心想，一边听着楼梯处的巨大脚步声，一边将木质抽屉内的黑色枪支取出，这支武器本来事属于石克首领的，但他现在不在了，捍卫者的角色理自然而然便由乐扎继承，
乐扎心中不禁地感到好笑，第一次用枪居然是为了平息家人们的怒火。
“自由之猎鹰保佑。”他咒道。
“发生什么事？”石露这才回到房间内。“我刚才好像听到关于族内暴乱的传闻。”
乐扎双手举着枪支，在房间内左右做起瞄准的态势，等他凉下一阵热血后才回应，“是的，没听错，保济仓那边发生了抢杀行径。还有更坏的消息，我们的守卫数量比不上作乱的民众，寄望于红土人的支援更不如等待德佩的到来。”
“德佩？”
乐扎点点头，“想要驱散恐惧，唯有通过自身信仰方能找到一丝慰藉。德佩除了是先锋派的首领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牧师长。”
“红土人说宗教是对愚蠢问题的愚蠢答案。”她说，“我相信族人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我的姐姐，红土人也宣示过他们来到森林不过是为了新人类的繁衍，你不要再去纠结红土人给你的智慧了。”他抬手将黑色枪支丢给石露，石露有些应接不暇。
“如果不会握枪，那就躲在我身后。”他转身又将另一把黑色枪支丢给石则明、伊美，“厄运世道来得比我想象的都要早。”
“伊美，目前在古堡周边活动的护卫有多少人？”他问。
“少爷，大概约有40人吧。”伊美回答。
“那真是不妙，原本守护秩序的兵团都在古族的战争折损了，”他冷静地说，“以目前暴动平民的数量来看，占领古堡对于他们而言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赶快让古堡附件正在活动的护卫们全副武装起来。”他一步步走向罗门外，打开窗户观察着外面的动向，山风在楼道中细语，宛如迎面袭击来的冰冷死气，但乐扎未加理会。
“我这就去。”石则明耸耸肩。
夕阳渐渐暗沉，即将沉入无边的海洋。
他握起枪支，对着窗外的天空打出了一枚实弹。枪响惊觉，惊得不远处的楼阁内一片鹰唳。放完一枪后，他整个人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再因为某种牵扯的压抑而感到压力。
“群鸦会死在猎鹰的爪牙下，阳光也终将再现。”他边嘀咕着，边看着夕阳沉入地平线。
夜晚在他的肃穆祷告之中悄然到来，他看见窗边的底部先是现出一阵阵火之精灵，其中还夹杂了许多齿白般的光柱。他拿着望远镜观察，看见占据山坡弯道的人数多如牛毛，轻易就察觉到他们的良好组织性、秩序性。
“姐姐，他们来了。”乐扎朝身后喊道。
久坐在石椅上的石露起身来到窗边，她扶着铁柱从乐扎手里接过望远镜，继而观察着不远处的人海。
“他们这是要起义吗？真是该死。”石露咒骂道。
乐扎耸耸肩，他卷起轻薄的袖口，打上牢牢的死扣。他转身提枪往静谧的楼梯口走去，石则明紧随在旁。他知道必须要坚守阵地，拿出衬得上首领的底气。眼看乐扎犹如壮士般一去不返，石露暗自希望所有人能平安度过此夜。
乐扎沿着螺旋状般蜿蜒的楼梯下行，烛火将附近的石壁洒成一片橙红。他得在德佩到来之前顶着暴乱人流的攻击，只要德佩的支援及时，他将能从容地实行下一步计划。他心想现在的情形虽然九死一生，但好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境地。等他完善利用民族情绪之后，那么团结的布鲁克人又会拧成一股绳。
“就该如此。”他高兴道。
橙光照射的大厅门口站满了四个护卫，乐扎迈开步子，嘶喊道，“就这么点人？”
“少爷。”护卫们听声转身，恭敬道。
在嘱咐护卫事宜中的伊美同时踩着大理石阶梯，不算大的脑袋慢慢从人肩上探出来，无奈道，“乐扎少爷，恕我估计错误，古堡内的守卫只剩下30人。”
“我知道了，你带几人先去把大门锁好、然后加固，最后将定时炸药等装置埋伏在草丛。”他扫过每个护卫的眼神，“我刚刚从塔楼上观察到的暴乱人群最起码也有近千人，我们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要等到德佩带一众牧师前来支援，暴乱便能迎刃而解。”
“少爷，我们撑得住吗？”这名叫琼恩的护卫小心翼翼地问。
“不行，人数差距太大了。”他摇摇头，说出实话。
“你们都是常年跟随石克首领的护卫，现在布鲁克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们都知道了。”他注视着琼恩，“如果你们的血液里拥有忠诚，那就相信我。”
“少爷，至死方休。”石则明率先出口，“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你和小姐。”
“至死方休。”琼恩仿佛受到了鼓舞，又或者想起年幼时宣誓骑士道的忠诚光辉。
“至死方休。”护卫们的声音犹如雷音轰滚。
“大家放心，我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他微微一笑，“我有把握安抚民众的暴力情绪。”
等他不笑时，风中的歌谣已经慢慢溜进耳朵中。一切都很安静，除了令人肃穆的歌谣声。所谓暴乱的团体反而没有一丝暴力的性质，他们只是带来苍茫的火光、鲜白的灯柱，在大门外飘然升起猎鹰的彩旗，金灿灿的自由象征浸润在五光十色的光影中。
乐扎从歌谣传唱起便一直举着枪，所有守护在内院的护卫们也效仿着他的动作。
“看样子教育让民众多多少少有了自主意识，他们开始认识到什么才是问题的本质。”他收起枪支，斜挂在腰后。短暂的歌声让他肃穆起敬，心里更是生出共鸣。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颗颗燃烧弹边从大门、石体墙壁外飞了进来。火焰触地的瞬间，火蛇在石板上燃烧，直至蔓延进翠绿的花草中央。
乐扎觉得自己即将面临一片焦灼的火海，他呼吁，“都退守到大厅之中。”
伊美、石则明跟着护卫们率先退到了大厅内，乐扎只是望了几眼大院铁门的方向，便关上大厅中央的木门，他立即吩咐伊美、石则明将中、尾石柱的火苗给掐灭，只保留靠近大门的蜡烛台的烛光用以照明。
“等他们从大厅进来时，所有人必须开火。”他命令道。
当护卫们的影子依依隐藏在阴暗的角落时，乐扎便走向无人埋伏的阴影之中。他调整呼吸，让精神集中起来。眼前最主要的就是冷静。他想暴乱分子会先触碰到了炸弹的启动，尖声厉叫地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一些领头人开始纷纷猜测他们的行迹，同时会小心古堡内的一切。最后，等他们犹豫要不要攻入大厅时，军心便涣散。
虽然如此，在他脑海里能清晰地见到所有事件的影像，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预判是否百无一漏，是都幸运女神会倾侧他的身旁，协助他走过这段黑暗的低谷。
“不，我已经走过最黑暗的人生了。”他握紧枪背，冷冷盯着摇曳在橙红烛光下的木门。
爆炸声随呼吸而起，烟雾弥漫的大厅外到处都是甩动的光柱，暴乱人流确实按照他所编剧的戏码一步步地进行，他听到痛苦的嘶喊声，族人的咒骂声，还有那个最熟悉的音色，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这些可是我的手足兄弟啊，他想。
还是别多想的好。他握紧枪支，手指隐隐作痛。爆炸声再度响起，仿佛魔鬼的福音。乐扎不怕死，但他最不想令手中染上族人的血。倘若他非要将子弹射入一个个活泼的血肉中，那就祈祷猎鹰的自由能宽赦他的行迹。
紧锁的大门渐渐发出剧烈的冲撞声，声音从外面透进来，乐扎心想再过不久这堵最后的护墙将在暴乱军的铁蹄下轰然倒塌。他忽然有些担心身旁人的安危。他不禁想到如果是石克首领面对如此凶悍的暴乱军会怎么做。
乐扎在阴影中苦笑，心想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石克会把暴乱军当做死敌一样去看待，他所信仰的真理就是暴力至上，但凡践踏秩序的人都该死。
木门再也经受不住庞大的冲击，轰然倒塌。
乐扎下意识地瞄准木门的方向，提枪的手率先按下扳机，枪弹连射的瞬间带动了周围角落的一切人员，枪火在阴影中灼灼发亮，仿佛夜晚的精灵。
率先踏入大厅门栏的暴露人员在密集的子弹弹雨中不停地摇摆，最后无力地倒下。溃散的暴动人员纷纷后撤，退出了大厅。
“放弃无谓的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暴乱军中有人高喊。
“本是同根生，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他对着大门边怒喊，边抬手换上新的弹夹。
暴乱军团无人应答，冲锋号角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没有横冲直撞的散兵，大量可用于照明的萤火棒从大门、窗户尽数抛入，大厅内瞬间明亮犹如聚光灯充斥的舞台。
乐扎暗骂一声“该死”。
当暴乱军团再次冲入的一刻，乐扎毫无犹豫地握紧手中的枪支，对着人员的集数口不停地扫射，他不知道现场牺牲了多少人，只知道透亮的眼眸红了一片，犹如猩红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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